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答应了你祖母,还要先挑到好的人家,给澜儿留着。”凌莲心想着,得亏老爷的子女不多,要不光操劳婚事,就够她烦心死了。
白清芜看出夫人烦恼,适时插话,“我有个想法,可以给夫人一个参考意见。”
凌莲心知道她的主意多,“你说。”
“三年一开恩科,天下英才齐聚京城,历经笔试殿试,以甲子十二榜入朝为官,不如等到后年放榜,夫人择个寒门出身的进士,为女婿。”
白清芜觉得这不失一种好办法。
凌莲心回绝,“我的明儿出身高贵,怎能配与寒门?传扬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如此低嫁屈就,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她绝对不会同意。
白清芜遭到训斥,继续心平气和的说着,“夫人先别着急,可否等我分析其中利害。”
凌莲心僵着脸色,勉强答应着。
“寒门子弟苦读十二载,一朝登榜入仕,官阶高低自是不如官宦子弟出身的,但慕家举荐,求个有前程的官职,也算容易。”
“且寒门中举,会更加珍惜脱离百姓身份的机会,若慕家此时抛出联姻,让二小姐从他微末时伴在身边,于情于恩他都会倍加珍重。”
凌莲心听着白清芜的话,脸色有些松动。
白清芜见苗头渐好,于是继续乘胜追击的说下去。
“二小姐心性单纯,并不适合嫁进大宅院里,应付那些表里不一的妇人,寒门出身,亲戚妯娌间人口简单,对二小姐更是如看星星月亮般敬着供着,更不会有恶婆婆。”
二小姐嫁给寒门子弟,慕家根基百年,势大,最起码得让那寒门少奋斗二十年,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些亲戚妯娌们,无不得巴结讨好二小姐,才能过上好日子。
“还有呢?”凌莲心不由得点着头,兴致被带起来。
第八十五章 朝堂上唇枪舌剑
“再说那些妾室,成婚初,便以酒色误事,将心思都放在仕途上,阻止那寒门纳妾,寒门碍于各种顾及和考虑,定会听之采纳之。”
“就算一朝羽翼丰满,做成大官了,不顾糟糠妻在微末时,不离不弃的相伴,动了纳妾的心思,二小姐早就诞下嫡子嫡女,地位稳固,只要说动寒门,纳妾可以,但必须喝避子汤,不能有异姓子。”
前期,寒门不敢得罪岳丈家,定会二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能因为外头不值当的女人,惹得再与岳丈家不和。
后期,就算寒门打着内宅空置,让同僚笑话,想纳两个充充门面,可以,由二小姐出面,既能表现出大度来,又能借机挑着老实本分的,进门偷偷赐下永不能生孩子的汤药,便能永远除了顾虑。
慕明珠眸光发亮,动了心思,“清芜说的,倒是不错。”
“住嘴。”凌莲心佯装呵斥了句,但她也跟着动心了,只是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就是了。
“虽然如此,但老爷未必能答应。”
她为了明儿好,省去诸多的琐事烦恼,可老爷还是要顾及家族大局考虑的,与世家大族联姻带来的利益,远比一个在朝堂上毫无根基的寒门好多了。
世家大族儿女的婚事,从来都是利益为先,明儿自是不例外。
白清芜却不以为然,“夫人此言差矣,我觉得老爷还会高兴。”
“为何?”难道她还能比,凌莲心更懂老爷的心思么。
“寒门的确在朝堂中毫无根基,所以更为慕家所用,相当于民间倒插门的说法,若他在朝廷中有一番基业,定会算在慕家头上,更何况慕家世代出武将,有文官相衬,一文一武更相得益彰。”
白清芜将其中利弊分析的极为透彻,眼光见识远远超乎于凌莲心的想象,她重新正视起白清芜,一介小小婢子,竟也有这样的见地,很是不容易了。
而白清芜还在继续说着,“在名声方面,慕家与寒门结亲,书香清流人家,世家望族还得夸慕家一句,不攀附权贵。”
舍了与太子订的亲,去和寒门结亲,估计亘古未有,这无疑是个大胆的决定,但背后却透出了许多好处,让凌莲心感到心动,更别说老爷了。
“自然,夫人若是有更好的条件,也是世家望族的,当然最好,都是为了二小姐着想,刚刚我所说,都是拙漏之言,只当是闲谈了。”
白清芜谦逊道。
二小姐对她极好,从来不主仆相待,更多时候是朋友之交,所以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想着微二小姐好的, 至于其他,她自不会想着去邀功。
凌莲心将一袋金瓜子塞到白清芜手中,“你有功,自是要赏。”
“你几句话,倒是将明儿以后都考虑进去了,虽然你们主仆时日不多,但竟能比我这个当娘的考虑都要周全。”
这是凌莲心万万想不到的。
白清芜揣着一袋子沉甸甸的金瓜子,将笑容暗暗压在心底。
“我身处低位,看多了市井中的家长里短,夫人身处高位,自是不清楚的。”
慕明珠非常高兴,清芜的这些话,真真是解了她的心结,笑容甜甜露出小虎牙,“清芜可堪我的小军师了。”
白清芜陪着夫人和二小姐闲聊说笑了好一阵,眼见她们喜笑颜开,可她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依旧是心事重重。
书中内容,因为她的出现,已经偏离了预订的轨道,许多大事发生了改变。
就比如,慕家和太子殿下解除了婚约。
但凌溪月这个祸患还没有真正除去,就如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慕家掀起血雨腥风。
还有阿九,不知他这场风波究竟怎么平?
