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不给面子么。
我起身绕到他身后,环绕他的脖子抱住他,闻他身上冬日阳光的味道,轻声说:“我爱你,阿盛,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那时我是极度诚恳又煽情的,眼看他手下松弛,书册纸业被风吹乱,他侧过脸来,问:“你说永远吗?”
我点点头:“嗯,永远啊。”
“你最好别骗我。”
“骗你是小狗。”
“那你再说一次。”
“什么?”
“我爱你。”
“你爱我还是我爱你?”
“你爱我。”
“好啊,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
风声似乎戛然而止,我想我眼睛大概露出了太多的爱慕神色,他总该信我了。温柔的笑意终于从他唇角漾开,他合上书,站起身,又一把将我托起。
我双手猛地抵于他大衣前幅,平底毛拖鞋将我抬不了太高,我抬头看着他,眼睛被斜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你干嘛?”
“还是你会磨嘴皮子。”
他说完,我便被他吻住了。他的唇干燥丰厚,他的吻也很霸道的,主导性强,直线紧逼,不容我退缩半步。可我昂着脖子,角度确实不太方便,到了后面只得像个人偶一样被他托着,双腿无力地踮在地上。再后面,我感觉不太对,他热情过了头,连二连三让我喘不过气,我赶紧捶他胸膛让他放开我,却忽而天旋地转——这人竟一把将我扛在肩膀上。
“啊——郁盛你干嘛!你要白日宣/淫——”我拍打他的背。
这人才不理我,一径向卧室而去,语气高昂得很:“此时不宣更待何时,今儿就跟你一决高下,看谁磨得过谁!”
热恋中的情侣从不懈怠于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也胆子大起来。郁盛出国前那一夜,我那么局促那么被动,灯不敢开,连手都不敢乱放,我是多么青涩的女孩啊。现在这会儿,却能大着胆子,晴天白日,卷弄着他腹前的毛发开起带有颜色的玩笑。
“你越来越放肆了,小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第35章 男人在跟女人做假设时,说……
临近过年,我心中膨胀起担忧,郁盛人在国内,就必须回乡过年的。倒不是怕他走了之后我一人孤独,而是因为我深知他的不利处境,这一回去,怕是又要面对新的创伤。我想他与家庭的矛盾既已不可调和,我不能再给他压力承受。
有一天,他晚上加班到八点,没说一声就来了我家,那天我以为他不会来的,就没有做晚饭,随便吃了几口零食便进入了晚间阅读。他按密码锁进门口蹲在门口抚摸小黑,我出来探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他手中动作不停,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惊于他面颊上两坨不自然的红晕:“郁盛,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小黑好乖哦。”
他的声音里像掺了奶,我去扶他起来:“你去沙发上坐会儿,我去给你榨果汁醒醒酒。你怎么来的?打车来的吗?”
“现在有种服务叫做代驾,你不知道吗?”
他手上的车钥匙兜着圈子,我抢过来:“都喝成这样了还跟我卖弄啥呀?”
“嚯,刺猬的优雅,你也在看这本书。”
“从你家拿的。”
“怪不得怪不得,特别像我的。”
我安排他脱了外套躺下,他不肯,说沙发太小要去床上,我也不肯:“要不你去洗个澡吧?”
“你!”他用食指极不礼貌地指着我,“你有洁癖,这是不对的!”
“我不对你个头!快去洗,不洗不准上床!”
这人跟我耍了一阵赖,终于被我推向浴室,他不肯自己洗,还邀请我一起,非常遗憾的是我已经洗过了,我对他说:“如果你是假装醉酒借机向我耍流氓,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这下他不再吭声,当着我的面一件件脱衣服裤子。
我无奈地退出去给他准备果汁,皮还没削完的功夫,这人身着一条短裤,踩着湿拖鞋“踏踏踏”地跑来,一下从背后抱住我。我身体猛地前倾,差点削破手上的皮。
收起水果刀,我愤怒地回头:“你想要我的命么?”
