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衣物整洁这还都是他的功劳。
而在这大街上出摊的众人一听说北凉王侧妃的大名,均是朝两人看了过来,等见到果然是她,纷纷吆喝。
“侧妃娘娘,我这摊子出了新吃食,玫瑰饼还有核桃桂花糕,您快来尝尝。”
“还有我这的甑糕,都是刚蒸好的,热乎着呢……”
“……”
狗蛋儿竟不知他娘在这小吃街如此名声显赫,但此时却不能由着他娘一直吃,最当紧的,还是得解决这银钱上的问题。
回皇子府去拿定是不成,他娘的腿脚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完全不听他的指挥,而他的钱已经花完了,他娘身上也是一文钱都没带。
如此,狗蛋儿只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上,这还是他娘给他的,他一直贴身带着,如今也只能先典当了,换些钱,等之后再来赎。
做好了决定,他小心建议道:“娘,咱们手里没钱,不如等咱们先去换些钱来再吃。”
张翠花依旧不理。
狗蛋儿也料到了会有这场景,只是叹了口气,想着他娘一时半会儿还跑不了,就先从她背上爬了下来,去了距离此处最近的一个当铺换了些银子。
可等他再回来时,狗蛋儿傻眼了。
他娘,人没了。
第六十六章
当狗蛋儿问起他娘去了哪里, 摊贩们皆说人是跑了。
“跑了?”
“小子公子可不知道,你走后没多久,你娘拿着东西就跑了, 跑的可快了。”
问是哪个方向,那些人给他指了一个地儿, 当时狗蛋儿就要去追。
不过还没等他动身, 这些个人就开始朝他伸手要钱,都是他娘刚才吃东西欠下的。
狗蛋儿心头焦急不已,但也只能囫囵把钱付了,才又去找他娘去, 但到底去哪儿找寻, 他也不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凭运气。
而就在他们自北凉王府离开之后,孙家的人也上了门。
孙尚书和孙夫人都是惊闻噩耗,急匆匆赶回来的, 结果到了的时候,北凉王府上上下下挂满了白帆, 下人们也绑着素带麻绳,这也说明葬礼还在进行中。
或许是为了掩饰什么,王妃的丧事办的极盛大,因为已过了三日, 他们早已经将孙姒宝的尸身入棺, 也就是大殓,早晚都要哭丧。
问其死因, 叶北辰只说人是暴毙。
但对于孙尚书夫妇而言,他们离开时女儿还好好的, 归来时,却已天人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再结合近日来北凉王府发生的事,孙尚书夫妻自然不信叶北辰所说的“暴毙”之言。
等唤了叶家的两名当家人到停灵的室内,孙尚书夫妇便将自己的疑虑问了出来,但叶北辰坚持,王妃就是暴毙:“岳父岳母知道的,姒宝之前本就失了孩嫡子,而后又经历小产,心下郁结,才会……”
说到这,他手扶灵柩,一脸痛惜,乃至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心酸,带着孤独,带着寂寞,似乎都在为孙姒宝的死而心痛不已。
外头来吊唁的人都看着呢!做戏的功夫谁不会?孙尚书可不吃他这套,便讽刺道:“你这话诓一诓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拿此话诓我。”
说到这里,孙尚书心绪愈发急切,只听他愤怒的咆哮道:“你若对得起姒宝,便从实招来,当着我女儿的棺椁,你说,张翠花那贱妇是不是回来了,我女儿之死是不是与她有关?”
他大声质问,字字珠玑,但这场面早已被老王妃预料到,也准备好了相应的说辞。
“亲家怎会这么认为?姒宝的死我们也心痛不已,但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们不想就不会发生的?老身也知道亲家心中有气,您打也好,骂也好,我们都认了,但如此污蔑……恕我北凉王府不接受。”
说到这里,老王妃言之凿凿,厉目而视。
打从见了女儿的灵柩,孙夫人就已是哭到难以自持,说不出话来,而孙尚书见他们母子振振有词,说话间咋一听虽没什么问题,却堵得他哑口无言。
偏偏他这个做父亲的,骤然失了女儿本就心痛,再加上他又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哪里还沉得住气,当即唤了下人,叫他们带人过来。
“准备开棺验尸!”
“不可!”
“这不可啊!”
