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女音。
“太子殿下请留步,奴婢愿以死为老爷和老夫人明志!”白清芜立即跪地,请求道。
君离渊正眼瞧了瞧开口说话的女人,好像是刚刚给他奉茶的小宫女,心里只觉愈发有意思了,一个小小婢女竟然有胆量,在这种场合下开口说话,她的主子都没什么好狡辩了。
君离渊被提起了兴致,顿住了脚步,“哦?”
“太子殿下说老爷已生二心,天可怜见的冤枉!对于老爷而言,失去太子殿下的信任,实乃诛心啊!”
白清芜愤愤高喊,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逼得眼泪汪汪的抬眸望向君离渊,清澈眼眸中闪烁出明光的光,倒映出他的面庞。
君离渊有一瞬的失神,诗词中形容的秋水剪瞳,大抵如此吧。
君瑛容和慕正山都愣住了,君瑛容心想,竟还有比她还会做戏的?真是低估了这个小小婢子,这婢子好像是凌莲心身边的人吧,怎么会出现在正厅,做上奉茶婢女了。
白清芜清楚看到君离渊眸中那一瞬的松动,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趁热打铁的说下去。
“就比如今日这盏茶,看似普普通通,可这茶水煮泡,却是用清晨的露珠,收集起来的,是二小姐,每日早起采集新鲜的露水,日日盼着太子殿下过府,能喝上一盏晨露茶。”
“若是等晨露水放到了晚上,太子殿下还没有来的话,二小姐就会将露水倒掉,日复一日,只为博太子欢喜。”
慕正山愕然:他女儿啥时候干起早起收集露水的事了?明儿每日都几乎睡到日上三竿,就因为这尝尝耽误给母亲请安,没少挨训呢。
白清芜就是抓住了君离渊自负的心里,知道他喜欢被女人追捧爱慕的感觉,所以就有了慕微澜不惜自降身段暗中苟且的事。
而慕明珠,一世家小姐,循规蹈矩的遵守着规矩,却暗戳戳的表明爱慕心意,不敢透露半分,直击君离渊的下怀。
果然,君离渊软了语气,叹道:“明妹妹有心了,以后天气寒凉,就不用每日早起采集了,以免受风寒,这等粗活还是交给下人来做吧。”
这是他进门以来,说的第一句不是夹抢带刺的话。
第九十二章 白清芜用计稳住局面
白清芜紧跟而上,“二小姐得太子殿下一句慰藉的话,估计能傻傻高兴好几天呢。”
“太子殿下是知道的,老爷一直奉二小姐为掌上明珠,她所说无有不应的,二小姐心中只有您一个人,更诓论劳什子撕毁婚约了。”
“如果是真的,依着二小姐的脾气,早就把慕国公府的房顶掀了,闹到天翻地覆,奴婢并不懂朝政之事,单凭二小姐对太子殿下之心,就绝无悔婚之说。”
白清芜大打感情牌,将朝政党羽之争,化作儿女私情,大事化小,争取小事化了,这事先糊弄过去,也比当即闹翻了脸好。
就算回头君离渊琢磨过味来,察觉出不对,但也顶多只是是猜忌,暂时也不能明面上对慕家怎么样。
“本殿与明妹妹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本殿的太子妃位也一直给明妹妹留着,定不会辜负她的这番心意。”
君离渊略微思索了番,说道。
这算是给慕家一个台阶下吧,他要是真跟慕家翻脸,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如今,他虽掌握大半慕家兵权,但仍有不服者,还需时间磋磨,他已经成功大半,现在关头若是放弃,岂不是做了场赔了本的买卖。
再说这次他来,只是想给慕家一个警告,别以为他们打的算盘,他心里不清楚,让他们收点心,别做无谓的消耗,明摆着两败俱伤的事,还不如继续携手,渡过眼前。
君瑛容瞧见台阶,立马出声附和,“明珠不懂事,让太子殿下笑话了。”
君离渊勾起兴味的唇角,没有再说什么,对于女人的追捧和爱慕,向来他都很受用的,更何况慕家一对姐妹花,都让他攥紧在手心里。
“慕家与太子殿下交好,二小姐又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奴婢斗胆夸一句,二小姐与殿下郎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
“如此良缘佳话,肯定难免遭人嫉恨,毕竟太子妃的位置,谁家女儿都惦记着。”
白清芜意有所指,将矛头对准慕微澜。
并有意将事情引导成,慕微澜觊觎属于嫡妹的太子妃位已久,很不满只能偷情,没有个名分,这次下了一记猛药,就是让君离渊认定慕家要和他解除婚约。
这样,慕微澜才有机会,让君离渊主动悔婚不娶慕明珠,转而娶她。
她就可以不费吹飞之力,利用完慕家人,利用太子,达到自己想当太子妃的目的。
君离渊生性多疑,只要让他脑海里产生了这个念头,就会越来越大,就算仔细推敲起来,能发现其中漏洞,可他疑心病上来,可不会去推敲的。
“本殿与慕家交好,之前的确也是遭人眼红的例子和事情发生,这不还得怪慕卿,舍不得明妹妹早些嫁人,还想多留在家里两年呢。”
