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入爱河——弗莱格
时间:2022-01-01 14:13:41

  “嗯,我从来不说假话。”
  “你跟裴元怎么样?”
  “吃了个饭能怎么样?”
  “怕你们不对付,吵起来。”
  “不至于,他人没那么坏。”
  “是啊。”
  “下次不准半夜跟他出去鬼混了!听到没?”我打他的手背以作警戒。
  “……其实是我叫他出来的。”他坦白的时候,眼神闪躲就像阿财。
  “为什么?”
  “不知道,家里闷,想出来走走。裴元那会儿有另外的局,我叫了他好几次他终于找借口溜出来,够义气吧?”
  “你还炫耀起来了……”我气得牙痒痒。
  “没有没有,我后悔的。早说就躲在屋里哪儿也不去了,白白把他折腾出来断了一只手。”
  这么一想,裴元是挺冤枉,可干损事儿的是我的男朋友,我又怎么能责怪自己人?
  “他车技不行。”我说。
  “是我开的车。”
  “……”
  “你别气啊!我不是故意的。”
  “郁盛你怎么回事啊?”好歹也跟裴元对好了口径吧?
  我不想相信。
  他垂着脸与我解释了一番,车确实是他开的,裴元之所以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其中另有故事。
  “我跟你说过我哥哥怎么走的么?”
  “没有。”我面部冷硬,情绪快绷不住了。
  “他跟我爸爸吵架,我爸爸用拐杖打断了他的手,然后他开车出去了,一个下雨天,被卡车撞到了高架之下。”
  郁盛用短短几十个字描述了他哥哥从生到死,我呼吸凝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去掉结尾,这不就是昨天的场景?
  “奥,原来是你爸爸让我姐姐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我的话再尖锐不过了,可是郁盛没有生气。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没有狡辩的空间。
  “你皱眉的样子很凶。”他淡淡地说道。
  “昨天晚上你和你爸吵架了?”
  “是。”
  “他用拐杖打了你?”
  “那倒没有,”郁盛轻轻笑一声,“他坐着轮椅,打不到我。”
  “12月份那一次是谁打的?”
  “我叔叔,他的弟弟。”
  “你叔叔有什么资格打你,你是他生的吗?!”我气得从床边站起,沿着床尾团团转,“我早该知道你在家里尽受这些窝囊气,我不该让你回来,反正他们也不会珍惜你,我还放你回来干什么?回来挨打挨骂吗!”
  “你代入感太强了,小艾,先坐下。”
  “我不坐!所以他们一大早跑来医院看你,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因为自己而死,折腾不起第二个!”
  “你说得不错,不过不必这么激动,我已经习惯了。”
  “面对这种事你说习惯了,你怎么不习惯点好的?”
  我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这个平日里一身硬气的男人,怎么面对家事,就这么软弱没有立场,逆来顺受不知道反抗!
  “郁盛,等你好了,我要带你走。”我下定了决心。
  “去哪儿?”
  “回上海,我们过我们的,跟他们断绝关系!”
  他不回答,我相信他不是不愿意。或许还有隐情。我希望他能直白地告诉我,而不是一个人憋着,就像我们阔别的那些年,浪费了太多时间。
  我两手叉腰等他的答案。他偏向病房门口,门口站了个人影。被察觉后,人影弓着背敲门进来,我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矮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点头哈腰:“我是换着家属预约的护工,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随时叫我。”
  “不用了,我的男人我自己照顾,你回去吧!”我大喇喇地告诉他,不论他是眼线,还是所谓的护工。
  那人见我脸色不好,很快退出去了。我又像盯贼一样盯着郁盛:“不跟我走,天天被‘照顾’,你乐意吗?”
  “不乐意。”他揉揉眼眶,“小艾,我想上厕所。”
  我急眼了:“我正跟你说着事呢,你上什么厕所?!”
  “我是真的想上厕所了,脑部积液,他们给我打了很多利尿剂。”
  我两手一摊:“我去把护工叫回来?”