“……”
众人一听说要验尸,也都知道北凉王府今日定然无法平静,但他们也不离开,就想在此处瞧瞧热闹。
吊唁归吊唁,但死的不是自己家人,他们自然也不心疼。
但这种事情说到底都是自家事儿,就算是要开棺验尸,也容不得别人观看,当即,孙尚书便命人请无关之人离开。
他与兵部尚书有交,今日前来也是借了兵部的一些人,清理起人群来自然不成问题。
而另一边,狗蛋儿已寻他娘寻去了皇子府去。
六皇子府上的人已寻他寻了许久,如今终于见着了人,门房赶紧把人迎了进去,但狗蛋儿只是问:“我娘可曾回来过。”
“你娘?”
这些人并不知他娘是谁,只知道狗蛋儿有个亲爹张诚,还有个干爹是他们的主子,六皇子,骤然问起他娘回来了吗倒是叫那两个门房一头雾水。
而狗蛋儿也不过是这几日喊娘喊习惯了罢了,当即又改口道:“你们可有见到我爹?”
两个门房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他们一直都在此处守着,只在今日看见了狗蛋儿,而张总管却一直都没回来,所以也是实话实说:“没见过。”
得到这个答案,狗蛋儿有些失望,转身便要离去再寻,但那两个门房怎能放任他离开,直说要先报备了管家才行,不然到时候管家问起来又是他们的过错。
想着有管家的帮忙,找他娘也容易些,狗蛋儿赶紧进了门去找援助。
……
而北凉王府,一群下人在孙尚书特意从兵部借来的人跟前到底还是没撑住,孙姒宝的棺椁到底还是被打开了。
只是那场面却有些骇人。
随着钉棺椁的钉子被起出来,棺盖也被掀起。
正当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恶臭袭来,竟分不清到底是尸臭还是什么味儿,只知道那味道隐隐有些冲眼睛,差点熏的人眼睛睁不开,且开棺了半天也不见散去多少。
实在是可怖!
而被人拦着无法进前的老王妃和叶北辰也都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按理来说,停灵的尸体都会先做上防腐,确保这几日尸体不会腐坏,但如此浓烈的恶臭,不禁让孙尚书心生疑窦。
难不成他女儿这尸首竟没做防腐?
事实上,并非叶家不想给她做防腐,而是当初她这死状实在可怖,又对外宣称是暴毙,实在不敢叫人前来,唯恐走漏了消息,若是早知道今日,他们定不会如此。
知道情况是如何?老王妃还劝他莫要再看,赶紧把棺盖合上,免得惊扰亡人。
但好容易打开的棺盖,怎能轻易合上?
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孙尚书有些怯,不忍上前,就先叫身边跟着的小厮前去看了一眼。
说起来,他这小厮平时也是个胆儿大的,跟着他,坏事也没少干,可这一眼看过去,竟是吓得惊恐万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像只软脚虾一般直接栽倒在地。
那小厮旁的话也不会说,只是指着那棺椁,面色惊恐,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小姐!小姐……”
“小姐怎么了?你快说呀!”孙夫人催促道。
可她催促了半天,那小厮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想着也是自己的闺女,孙夫人手抚胸口,拿帕子捂住了鼻子,又定下了心神,才敢上前一步,扒着棺材探头往里瞧。
只一眼,万念俱灰,魂飞魄散,竟直接吓得晕倒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孙尚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上前去还是先扶去起他夫人。
到底,他还是选择了上前去。
按捺住胸口“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孙尚书垂眼看去,只见棺中人早已没了人样,只能依稀分辨出这人确实是他闺女,只是这棺中人脸上的皮肤甚至不能叫皮肤,只能叫腐肉……
尤其是那双眼睛,纵然死去了不知多少时间,依旧保留着生前对那万般折磨的恐惧!
先不说她身下的那被子已被发黄的尸水浸染,又因为搁置的时间久了,裸露出来的手部皮肤难免会出现尸斑。
脸部则是完全溃烂,还带着脓水的痕迹,甚至在她身上还能看得到有血渍的渗出,竟不知这底下又是何种伤势。
“啊!”
孙尚书惊恐大叫。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孙尚书失声喊道。
说话时,他这语气中带着绝望。
被眼前这番景象吓得失了魂后,紧接着便是心痛,他不禁回想,姒宝死状如此凄惨,那她临死之前到底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别告诉他这只是因为正常腐烂,正常的尸体腐化可没这么严重,如今还不是夏日呢!
他扭头看向了叶北辰,目光阴翳,此事恐怕也只有叶家人能够给个回复。
经此一事,孙尚书已是暴怒,两步上前去,扣紧了叶北辰的肩膀,赤红着双眼,大声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啊!”