君离渊半开玩笑的说道。
他心情好了,对于慕正山的称呼,也从带着讥讽口气的慕国公爷,变成对待长者尊重的慕卿了,前后态度差距如此之大,可谓阴晴不定了。
“明儿年纪尚小,还有些玩心,臣想着好好拘束起来,教导好规矩,才能放心将女儿送嫁出阁,方不辜负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恩泽。”
就算太子殿下的态度转好些,慕正山也不敢掉以轻心,仍斟酌再斟酌的说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这位主。
“慕卿谦逊了,明妹妹活泼爱笑的性子,本殿还是很喜欢的。”君离渊微微夸赞道,最起码真实些,不似别的女子,脸上戴着好几副面孔。
“慕卿和老夫人都别跪着了,地上凉,快快请起,赐座。”
君瑛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可她尚在病中,又遭受惊吓和罚跪,身子骨哪里经受的住,差点一个跟头,又摔倒在地。
好在慕正山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君瑛容由他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坐到一旁位置上,心里头的紧张与惊惧,丝毫没有褪去。
弄不好,就是家毁败落的事,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就算拼上一把老骨头,豁出去所有,也要保住慕家。
而白清芜柔柔开口,如春风拂过君离渊的心间。
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柔和平静许多了。
“其实都是误会造成的,太子殿下是关心则乱,奴婢倒是有个蠢念头,不如今日索性都说开,太子殿下将证据找来,两边当场对峙,好好辩论一番,便分得清对错了。”
眼瞧着事情就要过去,而白清芜的一句话,又重提起来,不由得招来老夫人一记警告的眼神,刚还觉得她聪明,怎么又糊涂起来?
白清芜对于老夫人的警告,表示无奈。
老夫人心心念念,放在手心里护着的乖乖孙女慕微澜,才是招之今日祸事的始作俑者,你把她当成心头宝,而她却把你当成能踩着脊梁往上爬的人。
可惜,老夫人聪明一世,却看不清从小教养,养在身边姑娘的真面目。
“嗯……”君离渊摸了摸下巴,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开口,将这个‘证据’的事情给合理圆过去。
只有白清芜和君离渊清楚,告密的人是慕微澜。
君离渊总不能把慕微澜给卖了吧,倒不是念私情多一点,想着以后少了一个能打探内情,好用的棋子,他心里总归是舍不得的。
“本殿也是听手底下幕僚提及,现在想来就是闹了个乌龙,以后慕国公爷还是要与幕僚同朝为官,若是知道了,日后相见也难免尴尬,不如就卖本殿一个面子,到此为止。”
“不知慕国公爷,意下如何?”
慕正山他还有的选么,当然是疯狂表明忠心,他老泪纵横,直言,“殿下能信得过臣,臣感激涕零。”
他非常感到庆幸,能躲过今日一劫。
君瑛容也舒了一口气,后背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好在有惊无险的挨过去了。
“本殿瞧着时辰不早了,还有政务没有忙完,就先走了。”君离渊舒展了筋骨,迈着步伐往外走去。
慕正山赶紧跟上。
第九十三章 太子竟瞧上了她
“慕卿就不用送了,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仔细出门吹着风,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君离渊似笑非笑,暗慕正山是个胆小畏缩的蠢货。
慕正山也不敢再多言,弓着身作揖,“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走到门口时,君离渊又突然顿住脚步,折返回来。
这另君瑛容和慕正山的心又紧紧揪在一起,都不敢喘气的太大声,生怕这位主,又不肯善罢甘休。
只见君离渊特意绕到白清芜身边。
白清芜把脑袋缩了又缩,她能感受到头顶如炬的目光,恨不得将脸埋到地上去。
君离渊颇为感兴趣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在慕国公府里做什么差事?”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白清芜,是二小姐贴身使唤的奴婢。”白清芜闷声回话,被君离渊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难受。