“想,我特别想……”他闭着眼睛在我颈边呢喃。
他的呼吸急促滚烫,我一下知道他想的到底是什么了,推开他:“今天不行,我生理期。”
他把我的话置若罔闻,习惯性地撩我睡衣,上下其手,自然地不得了。我想他今天怎么这么骚性,就算是喝了酒,反差也不会如此之大吧——虽然我之前并没见证过他喝酒之后的样子。
郁盛的眼睛半睁半合,他对于眼前的猎物尚且是十分敏锐的,可我让他吃橙子,他就装作看不见。“给我,小艾。”
“我给你啥啊!”我从他臂膀下钻出来,逃回沙发上,小黑见到前方有战事,双腿一蹬跳到橱柜上去了。歪着脑袋看向我。
我虽相信今晚不会有过度少儿不宜的画面,可小黑已经是个绝育的老婆婆,有什么看不得的?
果然,郁盛不依不饶地来了,把我扑在沙发上亲我蹭我,像极了三天不见我的小黑和阿财。
“你到底怎么了?”我捧着他的脸问。
他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想回家,你知道吗,我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接触,小艾。你收留我。”
“好,我可以收留你,但你不可以乱动。”
他不应声,我暂且当他同意,奖励性地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阿盛,谁都不能打扰你,谁都不能支使你,因为你是我的,你是最棒最好的。”
那天晚上我跟他在床上躺了很久,我没有睡着,他也没有睡着。我知道今天喝酒绝不简单,里头还有更多我刺探不得的事情,他把苦闷留给自己消化,着实太难了。我将他抱在胸前拍他的背,夜深了,他忽然哑声问我:“如果我辜负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我扬起的手无法落下,黑暗中的他真挚无比,开这么一个可怕的玩笑。
“这是一个恐怖的假设。”
“那我不说你杀了我,我问你,你会恨我吗?”
“不是杀了你恐怖,是你辜负我,更恐怖。”我腾开一点距离摸他的眼眶,“男人在跟女人做假设时,说明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或者说正在做,你是哪一种?”
“我……”
“你想离开我。”我这可不是一个疑问句。
当时我的心就凉了半截,一下子脱身坐了起来。
想必他也酒醒了,我旋开床头灯查看他的眼色,他的话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是否存在戏弄我的成分。
郁盛揉了揉眼角,他说:“我只是害怕,有那么一天。”
“你自己说你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会有那一天?我等你这么多年,是等你来跟我说一句‘害怕会辜负’的吗?”
他不回答。
“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跟我说说。是应酬吗?工作上出什么事了?”
“我父亲在上海的后生请我吃饭。带了他们的女儿。”
“郁盛,你可真老实啊!”我气急了,他大可以瞒天过海,顺着杆子往上爬,说句工作压力大,可他非要把这些对他来说十分优越的条件展示在我面前。仕途和女人同时收入囊中,多么大的诱惑?
我立刻变成一个小丑,微不足道好似尘埃:“所以呢,你心动了?你觉得他们可以做你的引路人,而那些女孩,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夫人!”
郁盛急切地拥抱我:“你别乱说,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精神不振,你应该满不在乎,不闻不问!”回到家来还表现出对我极端的热爱,试图蛊惑我!
“原谅我,我喝多了。我口不择言,小艾。”
看吧,好奇的是我,知道真实后暴跳如雷的也是我。我无声地哭了,一软弱时,我不是逞口舌之快,就是哭。
一开始还是很平静的,郁盛没有继续安慰我,我继而委屈地呜呜大哭起来,并且放狠话:“我不怕你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一样也能活。我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多也不多你一个!等我赚了钱,我什么男人找不到?断不会在你一根枯木上吊死!”
郁盛低叹了口气:“你这个女人,急起来竟然把我说成枯木……行吧,枯木就枯木,你怎么说都行,别哭了,等年假之后,我们就去领证结婚,我要是辜负你,就让法律来制裁我。”
“真的?”我擦擦眼泪,“我可没有逼你,你是有选择权的,那些达贵的女儿们,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我是一根枯木,怎么配得上她们?”
他竟还能与我玩笑,我打他胸口:“要是配得上,你岂不是要快马加鞭去?”
