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桃也觉得好奇。
申姜抬头看她,对她招手,叫她坐到榻上。
浮桃终于能跟主家说话,你问我答不亦乐乎。
玩到了半夜里,浮桃困了,依在榻边打起瞌睡。
申姜轻手轻脚地起来。把玉牌系在腰上,又在刻意里寻来寻去,找了些看上去很贵的东西揣上。跑到院子里,浮桃的房间,寻摸了同件她的布衣裳。找到了她攒钱的荷包。都收整好了。
再给谷子留了封信。
这才□□出去。
她方才从浮桃嘴里已经套出来。
赵家大府,有颂法守护的,不过这些护阵,只对没有赵家血缘的人有用。她有一半是赵氏后嗣,阵法便会当她是自己人。随意进去视若无睹。
这到是让她方便了很多。
她才不会进赵家的族学。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现在要紧的,不是哑症能不能好,腿能不能好。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申姜没走多久。
浮桃就醒了。
迷迷糊糊坐起来,发现榻上没人。以为申姜是去恭房,但过去一看,还是没人。睡意醒了一半,又跑回房间内,连榻底下都翻了,并不见人影。
最后在榻边桌上,看到了留的字条,一下就傻了。拿起来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往谷子那边跑。
侍女们都被她惊醒,披着衣裳出来给她开门,低声斥责:“什么大事,值得这样大咚小叫的。”
浮桃也不理,一直冲到内间。
谷子也醒来了。接过递到面前纸条,便看到上面申姜留的字。
写作“我向往江湖已久,就此与阿姐作别。阿姐入学,好生修行,不必再寻我了。”
谷子大惊失色,衣裳也来不及穿,便往外面跑。
边跑边侍女有哪些地方可以出去的。
浮桃吓傻了,跟着跑,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了大府侧门外,正看到申姜一瘸一拐地正在路上走着。
谷子气急,大叫:“阿姜!”
她来时没有穿鞋,大衣裳也没有披。
发现一群人向自己追上来了。申姜跛着腿跑得十分努力,可还是越来越近。
眼见一队车从赵氏大府里驶出,在对方腾空而前,她急忙一跃扑到车厢里面去。
车子突然腾空,她一时失衡,向前一头栽去。正好栽到不知道谁的身上。
抬头去看,摇摇晃晃的昏黄灯光下,一双黑泠泠的眼睛正垂眸看着她。
许久冷声问:“你趴得舒服吗?”
申姜回过神,讪讪地爬起来:“阿……阿巴。”坐起来又有些生气。那是什么眼神?
我那十几万珠子是白给的?趴一下怎么了?你知道你将来有多爱我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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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遁术
在对方起身揪住自己衣领的同时, 申姜意识到鹿饮溪要做什么,想抓个东西賴定了不走。可一伸手就把车窗扯了下来,好在反应快, 立刻敏捷地就地坐下,抱住他的腿。
没了车窗, 颂法被破坏,冷空气呼呼地往里灌, 吹得垂帘乱舞,衣衫鼓鼓。
赶车的侍人发现不对, 高声问:“公子, 怎么了?我刚才见赵家的人在车后追, 是不是追我们?”
鹿饮溪僵站在那里, 看着紧紧抱着自己腿, 坐在地上的小丫头,皱眉。
申姜连忙双手作揖。这次要是被抓回去,那可算是完了。谷子估计能像上次她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后那样, 寸步不离守着她。
许久,鹿饮溪高声说了一句:“无事。”伸手向申姜。
申姜松了口气。
算他还有点人性, 松开他腿, 伸手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拍拍身上的灰。却见鹿饮溪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冷眼看着她。
“阿巴?”难道是要钱吗?
坐顺风车也要钱?
