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难驯——黄豆饼子
时间:2022-01-01 14:07:33

陈厌也不回避,直直地和他父亲对视,两父子的目光隔着一张桌子,似乎要交战出火花。
琼曳有些头疼,道:“没有,还好。”
闻言,夏翼笑容更大了,琼曳直觉不好,果然他身边的许君然突然开口:“琼曳姐姐既然没喝多,那就给我们夏导敬杯酒嘛。“她话语一出,旁边的几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那个演员夫妻中的丈夫喝大了酒,傻呵呵嚷嚷:“敬一个!敬一个!”
那人妻子轻轻戳了他一下,但奈何他喝太多了,甚至一把撇开他妻子的手,弄得场面很尴尬。
琼曳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见身旁陈厌突然站起身:“我来敬爸爸一杯吧。”
许君然的得意僵在脸上。
夏翼也收回笑容,眼神深沉地瞥了陈厌一眼:“你是她什么人,琼曳需要你来挡酒?坐下。”
陈厌捏紧了酒杯,没有回答。
饭局场合上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一个十分严重的警告了。
但陈厌是什么人,他狂到连张氏集团都可以得罪,一个夏翼算得了什么?
因此在这样的警告下,他不仅仍旧立在原地,甚至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带了些嘲弄,听得夏翼怒火四起。
“我说坐下!”
“砰”地一声,夏翼冷笑着拍了下桌子,餐具震动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桌上的其他人都低头,不敢说话。
陈厌依旧站着,场面僵持不下。
众人都想不到吃顿饭能吃成这样,满脸的不知所措。
“我来吧。”
在这僵持的档口,琼曳站起身,当着陈厌的面,款款走向夏翼。
金色的灯光洒在她白色的长裙上,灼人而夺目。
陈厌张张嘴,想说“琼姐,别去”。
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怕一开口,琼曳的处境更加骑虎难下。
绕了一个大圈子,琼曳才走到夏翼跟前。脸上带着完美无瑕的礼貌,甚至有些微微抱歉,弯腰对着坐在主位的夏翼道:“对不起,夏导。”
“陈厌不懂事,你道什么歉?”夏翼的目光探究地在琼曳那张艳丽的面容上徘徊。
琼曳眼角微微抽动,但还是笑道:“和陈导没关系,是我怠慢了,今天状态不好。”
许君然在旁边摆弄手机,闻言抬头冷嘲热讽:“确实呢,今天姐姐在片场状态就不是很好。”
琼曳根本不搭理她,许君然自讨没趣,接起一个电话,从座位上走开。
经过琼曳身边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侧身撞了琼曳一下。
“哎呀,姐姐,对不起!”许君然假意道。
琼曳本来弯着腰就难以保持平衡,被这么一撞,重心向前,一下子摔倒在夏翼身上,拿着的酒洒了满地。
这动静颇大,让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问道“没事吧”。
“小心。”夏翼反射性揽过琼曳的腰,支撑起她的身子,但这样的动作却反而让两人更加亲密。
此刻,落地窗外一道微弱的亮光一闪而过,但这混乱的当下,没有人顾得上往窗外看,自然便错过了。
琼曳的发型都乱了,鼻尖挂着发丝,似乎撞到了手肘,皱着眉很久才站起来。
她刚站好,想清理一下衣服上的酒渍,胳膊就被身后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拽了过去。
陈厌立在她身后,胸膛紧贴琼曳的后背,浑身散发着抵触的焰火,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翼。
不远处的许君然看到陈厌表情不对,立刻上前给琼曳擦衣服:“姐姐,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记恨我……”说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带着哭腔。
她眼圈微红,发丝散落,仿佛被撞的人不是琼曳,而是她一样。
但那张作势要擦拭的纸巾却被琼曳闪身避开,许君然顿时面色一滞,眼圈也不红了。
“我出去清理一下衣服。”她拿开陈厌的手,头也不回,转身匆匆而去。
灯火琳琅中,她手脚冰凉,只想逃离这个人心扭曲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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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前,香港南城娱乐报。
“您好,南城报社。”一个疲惫的男人叼着烟接起电话,嘴里囫囵说着粤语。
他桌上凌乱散落着炸鸡外卖的纸盒和残渣,啤酒空了好几罐,用作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头。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了,接近下班,真不知道这个时候打来是个什么十三点。男人烦躁地想。
但很明显,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足够劲爆,能让他清清嗓子,一扫刚刚的疲态,坐起身子认真用拌嘴的普通话道:“晚上八点半,君观楼二十层?”他似乎不太相信,又确认一遍。
“……是的,有办法拍到。但据我所知,君观楼的私人包厢是单面玻璃。”
他摁灭手中只抽了一半的烟,瓶底眼镜底下凸起的眼里闪着狡诈的贪欲。
“可切换?好的,好的!到时候等您电话!”