  “……行。”
  2016年遇到的第一件极其无语的事,我亲手赶走的移动监控还要亲自去召回,每每想起都要七窍冒烟。
 
 
第38章 我一度认为那些可以咽进肚……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裴元来过几次,郁盛的父母再也没有露过面,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仿佛对儿子的恢复充满了信心。我从没见过这样事不关己的父母——这样的行为不仅不会让我离开郁盛,反而会让我对他更加疼惜罢了。
  不过说起来,郁盛的状况的确好转了很多,能下地走路了,头上的纱布也拆了下来,只留一个小笼包大小的创口贴贴在后脑勺受伤的地方。护士每天都会给他除菌换药,我也会给他做面部和身体清洁,护工最终还是请走,我不放心他在这里隔墙有耳。
  年初八那天春假结束,我去主治医生那儿请示是否可以出院,他抬了抬老花镜看着我:“院里床位紧缺,你自便。”
  我听完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告诉郁盛:“咱们可以出院啦!我带你回上海!啊,你没有车怎么办?我要问一下裴元什么时候走么?他应该有办法捎上咱们吧?”
  郁盛本来在吃一只我削给他的梨,看到我夸张的样子,咀嚼的动作停了片刻,怀疑的眼光看着我:“真的?”
  “这还有假?”
  “前几天他还说我至少要住院半个月。”
  “那是因为你妈妈在这儿,他为了稳妥起见,实际情况根本没那么差!咱们回去好好静养就可以。我都听说了,这老教授是你的表舅,关照过度了吧!”
  “裴元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咱们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有的时候我真要谢谢裴元没有遮拦的嘴,但凡他知道一点,他就不吝于“分享”一点。
  我先动作一步,郁盛的家当不多,仅仅几件换洗衣服和几样生活用品,就算全打包了带去上海也不占地方。我急着回家看小黑,急着回家泡澡,再也不想穿破一次性内衣内裤。还有这里提供的营养餐,说它难吃到惨绝人寰也不过分,不知是病人不配摄入钠离子还是怎么的,一点味儿都没有。我也不舍得次次都抛下郁盛一个人跑到医院外边去,连吃两天,舌头都有发麻的趋势。
  裴元在S市没有产业,在家闲得发慌,一听我召唤,他来得很快,并且带了个司机,他另一位死党,近两年在上海,他们之间也存在合作关系。我帮郁盛办理完出院手续,裴元三催四请让我赶紧下楼,朋友还在车库等着。但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郁盛略微僵硬地站在一边,身披驼色羊绒大衣,头上光光的,略微长出来的毛渣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我去找前两天特意给他买的遮丑用的帽子,可怎么找也没找到。裴元见我像热锅上的蚂蚁,问:“干什么火急火燎的?”
  “帽子没啦!”
  郁盛扬起手,提起红棕色:“在我手里。”
  原是他袖口太大,帽子又小,我一时间没看见。
  “戴上,不要吹风。”我关切地说。
  “其实不必,我不怕,冷。”
  “就是,坐在车里有什么冷?”裴元很欠揍地补了一句。
  我强行帮郁盛戴上小帽子,帽子紧贴着他形状完美的头骨,显得他硬朗帅气又不失温度。我让裴元帮我们提东西,郁盛拉住了我的手:“我想回去一趟,跟阿琨说几句话。”
  “你回去了还出得来么?”
  他不回答。但我看到了他不确定的眼神。
  “有什么话一定要回去跟他说,不可以打电话?”
  “打过电话了,他一定要我回去一趟。今年过年我还没有怎么跟他说过话。”
  “哦,原来是要说话算话的。你既然答应了,那就去吧。”我语气冷淡下来,“半小时够吗?我们在外面等你半小时,你不来,我们就自己回上海了。”
  “好。”
  我生气的不是他非要回去看阿琨,叔侄之间一点单纯的情谊任何人都能理解,加上阿琨又是一个患有严重自闭症、不太容易信任别人的孩子,换做是他要求我去看,我也会答应他的。我生气的点在于,当我提到要单独回上海时,他太爽快地同意了。
  好似不在乎,我走不走,或留不留。
  所以开去的路上我们没有交流。
  读高中的时候我坐公交车曾路过市内这片气人别墅区,不难料想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我没想到的是,裴元之所以轻车熟路地开到这里,是因为他家也在这片区内。怪不得两个人从小到大你我不分,虽性格迥异,但还能好到穿一条裤子。
  我们在A区21栋把郁盛放下,裴元跟我说:“反正都是要等,我去我家拿点东西,你一起坐会儿。”
  我没听进去。因为我的两眼锁在窗外,看到郁盛急急忙忙跑进自家院子的背影,恍惚间有种心痛的感觉。不久,裴元给我开车门:“精贵得你,赶紧下来。”
  “哦。”我看了眼司机朋友,“他不一起吗?”
