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划得重,张翠花吃痛,愤怒之下直接朝那人一刀劈了过去,丝毫没留手,结果他这一刀下去,不仅将那侍卫的刀拦腰斩断,还斩得他肠穿肚烂。
一击毙命,内脏横流。
这场面着实有些恐怖,有侍卫心中带怯,便朝后退了几步,这情形自然也看入了孙尚书的眼,当即举起手,再次发号施令:“你们如今受我管辖,听我号令,今日必要斩了这毒妇,诛杀此獠者,赏银千两,伤此獠者,赏银百两。”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以一命搏千两银,再不济还有百两,对这些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划算的交易,他们自然是舍命陪君子,都开始不要命了起来。
见自己的人又处于上风,孙尚书有些得意的笑笑。
有财帛诱惑,就算杀不死张翠花,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流血也能流死,耗也能把她耗死。
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狗蛋儿也看得出他娘身陷囹圄,眼睛一红,也不顾着自己的安危,当即从倒下的侍卫手中夺下一把刀,朝着刀光剑影处奔了过去。
叶家的人还有六皇子府的人一度想要拦着,奈何这小子动作滑溜的很,几步便加入了战局,他们就算想救都难。
刀剑无眼,这一点任谁都清楚,叶北辰还求着他岳父叫他们先住手,免得伤了孩子,但孙尚书可不管这么多,这孩子又不是他亲孙子,他可不在意。
说到底,他女儿人都没了,北凉王府绝嗣与他又有何关系?
想到这,孙尚书更是愤慨,接着大声喝道:“今日一定要不惜代价诛杀此獠,本官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他此话一出,立马扩散到全场,也传入了孟夫子的耳中。
说实话,孟夫子今日来的匆忙,只是看到有人在围攻张诚才加入战局,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眼前的局面,他只看见狗蛋儿他“爹”陡然变成他“娘”,由男儿郎转变成女娇娥……
但这些都不重要,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见孙尚书一直指挥个不停,转而便朝着他攻了过来。
孟夫子虽然是翠花母子二人的夫子,但他身材生的魁梧,力气也比旁人要强,趁着其余侍卫都在忙着攻击张翠花,他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冲着孙尚书的方向,一个偏身过去,直接挟持了他做人质。
“叫他们停下来。”孟夫子威胁道。
“那不可能!今日我必斩此獠。”
孟夫子眯了眯眼,继续威胁:“你若不叫他们住手,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这话时,他这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冰冷之意如何也掩盖不住,但孙尚书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在他看来,孟夫子着实嫩了些。
“本官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你可知本官是谁?本官是户部尚书,挟持官员的罪名你担不起。”
孙尚书打定主意要跟他耗着,一口一个“本官”,便是在表明身份,他如此直白地说出也是料定这人听了不敢动手,见孟夫子果然皱起眉头,心中纠结,甚至还朝着底下的人接着鼓励道:“不用管我,诛杀此獠才是最当紧的。”
孟夫子见这位孙尚书置自己生死于事外也要杀张诚,有些不信邪的朝着他的脖子划了道血痕。
结果这孙尚书还真就是个疯子,丝毫不为所动。
如何决断也是个问题,孟夫子毕竟是替六殿下做事,若是为了张诚真杀了这户部尚书,恐怕六殿下也要被连带着遭了殃。
此人的身份令孟夫子着实有些纠结……
战局每况愈烈。
狗蛋儿一个孩子,就算是持着刀,最多也只能对付一两个人罢了,在这战局里头想要自保尚有些困难,不过他的目的也只是到他娘跟前,起码能够替她娘挡住来自身后的刀剑。
而打从狗蛋儿出现。张翠花一直分出一股心思盯着他,见这孩子几次都差点被伤到,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心中纠结难耐,隐隐还有些头疼,这孩子是谁?到底是谁?
她自己又是谁?
可此时的状况由不得她多想,见一个侍卫手中拿的剑正朝着这孩子刺来,张翠花心口猛地一紧,她没办法再故作镇定。
此时,张翠花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她得护着这孩子。
狗蛋儿不能有失。
好在她的身体比脑子要先做出反应,且因为着急要救孩子,动作也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快得多。
只见她一侧身,直接避开了朝自己砍过来的刀和剑,若是有避不开的,便任由其刺入,只是为了离孩子更近些。
朝着狗蛋儿的方向一步跨过去,张翠花一把将他搂了过来,看着这孩子惊讶的表情,张翠花轻笑。
幸好,孩子安然无恙。
只是,冲狗蛋儿袭来的那柄剑却一直没停,趁着张翠花失神的功夫,直直刺入了她的心口,从前至后,那一剑。直接从体内穿透而过。
这情形被不远处的孟夫子收入眼底,当即赤红着双眸,大吼道:“张诚!”
