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的很多。
侍女问:“您说就当送他们礼物,送什么给他们了?”
姝楠怔怔望着那柄剑,暗叹,已罢,聚散终有时,昨日之日不可留。
如此想来,她思绪开始延伸,努力去想“聚散”二字的笔画,用手指在膝盖上画了几笔,越写越不成样,最后发现根本不会写!
她正研究,便听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女人们捧脸的捧脸,尖叫的尖叫。
还以为是被蜜蜂蛰了,这一看,是李砚尘那只“蜂王”来了,后面还跟了一堆御膳房的厨子。
不知谁“哇”了一声,说道:“若不是托青宁将军的福,谁能有幸让王爷亲自送吃的啊,将军没回来时,王爷才不会多看我们一眼,将军一回来,王爷就亲自送吃的来了。”
青宁笑得合不拢嘴。
温柔怒目而视,掰断了根干枝丫,“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惊小怪!”
姝楠只是轻轻扬了下眉,全程没看一眼,继续好整以暇地沐浴春风。
她本想将自己置之事外,哪知这时青宁却扬声朝她喊道:“姝娘娘,王爷送的东西,你也过来尝尝罢?”
随着这声音,姝楠感觉有两道异常灼伤的目光直射在自己身上,她刻意垂眸避开,走过去接住食物,连李砚尘在哪个方向都没关注,心不在焉道了声“谢皇叔赏赐”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砚尘眼尾扫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跟被什么爬过似的,暗自骂了句白眼狼。
姝楠回到原地后直接把东西递给温柔,“你吃吧。”
温柔欣然接过,掀开盒子一看,发现是碗面疙瘩,虽然飘香四溢,但面疙瘩这东西,不论是不是出自御膳房,喜欢吃的就喜欢吃,不会吃的,还真吃不来。
今天在场的大多是太渊本土人,没几人喜欢吃这东西。但北方人……
“娘娘,”丫头一下开心起来,小声对姝楠道:“看来王爷这东西,或许是送给您一人吃的,面食不是您的最爱吗?”
姝楠瞥着碗中东西,撩眼与李砚尘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那夜明珠般的瞳孔宛如两个黑洞,能硬生生把人吸进去。
那厢稍微转下眼珠子,在温柔手里的碗上停留一瞬,复又对上她的眼。
仿佛再说,你要不吃,我就这样一直盯着你。
姝楠怔怔无语,终是从侍女手里接过那碗面疙瘩,埋头吃了起来。不愧是御膳房煮的,味道很好,但还是不够地道。
要在北辰街边那家,别看地方破烂,煮的面疙瘩则味香色俱全,汤味浓稠又管饱,林小燕带她吃过一次,终身难忘。
这边,青宁顺着李砚尘的方向看了过去,搭话道:“王爷与姝娘娘很熟吗?”
久久没听见回答,她便自问自答,“不过也对,陛下的嫔妃,都是王爷的侄媳,您素来对晚辈一向很好。”
李砚尘这才斜眼瞥向她,答非所问,“那柄剑,你从哪里拿的便放回哪里去。”
青宁怔了怔,笑道:“卑职听闻那是孤烟的剑,出于好奇,便自作主张拿出来玩玩。”
“青宁,”李砚尘喊她名字,面无表情道,“别太自作主张了。”
青宁眨了眨眼,几次欲言又止,终是言道:“只是个江湖剑客的剑,就这么重要么?”
“现在是本王的东西。”李砚尘告诉她。
青宁一下明白了,他的东西,未经允许,她无权干涉。
她默了良久,才垂眸说:“是,卑职这就还回去。”
李砚尘没再回她,兀自离去。
.
姝楠回到上林苑时,天色已晚,往常这个时候院里已经亮了灯,今日却乌黑一片。
温柔那丫头说御膳房让今日去领膳食,便把其他人也喊去了,宫里人多,想来是还没轮到她们,所以都没回来。
她踏步上了台阶,推开门时心头不由一跳!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有人在她房里她竟没能提前察觉到?!
房中有冷明照着,依稀能看见李砚尘的身影,对着门而坐,像是等她很久了。
若是这人是李砚尘,那她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他完全有这个能力,让她察觉不到。
“过来。”他轻声唤她。
姝楠椅在门边没动,怎么说呢?还真像在偷情。
“姝楠。”他又喊了一声,带着很重的鼻音,“等我过去抱你?”
毛病,她就不动。
谁不曾是叱咤风云?谁不如谁?
