病弱相公不好惹/高攀——炽凤
时间:2021-01-24 09:14:52

  而衍国允准女子入行伍的律法明文看似男子与女子在身份与地位上并无差别,可所有人都知晓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虚文罢了。
  若女子的身份当真与男子无差,为何不是允准女子入考场参科举取功名入朝堂?而仅仅是允其入伍为将而已?
  哪怕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为将依旧不为世人所景仰。
  孟江南之所以从未与向漠北提及此事,便是因为这般原因,但如今在见过宣亲王妃与萧筝之后,她觉得她的嘉安绝不会是世人那般的想法。
  对女将军,嘉安不会瞧不起的!
  那她就敢同嘉安说了!
  “嘉安你会笑话我么?”孟江南边说边又慢慢地扬起脸来,颇为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
  向漠北面不改色,只又继续揉捻她的耳珠,真诚道:“女将军比男将军更值得世人尊敬。”
  这是他的真心话。
  因为女人要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武将,需要舍弃的东西比男人要多上数倍,单就这一份坚韧,她们就已值得世人的钦佩与尊敬。
  只是会这般来想的人,太少太少。
  听得向漠北如是说,孟江南写着惴惴的眼里忽又迸出了莹亮的光,她又将小脸完全扬起,欢喜得还边环着他的腰边蹦了两蹦,“我就知道嘉安和外边的人是不一样的!”
  不待向漠北再说上些什么,只听她又紧接着道:“听小满说,将军嫂嫂初初只是个从六品的忠武校尉,因为自请前往西州清剿匪寇由陛下亲授正五品武德将军,剿匪期间升授武节将军,如今剿匪有功班师回朝晋升了正四品明威将军!好厉害好厉害!比书上写的女将军都要厉害!”
  “嘉安嘉安。”孟江南愈说愈兴奋,“你说我若是去从军,是不是也能有成为女将军的一天?不然,嗯……千户也行,百户也可以的!”
  “虽然我生得有些矮,没有娘还有将军嫂嫂那般高挑,可是我很能吃苦耐劳的,这大半年来一直同小满学习,我已经比从前有力多了也健壮多了!小满都夸我进步了呢!”以免向漠北不相信自己,她还补充道,“嘉安你瞧!”
  语毕,她当即微蹲下身,扎稳下盘,紧住向漠北的腰,霍地就将他抱了起来!
  不仅如此,还三步并作两步,抱着他飞快地走向床榻,一把将他扔在了铺着软厚被褥的床榻上!
  最后眨眨眼,微喘着气站在床前的脚踏板上看着他,迫不及待地问他道:“嘉安你瞧我是不是可有力气了?”
  被自家小娘子轻而易举就抱起扔到床上的向漠北看着床前一副兴高采烈求表扬的孟江南,这一时半会儿间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本是欢欢喜喜的孟江南见向漠北发怔,忽地笑不出来了,连忙将膝盖抵到床沿上,倾身在他身上,着急忙慌地抬手去抚他的脸,紧张道:“嘉安你怎么了?可是我太用力扔疼你了?”
  而当她话音才落,向漠北忽尔揽住她的肩与腰,带着她翻了个身,换成了自己于她身上撑着身,语气沉沉问她道:“小鱼若是去从军,可想过将我置于何处?”
  孟江南一愣,尔后猛地摇头,着急却坚定道:“我只是问问而已,没想过真的要去的,我还要照顾嘉安,哪儿都不去的。”
  向漠北这才觉得心中稍稍舒坦了些,他俯下身,将手肘抵在她颈侧,掌根托着腮,拈起一缕垂在她颈窝里的长发,在指间反复缠绕,一边看着她,又问道:“小鱼很是稀罕大嫂?”
  “嗯嗯!”孟江南用力点点头,想着萧筝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她又欢喜地笑了起来,“将军嫂嫂就是我心中巾帼英雄的模样!我想给她画像!将军嫂嫂已经答应我了,明儿就能让我给她画,嘉安,明日我要同你借纸笔呀!”
  “不借。”向漠北毫不犹豫地拒绝。
  孟江南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压根没想到他会拒绝,是以呆呆地问他道:“为、为何呀?嘉安是觉得我会弄坏嘉安的纸笔么?”
  “我会用得很小心的,不会弄坏的!”她连忙保证道。
  然她话音才落,向漠北便忽地覆上她的唇,直到她双颊涨红喘不过气来,他才放过她,盯着她的眼,不疾不徐闷声道:“小鱼还不曾给我画过像。”
  孟江南愣了一愣,正要说话,只听向漠北又道:“小鱼是最稀罕大嫂,还是最稀罕我?”
  孟江南再一愣,“这是不一样的呀……!”
  对将军嫂嫂的稀罕和对嘉安的稀罕,怎能一样呢?
  这就像她对阿睿的稀罕和对嘉安的稀罕一样,是完全不一样的呀!
  谁知向漠北却是不管,非要她回答:“嗯?”
