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1-01-27 09:05:04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是有些后悔了。
  圣旨刚下时,娘亲曾说一句委屈她了,她当时还未可知那话是何意,还道不管为妻为妾,她总会过得好的。
  而如今,她不过才有孕,只轻轻抚过小腹,想起日后她会诞下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忽然就懂了她娘亲当初话中何意。
  她为妾一日,日后她的孩子就一日为庶出。
  但凡庄宜穗日后有子,总要压她孩子一头。
  只因嫡庶有别。
  她曾觉得府中那些姨娘不识好歹,娘亲待她们足够和善,竟还要得寸进尺。
  如今方可知,一旦入旁人府为妾,怎可不争?
  只因入府为妾,她孩子日后皆要低人一等,何人会甘心?
  周韫想,她总是不甘,也不愿如此的。
  红烛轻轻摇晃不停,傅昀等了许久,才听得背对着他的女子甚轻的一句:“……爷日后会厌了妾身吗?”
  这话问得甚是无厘头。
  傅昀怔然,隔了好半晌,他摇了摇头。
  他说:“不知。”
  傅昀轻轻敛眸。
  他不知周韫要做出何事,他才会厌了她。
  傅昀不得不承认,满府后院女子,他是欢喜周韫的。
  他喜她张扬模样,喜她肆无忌惮,不仅是因贵妃,还因……这皆是他不曾有过的。
  世间温顺小意的女子甚多,周韫倒也不必和旁人一样,如此就很好。
  傅昀怕她多想,抬手抚了抚她的青丝,低声道:
  “莫要多想。”
  周韫背对着他,睁着一双眸子,失神地落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刚进一月,若说贤王府侧妃有孕一事,叫长安城中多了一饭后闲谈,那从郭城传来的消息,就是瞬间叫长安城炸了锅。
  这日早朝之时,圣上大怒,奏折砸落了满地。
  “朕于一月前派钦差往郭城,一月余后,竟告知朕,郭城大肆灾情?”
  圣上怒而起身,冷眼扫过满朝低着头的文武百官,他沉着声:“有何人可告知朕,为何消息会至今才传到京城?”
  奏折是昨日夜间送进宫的,送信的人说,裴大人早在一月前,就连番叫人传了奏折进京,可却一直未得京中旨意。
  钦差传进长安的奏折,竟如同石沉大海,足足一月,若非裴时察觉不对,叫亲信亲自带信入宫,许是这封信也未必能送到。
  区区郭城,竟有人想要一手遮天,叫他堂堂天子不得知情,圣上如何不怒?
  圣上话音落下,满朝堂大半皆低了低头,唯有少数的几人眸子中暗色掠过。
  郭城知府明里中立,实际早就是太子一派的人。
  这事虽隐秘,但该知晓的人,总会知晓。
  无人说话。
  最终还是沈青秋上前一步,轻咳着,身子似越发不堪,他沉稳地说:“皇上,事已至此,追究其后何人作乱,尚可放后再说,可郭城灾情一事,刻不容缓,还请圣上早下旨意!”
  话落,圣上脸色轻缓,他冷哼一声,似无意扫过几人,又重新坐回去,脸色阴沉而怒:“朕听沈卿一言,既如此,众卿觉得,该由谁去郭城赈灾?”
  朝堂上,近乎几分,除了中立派,皆站位了几位皇子,如今听了圣上的话,顿时皆各有心思。
  徐徐地,就有人将视线放在几位皇子身上。
  赈灾一事,素来有好有坏。
  好处,就在于可得民心,但民心又岂是那般好得?
  赈灾,要防止灾民暴动,最重要的是,若一不小心染上了何病,那才是最严重的后果。
  忽地,吏部尚书上前一步:
  “皇上,臣认为此事该由几位皇子出面,方可安抚民心。”
  圣上眯了眯眸子:“哦?”
  稍顿,圣上才点了点头:“邱卿言之有理,那你觉得该派谁为好?”