“咔”地一声,他挂掉电话,活动了下筋骨,按下手边的呼叫铃:“叫我们摄影组的人过来,今晚要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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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曳出去了很久才回来,推开门的时候竟然发现席已经散了,偌大的房间只看到零散的两三人,服务生在收拾桌上的残渣。
她皱眉道:“请问,客人呢?”
服务生抬头,笑道:“小姐,刚刚有一位女士不舒服,订餐位的先生就带着她先走了,之后的人陆陆续续出去的。”
陈厌也抬头,望向琼曳那白色长裙上去不掉的深色污渍,道:“袁夫人没有喝酒,开车载他们,你怎么说?”
他盯着眼前的女人,明显感觉到她听到夏翼已经走了的消息之后松了口气。
琼曳缓缓坐下来,揉了把脸,道:“我走走。”
陈厌点头,转身对一旁还在等着的旁人说:“我们走走。”
那边的一群陪客今天已经见了太多不该见的,都恨不能绕着陈厌和琼曳走,一听说两人不打算坐车,如释重负,飞也似的出了包厢。
只有那先前在酒桌上劝自己丈夫的袁夫人钱睦,经过陈厌的时候顿了顿脚步,叹气道:“保重。”
陈厌微笑示意。
琼曳才反应过来:“我是要自己走走。”
“现在将近凌晨,你觉得一个女性走在街上安全吗?”陈厌反问。
琼曳没有回答。
她今晚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连拒绝都懒得拒绝。
但沉默中,陈厌还在等着,琼曳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他的这种执着。
“行吧。”她说。
两人出了门,夜晚的凉风就簌簌灌进脖子里,港岛的春日夜晚竟然也有些凉意。
琼曳戴着口罩,披着大号西装,脖子孤零零漏在外头,风吹过来不由地有些瑟缩。
陈厌今天穿得倒是休闲,卫衣外套底下是大号短袖,下面搭球鞋。
见到琼曳凉,他拉下拉链,把外套盖到琼曳脑袋上。
柔软的布料上是淡淡的熟悉肥皂味,琼曳愣了愣,扯下衣服拿在手里,道:“这是什么意思?”
“有路人会偷拍,你最好套上。”陈厌警告道。
“哈,”琼曳无声笑了,“这不是正好替你完成心愿了吗?”
“什么心愿?”
“复仇啊。”琼曳一脸无谓。
陈厌低头,将琼曳手里的卫衣再次拿过来套到她身上,戴上帽子,拉链拉到顶。
整理帽子的时候,琼曳推阻着,又不敢动作太大,怕有人朝这边看。
凌晨十二点多,香港这座不夜城也是人来人往。
陈厌低声道:“别动。”
琼曳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以为有人在看他们,于是便不动了。心里却无比后悔,想着刚刚如果打车就好了。
她微微抬着下巴,双眼正好和陈厌垂下的眸子对上。
四目相对,带着体温的卫衣包裹下,似乎夜晚的春风也没有那么料峭了。
口罩上方,这双莹亮的眸子背后夜幕沉沉,光污染严重的现代化都市看不到星星,但琼曳却错觉自己看到了。
人声鼎沸的巷子里,他们如一对普通的情侣那样互换着衣服,依靠在一起抵御春天乍暖还寒的夜风,一起期待炎热的夏天,和凉爽的秋天。
陈厌微微低头,两人鼻尖相碰,温热的呼吸从口罩上方的缝隙溢出,清晰可感。
他嗓音低哑:“你知道我的复仇是什么吗?”
