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望无垠的天空下,苏娴迷茫了。
半响之后,突然苏娴捂着脸,蹲下身去,哭的哽咽喘不上气:“你一直不知我要什么,以前不知道,而今也不知道!”
第26章
严佑云带她回云王府的那次,她因为孕吐一路浑浑噩噩,好不容易落了轿,来不及打量四周,被严佑云牢牢的牵着。
苏娴并不知前方是哪里,只能被动地跌跌撞撞跟着严佑云的脚步。
耳边的人声鼎沸,苏娴头脑发胀,并不能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又在经历了什么。
忽而迈入了一扇门后,恍惚是另一间世界。
环配叮当,香气袭人,雕梁画栋,轻纱薄翼,苏娴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心内顿生怯,自己好似不该闯入一般的不自觉想往后退缩着,却被严佑云牢牢钳住了手腕,不能摆脱,无法躲避。
来往的人皆是赔笑,讨好,对着严佑云不断的嘘寒问暖,似乎唯恐他不开心。她像是被忽略了,反倒自在了些许,心内更期冀自己是不存在了。
严佑云好似对这种情况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理所应当的拉着她于床榻上沉稳高坐,看着别人神态恭谨的跪倒站起,没有丝毫慌乱。
衣着华丽的小姑娘屏气凝神跪在自己面前,将首饰盒举过了头顶,苏娴说不出心内的感觉,只是有所不适,下意识的向严佑云望去。
明玉知机,忙接过首饰盒,捧在了苏娴的膝盖上,任由苏娴聊无趣味的用手指拨弄来去,反复几次,也不知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什么用。
严佑云挽起苏娴的手,温声笑道:“分府另住后,我倒是一次不曾回来,虽有些用惯了的旧人,到底是不多,还有的需要去父皇的恩典,放出宫来。”
苏娴稀里糊涂的听着,连带眼前的人都陌生了许多。
“若是你有觉得不好的,咱们发卖了便是,若是看不惯要打要骂随你开心。”
苏娴好像能听得懂,但根本不明白。
“这一妆匮的首饰你先戴着,哪日有时间开了库房,再给你整齐的置办。”
面对严佑云的笑,苏娴猜不透其中含义,混乱的点了点头,严佑云方才继续道:“你住下后,才知道什么顺手不顺手,才好打理,以后院里要交给你了,可不能失了方寸。”
苏娴听不明白,但猜着好像是严佑云给自己身上压了很重的担子,而且会一直压下去。
“听闻王爷回府,严老太师遣人送东西上门,问王爷什么时候方便,过府一聚。”
正在发呆时,不知明玉何时进屋了,见到两人都在出神,明玉行过礼,口齿清晰道。
严佑云回过神,略一思索:“你去回了外公,我刚回来,不日是要见父皇的,见了父皇之后再去请安,此刻请外祖心安。”
“是。”明玉领会,忙不迭的出去回话了。
“等会。”严佑云忽而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明玉,明玉忙停住脚步,恭谨的低眉敛目站在一旁:“叫左昂跟着去,叫李感言进宫回话,省的一会再来找我。”
“是,云王爷。”
“你到底姓什么。”苏娴困惑道。
“我外祖家姓严,我和父皇赌气,改姓了外祖家的姓氏。”
“那你本姓什么?”
“我本姓司徒,司徒佑云,”严佑云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司徒是当今国姓,我是当今陛下的十一皇子。”
苏娴似乎明白的点了点头,她方才知道,原来国姓是司徒,而严是贵妃的娘家姓氏。
说了一会话,苏娴有些渴了,眼见着桌子上有杯子水壶,也不知能喝不。
四下张望着,苏娴拘谨不知问谁才好,时间久了渴的狠了,屋里又只有他们两个,苏娴试探的走到桌旁,端起水壶晃了晃,幸而是有水的,苏娴心满意足的端着水杯准备倒水,被明玉的一声惊呼弄糊涂了。
“姑娘不用动。”明玉上前抢过水杯,笑道:“姑娘想喝水,只管差遣我们好了,姑娘不必动的。”
苏娴不好意思的笑了:“何必如此麻烦你们。”
“姑娘折辱我们了,是本分罢了。”明玉笑着倒好水递给苏娴,问道:“时辰不早了,姑娘饿了吗?”
