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你怕我啊?”红衣看见大妃的手指轻轻颤动,她一把握住大妃的手道:“别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不过就是你口中的区区贱民,你们连王后都敢动,我一个外邦人死了又怎么样,您刚才说过的呀。”
  大妃充满恨意的咬着下唇,红衣才不管那么多,她没力气了,扯着大妃的袍子,跌坐在一旁,扶着桌案,掀开一旁大雁炉的腹盖,往里面舀了一勺香,又点了起来,香气从雁口中腾云而出,红衣闭眼深深嗅了一口,道:“你得感谢上苍,没来得及杀死我,不然你说当大王看到我的尸体从这里抬出去,他该有多心痛,我会成为大王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红衣对大妃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红衣凑近大妃的耳边低语:“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我。”
  “这也是拜大妃所赐,因为大妃说过,不娶中殿,大王便不可与我亲近,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拖到大王亲手下令赐死我,想必他心如刀割吧?我若真的死了,再加上仁敬王后的事,大王这股气可都要撒到中殿头上了呢。大妃,我说的对不对?”红衣歪着脑袋,一手托腮,还对大妃眯眼笑了笑,把大妃气的七窍生烟。
  “您看看您,我刚才就说了,我今天是抱着很大的诚意的来和您谈买卖的,您非要搞得剑拔弩张的,要知道,这笔交易成不成,全看您的态度,而不是我的态度。”红衣望向大妃,“怎么样,我们能好好谈了吗?”
  大妃又灌了一口茶,强子冷静下来道:“你,你……你说,你要怎么谈。”
  “这就对了。”红衣亲切的握住大妃的手,莫名其妙道,“真是保养得宜的一双手啊,完全看不出年纪,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有吃过星点儿苦头。若我母亲还在世……”红衣露出怀念的微笑,“我母亲也当是这么美的。”
  然而她的笑在大妃眼里全都变了味,好像句句另有深意,大妃被她握着,战战兢兢,直到红衣缅怀够了,红衣才道:“大妃很清楚我刚从大王大妃那里过来,大妃想听听,大王大妃有什么打算吗?”
  大妃吞了吞口水:“你什么意思?”
  红衣给自己倒了被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喉咙又刺又痛,她捂着脖子揉了揉道:“大王大妃可是准备的很充分呢,她会毫无条件的支持张淑媛,除了张氏一族,先王的留下的几个子嗣,大王的兄弟们,还有贞敬夫人郑兰贞和他的丈夫刘元衡都会站在张淑媛一边,和中殿对抗。”
  大妃不屑道:“宵小鼠辈,难成气候。”
  “千里之堤尚且毁于蚁穴,更何况蛇鼠一窝?”红衣慢悠悠道,“大妃您的心真宽,要知道中殿可是至今还没有和大王合房呢,而且大王也没有那个意愿,怎么办,难道要中殿当一辈子的处子王后,死后‘名垂青史’?”
  大妃一个激灵,看着红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想得到什么?”
  红衣咬了一口稀黑糖,含在嘴里等它慢慢化了:“大妃您撕了我的民籍,怎么都要赔我一张吧。”
  “这并非难事,你要多少有多少!”大妃立刻挥手叫来人,“把所有良人民籍都拿来。快!”
  宫人们赶忙去办,大妃继续问:“还有呢?”
  红衣道:“我拿了您的民籍,从此以后岳红衣这个人就死了,天地间再没有岳红衣,我会按大妃您的要求,离开仙罗。”
  红衣用手背擦了擦嘴,对着大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因为我是真的爱大王啊。”
  大妃暗自松了口气,红衣含笑道:“我的话还没讲完,我离开仙罗,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只有大妃您能给我。”
  “我给你?”大妃不解道,“你明明可以自己走。”
  “大妃你听完我的提议再决定也不迟。”红衣道,“仙罗不是一直有心与大覃示好吗?因此在宗族里选了一个适龄的女孩子送去大覃后宫,这个女孩子选定了吧?听说是敏华翁主。”
  大妃蹙眉道:“是,你的消息倒灵通。”
  红衣不以为意道:“我要大妃安排我在敏华翁主的随嫁队伍里,陪着她一起去大覃,跟随她进宫。”
  “什么?”大妃震惊道,“岳红衣,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76章 假亦做真   我要尹宝镜的命
  她一脸苦情的看着大妃,楚楚可怜道:“我在仙罗那么久,我等了他那么久,结果换来了什么?”