  吏部尚书堪堪低了低头:
  “若由贤王殿下出面,臣认为,该是最为妥当。”
  从吏部尚书站出来时,傅昀就是心下一沉,他稍侧头,视线落在侧前方的傅巯身上。
  他眸子一眯,稍有暗色闪过。
  谁不知晓,六部中,有三部尚书皆是太子一派的人。
  邱尚书的话音落下,顿时陆陆续续站出许多人,皆是附议。
  周祜和周延安对视一眼,脸色些许难堪,韫儿刚有孕,若殿下此时离开长安城……
  庄阁老脸色也是稍变,他拧眉沉思片刻,也没猜透太子为何此时要殿下出京。
  若说谁能猜到傅巯的心思,在场的恐也就只有沈青秋一人。
  沈青秋袖子中捏紧了扳指,他步子稍动,刚欲上前,身侧忽然有人拉住他。
  沈青秋眸色微凉,忽地前方的傅巯稍稍偏头,觑了他一眼,沈青秋浑身一僵,半晌,他退了回去,闭了闭眼。
  贤王一派的人本有些心思,如今顿时消散,皆上前替旁的皇子请旨,傅昀本就掌兵权和刑部,文官又有户部和庄阁老,替其说话的人不知几许,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甚是吵闹。
  圣上坐于高台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眸色有片刻甚深。
  许久,他似不耐地拧了拧眉,喧噪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圣上徐徐看向傅巯,只稍顿,就将视线投向了傅昀。
  傅昀心下稍沉,低敛下眸,掠过一丝讥讽。
  傅巯是父皇亲选的太子,皇子之争时,父皇总会偏向太子。
  今日恐也不会例外。
  果不其然,只片刻,傅昀听见圣上沉声道:
  “贤王傅昀接旨——”
  散朝之后,沈青秋在皇宫门口站着,手上撑着油纸伞,直到看见傅昀,他才抬了抬伞:“殿下请留步。”
 
 
第53章 戳心窝子
  傅昀回府时,冷淡着一张脸,浑身气息稍沉,叫张崇看得一头雾水。
  他抬头偷瞄了一眼傅昀,才忙忙垂首,心中不住猜疑,沈大人究竟和主子爷说了什么,才叫主子爷这般?
  傅昀刚进府,连前院都未去,直接转道进了锦和苑。
  此时刚辰时而过,周韫坐在榻上,捧着安胎药,蹙着细眉,满口推脱:“怎得还要喝?”
  时秋轻声哄着:“太医淡了苦味,奴婢也取了蜜饯,主子莫慌,不苦的。”
  话虽如此说,但药碗就在眼前,苦涩乏味一缕缕地直钻鼻尖,周韫嗔瞪了她一眼,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傅昀进来时,就见她紧拧着眉,似喝毒药般,端起药碗,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几乎刹那间,她就被涩得一张小脸皆皱在了一起,整个人似乎都一瞬间蔫了下来,时秋忙忙将蜜饯递给她。
  周韫忙咽了几颗蜜饯,口中的涩味淡了些许,她才松了松眉眼。
  姣好傲人的眸眼轻轻一弯,皆是风情。
  傅昀步子一顿,忽然想起年前她落水时,每每要她喝药,她都要推三阻四。
  和如今这副模样,大相径庭。
  傅昀第一次升起这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莫名有些心软。
  他站得太久,周韫稍稍侧头,就看见了他,有些惊讶不解:“爷站在那里作何?”
  傅昀立即回神,掸了掸身上的雪渍,褪了外衫,待身子暖了些许,才走近她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低声问:“今日可觉好些?”
  周韫弯了弯眸:“已经不觉难受了,只是太医还要妾身喝药,叫妾身可恼死了。”
  话落,傅昀顿时拧眉,斜瞥了她一眼:
  “说甚混话?”
  死不死的,尽是晦气。
  周韫堪堪捂住嘴,噤了声,之前许是她不在意,如今有孕,她对这些竟然也顾忌起来。
  有时想起来好笑,她这般的性子,竟会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容忍那般多。
  可,好似做起来时,又偏偏是甘之如饴。
  她这副娇态,叫傅昀的一些话顿在喉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她说是好。
  他想起那日在雎椒殿时,他应她的那句,会一直陪着她。
  再想起今日朝堂上之事,他恐又是要对她失信了。
  此事瞒也瞒不过,傅昀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周韫脸上的娇态几乎是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冷淡着一张脸,平静地看向傅昀:“妾身如今刚有孕,太医说妾身还不得下榻,而爷此时要走?”
  话说得平静,可她眸子中点点怒意,亮得灼人。
  傅昀哑声,他就知晓,她定会是这个反应,才会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对她说。
  周韫近日心思总有些敏感,她明知此事不怪傅昀,此时却顾不得。
  她倏地挥开傅昀握着她的手,侧过头,眸子委屈地泛着泪意,几乎气得坐直了身子:“爷答应过妾身,会一直陪着妾身。”
  “爷总是这般,应妾身的事,总是做不到!”
  郭城如今多危险?
  她的顾姐姐,尚可不知情形,如今爷也要走?
  宫中姑姑身子欠安,尚不得好,爷若一走,这满府的人会如何?
  周韫不敢去想,却又不得去想。
  “爷这一走,叫妾身如何安心待在府中?”