呵, 十万多珠, 不知道可以买多少鹤车。可惜啊, 给狗了。
以前也没发现,他还有这副面孔。人心难测。这句话还是在牢山,鹿饮溪教她的。
却正正应验到他自己身上。
但她即使是不服气, 也打不过人家,没有办法,忍了吧。
她深呼吸,从背着的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玉烛台。挣扎着迎风上去,狠狠放在鹿饮溪手上。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这应该算是自己的动产还是不动产。但多少值点钱的。赵家的东西。坐个顺风车应该够了吧。
鹿饮溪垂眸看着手上的玉烛台,皱眉丢掉,一步向前逼近她,夺走她手里的木窗,转身迎着大风,将窗户框勘回原处。
虽然窗扇已经掉出车外,不见踪影,但车窗户框勘回去,风却还是停了下来。
金色的颂文浮现在空空如也的窗框,仿佛织成了一张能兜住风的网。
刚才他施用颂法的时候,并没有念出声,甚至都没有用手划,更没有拈诀。
就好像,他根本不需要像其它修士那样做,灵力就可以心随意动。
申姜虽然对颂法了解十分肤浅,也知道,这是一般的灵修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而从时间上算,就算鹿饮溪在她离开后就立刻拜入山门,除去结丹入定的时间,可以用来修行的只有区区几年而已。
却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
可见得,四海后人尊奉鹿饮溪为大尊上说他举世无双,并不是夸大其词。
他早在还年少的现在,就已经才能绝伦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好像生来就该受万众瞩目。
这样的人,就该得登仙道,绝不该沉沦苦海。
申姜回过神,发现少年坐在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连忙收敛心中的情绪。
“你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我?”塌上的少年鹿饮溪问。
“阿巴?阿巴阿巴!”申姜指指喉咙掩饰自己的情绪,顺便向他做了个作揖,缩坐在塌脚边。默默等着车子到地方。
“你为什么离开赵家?”鹿饮溪又问:“可别说家里人对你不好,我看嫡房那位正经的赵夫人,很为你们姐妹出力。”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申姜表情诚恳地敷衍。仿佛在向他讲述什么百千回的人生故事。并且这个故事完美地解释了他所有疑惑。
这一招,申姜用得十分顺手。被她命名为‘大阿巴遁术’做哑巴好处就在于,随便阿巴几下,只要表情对头,别人就不会觉得你在乱阿,只会觉得你讲得很有道理,只是自己听不懂。
果然,鹿饮溪凝视她许久,终于放弃与她交流。说了一句:“到下个着陆的地方,你就走。”就盘坐闭上了眼睛。约是静思去了。
静思也是一种修行。用通俗一点的话,就是在脑中模拟、温习种种颂文书写、运用,甚至揣摩创造自己的颂文。演练过无数次,才会开始尝试。
这是因为颂法高深又危险的原因。稍有差池,就会出大事。所以处处谨慎。
申姜松了口气。
扭头却见玉烛台掉在鹿饮溪身边,既然他不要,想着蚊子小也是肉。在没赚钱的办法之前,还是要开源节流。
于是慢悠悠蹭过去,正要伸手捡回来,就发现鹿饮溪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阿巴。”她佯装没事,顺手拍拍他衣摆上的灰。在他的凝视下,又慢悠悠地坐回角落里去。
鹿饮溪扫了她一眼,侧头看看玉烛台,伸手将玉烛台捡起来放到百宝袋里,才又继续静思去了。
申姜无奈,抱腿坐在角落里。
先时还有些愤愤然。
可后又在想,鹿饮溪为什么去了蚩山却没有去济物?又为什么观灵宴还没结束半夜里匆匆离开?想着想着,渐渐就困了。毕竟折腾了一天,到现在也没有睡过。
等她醒来,车子已经落地。
她打着哈欠,蜷在原地醒了一会儿神,爬起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大概是,车子是到了所谓的‘下一个着陆的地方’,这是鹿饮溪要去的地方之一?
