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君瑛容和慕正山齐齐投向赞许的目光。
慕微澜顿时眼眶就微红了,眼含热泪,朝着父亲就跪下了,“澜儿深谢父亲和夫人了。”
慕正山赶紧将她拉起来,“一家子人,哪有说谢不谢的。”
慕明珠撇了撇嘴,也收起了傲娇的架子,算了,谁让自己的确偏受父母宠爱多年,婚嫁之事上,就当是之前欠大姐姐的,现在补偿回去,她心里也好受些。
白清芜呢,看着眼前景象,脸上写着大大的无语。
好一颗芳香四溢的绿茶树啊,又绿又茶,还爱给自己立贞节牌坊。
慕微澜瞧着时机差不多,开始切入正题,“今儿澜儿听了祖母说了许多话,心里也藏着很多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慕正山直言,“但说无妨。”
“祖母所说,退掉二妹妹和太子殿下的婚事,澜儿是赞同的,二妹妹心无城府实在是不合适入住中宫,但若只是因家中没有合适联姻人选,澜儿愿担起重担。”
慕微澜拭去眼角的泪痕,微微扬着脖颈,一副为家族大义的样子。
慕正山皱眉,面露犹疑,”这……“
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就被母亲厉声打断了,“不可!”
君瑛容还是第一次对慕微澜说重话,她拍着床榻,板着脸呵斥道:“刚刚我是怎么说的?澜儿难道没有听进去么?”
面对祖母的质问,慕微澜有些语塞。
她想到了可能是凌莲心不服,定会与她抬杠,但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会是祖母。
“我……我只是……”慕微澜咬着唇瓣,赶紧跪下请罪,却仍是咬着想法不放,既然开了这个口,她索性说到底。
“是澜儿为重振家族心切,想着大哥哥能拿回兵权是最好的,但多寻出条路子,以做不防之需,才能真确保家族延续无虞啊。”
有两条路可以走,为何偏偏要封死一条!
“澜儿有这个心就好了,你要能嫁给一个得力的夫家,以后两家在朝堂上相护扶持,联手共进,也能是家族长久之道。”
君瑛容软了语气,为澜儿分析其中利害。
“但与太子的婚事,还是作罢了吧,慕家族亲上下,包括奴仆们也要叮嘱到,以后休要再提!”
就算会被那些个世家大族笑话一阵也无妨,关起门来不听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了,等日子一长,事情就会被淡忘,谁还会将一个婚约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慕家所有人齐齐称是。
慕微澜紧闭双目,胸口郁结难舒,事情已经定论,覆水难收。
她只想嫁给渊哥哥,得到家族的祝福,名正言顺,可为什么就不能随她的意!
非要逼得她踩着慕家,亲人的骨肉上位么!
慕昭的脸隐于暗光处,嘴角嗜着戏谑的笑容,看慕微澜的眼神,就如跳梁小丑般,她自导自演的努力了半天,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未嫁之身与人私会,白日假山中宣淫,殊不知有句古话说的好,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而她这种破了身子,还不给名分的,连个妾都算不上。
好端端一个慕国公府嫡女,非要去学勾栏瓦舍的做派,可那太子也是个风流人物,家中娇妾美婢无数,外头野花朵朵开,慕微澜不过其中一朵而已。
第八十三章 同样的海棠花簪,送给两人
“好了,事情都已经商量好,就先到这里,我也乏了,要休息了。”君瑛容难掩疲态,声音中透着虚弱。
”那儿子,儿媳告退。“慕正山和凌莲心携手而出。
“孙子,孙女告退。”慕昭慕明珠和慕微澜跟在父母亲身后离开。
屋外,太阳亮的晃眼,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重。
“昭儿,随为父去书房。”慕正山对慕昭说道,转头让莲心先领着孩子们回去。
等父子二人走后。
慕明珠亲昵的挽着母亲胳膊,凌莲心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又看到身边还有澜儿,耳边响起婆母教训的话,要一碗水端平。
于是招呼着澜儿,“要不要去浮澜院坐会,说说体己话,吃个糕点如何?浮澜院的小厨房有个厨司做的樱酪酥味道十分不错……”
慕微澜兴致恹恹,勉强扯出笑容,没有耐心的拒绝道:“谢过夫人邀约,可澜儿还有事没有忙完,先告辞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阴郁,没空在凌莲心面前继续做戏。
慕明珠不禁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大姐姐与母亲不睦,祖母非说是母亲的错,可母亲有时也想与大姐姐亲近,每每吃了闭门羹,谁还愿意再去用热脸贴冷屁股。
凌莲心只能道:“去吧。”
“母亲,大姐姐她太也不识趣了。”在慕微澜走后,慕明珠为母亲抱不平。
凌莲心无奈一笑,“终不是亲生的,始终隔着一层,我们不必理会了,先回去吧。”
慕明珠点头,“嗯。”
白清芜默默跟上。
慕微澜脚步匆匆去了花园后头的假山,四下张望无人后,放出信号给凌溪月,便焦急的等她过来。
过了得有半个时辰,凌溪月的身影才姗姗来迟,慕微澜站得脚都有些麻了。
见到她,慕微澜出口抱怨,“你怎么才来!”