说起来似乎很久,实际上也只是过了半个呼吸的功夫罢了。
至于狗蛋儿,刚刚被他娘这一抱,眼前顿时天旋地转,等听到孟夫子的声音冷静下来时,才觉得自己身下一片湿润。
不经意的摸了一下,狗蛋儿抬手一望,他手中竟沾满了鲜血……
这是他娘的血。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头望去,只见他娘心口处直直的插着一柄剑。
剑身所过之处,血液潺潺的流个不停。
“娘?”“娘!”
狗蛋儿眨眨眼睛,有些怔愣,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血红的双目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整个场上只听得到他的悲鸣。
张翠花整个人已抱着他跌倒在地,但狗蛋儿却是完好无损,到底她还是护住了她儿子。
摸了摸狗蛋儿的脸,看着他双目无助的样子,张翠花心疼到极点,但也只能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只是柔声说道:“你没事……就好。”
听到这话时狗蛋儿就知他娘已是恢复了神志,但此时由不得他与他娘再诉母子情,且张翠花也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心口受了重伤,她需要休息。
怕压着他娘的伤口,狗蛋儿直接从他娘怀里爬了出来,跪在地上,拼命捂着张翠花心口上的剑伤,呜呜地哭。
其余人见了这场面也都停了手。
狗蛋儿有些自责。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来?他若是能早些来就好了,若是他看好了他娘,不去典当那玉坠,他娘就不至于再受这么重的伤害。
“娘,你别睡,你醒醒……”
“你醒醒啊!”
狗蛋儿朝他娘鼻子跟前试了试鼻息,好在还有一口气,容不得再拖沓,他得带她娘离开。
但此时,场上还有个拦路虎。
见到这母子分离场面的孙尚书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任孟夫子如何扯紧他也无用,只听孙尚书深吸了一口气,几近嘲讽道:“别喊了,她活不成了,回头有的是时间够你嚎丧的……”
痛快!真是痛快!
他女儿没了,这孩子也别想有娘。
众侍卫见情况变化如此之快,也都停了下来,至于刚才刺中张翠花的那个侍卫,一想到千两白银即将进了他的口袋就欣喜异常,浑身都有些发颤……
不过下一秒,就见一柄利刃从他胸膛穿过,却是狗蛋儿出的手。
只见他赤红着双目,毅然决然的说道:“伤我娘者,死!”
众人还被眼前这场面惊的不行,只见下一秒,狗蛋儿又拔出了刺入他胸膛的剑,直直冲着孙尚书远远射了过去,直奔他的心口。
只是,有前车之鉴在前,孙尚书眼疾手快的侧了身,那剑终究也只是顺着他嘎吱窝内侧穿了过去。
虽是反应的快些,却还是能够看得出伤势不会轻。
孙尚书这身体自然比不过张翠花,当即倒下,孟夫子也不去管他,但那些个侍卫却不会看着孙尚书倒地不管,尽管想对狗蛋儿做些什么,但有皇子府的人拦着,他们一时之间也无法对他怎样?
两边形势均是十分焦灼,你不能拿我怎样,我也不能拿你怎样,等到孙尚书的人抬着他离开之后,局势才清明许多。
尽管觉得没什么效用,但孟夫子还是轻轻对着狗蛋儿说了一句:“我去叫人找大夫……”
听到这话,狗蛋儿摇了摇头,只道:“不必,我自己来,夫子,我要用马车,帮我备车。”
他要救他娘,旁人看不得,此处,也待不得。
如今,他算是瞧出来了,只要沾上这北凉王府,必没有什么好事,他不会由着他娘在这里苟且偷生。
狗蛋儿心中已打定主意,却见叶北辰走上前来,小心开口道:“不用急着备马,府里就有屋子,只不过,就算是找了大夫恐怕你娘这伤势也……”
他想说这伤势定是治不好,如今虽然还有口气,但显然撑不住太久了,就算是撑到大夫来也是于事无补。
但听了这话,狗蛋儿却是看也没看他爹,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现在才知道出主意,早干嘛去了,若不是因为你,我娘也不会有这一遭。”
叶北辰也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但他自己心中的郁结对着个孩子也不好说,不过狗蛋儿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就是了。
对于他这个名义上的亲爹,狗蛋儿没有半丝情谊,只定定的看着他,道:“告诉我,他是谁?”