姝楠椅在门框上,纹风不动,“皇叔跑得够快,是四处留情,还是雨露均沾?”
黑暗里,李砚尘轻笑,他起身走了过去,将半进不进的女人拉到屋里,反手关上门,“我说今日小野猫为何对我那般嫉恶如仇,诚然是……吃醋了。”
姝楠一句也不想解释:“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解释什么呢?承认当时她或多或少,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吗?
算了吧,她时刻都记得自己是什么站位。
李砚尘就着姿势把她抵在门后面,“特意给你送剑来,没什么表示?”
气息扑面而来,姝楠稍稍侧头,“你一天要转手几人?”
他俯身时脸庞擦着她脸庞,“还不承认是吃醋?”
她不语,他便轻轻在她香醇的唇上亲了一下。
冰与热的温度迅速交织,姝楠浑身僵住,没反抗,却也没回应。
李砚尘又气又恼又狂躁,重重吸了几口气,捧着她的脸亲到她唇角麻木,等她反应过来时,外衫已经掉落在地。
脊背骤然变得滚烫,是他骨节分明的指腹,姝楠心中已是惊慌不已,但她没表现出来,一动也不动。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嗓子变得越发粘稠,极力控制又极其沉重地对她说:“可否给点反应?”
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户撒进来,姝楠看见他两只瞳孔像在明珠一样亮,她说:“我不会。”
他轻咬她唇,语气又轻又柔,“叔教你。”
她忽而抿起嘴来,心血来潮抬眼问:“这么熟练,这么会,果真阅女无数,亲过不少人吧?”
“……”李砚尘骤然顿住,如鲠在喉,良久才说:“没有。”
姝楠存心着弄他,“别怯啊,说出来。”
李砚尘咬了她耳朵一口,“是不是告诉你了,今夜你便满足我?”
她头脑转得快,没上当,“不是一码事。”
李砚尘咬牙,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好坑,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会延伸出这样的问题来。
“玩笑罢了,”姝楠出言打断,“叔的风流史,我问来做什么。”
这话好像对他的过往一点也不感兴趣似的,她不听,他偏就说,“那是个意外。”
姝楠听罢,眼皮子闪了两下。
“一年前,我与谢池羽他们北上办事,几人在客栈里划拳,赌注是谁输谁就去跟花魁睡,后来我输了。被顾行之那斯怂恿进了房,未曾想剑客孤烟为了杀我冒充花魁……就那一次……”李砚尘这辈子都这么怯过,极力保持理直气壮的口吻,“仅此一次。”
姝楠静静听着,想起那一夜,内心真真是五味杂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后来呢?你杀了她?”
“没。”李砚尘说:“她逃了。”
“你没受伤吧?”她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砚尘心叹,女人够狠,砍了他几刀,但这话他自然不会说。
“你不行啊,孤烟都打不过。”
姝楠说得随意,李砚尘却哂笑,抬手轻轻扯着她耳朵,语气变了调,“叔行不行,你不如试试?试试便知。”
她话锋一转,不以为然道:“如今她死了,你什么感受?”
“什么什么感受?”李砚尘勾起她下颚,“你是不是过于关注此人了,嗯?”
奸臣奸诈,她眉心一跳,缓缓道:“你想多了。”
“但愿,”他俯身欺近,在她唇边若即若离,“今日的吃食,可合你口味了?我特意了解翻北辰的风土人情,他们说你们爱吃这些。”
她其实没在北辰长时间待过,模糊记得林小燕带她在那里住过,后来她自己又回去过几次,但都只是个过客,没个落脚点。
可奇怪的是,她喜欢吃那里的东西。偏偏这些时日,他送的,都是她喜欢吃的。
姝楠的内心本是一潭死水,此番似是晃了几下。
她不说话,他忽然把她抱起,她心头发紧,拽紧了裙摆。
李砚尘把她放在靠窗的烛台上坐着,又将手分左右将她围在中间,自己微微俯身,与之平视。
窗间冷月稀疏,他看她的眼神像狼一样,不得不承认,他对着这女人有所想有所图的,他想她想得超出自己的控制力。可她总是这样一副不抵抗也不主动的模样,让他莫名觉得烦躁。
这种失控感前所未有,他从未觉得对一个人的了解如此匮乏,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感觉她时时刻刻都会飘走。
她的过去,她的曾经,北辰那座皇宫,是不是像太渊对他一样,都曾给予了她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以至于她人变成了这样。
拥她入怀时,她像捂不热的寒冰块,怎么抱都是冷的。
李砚尘微微侧头,对着她右耳说了句什么话。
姝楠陡然像被侵犯的刺猬,浑身紧绷如临大敌,不由地陷入戒备状态。因为,她没听见他说什么,每当她听不见时,便会变得惶恐不安。
黑夜里读不出唇语,她随口答了句:“你若想,就今晚吧。”
李砚尘的话说得十分清楚,他发现她的回答跟自己的问题南辕北辙,蹙眉问:“你右耳听不见?”