  “当然是最稀罕嘉安呀。”孟江南忽抬起手,环上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抿唇含笑肯定道,“我是为了嘉安才想着要同小满学本事的,我是要保护嘉安一辈子的!”
  还有保护阿睿。
  只是嘉安这会儿兴许不想听这后半句,她就不在这会儿同嘉安说了。
  向漠北觉得自己的心在被柔软的棉絮填满,暖得厉害,也软得厉害。
  他将孟江南脚上的鞋蹭掉,扯开了她的衣带,亦是附在她耳畔道:“小鱼既是说自己健壮得很,那我便试试好了。”
  孟江南面红耳赤,欲推还就:“嘉安的心疾还好吗?”
  “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
  “好、好的。”
  帐幔摇晃。
  听雨轩里,萧筝也正欢欢喜喜地与项璜说着孟江南这个小可人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存稿的我今天上天了!任性地过了个正常人的周末,所以更新拖到了这个时候,我有罪!
  明天的更新可能不能按时早上9点,应该会在中午12点后这样更新 ̄!
  我的职业操守告诉我:混蛋的你不能断更!
  
  179、179
  
  萧筝二十有四,却已吃尽了旁人一辈子都不会吃到的苦头。
  遇到项璜之前,她所承受的苦与难,并不比从前的宣亲王妃要少。
  她三岁丧父,六岁时起便要挑起养家的职责,既要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又要照顾年幼的两个弟弟,在冰天雪地里穿着破烂又单薄的衣裳卧冰捉鱼,只为了能给卧病在床的母亲换一帖药,她赤脚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与秋冬,脚底的血口子愈合了又破裂,反反复复,曾五天五夜未进过一粒米,只为了省下一个馒头分给两个弟弟吃。
  她八岁时在一家酒馆的掌柜家门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得到一份一天三个铜板的涮碗活儿,却因被一同干活的妇人栽赃打破盘子还偷了馆子里的馒头,不仅丢了活计,还被老板年用鞭子打得皮开肉绽。
  那时是腊月的天,寒意冷到骨子里,她躺在雪地里,无数次地想要就这么闭上眼再也不睁开了,可想到家里的母亲与年幼的弟弟,她不得不咬着牙拖着一身的伤活下去。
  十岁时她跟人下矿井,矿井坍塌,她和一群人被埋在里边,待他们被救出来时已是十天十夜之后,而活下来的,唯独她一人而已,她舔着那渗过地层久久才聚成的些微水滴艰难地活下来,看着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她想死,可她不能死,终是盼来有人将他们救出去。
  幸而那是官府开的矿井而非黑矿,否则她唯有等死,她庆幸自己命大活了下来,且还拿到了官府的二两抚恤银。
  她不吵不闹,揣稳银子到集市上给母亲抓了药,给两个弟弟每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再割了些猪肉,想着母亲和弟弟已经很久没沾荤腥了,而今她拿到银子,当给他们补补,尤其是两个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可她回到家时,她的母亲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是躺在那张老旧的木板床上,用破旧的草席裹着,幸而是寒冬,她掀开草席之后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两个弟弟两眼哭得红肿,年长的那一个忽地将她推翻在地,哭着责怪她这些日子为何不回家,娘死之前还一心盼着她回家,只想着临终之前再见她一面。
  她被弟弟推倒在地,看着床上早已僵硬的母亲,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怕自己一旦哭了就软弱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所有人都骂她没良心,自己亲娘死了都不掉一滴眼泪,便是她的两个弟弟都是如是想。
  她想,母亲不在了,她定要将两个弟弟抚养长大,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可是啊,上苍似乎总喜好与苦难之人玩笑,苦难之人愈是期盼着什么,就愈是事与愿违。
  饶是她受尽苦难,仍旧得不到上苍的一丝垂怜。
  她十四岁那年,她的幼弟被人活活打死了,就只因为他走路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位富家公子,便被他命自家下人抡着棍子活活打死了。
  母亲死时一滴泪都没有落的萧筝抱着幼弟冰冷的小小尸体时哭得撕心裂肺,将幼弟安葬后她磨了一整夜的镰刀。
  天明之际她提着磨得锋利的镰刀出门时,她于这世上唯一剩下的一个亲人拉住了她的手。
  那自他们母亲死后就再也没同她说过一句话的弟弟拉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地求她:姐,不要丢下我。
  那时候,仿佛被上苍抛弃了的姐弟俩抱在一起哭到力竭。
  像他们这样如同蝼蚁一样的卑贱百姓,想要求个公道都是奢望。
  所以她并不打算求公道,她只打算报仇。
  是她的长弟拉住了她,将她从疯狂的边沿拉了回来。
  也是那时候,她决定参军,入那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入的军营里去。
  终有一天,她要为惨死的弟弟报仇!
