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去, 便能瞧见睡在榻上的沈镜。
他竟然真的信守承诺了?简直不可思议。
该不会他又用了安神香,自己没有察觉到?
这般想着,苏攸棠便悄悄起身走到香炉旁,刚打开香炉的盖子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阿棠这是信不过我?”
苏攸棠轻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 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还不是担心某人没有抓到我把柄被气哭了, 我好哄她。”沈镜轻笑着说。
苏攸棠:“我才不会被气哭。”说着便放下手中的香炉, 推开他坐回床上。
沈镜拿过香炉晃悠到她面前:“不再仔细查看查看?”
“还查看什么?里面连一抹灰都没有。”苏攸棠没好气道。
沈镜:“或许是我早起把灰倒掉又清洗干净了呢?”
香炉上连一丝水渍都没有, 沈镜这是纯粹在逗她呢?
苏攸棠不想理会, 轻哼一声便出了门。
这天沈家人用过朝食, 吴婶便过来串门。
吴婶的伤也早就好了, 这几日每天都过来帮忙照顾林氏。
其实林氏也不需要人伺候, 多是过来同她说说话。
两人无聊, 又拿起绷子开始绣花,一边聊着外面的事。
三人在院子中的树下乘凉,吴婶便面带喜色说道:“咱们这何知府真是个好官, 那个狗县令和他那疯婆娘的案子已经判了。
抄家的时候发现了狗县令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账簿,仅仅是在俞州上任的这几年就有上百万两呐。
啧啧,再加上包庇他那疯婆娘杀人之罪, 两人都被判了个秋后处斩。”
这王黄氏杀人偿命,王仁至贪污受贿罪有应得。
吴婶:“还有那个作伪证的赵大全被杖刑五十, 恐怕得落下病根子了。
至于那个贾耀,也被流放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苏攸棠疑惑:“贾耀因何被流放了?”她自然不是同情他,纯粹是好奇而已。
贾耀虽受人指使, 胡乱指认林氏是凶手,顶多像赵大全那样被仗责,这被流放就有些稀奇了。
吴婶:“这坏人呐,哪能只做一件坏事?听说是之前偷了人家的东西,又得罪赌坊的人,所以最终被判个流放的罪。”
这事也算是彻底的结了,林氏也不想再去关注那些个人,恰好花猫又在欺负小狼,林氏便问道:“这些日都忘了问了,这小白狗是哪里来的?”
小白狗?
苏攸棠看着被花猫压在肚皮下的小狼,还真的很难联想到这是一头狼。
苏攸棠:“从山庄带回来的,我同夫君迷路时恰好遇见了它,它带我们回到山庄。
想来也是一种缘分,便将它带回来了。”
吴婶看着小白也心生欢喜:“我看养着挺好了,等以后大了,还能看家护院。”
小白除了苏攸棠,最喜欢的就是阿福,便是沈镜它有时候都不理会一下。
三人正说笑着,便听到了敲门声。
苏攸棠起身去开门,一猫一狼跟在身后,倒是有趣的紧。
“冒昧打扰了,阿棠。”
震沅镖局中,沈镜与阿福还有沈寿以及刑昊四人正在一间密静的房中商讨着之前遇见那一群黑衣杀手。
沈镜:“为何段珩到了俞州,我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沈寿与刑昊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沈寿:“主子说的是当今太子段珩?他现下应该在西南才是。”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那群人追杀的是与段珩同姓名之人?”
沈镜目光冷凝,沈寿觉得这屋中凉快了不少。
沈寿不禁在心中腹诽,上次在沈家有嫂子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话的。
刑昊见状替沈寿解围:“许是西南那个是为了眼神耳目所用,他会来俞州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到的这么快。”看了沈寿一眼,又不甚高兴的补了一句:“暴露的也快。”
沈镜:“什么意思?他为何一定要来俞州?”
刑昊:“我们接到消息,太子段珩在瑾王府有探子,之前瑾王的二儿子不知从何处得到主子还在世的消息,派人刺杀主子。
这事瑾王不知,却被太子的探子知晓了。等主子布了局让瑾王的二儿子知晓主子还在世是个假消息时,太子的探子已经将迷信送了出去。
偏是那之后那名探子被发现,死于非命。
也因此太子便知晓主子在俞州,便是没有西南这一行,太子也会找来俞州。”
沈镜喉咙像是透着一股寒意一般:“他有何脸来找我?他的好父皇害死我父王还不够吗?”
