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唤李建深。
李建深‘嗯’了一声,要去吻她的唇,却被她微不可查地躲开,最终那吻落在了鼻尖上。
“我给你画一幅画像吧。”
这是青葙头一回对李建深自称‘我’,李建深心头一荡,在一阵温润潮湿中抬起头来,抱着青葙说:
“好。”
第31章 出……出事了…………
浴池空间大, 稍有动静就会有回音,哗啦啦的水声里,掺杂的是青葙难以言状的轻泣, 似一把小勾子不住地往李建深心尖上勾。
因为失了发簪, 青葙长长的乌发浸在水里,随着水波不住晃动。
李建深抬手,用细长的指尖撩开覆在她面颊上的发丝, 青葙已经不知在池子里呆了多久,手臂已然没了力气, 弱弱地垂下来,挂在李建深的臂膀上。
又过了一会儿,那哗啦啦的水声终于停下,只余粗重的喘息。
“冷……”青葙缩着肩膀,喃喃开口。
“嗯。”李建深抱她起身,抓住衣架上的袍子分别往两人身上裹去。
青葙浑身酸软, 脑袋也是昏昏沉沉, 等意识回笼之时, 人已然在塌上。
她陷在被褥里, 回想着方才的情形。
她好似是被李建深抱回来的。
青葙不免稀奇,往常结束之时, 他可甚少管她,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不过她着实太累, 没有力气再想下去,连李建深什么时候掀起幔帐进来都不知道。
她只能意识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经久不散。
青葙想睁开眼睛瞧他是谁,眼皮却似有千斤重, 慢慢的,她看见自己一个人走在渺无人烟的荒野上,四处尽是野狗和狼烟。
她的心慢慢地往下坠,只想赶快离开。
她被野狗追着跑了许久,终于累得跑不动了,这时有人在面前蹲下,朝她伸出手来,说:“阿葙,地上凉,起来,我带你回家。”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青葙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去看,眼前却只有一具森森白骨。
青葙猛地惊醒,映入眼帘的正是李建深的脸。
她眼尾慢慢发红,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做噩梦了?”李建深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嗯。”青葙点头:“一个很长的……噩梦。”
李建深捞起她,将她抱进怀里,青葙身子僵了一下,随后乖顺地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
李建深还沉浸在方才的那场爱欲里,见她这样依赖自己,抚着她的背道:
“梦而已,别怕。”
青葙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想起梦中的场景,在李建深注意不到的地方,渐渐捏紧了被褥。
“嗯。”她将手臂搂上李建深的脖颈,李建深微微一怔,随后将手握上去。
她好似……与前些时日相比,更瘦了些,他一只手掌便能轻松将她手臂圈住。
“殿下。”他听见青葙唤他,不由道:“怎么了?”
“明日就开始画吧。”
李建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她说的是画像的事,见她手上冻疮未消,便道:
“还是等些时日,你这手如今不方便,等明日我叫御医再给你开些药膏,等你手好了,正好就快到年下,到时我也闲下来,那时候再画。”
他说完,自己也有些发愣,他不是爱同人交谈的性子,此刻却有耐心同他的太子妃讲这许多话。
李建深垂眼,看向青葙的侧脸,眸中染上一丝从未见过的温情。
青葙一向听从他的话,这次却罕见地道:“妾想快些,望殿下准许。”
李建深见她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好。”
不过一幅画像而已,若是能让她高兴,他自然乐见其成。
***
往后几日,青葙便一直忙着画像的事,只不过李建深白日里都很忙,青葙手上有冻疮又不方便,因此便画得有些慢。
一日,李义诗过来找她,看见那未成的画像,不由道:“这画的是谁?”
柳芝在一旁笑道:“回五公主,自然是太子殿下。”
也是,听闻李建深这些日子日日宿在青葙这里,她一向又对李建深一往情深的,这画像不是他还能是谁?