身为患难之交,她却只有干着急的份,帮不上任何忙。
皇室之争,朝堂动荡,波云诡谲,深秋已至,今年的冬天大抵不会太平了。
——
最近,满梁朝上下,京城之中,街头巷尾百姓口中的谈论之事,都是夜王殿下怒杀高僧,掀起轩然大波,舆论造势分为两派。
一派,是些守旧老臣和酸儒书生,坚持要降罪于夜王殿下,梁朝律例严苛森严,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夜王殿下就为了个昔年妖妃,杀尽高僧,简直违背道德礼法。
另一派,是些文臣武将与百姓们,他们将夜王殿下奉为神邸,战神,因为他,天下子民免于战火流离,在他们心中,求佛拜神,都不如夜王殿下挥起长剑,守家卫国。
早朝连续三日,议政殿内争论不休,群臣舌战,比那菜市场里吆喝贩卖砍价声,还要凶得厉害,不可开交。
“夜王视朝廷律法于无物,公然在后宫杀人,如此大逆不道,猖狂至此,可将皇上与皇后放在眼里!还不严惩的话,以后人人皆可效仿,那天下就乱了!”
“居功自傲,功高盖主,势必有不臣之心啊!望皇上严审,彻查!”
太子派的臣子们,齐齐上书,瞪着双眼梗着脖子,仰着头面红耳赤的喊道。
而跟着夜王殿下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武将,一心要为殿下鸣不平,护殿下安然无虞,那群只会纸上谈兵的文臣们,除了会说些漂亮话,他们又能懂什么?
“后宫太平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邪祟侵扰,而皇后娘娘毫无预兆的在宫中除妖孽?实在是令群妃和众臣惶恐啊!”
“臣等质疑,皇后娘娘此举,是大兴厌胜之术的前兆!”
他们说夜王殿下在后宫杀人,实乃旷古奇闻,藐视皇权君威,是有不臣之心,那武将们便说皇后娘娘满宫除根本不存在的妖孽,居心也叵测。
“若夜王殿下没有杀蛊惑皇后娘娘的妖僧,及时阻止的话,那今日,百姓们口中所论的便不是夜王,而是皇后啊!”
武将们拼着得罪皇后娘娘的风险,不顾平日里夜王殿下隐忍的教诲,他们就要撕破这层脸皮,看看是谁更难堪,更不顾朝廷律法,道德伦理。
第八十六章 事态发生逆转
太子君离渊听到武将们,指责母后失职,心中的火气蹭蹭就上来了,他一甩蟒袍,对着他们厉声呵斥道。
“皇后为国母,后宫之表率,你们竟字字句句对她没有半分恭敬,是何臣子之理?”
“至于厌胜之术,更是荒唐!后宫宁不宁,前朝又怎会知,自是后宫中有了妖孽缠身的苗头,母后为了事态不继续严重下去,也为了安定人心,没有宣扬出去就是了。”
随附太子殿下的文臣们,又跟着嚷嚷了十多句。
武将们到底口才不如他们,胸中没有多少墨点,被堵得连句话都说不出口,还在酝酿第一句话该怎么妥帖的回时,十多句话一连串的出来。
他们也不敢轻易去说些什么,生怕哪个词没有用对,又给对方抓住把柄,就像苍蝇叮有缝的蛋似的。
心里都暗暗的直骂娘,文绉绉的说话真是急死人了,要这不是朝堂上,他们早就对骂起来,再不服就拖出去打一架,也比舌战的强。
眼见武将们暂时落了下风,君离渊冷哼一声,不屑的转过身躯,眸中闪过自负的暗光,他胸有成竹,这次他不把夜久殇那个崽种狠狠踩在脚下,再也翻不起身来,他就不配姓君!