“是了,你们这厨房在哪里?”苏娴抿嘴笑了,想要下厨做几个菜,一展身手。
“姑娘要找什么吗?”明玉困惑问道。
苏娴摇头道:“既是饿了,我应去做饭了。”
“姑娘要亲自下厨?”明玉噗嗤一声笑了,见到严佑云面色不豫,忙又道:“姑娘不必亲自下厨的,想吃什么和厨房说一声也就是了,不必折腾一趟。”
“这怎么好意思……”
“姑娘既进了王府,粗活就不必做了,好生养着吧。”
严佑云听得不耐烦了,挥手示意着明玉道:“去叫厨房做饭吧。”
明玉抿嘴应了声喏,一肚子的笑话准备出去笑一笑呢。
“府内的管事叫来见过她。”严佑云又道:“府内的来往打点的事,都交给她。”
“王爷……”明玉大惊,心内筹措着语言不知怎么开口询问才好。
“以后府内的事,都归她做主了。”
明玉心内一惊,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云王爷。
她本是跟着贵妃的小丫鬟,贵妃病逝,王爷分府,陛下遣了几个她这般年纪的到了云王府,既是说不好陛下的意思,更无从揣测云王爷。
她父兄争气,而今具在朝中,虽不过是芝麻小官,也算是有了依仗。既放她出了皇宫,陛下多些怜悯。
家中期望,她能如林姨娘一样,对家中多多提携。
而今云王爷回来了,还带着了个乡野女子,虽没什么名分,但看上去亲昵异常,王爷对她也恭敬礼让的很。
管家的权利慎之又慎,林姨娘在府中多年也不曾得到过这种权利,府内的大管事虽是内务府派来的,不归王府管,也不归内务府管,是陛下身边的内侍直管。
本以为王爷回来了,新王妃入门前,陛下会将管家权交还王府,左不过是府内的管事或者林姨娘,大家精神抖擞的准备大捞一笔,竟没想过出了这种岔子。
日子长了,明玉心内越生不忿,手中的帕子几乎要拧成麻花了,恼火的向水盆里一摔,自顾自倚着床栏想着心事。
这个乡野女子,既不知笼络下人,也不知拢住内务,哪怕是对着王爷,也不见得给个好脸色,整日里困在屋内,不是想着做粗活就是在窝屋内发呆。
明玉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未婚大了肚子的,自己不要脸了脸面,又有什么值得恭敬的,王爷何必如此抬举她。
即便将来过了明路,最多也就是个姨娘,还能成了平妻不成?
明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处理内务或是京内行走,谁又会买来历不明的人的账?
严佑云回府的消息迅速在府内传开了,其中最应该为之欣喜的应是林荫了。
绿树暖阳,海棠花盛,满园春色。
红纱窗内,一名珠光宝气女子对镜而坐,细细梳妆。
“云王爷几年不曾回来了,而今回来了,竟然还带着一个女子?”林荫对镜画眉许久,终勉强满意。
云王爷许久不曾回来了,回来也想不得要来寻她,想必将她忘在脑后了,但她有信心必定要惊艳与他。
“看着不过是乡下的丫头,哪里抵得上姑娘万分。”明霞讨好道。
“王爷如今在哪里?”林荫捻着簪子,在头上反复的想要找个合适的位置。
“听闻在书房,带着那个不知名姓的女子。”
“怕什么。”林荫不屑道:“任由是谁,也得守着规矩。”
获得荣宠,她志在必得,林荫望着镜中的自己,得意的笑着。
既然是要见王爷的,林荫暗暗揣了心思,一定要大张旗鼓的让府内人都记得,都知道,她才是目前云王府唯一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远远的便见到林姨娘摇曳生姿,明玉心内有了算计。
“林姨娘。”明玉恭谨请安道。
林荫嗯了一声,问道:“王爷在吗?”
“王爷在的。”
既然王爷未说拦着她,林荫眼眸一转,索性壮着胆子推门而入了。
苏娴坐在门口的椅上,捧着书卷,聚精会神的看得认真。
林荫斜眼看过坐在椅上的苏娴,心内冷笑一声,并不以为意的忽视掉了。
惊觉推门声响,苏娴抬起头,见到是那位美艳的女子,心内本能的慌张,不自然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的躲去了屋子的最里面。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林荫心内鄙夷着,只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可怜,最是没用的东西。
严佑云正写着书信,未曾抬眼看过,问道:“是谁来了?”
林荫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王爷……”
“你是谁!”
“妾是陛下指给王爷的姨娘啊,王爷不记得妾了吗。”面对严佑云的大惊失色,林荫心内着实有些委屈。
“你来做什么?”
“王爷……”林荫殷勤的想要上前讨好。
严佑云忽然站起身,站得更远了些,厌恶道:“谁准你你过来的?一点规矩体统都不知?难不成不知道非宣不入的规矩!”
“几年未见王爷,妾实在挂念,唯恐王爷在外有丝毫不好……”林荫佯做无事的陪着笑脸,想要靠近严佑云。
“出去!”
“王爷……”
“滚出去!”严佑云挥着衣袖,大发雷霆怒吼道。
“王爷……”
“滚!”
林荫强忍着泪水退了出去,心内几乎是不想活了。
第27章
这群猪油蒙心的糊涂东西!
