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把掌也成功阻止了这群人七嘴八舌的抱怨。
沈韶春握紧方才隔空甩了人一巴掌的手,“这园子尚且还姓着苏呢,你们就这般不将人放在眼里,是欺我年纪小还是背后有靠山啊?”
用最平静的语气,放最狠的话,她这都是跟苏玉舟学的。
这些人来就是撞到了枪口上。
沈韶春本来就很来气,气苏玉舟捉弄自己。
这时又听人对自己出言不逊,就更加窝火,“谁觉着不妥的,不想干的,今日就可以撂下掌事印戒走人,不送了。”
这两句话让下头的一群人,顿时如一群黑面鸡,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不好发作,只能生憋着。
但总有那么只出头鸟找死。
“我们是苏大管事招进来的,在苏家当差多年,我们这却是头一次见你这二位主子呢。我们今日不过是来问问祭神节的事宜,出发点也是为苏家着想,怕影响了苏家气运,怎么还反招打又恶言相向,这是哪里的道理?”
沈韶春对这句话做了下阅读理解,她得出个结论,“意思是苏鸿管得你们,我管不得了?”
言罢,她手指一动,隔空就取下这人手上的印戒,一把吸入自己手掌中,又吩咐道:“来呀,将这了不得的大爷给我叉出苏园去,永不再录用。”
“小夫人三思啊,现如今会管事的人可不好找。”另有一人求情。
沈韶春好笑。
“这世上三条腿的猪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却多了去了,挑挑总能找到个好的。况且,按他这处事来看,你说他是合用之人,我可表示怀疑。”
杀鸡儆猴的效果果然不错,其余人都安静了。
这时,又闻人来报,其余四家的神车已经快到帛屿城最繁华的这条永安街了。
苏玉舟此时才像个大姑娘似的出得门来。
他也是个狠人,一上来将方才第一个挨打的,后来求情的,有点小动作的,全都收了印戒一拂手不知丢去了何处。
“我苏家用不起这种大爷掌事,若还有人对我二人有异议的,只管提出来就是,我苏玉舟是讲道理之人。”
众人:到底是哪里讲道理了。
底下是鸦雀无声。
苏玉舟便是在此种情况下,祭出一艘比他从前用过的每一艘都要华丽的船来,丢上半空,一把揽了沈韶春的腰肢飞身上船,驱动船只绝尘而去。
“这可比那些神车神气啊!”被众人裹挟着不得不前来讨说法的人,感叹一句。
旁人闻言,都偏头斜他两眼。
那人心大地耸耸肩摊手,“难道不是么?”
也有人赶忙劝,“走了走了,活动开始了,去瞧瞧,说不定小夫人还真弄出了新鲜玩意儿。”
点子新鲜么,倒谈不上。
就是飞船新奇,给人瞧个热闹,给节日助助兴。
至于东西,别家都撒了,他们也须得入乡随俗。
她想既然这节日最大的彩头是灵雨。
在不知道下的那雨是不是为真的灵雨之时,她先给众人下一场实实在在的灵雨红包。
弄这红包,对他们修炼者来说并不难。
灵石加上苏玉舟的一部分修为,按帛屿城中的人头数分,只要人是活的,皆可拆一个红包。
这事儿是她自己揽的,点子也是她自己出的,她本是要用自己的灵气。
当时所想,是自己焰火罡未催生出来,灵气漏掉了也是可惜,收集起来短时间内尚可保存不妨加以利用。
可正要封利是包时,苏玉舟却一把将她拦下。
他啥也没说,也啥都没问,只是往她准备的利是包内灌入灵气。
于人多的地段,飞船一过,洒下皆是花瓣一样的利是包,人人皆有。
苏玉舟的飞船飞遍帛屿城内外的角角落落。
一时之间,帛屿城内热闹开来。
有欢天喜地拿着灵气包去换一直舍不得买的稀罕物件。
也有拿去换钱两贴补家用的。
还有那家中有久缠病榻的老人,在家人端着药前来喂时,竟然自己起身穿衣下榻出门了,家中孩子感念此番恩情,当即对着天上飞过的飞船行叩拜礼,口中直念:“神人显灵啊!”