李义诗撇撇嘴,没了兴趣,往炭盆边伸出一双手去烤火,喃喃道:
“我瞧着,画得也不大像。”
青葙的手一顿,没吭声。
柳芝在一旁搭腔:“太子妃的手还伤着,画成如今这样六七分相似已经很好了,而且公主您瞧,那眉眼还没画上呢,等画上了,一准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青葙撂开了画笔,垂下眼帘。
烤着炭火,李义诗身上不似来时冰冷,她对李建深厌恶未消,听见柳芝的话,只觉得无聊,便嗤笑一声,道:
“我管它像是不像,反正我是不想看到他那张脸,一会儿等他来了,提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快些溜走,免得跟他撞见。”
整个宫里,也就李义诗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嫌弃太子殿下。
柳芝看向青葙,眼中带着求救的意味。
青葙用热水净了手,示意柳芝下去,走到李义诗身边同她一起烤炭火。
“公主近日去瞧过太后没有?”
李义诗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走,“去看了,皇祖母的身子……”她眼圈有些发红,“御医说若是能熬到明年春天,或许会好些,若是不能……”
她有些说不下去。
儿时天下大乱,李弘忙着四处打仗,是太后将他们兄妹几个养大,当时大哥李建深同太后最是亲近,她同二哥李纪元不服气,时常为了争宠在太后跟前各种耍宝撒娇。
如今一晃,已经许多年过去了,李纪元被关进了大理寺,她同李建深关系势同水火,而太后也病入膏肓。
一切都变了。
李义诗难得有些伤感,她抬头握住青葙的手道:
“听说长安城外头那座菩提寺最是灵验,你陪我去一趟吧。”
为了给太后祈福,青葙自是愿意的,只不过那画怕是要往后延迟,她想了想,点点头:“好。”
她同李建深说了此事,李建深没说什么,只嘱咐她快去快回。
“我这几日事忙,等闲下来再陪你去一趟。”
他一直为太后的病情挂心,遍寻天下名医进宫,却始终不见她有起色。
青葙有些不太习惯李建深这几日突如其来的若有似无的亲近,不过她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
去菩提寺的那一日是个难得的晴天,青葙跟着李义诗一同进殿去拜神佛,烟雾缭绕间,青葙虔心下拜,双手合十,期望佛祖能保佑太后身体安康,福泽百年。
出去的时候,好巧不巧,正遇见卢听雪。
她瞧起来有些憔悴,被婢女搀扶着,走路都有些虚浮,瞧见青葙和李义诗一起从寺里出来,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盈盈屈膝行礼:“见过太子妃,五公主。”
李义诗叫她起来,微微蹙眉,看着她道:
“卢娘子,几日不见,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憔悴了这许多?”
卢听雪微微苦笑,状似无意地看了青葙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
“无事,不过是前些时日受了场风寒,不打紧。”
风寒?那不是三个月前秋猎时候的事么?这么久了还没好?
李义诗心中困惑,便道:“既然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做什么?合该仔细养着才是。”
卢听雪摇头道:“听闻太后身子不好,殿下又忙于朝政,无暇到此祈福,是以我只好特意走这一趟,祈祷太后福寿绵延,永享安泰。”
这话听着着实别扭,好似她才是太后的孙媳一般,李义诗不禁扭头去看青葙。
青葙面无波澜,对着卢听雪道:“娘子诚心,定能感动上苍,叫太后好起来,只是娘子还是要保重身子为好。”
卢听雪道:“太子妃说的是。”
几人寒暄过后,也就顺势告辞,然而青葙和李义诗还没走远,便听见身后‘噗通’一声,紧接着便是婢女的喊叫声。
“娘子——!”
青葙转过头去,只见卢听雪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她赶忙吩咐人去扶她起来,然后将她扶到自己的马车里去。
李义诗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她可是卢听雪,你确定要救她?”
青葙点头:“自然要救,不然日后殿下问起来,只怕是说不清楚。”
她不知道李建深到底同卢听雪闹了什么矛盾,但她毕竟是他心尖上的人,若是她此刻袖手旁观,只怕事后,李建深会不大高兴。
她手上那幅画像还未完成,若他生气不再到丽正殿中去,那她便是得不偿失。
而且她瞧着卢听雪确实身子虚弱,若她不救,于良心难安。
她对跟着的一个侍卫道:“派人回城请个大夫来,再去宫里告知太子殿下,就说是卢娘子晕倒了,快去!”