“你斗不过他。”叶北辰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只见狗蛋儿猛地站了起来,抄起一把刀,只一刹的功夫,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拿刀抵住了叶北辰的心口。
只见他抬头,盯着叶北辰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一遍:“我问你,他是谁?”
他这副样子,像是今日必须要得个答案。
众人皆知,狗蛋儿此时状态不对,只是刚刚一直在隐忍,如今怕是忍不住了。
老王妃吓得说不出话,也不敢替她儿子作答,就怕触了狗蛋儿的霉头,手上不知轻重伤了叶北辰。
不仅是她,就连孟夫子也跟着揪起了一颗心,这可是北凉王,不比刚才的户部尚书身份低,狗蛋儿这一刀若是刺下去,恐怕没个好儿。
如今,他并不知叶北辰是狗蛋儿的亲爹,看着狗蛋儿这要杀人的架势,孟夫子自然也不会朝这方面想。
叶北辰并不知孟夫子心中所想,他知道这孩子恨他,所以对他的这举动并不意外,但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解释,被自己亲儿子拿剑指着,他还是会心痛的……
见狗蛋儿这副不达目的死不休的模样,知道今日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但叶北辰到底还是妥协了,只好闭着眼睛答道:“他是户部尚书,孙詹。”
但户部是管财政的,怎会带这么多精锐?所以孟夫子又补了一句:“今日的那些人也是他府上的?”
叶北辰摇摇头,诚实回道:“不,手底的那些是兵部的人。”
“私自借兵,兵部尚书这是与户部尚书勾结在一块儿了……”孟夫子大惊。
勾不勾结的,狗蛋儿不管这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也不打算在叶北辰身上浪费时间,只是放下了刀,又回到了他娘跟前,偏偏叶北辰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到是叫孟夫子觉得有些不明真相。
按理来说,以叶北辰王爷的身份,被这么威胁,怎会如此简单就善了?这不合常理。
但这种话他也不好问出来,只能压在心里。
不过,没等他思虑多久,就听狗蛋又问:“马车呢?”
孟夫子不知狗蛋儿与北凉王府之间的纠葛,只知道孩子骤然失了娘亲,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他要做什么都顺着他的心意来,直言道:“马车就在外头,咱们现在就能走。”
“好!”
说完话,他便试图想要将他娘抱起来,一手撑着腿弯,一手揽着他娘的腰,力气是没问题,只是他个头太小,他娘身上又有伤,使不上力气,稍不注意就容易滑下来,只能叫了两个人来帮忙把他娘抬了上去。
等到张翠花被扶了上去车,狗蛋儿也跟着钻进了车里,而孟夫子要上去时,狗蛋儿直接拿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
只听马儿一声高喝,“希律律”叫一声,当即就载着他娘离开了。
没上去车的孟夫子“……”
这是做什么?
众人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而狗蛋儿却只丢下一句:“谁也不许跟来?”便驾着马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他带着垂危的张翠花去了哪儿,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驾着马,他们怎能放心?
孟夫子原想派人去找,奈何却追不上那马车,至于叶北辰派去的人,孟夫子只能想办法给拦下了,虽然北凉王府的人说是派人去看着孩子,但孟夫子却不信,就怕他们是有心报复。
双方各怀心思,这举动看在叶北辰眼里就是在表示,他们皇子府的人是故意的,毕竟他可不知道孟夫子不知他和狗蛋儿的关系。
僵持了几日,孟夫子还以为狗蛋儿又会像之前似的失踪好久。
好在三日后,狗蛋儿回来了,孤身回来的,看上去十分虚弱。
孟夫子也料到了这情况,也在想如何去安慰他。
如今张翠花不在,六皇子也不在,整个皇子府狗蛋儿最亲近的唯独一个孟夫子,他见狗蛋儿神情低落,脸色不大好,便小心问道:“你娘呢?”
只见狗蛋儿一脸沉痛,低声道:“我娘……她走了。”
孟夫子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也没去问他带着他娘的尸首这几日去了哪,更没问他把他娘是如何安葬。
狗蛋儿比同龄人心智成熟的多,他相信狗蛋儿会将她娘好好安葬,所以也是一脸沉痛的回道:“节哀!”
狗蛋儿“???”
这说的什么话?他娘就是单纯的走了,又不是死了,节什么哀?
他这三日为了救他娘,牺牲良多,那日从北凉王府驾车离开,狗蛋儿也不知该去哪里,就连驾马的技术他也不会,只能由着那匹马带着他们游荡,走过京都的大街,走过偏远的小巷,后来又寻得一处无人的林子,它们就在那里歇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