凌溪月笑容愈发的深了,凉凉说着,“大小姐真是矜贵,等不得人呢。”
“耽误了太子要事,你负的起责么!”慕微澜懒得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别忘了,你是奉太子之命进府,对我凡事无有不应。”
凌溪月敷衍的答应着,“那大小姐也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说吧。”
“君瑛容那个老婆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借着夜王殿下的由头,她要悔婚,毁掉渊哥哥和慕家的婚事。”
慕微澜蹙着柳眉,心里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
君瑛容活了大半辈子,生于皇庭,先后历经两朝皇帝,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如今不过出了夜王的事,又不是渊哥哥出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悔婚,定是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是她没有对外宣于口的。
但慕微澜拿捏不准,就算盘尽心中所思,也没有什么定论。
“呵,真是有意思。”凌溪月挑眉讥笑,眼眸中的光似刀片锋利,“你们慕家近些年受皇后和太子殿下的庇佑,怎么?慕昭才展露些头角,慕家就要过河拆桥了?”
“现在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么!”慕微澜不禁头痛,这个‘凌溪月’简直难对付,平时话里话外挤兑,对她不恭敬,看在是渊哥哥的人份上,才没有计较。
而现在紧要关头,凌溪月怎么还拎不清!
“你跟我拌嘴斗气,就是失职无责,等我那日见了渊哥哥,定要好好与他细说,你做的这些‘好’事!”
慕微澜高傲的扬起下巴,就是让凌溪月认清楚谁是主,谁是仆!
在她的地盘上,还能让这个不见光的玩意儿欺负去了?
凌溪月眸中带着浓浓讥嘲,冷眼瞧着她,不屑的笑出声来,“可真是吓死我了呢,大小姐啊,你也不想想,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了呢?”
慕微澜的高傲神态,凝滞在脸上。
她攥紧帕子,心下一惊,是啊,她有多久没有见到渊哥哥了。
为何过去这么久,渊哥哥都不来看她,他是不是厌弃了她?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念头一旦产生,慕微澜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可嘴依旧很硬,撑着脸面,梗着脖子继续道:“渊哥哥朝政繁忙,顾不得儿女情长,我身为他的女人,自是理解的。”
凌溪月抬起帕子,抚了抚鬓边的海棠花簪,皱着眉颇为苦恼的想着,“嘶,大小姐无名无分,不知算太子殿下哪门子的女人?”
“你!”慕微澜彻底端不住了,尖利猩红的指甲直指凌溪月的鼻尖,刚想发作,却瞥到了她鬓边的簪子,缩着瞳孔,喃喃道:“海棠花簪?”
“大小姐说这簪子?”凌溪月素手摘下,捧到她眼前,好让她仔细看清楚,“有次太子殿下去首饰店里,顺手给我买的。”
凌溪月垂着眸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小脸微微熏红,“太子殿下说海棠花娇弱,孤影自怜,很是衬我呢。”
慕微澜不顾仪态,一把夺过海棠花簪,不可置信的仔细看着,这与渊哥哥送她的那根海棠花簪,竟然一模一样!
耳边也回响起,当时渊哥哥送她海棠花簪时,说过的话。
‘海棠花娇弱易折,孤影自怜,与你的性子别无二致,将海棠花化作簪子,由我好生相护,定不让你轻折去。’
慕微澜痴痴的含着泪,却凉薄的笑了。
同样的海棠花簪,同样的话,渊哥哥却同时对两个女人说过。
前者是身份尊贵的慕家嫡长女,后者是卑贱如鼠蚁的暗卫,随时能为主子所卖命的奴才!
慕微澜仍不死心的问出口,“你与渊哥哥睡过?”