其实重活一世的沈镜心中明白,段珩为何来寻他,不过是想让自己助他登上那个皇位罢了。
段珩虽是太子,可皇帝一直软弱无能,瑾王虽然远在封地,却手握重兵。
不除掉瑾王,段珩便是当上皇帝,这个位子怕是也做不稳当。
而上一世也的确如此,沈镜高中状元那年,皇帝年底驾崩。段珩坐上皇位,第二年春,瑾王便反了。
最后竟是沈镜这个文臣身披铠甲奔赴沙场,才保住段珩这摇摇欲坠的皇位。
众人闻言心中惊讶,不明白沈镜为何说是当今皇帝害死了他父亲?
阿福:“主子,害死荣王的不是瑾王吗?主子为何说是龙椅上的那位?”
说起来这还是上一世,瑾王落入沈镜手中,他才知道的那些事。
当今皇帝还是梁王的时候,唯一有实力与他争夺皇位的便是瑾王。
荣王,也就是沈镜的父亲,是老皇帝最小的儿子。
梁王的母亲与荣王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说起来梁王与荣王不仅是亲兄弟也是姨表亲。
因这层关系,荣王自然只能站到梁王这边。
梁王也是对荣王这个弟弟疼爱有加,上一世的沈镜虽对这个皇帝伯父没有杀死瑾王替父亲荣王洗清罪名颇有怨恨,最终只当他太过软弱。
万万没想到当初陷害他父亲荣王谋反的就有梁王的手笔。
因为梁王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发现老皇帝有意立荣王为帝。
所以才会与瑾王合伙陷害荣王,荣王也许至死也知他最爱的哥哥也一心想要杀了他。
沈镜不欲多说,最后只道:“尽快找到段珩,不管如何,段珩不能死在瑾王府人手中。”
若是段珩死了,怕是上位只有瑾王了。
沈镜颇为无奈,当今皇帝不仅软弱,子嗣也薄弱,除了段珩一个儿子,只有几个女儿。
沈镜活了两世,对那个皇位也没甚么兴趣。
阿福、沈寿与刑昊皆领命。
沈寿:“主子,这次让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真的没关系吗?”
即便是听到夫人二字,沈镜表情也柔和些许,“阿棠迟早是要知道的。”
沈寿:……
合着刚才冷脸的主子去哪了?
他们这边商议要事的时候,苏攸棠见到来访的是何柔,几句寒暄后,便同林氏说道:“娘,我同朋友去外头茶馆说会话,晚些时候回来。”
得了林氏的应允,苏攸棠便跟着何柔一同离开。
到了茶馆后,苏攸棠便对何柔盈盈一拜,何柔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阿棠你这是做什么?”
苏攸棠:“当然是多谢知府千金相救,若是没有你,想必知府大人也不会那么及时赶到衙门。”
何柔面上浮起一起一层红晕:“你知道我的身份啦?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你一直没问,我也不好大咧咧的说我知府的女儿。”
何柔一边说话一边拉着苏攸棠坐下:“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沈公子。
沈公子派人来寻我,我只是告诉那人我爹的行踪,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苏攸棠:“你这还叫没做什么?这没做什么,就让我们承了大恩。
阿柔还想做什么?”
何柔被她的话逗笑了,“既是这样,我这个恩人,若是挟恩图报,阿棠你会不会生气?”
说完看了苏攸棠一眼,许是害怕她生气,不等她说话,便又继续道:“阿棠,其实这事之前我约你与静儿去茶楼的时候便想摆脱你的。
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只得暂且作罢了。”
苏攸棠一脸严肃,眉头紧皱,看起来不愿意极了。
何柔有点忐忑,还是开口道:“阿棠这事事关一条人命,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这般厚着脸皮挟恩图报……”
“好了,我逗你玩的,瞧你,额头都沁出汗来了。”苏攸棠说着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对了,你说什么事关人命的事?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何柔被她这么一惊一吓的,眼睛都红了。
苏攸棠连忙道歉:“诶,是我不好,我没想惹你哭的。”
何柔抓着她给自己擦汗的手:“阿棠,你还记得你们在山庄失踪的那天吗?”