第24章 动人心弦 小姑娘脾气倔
“嗯?什么听不见?”姝楠不慌不忙自烛台桌上跳下地, 点了灯,“叔是想让我重复那日河边你说过的话么?”
“‘睡你’”,那时在河边, 他在她右边对她这样说。
微弱的烛光被风吹得打了个闪,而后又慢慢亮起来。
姝楠抬眸对上他不明所以的眼,刻意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人总是贪心不足,这些天她没去陪读, 李砚尘总觉得差点什么。
为了给她一个人送吃的, 他不惜让御膳房多做了几十份。
李砚尘本以为, 这一刻他会直接要了她, 但是他却停住了。
因为, 比起身体上的契合, 他似乎更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姝楠瞥了眼桌上的宝剑, 手顺着剑鞘摸索, 撩眼望去, “不要了吗?叔。”
她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微光下爆出惊人的火花,眼角处细小的泪痣泛着褐,在四下无人的空殿里, 是这般摄人心魂,这般动人心魄。
什么叫一根稻草压死一头骆驼,这就是。
李砚尘犀利如狼的眼眶瞬时遍布血丝, 他欺近,斜睨的目光看得人肝胆欲碎, 目色似燎原之火越燃越烈,仿佛要把她烧成灰烬。
他一手将人放倒在案上,一手用力扫去,桌上的物件七零八落掉了个彻底, 四处滚窜,“砰砰砰”地响。
姝楠扯着他臂弯,豁出去似的发狠地,毫不留情地掐他手臂内侧,像打架一样。
李砚尘皱眉,“你还挺凶残。”
但他并不脑,反而觉得异常兴奋。
正想好好整治整治这女人,便听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谈话声。
侍女们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李叙白!
李砚尘没什么大反应,姝楠僵住,自他大力钳制的手中挣脱,抬起头紧盯着那道没上横条的门!
好在李叙白并未直接进门,而是先敲了两下,“姝楠,出来用膳,这些天你不在,都没人陪朕玩。”
房中的灯在李砚尘大力横扫时就灭了,见里面没亮灯,小皇帝问道:“可是练舞还没回来?”
一门之隔,姝楠连呼吸都停住了,
又个婢女说道:“排舞的嬷嬷说娘娘已经回来了,许是去别处了,奴婢这便去找。”
姝楠听罢,稍稍缓了口气,可李砚尘却在这时唱反调,捧着她的脸吻得忘乎所以,戏弄般地说了句:“出声,告诉他们你在。”
“……”奸臣,姝楠只差把桌子上的油漆都扣起来,咬牙不语。
她不语,男人便伸脚拌倒了个凳子,房中顿时传出响动。
“嗯?娘娘在的?”
婢女说着就要开门。
“我在沐浴,”姝楠抹黑狠掐了他一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让皇上先坐坐,我这就来。”
“娘娘沐浴怎么关着灯……”
她窒息得要死,却又不敢出声,
李砚尘的热火也消去了大半,他抬手刻意在姝楠的唇角擦了一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明日我便把你接去府上,从此以后,你就是叔的人了。”
姝楠偏过头不再与之相对看,“王爷,给我留点体面吧。”
早知如此,那时李叙白说把人给他,他当时就应该要下。
他李砚尘若是把她要进王府,谁敢说他半句?
可姝楠就未必,人人都知道北辰公主是建宁帝的嫔妃,即便人们明面上不说,私下也定会是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如此想来,他重重喘着气,在心里骂糙话。
李砚尘良久才冷静下来,大发慈悲放开了她,“行,那就继续……偷情,还挺刺激。”
姝楠拢了拢被扯得乱七八糟的依袍,又恨又恼。
恨他霸道无羁,恨他专权蛮横,恼自己不能挑明身份与他一决高下,恼自己某段时刻跟鬼迷心窍似的也觉得挺刺激。
见李砚尘要开门出去,姝楠一把拉住他,“你见过偷情的人走正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