“白清芜。”君离渊一字一句的念着,温润的开口,“名字倒是挺好听,本殿记得明妹妹贴身使唤的丫鬟,是叫环翠的,你倒是很眼生。”
“奴婢跟二小姐不久。”白清芜继续缩成鹌鹑状。
“你很机灵,很懂事,眼睛也很好看。”君离渊毫不吝啬的点评道,眸光撇向慕正山,嘴角玩味的笑容愈发深了。
只要是不蠢的都能看出来,太子殿下是对这婢子有意思。
但君离渊不想直说,就看慕正山有没有这个眼色,愿意将慕明珠的丫鬟给他。
他呢,是对白清芜很感兴趣,在听到她是慕明珠的丫鬟后,更敢兴趣了,将她要过来,也算是给慕家一个小小的警告。
“奴婢深谢太子殿下夸奖。”白清芜声音细若蚊吟,她紧接着道:“奴婢定会将太子殿下关心二小姐的话,复述给她听。”
君离渊背着手,温热的呼吸声扑在她头顶,从胸膛发出一连串愉悦的笑声,“调皮。”
他以为白清芜害羞,或者是在和他玩欲情故纵的把戏,毕竟谁能拒接得了能够伺候太子的机会呢,别人就算削尖了脑袋,都够不上的福分。
白清芜求救的眼神望向老爷和老夫人,满眼写着抗拒。
她刚刚帮着他们说话,才免于被太子降罪的危机,而现在面对她的求救,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视而不见,忽视当做看不见。
能用一个婢子去换平息太子殿下的怒火,这场交易怎么看都很划算。
“那些话自有别人说与明妹妹听。”君离渊强制拽过白清芜的手,说道:“走吧,本殿带你回太子府,看你是慕国公府出身的,便抬举你做个通房。”
他的口气就像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恩赏。
白清芜觉得像是被只毒蛇,缠绕在胳膊上,她顿时恶寒不已,强行挣脱开,跪在地上回道:“奴婢深谢太子殿下抬爱,可奴婢已是已嫁之身,不敢肖想。”
君离渊一怔。
他万万没有料到,眼前的女人是个残花败柳,但他转念又一想,既然是贴身伺候明妹妹的,出身底子应该是干净的,怎会?
他面露狐疑,“真的?”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白清芜将自己的底下说与君离渊听,“奴婢的夫君早亡,奴婢还有个女孩,已有六岁大了,现在正养在内宅庑房里。”
她就不信,嫁过人,死过丈夫,还有个六岁大的孩子,君离渊还能将歪心思打到她身上。
君离渊脸色一沉,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他带着怒气的甩袖离去。
白清芜松了口气,软了身子坐在地上,心由砰砰乱跳。
君瑛容强撑着一口气,撑到太子殿下离开,大劫过后,她的气松了,但惊惧过忧,眼一闭又晕厥了过去。
慕正山来不及多想别的,立刻对着外头的下人,高喊,“快去找太医!”
梵安居外
凌莲心和慕明珠匆匆赶到,进到屋子里看了看又病倒的君瑛容,凌莲心皱着眉,仔细叮嘱郎中用最好的药医治,然后带着明儿退了出来。
凌莲心忧心忡忡,“婆母三天两头的病着,怕不是长久之相。”
她想着,近些天来变故太多,慕国公府处在权势更迭的漩涡中,婆母是忧惧之下,耗尽了心血盘算。
以前,她为了能掌管内宅实权,每日眼巴巴的盼着婆母能大病一场,不能理事管家,她就能真正掌握实权,就不用被京城中别的官眷笑话。
可真看到婆母重病缠身的场景,她心里全都念着婆母能够早日恢复好。
白清芜仍对君离渊心有余悸,与其以后老爷将正厅发生的事情说给夫人听,还不如她主动说,虽然二小姐婚约已解,但她多少害怕夫人会怨怪她,不如主动承认错误。
白清芜将正厅的事情续续讲给夫人听。
凌莲心起先听到太子殿下是为慕家有意退婚,与太子殿下划清界限找上的慕家,攥着帕子捂着胸口,吓得花容失色。
好在白清芜用捏造了二小姐一片痴心的假象,将将糊弄过去。
凌莲心拍了拍白清芜的手,眼含点点泪花,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她了,“多亏有你在厅上,这才将事情圆过去,要不然慕家大祸临头了。”
慕明珠再不谙世事,也知道其中惊险,她攥紧拳头,嚷嚷着,“到底是谁做长舌妇!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话音刚落,慕微澜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刚到就听到这句话,她有些做贼心虚,差点露出马脚。
她艰难扯出笑容,走到凌莲心和慕明珠跟前,附和着,“是啊,夫人定要严查,抓出吃里扒外之人,决不能姑息养奸!”
白清芜面露讥嘲,吃里扒外的人不就是你么!还玩起贼喊捉贼的戏码了。
“事干体大,我不敢乱来,打草惊蛇不说,再徒增太子殿下的猜忌就更不好了,我全听老爷和婆母的。”
在这节骨眼上,凌莲心不敢擅作主张,现在走错一步,都有可能将慕家拖进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