  若她无孕,她大可随他一起去往郭城,可如今她有孕,这一切皆不可得行。
  时秋和时春也惊呆,面面相觑,爷要走?这可如何是好?
  爷在府中,后院女子即使心中对主子嫉恨,心中也会多几分忌惮。
  可若爷一走……
  时秋脸色变了几番,她可没有忘记当初雎椒殿的情景,满后宫的嫉恨,最后导致那夜雎椒殿的血色。
  傅昀也拧眉,他心思稍沉,提醒她:
  “韫儿!圣旨已下!”
  他做不得主。
  一句话,叫周韫气也不是,怨也不是,憋闷在心中不得而发。
  她咬着唇,低低地说:“那妾身怎么办?”
  傅昀握着她的手,说:
  “本王让张崇留下,你有孕,锦和苑这些伺候的奴才本就不够,如今挑人选,也有些迟了,本王叫丰雅她们先过来伺候着。”
  丰雅几人是前院伺候的婢女,旁话不说,能让傅昀此时派进锦和苑的,衷心二字必不可少。
  稍顿,傅昀才又添上一句:“本王离京后,你就莫要出院子了。”
  他知晓,不许她出院子,对她来说,有些委屈。
  可如今无法。
  连他自己也不信他后院的女子。
  周韫抿唇,知晓事已至此,也旁无他法了。
  张崇在府中,她又掌一半府中权利,即使庄宜穗要为难她,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只不过,周韫心中些许疑惑。
  张崇留在府中,尽听她言的话,此番岂不是有些打王妃的脸面?
  傅昀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可他却甚都没说,只是在周韫看不见的地方,眸色稍些暗沉。
  一个时辰前
  皇宫门口。
  宫门前飘着白皑皑的雪,沈青秋撑着一把油纸伞,朝服威严,可在他身上只剩清隽绝艳,他稍抬了抬伞沿,半张脸倾露,拦住了傅昀。
  “殿下请留步。”
  傅昀刚出大殿,本就遇上周延安,刚说上两句话,待听见这声时,他拧眉,稍许诧异看过去。
  谁不知晓,大理寺寺卿沈青秋,本深得圣上信重,却偏偏是坚实地太子党。
  任由旁人拉拢,也丝毫不动摇。
  沈青秋和傅昀唯一的交集,只有在刑部的时候。
  这般在散朝后拦下他的情形,从未有过。
  傅昀停了下来,周延安觑了眼两人,似想到什么,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
  傅昀颔首,平静地问:
  “沈大人可有何事?”
  沈青秋披着大氅,站在风雪中,越显身形消瘦,他脸色苍白,轻咳嗽了一声。
  他觑了一眼周延安,周延安稍顿,刚要拱手先走,就听他说:“周大人不必了。”
  沈青秋说完这句,堪堪抬头看向傅昀,眸色晦涩难辨,最后皆化为温和平静。
  沈青秋其实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若殿下离京,请务必安排妥当,护好府上侧妃。”
  话音一落,傅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沈大人此话何意?”
  沈青秋是太子党,平时常出入东宫,如今他前往郭城赈灾,可说是太子在背后推手而成。
  再得沈青秋这一句话,他如何会不多想?
  沈青秋倏地咳出来,他在风雪中站得太久,咳得甚是厉害,微躬着身,脸色异常地潮红。
  隔了半晌,他才渐渐直起腰,透着些许虚弱,摇了摇头道:“话已至此,其余之事,臣也不得而知,至于殿下是否听臣言,皆看殿下了。”
  说罢,他就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回了马车中。
  ……
  “爷?”
  傅昀倏地回神,敛眸看向躬身低着头的张崇,抬手捏了捏眉心,似有疲惫一闪而过:“皆安排好了吗?”
  从锦和苑离开后,他就进了前院书房,父皇让他三日内前往郭城。
  此番离京,至少也要月余才可归来。
  他进了书房后,就一直忙到了现在,外间夜色深暗,浓郁得似化不开,只些许白雪添上些颜色。
  张崇忙点头:“爷放心。”
  傅昀觑了他一眼:
  “你既留在府中,不管发生何事,锦和苑那边,多顾着些。”
  张崇应是,心中暗暗想,爷此番离京,倒是何人都不惦记,一心皆是周侧妃。
  也不知晓,爷可还记得后院中还有一位孟良娣也有着身孕?
  爷记不记得,张崇不知晓,他也不会去提醒。
  总归,爷此番交待,叫张崇心中也明了,他这次留在京城的作用,不过就是,无论发生何事,皆要护好周侧妃及其腹中胎儿的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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