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苏攸棠怎么可能忘得了?
何柔见她点头又继续说:“那日你们趁夜离开后,忽然有个重伤的男子闯入我房中,他当时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不得不答应帮他。”
苏攸棠沉默片刻,只问了一句:“那人可是穿着红衣?”
第87章 我是阿棠的堂兄
何柔被问得一怔, 她是知道苏攸棠与沈镜外出的那日被人追杀了,顿时有了联想,惊恐的掩唇道:“是他追杀的你们?”
苏攸棠见她误会, 连忙解释道:“虽然夫君只是个书生,倒也不是手无缚鸡之人。”
何柔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我还以为救了不该救之人。”
随后又疑惑道:“那阿棠你是如何知道他那日穿着红衣?可是见过他?”
苏攸棠也是灵光一闪,她记得沈镜说过那些人是错把他们当做目标了。
现下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那些人一直追着沈镜不放, 他们要杀的人自然是男子。
那群傻子不知道目标定然是有标志性的东西让他们错认, 沈镜除了长得帅也没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唯一惹眼的便是那日的一身红衣。
想通了之后, 苏攸棠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说到底那天的无妄之灾的缘由竟还有她的一份。
当然究其根本还是被何柔救了的这人。
她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害她与沈镜那般的惨?
何柔见她一直不说话, 心中有些惶然:“阿棠,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 我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强人所难?”苏攸棠有些好奇, “阿柔你打算要我怎么帮你?”
何柔:“那人现下受了重伤不宜舟车劳顿,可我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女子定然不能将他藏匿于家中。
所以能让他暂住到阿棠家中吗?”
却是强人所难些。
苏攸棠:“为何不让他住在客栈?”
何柔看了一眼左右,才倾身靠近苏攸棠小声道:“有人在追杀他, 带他回城那天便有人追了上来。
幸好对方顾忌我爹俞州知府的身份,才没有动手。
即使是这样,那群人还是看了一眼马车内。”
苏攸棠顿时来了兴趣:“阿柔是如何瞒过那些人的?”
何柔:“这还要多亏了我爹, 因为我爹的缘故,我小时候便有人想要绑架我, 虽是没能成功,但我娘也多了一个心眼。
给我的马车底部做了夹层,虽然里面小了些,但蜷缩着还是能躲进去的。”
苏攸棠虽然听得入迷, 可终究还是清醒的。
何柔这样有婚约的女子不能带陌生男子回家,难不成她这个成了亲的就能带陌生男子回家?
等等,何柔有婚约?还真是让人惊讶。
苏攸棠:“阿柔不瞒你说,这带个男子回家确实有点难。
你不知道,我夫君他……”
“沈公子不是都听阿棠的吗?”
苏攸棠满脸疑惑:“诶?阿柔你这是听谁说的?”
“静儿啊,她说沈公子对你很好,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办法摘给你。”何柔一脸真诚的说。
苏攸棠:……文静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
我可以当面给你解释!
何柔:“难道不是吗?”
苏攸棠:“沈镜他其实——”
忽然屏风后传出一声茶盏碎裂的声响。
苏攸棠顿时警觉:“有人!”说着便快速地站了起来,想要查看一二。
何柔连忙拉住她:“阿棠,你别急,不是坏人!”
说完又转头对屏风后的人说厉声道:“我不是不让你出声!”
苏攸棠看向何柔:“是阿柔救的那人?”
何柔满是歉意:“对不起阿棠,他偏是要跟来,我没办法。
而且我也不能让我爹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定会打死我的。”
说完又凑到苏攸棠耳边小声的说道:“阿棠,我向你发誓,救他对沈公子绝对有好处。”
苏攸棠复杂的看了何柔一眼,将她拉到一边,离屏风远远地。
“阿柔,不是有没有好处的问题,而是让沈镜知道我带个陌生男子回去,他能把我塞井里当月亮。”
明明苏攸棠说的是一件骇人的事,何柔还是被她这形容逗笑了。
猴子捞月,沈镜塞月亮吗?
不等何柔说话,屏风后的男人便走了出来。
苏攸棠第一眼瞧见那人的时候,便怔住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颜狗。
这男人长得真好看,不同于沈镜的陌上人如玉,也不同于刑昊的健硕型男,是一种间于两者之间的成熟型儒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