  红衣望着窗外的月亮,想到自己的爹娘,硬生生湿了眼眶,哽咽道:“不管大妃您相不相信,我对大王的心从来是真挚的,压根没有变过。不能和大王在一起了,但不代表我不能为大王做些什么是不是?您看,我把大王大妃的计划全盘告诉了您,我是在向您展示我的诚意,我不留一张底牌,全盘托出,就是希望大妃能够成全我,让我在遥远的彼方,为大王的抱负,出一份力。即便不在大王身边也没关系。”
  大妃‘嗤’的一声:“岳红衣啊岳红衣,你当我是傻子?”
  红衣很明白这些上位者的心态,他们最喜欢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看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一把抱住大妃的腿,声泪俱下道:“大妃,我说的句句属实,大妃您想想,我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我为什么还要做毫不利己的事?我这样做,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大妃蹙眉,狐疑的看着红衣,她的脑子很乱,“可你是大覃人。”
  “那又怎么样!大覃的皇帝杀了我全家。”红衣恨声道,“要不是那个昏君,我岂会沦落到云韶府,我岂会吃那么多苦,我怎会和大王有缘无分?”红衣揪起领口,一脸痛苦道:“只要能报仇,我不惜一切代价。”
  不得不说,红衣的表现很真挚,可大妃还是将信将疑,毕竟宫外淳亲王的兵马赫赫在目,悚然惊人,她问:“那淳亲王呢?”
  红衣觉得好笑:“那个人更是罪魁祸首!她的妃妾就是害死我全家的主谋,我与他此仇不共戴天!”
  红衣的声嘶力竭让大妃沉默下来,时不时抬头打量红衣,几次下来,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忽然意识到,岳红衣对淳亲王使得难道是美人计?
  红衣也知道,有些事不能着急,所以她不催,只凄惨的跪在大妃跟前,一副自投罗网,任由处置的模样,很显然,大妃动摇了,红衣开口道,“大妃不觉得屈辱吗?仙罗任大覃如此欺凌?仙罗送女郎过去无非也就是安插一个耳目而已,翁主可以,我也一样可以。我甚至能做的更好。”红衣对大妃严肃道,“请大妃封我为翁主的尚宫,由我一路护送翁主去大覃。”
  正好宫人送来整理好的民籍,一摞都摆在大妃的桌案上,大妃任红衣自己挑选,红衣随手翻了翻,‘忍冬’的名字赫然映入她眼帘:“叶忍冬。”
  她抿唇一笑,拿起来收好,“就她了。”
  大妃点头同意:“翁主身边确实需要人指点,你是大覃人,又在仙罗生活了那么久,两处的规矩你都懂,好像果真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还有,你真的愿意为我所用?”
  “我发誓。”红衣竖起三根手指,“之前欺骗大妃关于我的出身,是我不好,但也着实是逼于无奈,才和大王一起出此下策。大妃若不信我,我还有一个消息可以告知大妃。”
  大妃屏息倾听,红衣压低声音道:“大王会立淑媛的儿子为世子。”
  大妃沉吟半晌道:“这……”她还没回味过来,这有什么问题?
  但看着红衣深邃的双眼,大妃可算品出不对劲了:“你是说大王要封那个孽障为世子?那……”大妃一下慌了手脚。
  红衣道:“虽然目下元子由中殿抚养,可若是元子成为世子,张淑媛必定晋封,按照大王大妃他们的安排,迟早会把中殿拉下马。”
  “一边是为自己诞育子嗣的女人,一边是完全没有感情的王妃,敢问大妃,您是大王,您怎么选?”红衣问。
  “不。”大妃摇头:“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说着,背上被马鞭抽的伤蓦地发作,大妃发出‘咝’的一声,头疼的老毛病也一齐发作,大妃忍不住用手按住额角。
  红衣道:“大妃,您到底不能在大王身边陪伴他一辈子啊,没有人会真的长命百岁,总有一天,大王会按照他的心意行事,彼时,谁来护佑中殿?”
  大妃头疼的愈发厉害了,五官都皱起来,红衣赶紧趁热打铁:“大妃,您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用我的忠心来换一条我回大覃的路,这个买卖,您不亏。”
  大妃头疼欲裂,心里权衡再三,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大妃抬起头,逼视着红衣道:“也希望你说到做到,成为我们在大覃皇宫的内应。否则……”大妃瞪着红衣,“我就把你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淳亲王。”
  红衣双手合掌:“成交。”
  “还有,我想问大妃要一个人。”
  “谁?”