“可我还是根枯木,只能与你这野草成双成对。”
“呸,我才不是野草,我是鲜花,你是粪土!”
“你说什么都对……”
第二天我冷静后前思后想,郁盛确是为我牺牲了太多。但凡他稍微委曲求全,也不会走上现在这样充满荆棘的人生,如果按照他父亲计划和能力,他大可以扶摇直上,青出于蓝。然而,他说他年后要换工作。
“你要做什么?”
“暂时没想好,不过不想从政了,我吃不了这公家饭。”
“但也得有个方向吧!”
他犹犹豫豫:“译文出版社发来了面试通知。”
我感叹他速度之快,还是那句话,男人在做假设时多半已经有了动作。相比他说要辜负我那句,此时我是惊喜的:“你要做编辑!”
“无论什么职位,我都想试试。”
我也想试试!除了留校之外,我最大的向往就是去出版社做编辑。可惜大社学历要求高,尤其那些百年大社,很难收容我这种没有留学背景,又非清北的普通博士生,连易升都是面了好几次才进了理想的出版社。而郁盛比我天资聪颖,又靠着自己的本事毕业于爱丁堡,只要他想,他怎么会找不到近似的工作?
“你赞成我?”
“为什么不?”
“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上班时间稳定的公务员老公。”
他说“老公”两个字时,我代入感极强,仿佛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一样。我否定他:“既然是我老公,那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啊,你不能随意把我揣测成一个小肚鸡肠的势利眼。”
“是我唐突了。”他笑,“那我就放心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除夕那天中午,他陪我吃完最后一顿饭,我把他送到车上叮嘱他:“春节期间车流量大,开车务必小心,难免有些人不遵纪守法,喝了酒还偷偷开车。”
他透过车窗拉着我的手,非常内疚地:“小艾,等我。我年初四就回来。”
“我当然等得起啦!不就五天嘛,我还要等你回来和我结婚。”
“好。等我回来就结婚。”
我看着他车尾远去,消失在马路尽头,一眨眼,这冰凉的眼泪就下来了。平时有多幸福,小别就有多痛苦。我双手摩擦着,怀念他掌心的温度,还好他说他很快就回来,我的等待不再是漫无目的、不知所终。
不就五天!五天之后,我就会迎来新的生活!
第36章 我好怕她盯着我的外貌暗中……
郁盛从年初三下午开始失联,电话从无人接听到关机。我焦心一夜后,第二天早上终于打通,接电话的人不是郁盛本人,而是一个我曾经在哪儿听到过很多次的声音。我心急如焚:“你是谁,为什么拿郁盛的手机?”
“我是裴元。”
“裴元……郁盛人呢?”
“他睡着了。”
“大早上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我脑袋里闪过无数设想,裴元爱玩,莫非他把郁盛拐出去鬼混,喝酒喝过头了?这些人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点分寸!
裴元支支吾吾的,似乎想找个恰当的理由解释,却又找不到,便心一横老实交代:“小艾,你听我说,郁盛他……他发生了点意外,不过你不用担心,只是小伤,现在在医院观察,医生说没有大问题。”
听到“意外”、“医院”两个词的时候,我一口气提上来,卡在胸口死死咽不下去,短暂26年的人生中,我经历了太多意外和生离死别,宁愿自己损些运道,我也不想那些不好的事发生在郁盛身上。可偏偏还是要发生。
“到底什么事?”我语气颤抖。
“昨天晚上有人酒驾,加上下雪天天气不好,他把我们撞了。”
“你们有没有脑子啊!”听到这里我止不住呵斥,“昨天一下雪我就千叮咛万嘱咐,没事不要出门,不要出门!结果你们还要出门!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盛开起车来势头猛,不晓得避险,你为什么不替他开?!”
“我……是我开的车啊。”裴元流露出一丝丝的哀怨,“他坐在副驾。”
“那你为什么好好的?”
“我没有好好的,我的手断了。”
“郁盛呢?他哪里受伤了,骨折了吗?出血了吗?我要过来看他!”
“不过皮外伤,有点脑震荡。”裴元阻止我道,“他爸会来这里,你最好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