这些年,可终于让君离渊抓着夜久殇的把柄了。
眼见夜久殇越来越势大,羽翼丰满,兵权在握,能够在朝堂上与他抗衡,父皇也对夜久殇越来越倚重。
母后常常咬牙切齿,夜不能寐,辗转难眠之际,每每懊悔恨当年处死那妖妃的时候,没有连带着将夜久殇也弄死。
按着母后的话说,那妖妃是父皇心头上的肉,她煽动民心动荡,正逢干旱与兵祸,逼迫父皇下旨,光明正大的用白绫赐死了妖妃。
父皇将所有过错,都归在了母后身上,险些父皇亲手掐死了母后。
妖妃死后,父皇连夜带着夜久殇出宫,亲自扣响夜家的大门,密谈了整整一夜,一代君王在心腹之臣前落泪,亲自将夜久殇托付给夜家照顾。
母后这才没能有机会下手,弄死夜久殇。
君离渊心里正在感叹前尘旧事的时候,却听到龙椅之上,珠帘之后的帝王发话了。
不怒自威,压着火气的声音响彻大殿。
“朕身在后宫,也常让妃嫔伴驾,怎么没听说过有妖孽的出现,也没人与我朕反映,太子不妨与朕细细详说,皇后是从哪看到的?或是道听途说的?”
许久没有发话的皇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向着夜王殿下啊。
武将们顿时燃起希望,暗戳戳的搓着双手,兴奋溢于言表。
纵然文臣们能说会道的,可皇上心里认准了谁,就会向着谁,可不是他们说几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
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口干舌燥,没有分出个所以然来。
而皇上的一句话,似是将局面打开。
中立的大臣们心中就有了谱,就比如去其中的慕国公爷,他谨记老母亲的教诲,这些日里从不掺和纷争,一言不发的站着。
现在听到皇上的话,明白皇上的态度,他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角的汗,果然母亲还是心里最有谱的。
君离渊脸色一僵,作揖,斟酌着回禀,“儿臣是听母后说的,想来近日父皇常常为朝政之事烦忧,母后不想再给父皇添事,做些力所能及的。”
这话,算是把皇后给卖了,儿子把母亲推出去背锅,不愧是君离渊。
文臣们闻言,眉头不约而同的一皱,这……
武将们就差把胜利二字,写在了脸上。
中立的臣子们,还是继续当木头人吧,明哲保身不掺和。
“那便退朝,等朕去凤仪宫好好问问皇后,究竟如何后,再议吧。”皇上威严的声音响起,缓缓站起身,离去。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错愕。
这就完事了?
三天了,皇上就说了这三句话?
事态越发的玄妙了,现在真成一团迷雾,看不清了。
君离渊有些手足无措,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似乎是说错了话,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也没有办法收回来。
大臣们陆陆续续散去,三三两两的集结成团,低声嘈杂的议论着,时不时抬眼四下看看,别有学着做不明之事,偷听墙角。
慕正山信步走着,突然瞧见旁边有太子派的文臣们朝他走来,他瞬时低下头,疾步往宫门口开溜,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慕公爷。”有人开口唤住了他。
慕正山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来他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选择耳聋听不见,眼瞎看不见,脚步屡屡生风,就差跑起来了 。
“慕公爷。”慕正山被什么人从背后拍了一肩膀,他只得钉在原地,僵硬的回过头去,看到笑里藏刀的来人后。
他鼓足勇气,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李臣啊,有什么事?”
那人是太子派的臣子隶属工部,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深得其信任,官衔虽高,但在他面前,还是矮一截的。
“嚯,慕公爷连称呼都变了呢,以前我们心同属时,您还称呼我一声李弟呢。”李大人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慕正山心下一惊,李大人嘴里的心同属,是指同为太子殿下的幕僚,他虽三日来没有发声,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李臣,说话要将分寸些,你突然给我扣这么一顶大帽子,我属实消受不起。”慕正山保持镇定的说道。
李大人估计是刚刚在朝堂上没讨到便宜受了挫,逮着个没说话的人,趁机酸上两句就是了,慕正山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毕竟李大人又没有什么证据,说明他即将要脱离太子派。
“慕公爷,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清楚,你怎么做的我也清楚,太子殿下心里更是闷清,做贼般的藏着掖着,可是失了文人风骨的。”
李大人阴不阴阳不阳的来了句。
他就堵在宫道上,来来往往官员们,齐齐回头看着他们二人,他也故意将声音放大声些,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慕正山余光瞥到各异的眼神,他立即阴沉了脸色,李大人这是玩杀鸡儆猴的把戏呢?把他当鸡当众羞辱,真当他慕国公府的头衔是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