走到车窗边,掀开了车帘,才发现外面是一片茫茫大雾。
雾中影影重重的,大概是树林。还时不时有鸟叫,和什么东西在林间走动的声音。
而在车子的右前方,看雾中阴影的形状,似乎是有建筑物。
那方向并还传来说话声。
一个声音听上去是鹿饮溪:“不知道尊驾重新起卦已有月余,是否有了结果?今日已经到了约定的时候。”
随后一个小童的声音响起:“算不了,算不准。没有结果。”随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向雾深处去了。
鹿饮溪似乎也跟了上去。
申姜觉得好奇。偷偷下了车,轻手轻脚地跟着那个方向过去。
走近发现,竟然在雾中有处竹舍。
进了篱笆门,雾气虽然还是有,但淡了很多。不至于走路都看不到脚前有什么了。
云雾缭绕之中,还有些仙境的感觉。
想必,现在的灵修都是这样,心中崇尚仙境,便喜欢这似乎生活在云端的感觉。
赵氏大府如是,这个竹苑也是一样。
“不知道尊驾这算不准是何意?”鹿饮溪的声音从不远处一个竹亭中传来。
申姜偷偷地,躬身猴背,顺着路边的花圃做贼一样的一瘸一拐地猫过去。
走近才发现,并不是竹亭,而是一处没有墙四面透风的大屋,大屋四角,由粗大的碧石为柱,屋中摆满了星盘、罗盘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鹿饮溪站在案几前面,他面前是个身高不足一米四小童子打扮的人。不过这童子虽然是童颜,但发须皆白。
好在脸上喜庆,笑眯眯,叫人一看,就十分有好感。
“算不准就是算不准。”小童气鼓鼓把手里的东西掷地上:“快拿走。”
申姜从花圃里伸出头,原来是那把红伞。原本是割麦子的人给她的,成了她的东西,之后她又给了鹿饮溪挡雪用,走时并没有带走。
鹿饮溪俯身将伞捡起来,表情已有有些不虞。拍拍上面的灰尘,冷声说:“看来传闻中无所不算的通天竹阁士,也确有算不了的事。”
“算什么算。这是死人的东西。”
“死人?”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不就是死人?”童子盘腿在高椅子上坐下,一脸的不耐烦:“钱我可不退。你那十万余珠,也花得不冤枉。起码知道是个死人呀。”
说着看向鹿饮溪,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突然又缓了缓,挤出点笑脸:“你看你,这副表情多吓人呀。我可不是什么也没做。为了你这桩,我费尽了心机。”
“哦?不知道尊驾是如何费尽心机。”鹿饮溪声音听上去十分冷漠。
小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世人存在,总有气息。你先时拿这伞来,我就是想用它身上的气息帮你找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它身上的气息并不纯粹。十分混杂。我花了一个多月才挑出你要找的那缕。正要追寻呢,结果嘎蹦!”一摊手。
“嘎嘣?”
“对啊,一下,没了。不存在了。消失了。后我又用了七八年,搜尽天上地下。可真的没有了。俗话说,人寿尽则气尽,你懂不懂?你找的这个人,死了。”说着叹气:“我真的是尽力了。你当年来找我,走得脚都破了,小小年纪一脸风霜,身衣裳破破烂烂,和乞丐似的。却奉上十多万珠来。说实话,我也十分被触动。才给你打了半价。只要这十万多珠就承接。可这一接,就是八九年呀。为了你的事,我别的活都没干得成。你也别觉得,你不值当。”
小童伸手想安慰,但似乎觉得,拍他腰部以下的哪里都不合适。转身爬到了案几之上,掂脚伸手要拍他的肩膀:“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比起一直不肯放下,也算是个好结果。节哀吧。”
鹿饮溪微微退后一步。
小童手拍了空,尴尬地收回手。
“也许,她被什么人关起来了。她未经世事,为人也很不聪敏。”鹿饮溪轻声说。
小童无语:“虽然说颂法绝妙,可世上并没有什么方法,能完全隔绝一个人的‘气’。观气之术是我立命之本,你以为我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鹿饮溪却并没有否认。
小童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走!”
鹿饮溪把手中的伞放在桌上:“还请尊驾勤勉些许。过三个月我会再来。”
小童跳脚:“你就只给了我十几万珠,我都给你干了八年的活了。怎么的?还要买我一生啊。”
“我给尊驾十几万珠,是为一件事。既然尊驾没有办完,自当兢兢业业完成我的托付。若这件事要做一生,那就用你一生来完成。”鹿饮溪站定,并不回头看他。
“我就不干!我不干了!”小童一脚想踢翻案几,但因为力气小,案几纹丝不动,气得他一通乱拂,把屋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遭:“你别以为我怕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几年前在观灵宴上,使得玉碑上文字具现,一个不漏吗?这世上不止你一个有这样的本事!且还有一个济物山主呢!人家几百年前,就让玉碑文字都显形过。其天赋不在你之下!再说,修为浑厚的人海了去了,你不过入道几年,还轮不到你来横行霸道!”
“那是自然。四海内,修道者不知几何,我不过区区一个才入门几年的人。那你叫他们来护着你就是了。”鹿饮溪扭头看他,眸中幽光骤起:“你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有没有人敢跟蚩山首徒做对。”说着冷笑:“济物山主?”只差没有把‘算什么东西’这五个字写在脸上。
即便是他说话时,并没有注视申姜。申姜只是缩在草丛里偷看全程,可也不由得被这眼神惊得四肢俱凉。小童可想而知,完全是呆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我给了钱,你收了钱,就得办好这桩事。把人找出来。”鹿饮溪垂眼,便敛去了神光,整个人又温和下来:“我三月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