叶北辰自知对不住他,便偏过了头,抿着嘴,一句不答,但这举动看在孙尚书眼里却像是俯首认罪一般。
“是不是你那个侧妃,是不是?”
叶北辰叹息:“跟她没有关系……”
孙姒宝能有今日,最多也就算是自作孽,就算没有翠花那一盆粪水泼上去,她恐怕也撑不了几日,按照大夫的说法,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只不过,她那奋水一泼,平白让王妃多遭了几分苦……
不过话说回来,翠花当日受的伤其实不比王妃要轻,穿骨之痛哪是常人能忍的?再加上鞭打、伤口撒盐、虫虿之苦,也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翠花运气好,没死成,孙姒宝却被四岁的狗蛋儿几拳和几下炮烙给折磨死了,这种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不过他就算是说了,他这好岳父恐怕也不会信吧!
孙尚书怕是气急了,“乓乓乓”朝着叶北辰打了几拳,将他打倒在地,叶北辰没有还手,都硬生生的受了,闭着眼睛由着他打。
这件事上他的确有不对,被打也是活该,他早就料到了,待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外,只见门外位站着一道壮硕的身影正歪着头看他。
嗯,翠花这些日子虽是瘦了一些,较常人还是体格健壮。
叶北辰瞪大了眼睛。
翠花?翠花怎么来了?
这种时候,她不该来。
叶北辰朝着站在门外的张翠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但她只是拿着一根糖葫芦,仍旧歪着头看他,那眼神带着懵懂,甚至还带着天真。
孙尚书已然看见了她,叶北辰也不再使眼色,只拧眉冲着她大喊:“你滚啊!滚!”
但张翠花不仅没有走,见到叶北辰被打还走上前来,乃至叶北辰朝他摇头也没有用,只能看到她这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张翠花如今神志不清,就算是叶北辰也摸不准她要做什么?只见她也不拐弯,横冲直撞的,就冲着叶北辰方向的这一条直线而来,凡是拦在她跟前的侍卫一律推开。
到最后,又蹲在了叶北辰跟前,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着他的丑态。
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天真无邪。
孙尚书从前并未见过张翠花的相貌,只是从他夫人和女儿口中得知有这个人罢了,见这人厉害的很,还忍住怒气问了一句:“你是谁?”
张翠花歪着头看着他,舔着糖葫芦上头的糖衣,只将那糖衣舔净,才又咬了一口山楂,似乎是觉得太酸,不好吃,便皱了眉“呸”一声,直接冲着孙尚书吐了过去。
她这气力本就比旁人强得多,虽只是一颗山楂球,却像是暗器一般,直射到孙尚书脑门儿,顿时砸的他眼冒金星。
孙尚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二合一章)
她这一下直接给孙尚书砸清醒了, 只见他一手捂着自己被砸中的额头,一手指着张翠花,很是难以置信:“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贱妇, 你是那贱妇。”
他这语气不仅有怒气, 还带了股兴奋的意味儿,可张翠花仍是不理他,眼神中带着懵懂,带着无邪, 唯独没有慌乱、没有不安。
孙尚书可不管这些, 而是举起一只手, 大喊道:“众侍卫听令。”
一群侍卫堵在门外, 听见孙尚书发号施令,当即拔剑,气势如虹的喊道:“属下在。”
只见孙尚书指着张翠花,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命令道:“诛杀此獠!”
“领命!”
……
等到狗蛋儿带着孟夫子辗转来到北凉王府的时候,老远就听见里头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当即就觉得不妙,忙冲了进去。
等他们进去一瞧,几十个拿着刀剑的侍卫正与他娘缠斗起来,他娘手里虽然也拿着刀, 但动作上瞧着并不灵活, 身上有好几处都负了伤,流了血, 想来应该是因为神志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原因,竟连打架也不大会了。
见这些人不要命似的朝他娘攻去, 狗蛋儿有些焦急的大吼:“娘!”
他这一声喊出来,不仅是孟夫子及他带来的众人有些惊诧,就连张翠花也很是迷茫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狗蛋儿。
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却也不像之前一般,举世皆敌。
孟夫子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尽管张翠花身穿女装,还披散着头发,但他还是能够认出这是他所熟识的张诚,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带人加入了战局。
有了孟夫子带人加入,张翠花也轻松了许多,还有心思用余光瞥了一眼狗蛋儿。
看到这孩子,她愣了一下,还在想这孩子是谁,为什么喊她娘?而趁这个时机,便有侍卫瞅准了她愣神的空儿朝着张翠花攻了过来,一刀便划破了她的臂膀,殷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