  “他嫌我家臭。”
  裴元家在B区,这里地势不平,道路多弯弯绕绕,我已经不记得郁盛家在哪个方向。这边倒是和他家有一样的院子,矮矮的围墙,院里的长青灌木稀稀疏疏,草坪一片枯黄的景象。暗黄色建筑透着年代感,四周无人声,不免有些压抑。
  “你家有人么?”
  “没有,他们去国外度假了。”
  “你怎么没去?”
  “不想去。”
  裴元指纹解锁,我入了玄关,他示意我不必换鞋,引我去客厅坐,我被他家一片狼藉所惊呆,厨房里满是外卖盒和残羹剩饭,客厅茶几上也四散着玻璃酒瓶。沙发上零散挂着衣服,我随便扯走几件,找了个角落坐入,登时感觉自己坐在了垃圾堆里。难闻的气味在封闭的环境里叠加,估摸着有几天没开过窗户了……怪不得那位朋友不想进来。
  裴元噔噔噔跑到楼上,又单手提着吉他噔噔噔下来,我问他:“你一点都不觉得乱吗?”
  “哪里乱?”他不以为意。
  “哪里不乱?”
  我心想像他这样不羁的性格,把家里搞乱成这样也是无所厚非,可他非要给自己镀上一层金:他背着吉他的样子宛如文青,穿衣打扮又比有洁癖的男人还要考究。
  “你还学音乐?”
  “打发时间。”
  他飞快出去一趟把吉他放在车里,又跑回来给我拿果汁,冰箱里冷鲜的,拿到手里我不禁查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幸好没过。
  “你怕我毒你?”他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的大理石茶几旁,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不怕你刻意,就怕你无意。”我不适时地产生联想,“你应该不太在意食品保质期吧?也许过期的喝了不少。”
  “怪不得我经常拉肚子。”
  他把桌面杂乱的东西推向一边,坐在茶几上悠闲地看着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应该出去钓鱼。”
  “阴天,你认真的吗?”
  “气压低好钓。”
  “你的人设越来越像个与世无争的中年男人。”
  “呵。”裴元冷笑一声,“我就当你夸我吧…阿盛不也是么?谁还年轻?”
  “我。”
  “……”
  “是啊,距离咱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十几年过去了,你们各自飞黄腾达,我却还在读书。”
  “飞黄腾达个屁,做点芝麻大的生意亏得要死,那破餐厅我就再投一年,年净利不过百万我就把它关了。”
  “百万……你要求真低……”我故意酸道。
  “可不是么,我投那么些钱,随便买点儿理财都比它赚得多。”
  “对不起,生意人的见解我不太懂。”
  “你也不必懂,”他用喝酒的姿势喝着果汁,“因为阿盛怎么着也不会成为我这样子。”
  说到郁盛,我看了眼时间,已经一刻钟过去了,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也开始担心再一刻钟过去,郁盛会不会打来电话通知我们去接他。
  我问:“阿琨他,是不是特别依赖郁盛?”
  “我不知道,没妈的孩子,应该会吧。唉,这孩子真可怜,亲妈不知是谁,亲爹还死得早,太惨了。”裴元郁闷地翘起二郎腿。
  亲妈不知是谁……
  亲妈不知是谁?他为什么这么说,他难道不知道,我姐姐就是阿琨的亲生母亲么?我怀疑我的耳朵。
  “干嘛这么严肃地看我,我咋了?”裴元不知所措地问。
  “我在想……”
  “想什么?”
  “阿琨的爸爸,他结过婚吗?”
  “没有,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有个订婚的对象,叫什么阿钰姐,名字我不记得了,怪漂亮的。不过那女的最后退婚跑了,没办成婚礼。”
  “王缇钰?”我下意识想起这个名字。
  “我靠,对!没想到阿盛连这个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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