睫毛闪动中,星星闪烁。琼曳摇了摇头,心中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她的不安从来都很准确。因为夜幕压了下来,星星的羽毛落在她的眼睑处。
隔着口罩,陈厌吻上了她的唇。
如隔靴搔痒,却炙热难挡。
 
第11章 chapter 9
 
春风四起,卷起枝头的吊钟花。
陈厌的耳后就有一朵,艳红的花蕊在粉白的钟罩形花瓣下轻轻晃动,琼曳眯起眼睛,似乎能从它的晃动中听出一丝清脆的铃铛声。
但远处飞来一只麻雀,往枝头一站,花枝颤抖,含苞待放的铃铛便坠落了。
“你走神了。”青年哑着嗓子说。
他微冷的指尖还停留在琼曳的手心。
那触感使得琼曳的手掌微微蜷曲,像是想靠近那份冰凉,却又在靠近的前一秒触电般缩了回去。
她向后退去一步,任冷风吹走两人间的旖旎,仿若刚刚的暧昧只是一闪而过的梦境。
“该回去了。”琼曳垂下眸。
因为刚刚的吻,周围人纷纷投来艳羡和窥探好奇的眼神,她拉下兜帽,遮住脸庞,也隔绝了这些令她心慌的视线。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夜风灌满的大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沉默却并不生涩,琼曳仿佛闻见一种熟悉的夜风香气。
就像好几年前,两人很多睡不着的夜晚,就是这样一前一后,在小城无人的街道上沉默行走着,晚风吹来干燥的泥土和灰尘香气。
这样的熟悉感让琼曳难以忍受,几乎从脊背带来了一股战栗的暖流。
就像当年她离开陈厌的时候,平日里熟悉的公寓小门带给她的无限焦躁与慌张。
走到酒店大门的时候,琼曳双拳紧握,艳红的指甲几乎刺入掌心。
酒店的灯光此时之于她来说无疑是救命的灯火,她飞速扯下拉链,将套头卫衣脱下,烫手一般塞回了陈厌的手里。
陈厌就站在原地看那一抹白色鱼尾裙消失在电梯门后,顺利从他的手中逃脱。
留下的,有且仅有手中这件卫衣的纤维上沾染的山茶花香气。
轻轻的、淡淡的,掺杂一丝凌冽而孤寂的雪松气息。
-
第二天一早,香港的春雨便悄悄地到来了,绵延的雨丝细得不可见,轻柔地拍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吵醒了因为疼痛而半睡半醒的琼曳。
她疲倦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满屏的通知不停闪烁,其中的一些言辞激烈,琼曳的视线不禁顿了顿。
放下手机,她熟练地从随身的旅行包中翻找出一盒阿司匹林和一盒奥美拉唑,扣下两片药,配着水吞了下去。
吃完药,琼曳在床边坐了很长时间,没有开灯,只是盯着窗外的雨点。
房间里静得出奇,她在等。
电话响了。
琼曳接起来后,不出所料听到了经纪人的声音。
“台风,今天停工了。”
“嗯。”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弄着地毯的绒毛。
不知为何,王漱今天的声音有些疲惫沙哑,仿佛经历了很严重的事情,身心俱疲了一样。
“怎么了?”琼曳问。
这话让电话那头的人一下子惊醒似的,急忙清了嗓子,让语气轻快起来:“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哥,就是工作有点忙,总之今天你好好歇着,听说这个台风要来好几天呢。”
琼曳“嗯”了两声,没有戳穿王漱那拙劣的演技。
挂电话前,他犹豫着补充一句:“曳曳,这两天别看微博了。”
“嗯。”琼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她放下手机,换了件舒适的家居服,杯子加满冰,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明明刚吃完胃药,琼曳却还是想喝冰的,灌到肚子里,牙齿打颤,能让人的头脑都冷静下来。
点开音响麦克风按钮,琼曳喝下一大口冰咖啡,语气轻快:“早上好。”
智能音响语音轻柔:“早上好呀。”
“今日天气:据中央气象台报道,台风‘玲珑’将在今日晨由东南方向登陆港岛,据专家推测,其气候影响将持续十天左右……”
琼曳喝完咖啡 ,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两个煎蛋,一片全麦吐司,配上低糖酸奶和水果麦片。
“……今日网络热点新闻:青年新锐导演陈厌执导的《新第一炉香》于港岛举办开机仪式,现场怒怼媒体;偶像选秀节目《super idol》出道组合队长许君然MV仙气扮相……”
门铃声响起,琼曳起身开门,送餐员毕恭毕敬,但却偷偷打量了琼曳两眼,眼神轻飘而鄙夷。
餐车被送进来后,拿了小费,送餐员便退出去了。
这时,音响再次响起:“……微博头条:南城娱乐报爆料,过气女花旦夜会已婚名导,聚会上主动投怀送抱。据悉,此女星年轻时就与该导演……”
“嘟“地一声,音响还没念完,就被琼曳拔去了电源,自动关机了。
她皱着眉,脸色苍白,仿佛刚刚吃了一只苍蝇似的。
刚喝下去的冰咖啡在胃里翻涌,反胃的感觉直往喉头钻。
这时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响起,铃声是一首经典的乡村民谣,粗粝的嗓音和琼曳的风格有些不搭。歌词唱的是阳光清晨和平原公路,而她此刻却被困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多么讽刺。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琼曳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柔低沉,语气强硬。
“不是我做的。”陈厌说。
琼曳拎起餐刀,优雅地划破煎蛋,半熟的蛋黄瞬间流了出来,沾染上整个盘子。
“我知道。”她说,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虚弱。
“我定了隔壁餐厅的午饭,一起吗?”陈厌那头悉悉索索的,似乎是在收拾衣物。
琼曳将煎蛋切成凌乱的小块,破碎的蛋清被蛋黄沾染,显得一团糟。
听见陈厌这话,她劈手扔下餐刀,刀背和瓷盘碰撞共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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