更有一直处于瓶颈难突破之人,吸收了这点精纯的灵气之后,立马上到下一个阶层,喜逐颜开,在屋中跳起来又跑去与家人分享喜悦。
甚至有人不止拿到一个,有多拿之人的身份通常是被害过之人或被害之人的家属,旁人便推断道:“或许是上天显灵,将歹人的那一份给与你们做补偿的。”
其中不乏因何事被冤枉成歹人之人,天将灵气包时其比旁人多,旁人开始有点相信其是真的蒙了冤屈。
……
人问:“此乃何方菩萨。”
有知情人曰:“这便是替我们灭杀诛人蜂的苏家的二位大善修。”
人叹:“苏家当真为民,要投靠当靠此一族。”
“在苏家当差好哇!要好好干啊。”
苏家的一些掌事被人拉着这般说。
他们经营多年,竟然抵不过这个小丫头的一次活动手段,手里捏着灵气包,掌事们心中不知该喜还是忧,心中一时竟有些发堵。
苏家的善事,由此口口相传,苏家庙里的香火,比往常的任何一年都要烧得旺,远远瞧着,像冒着仙气儿。
仙气儿升腾,没多久便招致一场大雨,若瓢泼一般。
沈韶春与苏玉舟头上罩着挡雨的结界,飞在天上看着底下香火鼎盛的苏家庙。
与底下喜气一片不同,沈韶春手里捏着一个莫名多出的灵气包,不无担忧地看向苏玉舟。
“这灵气包内你设定了因果,那我收到了一个,是不是说明,有个曾害过我之人也在这帛屿城的某个角落?”
她首先想到的是苏玉舟跟她提过的沈游换婴这件缺德事。
说不定,她真是方家人,那个能让她拿到所属她那个世界的东西的“方少春墓”,便是其中佐证。
没听见对方搭话,沈韶春撇撇嘴。
忽见他将视线从苏家庙上移开,瞟向帛屿城中的那座孤山。
沈韶春随着他一道瞧着孤山。
但她却看不出有什么东西,于是有此一问,“你在看什么?”
“这雨不对劲。”苏玉舟答。
沈韶春收起灵气包,伸出手接了一捧雨,待雨滴尽,她搓了搓被打湿的手。
“不像灵雨对不对,感觉就是普通的雨。”
“不,雨雾里有东西,”且正在飞往崆山,“走,再去瞧瞧那祭坛。”
船头一调转,二人果然朝雨幕中森森的孤山飞去。
第47章
苏、沈二人隐匿了行踪到了孤山崆山跟前。
她就看着苏玉舟掏出一块完整玉珏来搁在石门的缺口上。
“还是你想得周到,竟然早早把钥匙都拿到了。”
“复制品,顺手而已。”
若不是知道这人是真厉害,性子也向来如此,换个人可保不准会觉得这厮装逼。
二人顺利进了山洞。
洞内四个火盆还在烧着,靠近最里面,先前由苏玉舟代表苏家点燃的一个火盆,不知什么原因,烧得特别熊旺。
沈韶春绕着火盆石柱欲瞧瞧这火盆阵的蹊跷,被苏玉舟阻了一下,“别靠近这阵。”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沈韶春吓了下赶紧退开两步。
又听他念了一串什么“乾坤震艮离”之类的,然后比着步子,绕过灯柱行到与门口相对稍稍往左边偏离的一处石壁前。
沈韶春不晓得其中门道,只乖乖静立一旁。
就见苏玉舟咬破食指,对着虚空画出一道符咒。
跟着他手一挥,那符咒被抛向面前石壁,同时听他用力喊出一句,“破!”
面前的石墙瞬间被炸出了一个窟窿。
而窟窿里瞬间掉下一口黑木棺材,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一颗骷髅头,便是打这一堆木块之中滚落而出。
沈韶春捂了捂嘴,表示吃惊。
她现在的这可心脏可比从前强悍许多,能承受得住这些。
更令人吃惊的人,沈韶春亲眼见苏玉舟从棺材内那具尸体的腹部,隔空捞出一颗珠子,使了法术令其飘在她二人中间的半空。
这珠子若小笼包大小,通体莹白,还冒着白烟。
沈韶春靠近查看之时,就见那珠子往上冒的白烟,突然调转方向朝向她,像伸出了触手一样。
她赶忙后退几步,离这邪门儿的珠子远一点。
她一退开,这珠子落了空,像生气一般不停挣扎,在半空抖个不停。
“这是什么鬼东西?”
“吸灵珠。”苏玉舟声音很冷,“一对儿中的一颗。”
还有?