凌溪月一脸冷漠的回答,“主子有所求,奴自是满足。”
她说完,还不忘从慕微澜手里将海棠花簪抢了回来,珍惜的摩挲两下,重新插回了发鬓中。
“太子殿下既然属意大小姐,以后中宫之位,就要大度明事理些,需知太子以后要有三宫六院,无数美人陪伴在侧的。”
凌溪月回过头来,劝着慕微澜想开些,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对她没好处,只会徒增太子殿下的厌烦。
慕微澜嗤笑出声,“渊哥哥果真博爱,饥不择食。”
把凌溪月讥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低声恶狠狠的威胁道:“大小姐今日与我的这些话,我定一字不落的告诉太子殿下。”
第八十四章 与寒门结亲,可以考虑
“也好。”慕微澜正好想听听渊哥哥,是怎么跟她解释的。
凌溪月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只留慕微澜独自在假山踌躇徘徊,对未来的路满目无望。
她有祖母庇护,只要继续循规蹈矩,用不了两年便能出阁,祖母定会为她选一门世间最好的姻缘与夫君,让她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生。
可她心里一直清楚,世间最好的姻缘,是嫁给太子,做未来的皇后,她野心太大,做世家大族的主母,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只有母仪天下,史书记载,才不枉这一生轰轰烈烈。
若为后,便要替渊哥哥,将慕家兵权永远归于他手,她只能踩着历代族亲的骨肉与血,爬上那个高位。
慕微澜仍然固执的自言自语,“祖母啊,慕家做个有名无权无势的外戚不好么?”
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她快速的擦拭干净,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浮澜院
凌莲心扒拉手指,默默盘算着,京中世家大族的公子有没有到适婚年纪,又特别有出息的,最好能让明儿嫁过去做长媳,能直接统管内宅。
她这半生就真正掌管内宅过,所以对这方面有偏执的想法。
慕明珠撑着下巴,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又勾,也不见樱酪做好呈过来,直着急,于是对旁边的白清芜说,“快帮我去催催,怎么还没做好樱酪?”
“是。”白清芜得了令,正要去。
“站那。”凌莲心嗔怪的瞪了一眼慕明珠,“你啊,整日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那脑子都成浆糊了。”
慕明珠泄了气,不情愿的嘟着嘴,不服的小声辩解,“以前女儿是准太子妃,母亲唠叨我就算了,怎么现在都不是了,你还说教。”
“那以后不嫁人了?”凌莲心恨铁不成钢,用手指戳了戳她额头,“你当世家大族的内宅,是好管的?”
慕明珠耸耸肩,拿着自家举例子,“母亲看,现在不就很好嘛,开支用度清晰,仆从下人干活得力,只需立好规矩就是了。”
“那是你父亲心里只有我,院子里头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货色,以后你能有这本事,让夫君只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
凌莲心扶额,明儿怎么只看眼前呢,家家都不同,更何况放眼满京城中,也就慕家的内宅算是消停。
谁家不出个争风吃醋,正妻和宠妾不和,有貌美女婢爬主子床榻,外头养着妓当外室的笑话?
慕明珠呲着一口小白牙笑着,打着马虎眼,“母亲自有这本事,女儿自能遗传。”
凌莲心彻底觉得自己的女儿没救了,她又开启了碎碎念。
“你父亲年轻时也是风流,那不是岁数大了,力不从心,我趁机吹了枕头风,打发了没有生养的妾室,这才有了如今的舒心日子,自古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
慕明珠赶紧跟上,拍马屁,“所以还是母亲厉害!”
凌莲心被整无语了。
这时,婢女端来了热腾腾的樱酪,慕明珠见了眼前一亮,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母亲日日唠叨,说的那些话,她其实都知道,可现实如此,她难免想去逃避,甚至产生了,嫁不嫁人也就那回事。
出了阁,去了别人家,一个完全陌生的宅子生活。
慕明珠从小就看到祖母对母亲的苛待,常常拿母亲的出身冷嘲热讽,对婆母和儿媳的关系十分抵触。
以后嫁人,难免有恶婆母刁难儿媳,夫君花心风流,亲戚妯娌间繁杂琐事,内宅打理开支,大度宽容接纳每个妾室,将妾室的孩子养在身边……
诸如等等,这么多。
慕明珠想想都头疼,咬着樱酪发出一声叹,“嫁人没意思,还不如在家做姑娘呢,有父母疼爱,什么事都有你们替我扛着,我活得多无忧无虑啊。”
她想,如果她长不大多好,时间一直定格着。
“胡说。”凌莲心板着脸,“哪有女孩子到岁数不嫁人的?这话,出去不许乱说,仔细让别人笑话。”
凌莲心还盘算着公子呢,这就被打断了,脑子乱成麻,再梳理起来也费心神,“算了,等夜王殿下这事过去,我出去到各个席面上走动,好好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