严佑云气得想要骂人,拿起手旁的东西摔摔打打,以表怒火。转头与苏娴目光相撞,见到苏娴无意识的瑟缩了下,捂着肚子退后到更阴暗的角落,严佑云忙走到她面前,轻声细语道:“你没事吧。”
苏娴目不转睛的看着严佑云,眼前人让她彻骨寒冷,只觉得透着陌生。
“叫太医过来。”
叫了几次都没有回应,严佑云急切的吼道,仿佛若是他们迟了片刻,就会大开杀戒一般。
言听计从的小师侄恍若换了一副面孔,另一幅心肠,让她既不熟悉,也不知如何应对。
似乎撕去了假象面具的师侄,狠厉易怒,对很多事都存在不满,让她本能的想要从他身旁逃开。
“王爷,姑娘的脉象稳妥,自然无事。”温卿久再三确定后,方才沉声道。
严佑云如释重负,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没事就好,直到太医出门许久。
“师姑,从即日起,你安心养胎就好,什么事都不用管,不用问,觉得不舒服了,只管和我说,我都会为师姑办好的。”面对信誓旦旦的严佑云,苏娴心内积攒了的好多话,似乎又能倾泻而出了。
“只要你安心,我什么都愿意去做。”苏娴魂不守舍的坐着,任由严佑云说了什么,都是敷衍的点点头,实际上并没有听到耳朵里。
她应该说些什么的。
只是,说什么呢。
“王爷回来这么久,既不准我去看他,又不来看我,是什么心思,难不成我要独守空闺一辈子?” 林荫跺脚埋怨着。
明玉看着林荫被赶了出来,有心上去攀谈几句,索性跟着林荫,哄她几句。
看着林荫急切,明玉耐心劝道:“姨娘也不必着急,如今云王府除了王爷还是姨娘您最大,即便她再得宠,终究也是没名没分的外室,怎么能漫过您呢。”
林姨娘心内按下了三分委屈,嘟嚷着:“那倒是了,若是王爷成亲了,想必我的位分还能晋一晋。”
“是呢。”明玉笑着安慰道:“姨娘的富贵就在眼前,指日可待,她的富贵在哪却不知道呢。”
“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被陛下指给了云王爷本以为是门好姻缘,哪里想到是守了三年的望门寡,为王爷看了三年的家,这算是什么事。”林姨娘摔打着帕子,心里是越气越恼,她已经耽误在了这里,要是不能博出什么,岂不是白守了。
这几年,虽是云王爷不在,但仗着云王爷在陛下面前的宠爱,父亲的官职很是顺畅,从正八品小官升成了侧六品。
她心内也是得意,父兄在朝中,是当打之年,而今要少了靠山,心中既是忐忑,也是不想。
云王爷回京后,父亲频频来信,直言云王爷离京已久,而今回来对谁来说都是好事,劝她务必识大体,云王爷大婚后一定要好好的服侍王妃和王爷,不能多生事端。
她能怎么想呢。
想的和爹爹也是一样的,父兄办事妥帖周全,能为上司分忧,下能勤恳为民,一向口碑甚好。家族的荣耀虽说要靠着子弟尽力争取,到底也需要一块敲门砖不是,没有这块敲门砖,就是再好的本事,也是枉费。
爹爹就是最好的例子,想起旧事,林荫心有戚戚,手中的帕子不自觉的握紧了。
父亲年少中举,人生得意,本以为此后定会势如破竹,一帆风顺,踌躇满志时未曾想到此后艰难,再不得志。幸而家中尚有田产,多番打点后好不容易入朝为官,从九品做起,那时她都七八岁了。
而后的十余年,爹爹勉强晋到了正八品,已是浑身解数了。
眼见着当初与爹爹一同中举的,入朝已是从六品,而今正四品不在少数,官做的更大的也不是没有。
可怜爹爹为了政绩熬白了头发,兢兢业业从不敢出错,没落下斥责反而升了,已算是保全了。
爹爹苦闷于心,难以排解,她为人女,如何能不知晓。而今时来运转,父亲能够挺直腰板去做事了,她亦为父亲开心。
“我倒要看看,王爷这种性子,她什么时候摔下来。”
“姨娘噤声,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
明玉忙拉住林姨娘想要她噤声,被拽住的林荫委屈的望向明玉,娇憨之态露出,让明玉心内一颤,暗想着,林姨娘的外貌当真是好的,不知强了那位多少倍,云王爷到底喜欢那位什么呢。
“我倒要看看,乡野村妇又能得宠多久。”林姨娘绞着帕子,恨恨骂道。
明霞看了看明玉,又看了林荫几眼,悄悄的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王府内各怀心思,林荫无疑是最有资格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