沈韶春一想到这阴邪之物,方才是搁在人的肚子里的,她就止不住一阵感同身受地腹部一冷。
就在此时,洞中忽然暗下来,沈韶春回头去瞧。
五个火盆,莫名齐齐灭掉,竟然连点余烟都没有,凉得透透的。
与此同时,帛屿城某座山中的一处洞穴之中,一玄色衣袍的男子,紧抿的薄唇唇角,突然溢出一丝鲜血。
他睁开一双狭长眼,视线若刀,朝洞门凌厉射出。
外头数道闪电劈在洞门外,生生在地上劈出几个大坑来。
大坑很快被瓢泼而下的雨水填满,形成数个小水塘来。
玄衣男子听着水洼内落水的声响,迅速以拇指抹去嘴角血痕,又极快地弯曲十指互掐在一起,拇指朝上一对置于丹田处。
因用力,男子的双手颤抖不已。
而此时帛屿城中的孤山崆山腹部,沈韶春也正以同样的姿势颤抖不止。
她这该死的倒霉催体质。
苏玉舟与她同时在这山洞之中,她所站之处离着那鬼东西吸灵珠还远一些,但这东西抖抖抖一阵之后,竟直直朝她飞来。
虽然事发突然,但她前些时日的训练也不是白练的,当然不会傻愣愣站着给这鬼东西冲撞。
于是她是又躲又闪,还对这该死的东西拳打脚踢了好一阵。
可这珠子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死缠烂打之后,跟她虚晃一下拣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竟穿进了她腹中。
她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着原地打坐并掐出一个之前掐过的诀顶住丹田。
神识被拖出身体的不妙感觉再度来袭。
沈韶春听了苏玉舟的话,奋力与那股不知在何处的力量做着对抗。
就在她挣扎之时,只听身后传来石头磨着地面的声音,似乎是苏玉舟在移动石柱,目的怕是在变换重设阵法。
待石头摩擦声停止,沈韶春顿时像根拉长的橡皮筋忽然一松,被那股力道反弹得身子剧烈晃了一下。
好在她努力稳了稳,及时将自己偏倒的身子及时收回。
就在她坐正之时,身后又骤然一片光亮。
鼻端窜上一股火烧什么东西而散发出的酸酸腥腥的味道,而后又是一股毛发被火燎烧的焦臭味。
她不知道苏玉舟在她身后做了些甚,反正她已经没有了方才那种被拉拽的痛苦了。
另一边的某个山洞之中,玄衣男子却没有沈韶春这么幸运。
他直接歪倒在地上,太阳穴磕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磕得他双眼金星直冒,差点没当场昏厥过去。
令他惊惧之事,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手还被某股力量掰动,使得两个大拇指转换方向,猛地顶住了他的丹田。
神识被拖着往外走,带着他拉拽不住的力道。
吸食他人修为这么多年,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遭了他人道的一天。
到底是什么人在反吸他的修为?
“呼呼呼。”
自打沈韶春变换了手里的诀,收拢神识,耳边就持续响起这个声音。
身上也暖暖的,仿佛是在空调房,正正对着空调的出风口坐着一般。
随着身上发热,丹田处也渐渐有了一种发沉、发胀的感觉。
像是在往水中倒豆子。
因沈韶春脑海里还一直有个叮叮咚咚,类似豆子落水时的声音。
这代表着什么,沈韶春不知,她只是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
她持续运转着丹田里的那颗金瓜子,像用小勺子舀水一样,一点一点往身体各处转移灵气。
丝毫她也不敢停顿,全因一停,她就有种腹部被绞起来的痛,此外还会有些想吐,像吃得已经到了嗓子眼儿却还要硬塞的感觉。
她维持这种接收,搬运,转移,然后再接收,搬运,转移,一直到头顶的那一小块天空数度明灭。
期间也下了几次大雨,还有惊雷“噼噼啪啪”地砸下,就像老天在生谁的气,正释放着天威,以示警告。
但是,她身后的光亮却始终存在,火光连晃都未晃动一下。
这些沈韶春通通都有感觉。
只是,她却被迫做个蚂蚁搬运工,始终未抽得开身来。
等到那个密集倒豆子的声音,逐渐变成极缓慢的滴水声,直至最后完全停歇之后,她心中的小人儿才一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长长呼出一口气。
停止了忙碌,沈韶春才得空回过头来瞧了眼她灵海里的那颗金瓜子。
此时,它已经不再是颗飘飘荡荡的金瓜子了。
而像个历经了漂泊,终于寻到落脚处的游子,在灵海内的一个小孤岛上扎了根。
沈韶春从半空落地,蹲在金瓜子砸下去种进土里的那个窝窝边。
出于好奇,她伸手抠了抠,抠开它周遭泥土上覆盖的那层绿油油的青苔。
她惊奇的发现,金瓜子的尖儿这么短时间内,竟就已经生了根扎入了土中。
嘿,这土还是黑色的土。她记得这是所有颜色的土壤中,最肥沃的一种。
“小家伙,你倒是挺会选。”沈韶春用手指摸了摸它的大头部分,夸道。
跟小金瓜子待了一会儿,她大梦初醒般想起她此时所处的环境,这才赶紧起身飞离那个小孤岛。
神识渐渐由内而外放出来,沈韶春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第一时间就是去寻找苏玉舟的身影。
映入眼帘的景象吓得她双脚发软。
苏玉舟这疯批,正盘着双|腿悬浮在半空,五条鲜红的血线由他身体中连出,分别伸入他身下的五个火盆中。
他就若一个血袋。
而那五个火盆早已不是原来五角星的模样,此时看得出是两条线段相交,是个菱形的阵型。
而这五个火盆,分别是两条线段的两头和中间交叉的那一点。
却不知是个什么阵型。
此时阵型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玉舟的死活。
沈韶春开口唤人,她也没用几分力气,声音就雷大,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了下,忒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