  她遇到项璜的那一年,十八岁,凭她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吃得苦耐得牢的坚韧秉性与灵活头脑当上了五城兵马司中西城的副指挥,那时候她将她盯了好一段时日的贼人一脚踩在脚下,夺过他手里才偷来的钱袋还给项璜,再将贼人的双手反剪身后以随身带着的麻绳捆住带走了。
  后来,但凡项璜到得西城去,总能遇到他,他想,他与她之间缘分不浅。
  不过他每回见到她,不是见着她在捉拿贼人,就是见着她在沿街巡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巡守都要认真,每回见她她都似有十二万分的精神,像是有用不完的劲头一样。
  可她终究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会苦会累。
  项璜第一次觉得她并非如她寻日里人前那般坚韧与不知疲倦,是在次年春寒料峭的一个夜里,化了的雪,刺骨的风,她背着比她年幼两岁的弟弟跌倒在因雪化而肮脏的地上。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春寒夜里,咬着牙将昏迷不醒的弟弟重新背到背上的她像是被上苍遗弃了似的,孤独无依,哪怕双眼通红,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一如母亲去时那般,她怕自己一旦哭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可她还不能倒下,长弟病重她还要带他求医,幼弟的仇她尚未得报,哪怕她的每一天都活得有如巨石压在背上,沉重疲惫得她要喘不过气来,她仍旧要咬牙活下去。
  然而她所有的坚强在项璜停下马车站在她身旁朝她伸出手拉她一把的时候轰然塌了,那是第一次有人向受尽苦难的她伸出手予她帮助,那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哭得不知所措,可她说的却只有一句话:我不该有生辰。
  她不该有生辰,这般一来生着热病的弟弟就不会想着为她煮一碗长寿面,他就不会踩上凳子去取那悬在房梁上面粉,也就不会因头晕目眩而从凳子上栽倒下来以致不省人事。
  那也是项璜第一次为一个陌生的姑娘疼了心。
  他帮了她,甚至求得楼明澈医治了她的弟弟,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那时候,她第一次对他笑,也是他第一次瞧见她的笑。
  也是在瞧见她笑颜的那一瞬,项璜心中骤然萌生出想要她从今往后也能够这般笑着的念头。
  初时还只是他自己予她关怀,渐渐是整个宣亲王府的人都知晓了,后来是宣亲王夫妇隔三差五地以各种理由去看自己的准儿媳不说,便是当时抗拒着一切的向漠北也都亲自去了一趟西城,见了萧筝,回来之后与项璜道:大嫂很好。
  再后来,萧筝就嫁给了项璜,其乐融融的宣亲王府让她尝到了早已模糊在记忆里的家的味道,向来坚强的她在过门那日于他们所有人面前哭成了泪人。
  她一直觉得她的生命里尽是寒冬,哪怕是春日,也冻得她发慌,遇见项璜之后,她的生命里才开始有温暖的春风,才开始有春夏。
  她觉得,她之前十八年所受的所有苦难,许是上苍给她的磨炼,用前十八年的苦,来换从今往后的甜。
  十八年的难,换来了温柔的丈夫与其一家子。
  该报的仇她也已报了,宣亲王一家子虽未插手,可她知晓,是因为有他们,她的仇才会报得比自己想要的更令她满意畅快。
  而她唯一的弟弟这些年同一个木匠师傅苦学手艺,一年前已经开始独自接活儿干,收入还颇为可观,如今不仅娶妻成家,前阵子她还收到他的书信,那写得歪瓜裂枣的字里无不透着他的欢喜与激动,信里告诉她,他的妻子怀身子了!
  看着信时的萧筝愣了许久许久,然后笑了,却是笑着笑着便哭了。
  他们萧家,终于有后了。
  苦尽甘来。
  她再没有什么不满足,反是项璜心中一直有愧。
  当年娶她过门时正是向漠北最敏感最尖锐时,任何一件事情都极有可能刺激到他,为了他的安然无恙,宣亲王府一桌宾客都未有请,除了张贴上数张大红的“囍”字以及一家人坐在花厅里用了一餐饭之外,再无其他,便是迎亲的队伍萧筝都考虑到那敲敲打打的声音怕是会影响到向漠北而拒绝了,有弟弟亲自送她到宣亲王府她已满足,能嫁给项璜为妻她已知足,其他的,她再无所求。
  宣亲王夫妇亦觉委屈极了这个儿媳妇,可除了往后从旁的事情上弥补她之外,他们也再无更好的办法。
  他们谁也不敢在那时候拿向漠北的心疾玩笑。
  而萧筝如今会欢欢喜喜地笑,皆是这个家赋予的。
  若是不晓她从前的人单瞧她而今模样,根本想不到她曾受尽苦难。
  “永明哥哥,你是没有瞧见小弟妹她初初跑到我跟前的模样,她眸子里那亮晶晶的光就好像是瞧见九天之上的神仙一样,她是真的喜欢我,也是真的崇敬我的!”萧筝坐在项璜身上,笑得英气十足的眼里也尽是光亮,“她那兴奋得直握拳头的小模样永明哥哥你是没有瞧见,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小姑娘还说要给我画像呢!要不是我今夜要先陪着永明哥哥,我都要叫她今夜给我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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