马车行得慢,而且颠簸,卢听雪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只能派人回去叫人来。
“是。”那侍卫领命去了。
李义诗在一旁叹了口气,对青葙道:“你啊,真是有够笨的。”
竟然这么帮自己的情敌,卢听雪这个样子,李建深来了,可不要心疼死了,到时两人重新和好,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青葙当没听见这句话,叫卢听雪的婢女进马车侍候她,自己跟了李义诗进了另一辆马车。
东宫内,李建深正在处理政事,见自己派去给青葙的侍卫回来,不禁问:“太子妃呢?”
那侍卫快马加鞭回来,累得气喘吁吁,只道:
“殿……殿下,出……出事了……”
李建深只听到这里,便猛地起身,抬脚就往外走,冯宜跟在后头喊:“殿下!氅衣——!”
李建深像是听不见似的,出宫骑着马就往菩提寺跑。
第32章 难道他喜欢上了太子妃?……
冬日里, 守承天门的士兵正在等着人过来交接,守了两个时辰,手都快冻掉, 他们哈着热气, 迫切想回去吃碗热腾腾的面来暖暖身子。
忽听不远处响起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直奔承天门而来。
一小兵道:“头,要不要拦下?”
紧接着头盔上便挨了一拳, “拦个屁!没看见那是谁么?跪下!”
那小兵捂着头盔打眼看去,却见骑在马上飞奔而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吓了一跳,当即以军礼跪下。
李建深在他跟前飞驰而过,不到片刻,又有一对人马紧跟着李建深出城,看打扮, 应当是他的亲兵。
等他们的身影全都远了, 士兵们才敢起身。
“太子殿下怎么这时候出城?可是出了什么事?”
“瞧着像是往东南方向而去, 难道是去菩提寺的?”
“我瞧着多半是, 那卢娘子不是几个时辰前才去了哪儿烧香拜佛,到如今还未归, 殿下多半是去找她的。”
“瞧把你给机灵的, 太子妃和五公主今日也去了菩提寺, 你怎得不说去找她们的?”
众士兵哈哈一笑, 其中一人道:
“这三位贵人里头,能让太子殿下如此急切,不乘车辇只带少量亲兵策马出城的,除了卢娘子还能有谁?”
五公主也就罢了, 即便闹得再僵那也是兄妹,至于太子妃……
“哎……”
有卢娘子在,她便只余一声叹息罢了。
统领他们的长官恰好过来听见他们的谈话,不免竖起眉毛。
“我瞧你们是闲得慌,如今在这里随意谈论主子的私事,方才凡是张口的,午饭过后一律去挨顿鞭子!”
众士兵知晓自己犯了错,不敢再多言,私下随意议论太子,挨顿鞭子已经是轻的了,于是领命跪下:
“是,属下知错。”
……
李建深快马加鞭,一路未曾停歇,不到半个时辰内便赶到菩提寺外。
他还未下马,便远远瞧见侍卫们围在几驾马车四周,许是见到他来,纷纷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青葙的马车停在路边,李建深飞快下马,不发一语,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厚厚的帘帐。
“殿下!?”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青葙,而是卢听雪同她的婢女烟雨,烟雨像是极为欣喜的模样,道:
“太子殿下您可算来了,我家娘子她——”
“太子妃何在?”
李建深的问话带着隐隐的压迫,烟雨听见这话不免愣住。
“什……什么?”
太子殿下难道不是为了她家娘子来的么?见她人事不省躺在这里,为何连问都不问一句,一开口先问的却是太子妃?
她张了张口,还要再说什么,李建深却已经没了耐心,一把放下了帘帐。
烟雨呆愣住,回首去瞧躺着的卢听雪,却见她慢慢睁开双眼,对她道:
“太子殿下……是不是来了?”
烟雨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点了点头,道:“娘子安心,殿下待会儿就来看您。”
卢听雪微微放下心来,她就知道,她若出事,李建深不会无动于衷。
而此时的马车外,李建深还在寻找青葙的身影。
他抿紧嘴唇,朝着李义诗的马车大步走去。
青葙早听见外头的动静,却没有出去。
李建深是来找卢听雪的,她做什么要去凑热闹,还是呆在马车里,等他将卢听雪安排妥当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