  “尹宝镜。”红衣的脸冷下来:“云韶府的首席舞姬尹宝镜。”
  “我要她的命。”
  大妃无声的笑:“一个伎女,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
  红衣垂眸掉了一滴泪,再抬头时,大妃看到她双目盈满水珠,滚滚落下:“因为就是她设的局,害的我不能和大王在一起。也是她的错,害的大王流连云韶府,大王要是不去云韶府,我和大王根本不会遇见,大妃,我虽然之前骗过您,可有一句是真心话,那就是我从未曾存过攀附上典的心,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配不上大王,但是尹宝镜她引诱大王不成,便又生一计,让我与大王相识。大妃……人心都是肉做的,我怎能一再的拒绝大王的好意?要不然我也太不识抬举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实非我所愿啊。”
  “什么?”大妃目眦欲裂:“你的意思是说,是这个叫尹宝镜的让大王一直在云韶府徘徊,使得你、还有张福如分别与大王相识?”
  “没错。张淑媛是她的至交,也是她教唆张淑媛在仁敬王后新婚之夜做出那样的事,害的大王颜面尽失。”红衣道,“今次的冲突,亦是她安排。不管我是生是死,对大王的名声都是一种打击。”
  “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大妃气的手捶桌案。
  “因为光海君答应会聘她为妾。”红衣附耳过去对大妃道,“大妃娘娘,光海君此人野心不小,不可小觑,我知道您不相信我……”红衣伏地哽咽,“但大王容他在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
  大妃的脑中有一条细线,因为红衣的一句‘光海君会聘尹宝镜为妾’而全部贯穿起来——首先,大王受困,是金氏出兵和光海救驾,于是这两个人就成了功臣,大王甚是倚仗他们。接着张福如又害的金氏一族和大王生了嫌隙,兵权迟迟没有交还,光海在朝中的势力坐大,最后,夜宴上大王和舞姬的绯闻让大王声名受损,这一切从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假如一切都是光海君在背地里操纵,那么他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就是大王身下王的宝座。
  大妃不由的对红衣刮目相看,红衣今天说是来和她做交易,其实是告诉了她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就是光海君有一颗谋反的心。
  谁说蜉蝣不能撼树的?
  单单一个尹宝镜就如此了得,搅动了一池子浑水。
  红衣也没有料到,有一天,她的口才可以好到信口开河这一步,她滔滔不绝的说,眼泪稀里哗啦的流,连她自己都信了,估摸着是伤心事太多,埋在心里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出口便一气释放了出来,她哭的惨然,梨花带泪:“我也不想用仁敬王后的事来要挟大妃,可不那样做,民女不知还有何办法让大妃相信我,让大妃同意与我合作。大妃根本不听我一句……”红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民女甚至想,就这样死在大妃手里算了。”
  “大妃!尹宝镜这样一个祸水,您还要留着吗?”
  大妃胸中气息翻腾,用手猛力按住,阖眸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道:“好,我答应你。尹宝镜的命归你,也即刻封你为最高尚宫,由你负责此次敏华翁主的和亲,尚仪、尚服、尚膳,尚药、典赞等等,通通由你说了算,此次和亲大覃,务必确保翁主一切顺利。”
  “是。”红衣抹干了眼泪,理了理衣裳,后退几步,朝大妃跪拜道:“谢大妃成全。”
 
 
第77章 冷暖自知   我很冷,你也体会一下
  夜阑珊,前面引路的宫人手里提着宫灯,红衣衣着单薄,冷的双手扶臂,瑟瑟发抖的跟在后面,与迎面而来的人一不小心狭路相逢。
  她此行出宫要路过元吉轩,听说现在的中殿住在以前仁敬王后的居所,经常无端发噩梦,需要人安慰良久才得以平静,开始以为是为了吸引大王耍花腔,后来发现大王冷淡对之,而中殿依然如故,宫里入了夜便点上灯,唯恐中殿害怕。
  红衣想,来的或许是中殿吧,谁知抬头一看,竟是张福如。
  两人站在醉香桥的入口处,桥的尽头恰好是她跳舞的香远亭,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张福如讶异红衣居然能活到至今,虽然很狼狈,还套着晚上夜宴的舞衣,但看上去竟有一种别样的风采,从容的仿佛云间漫步,淡定而无所畏惧。
  张福如难掩失望。
  红衣很平静的走上前:“没有想到,深夜还能撞见淑媛娘娘。”
  “淑媛娘娘是受召进宫的吧?哦,不对,应该说淑媛娘娘根本就没有离开,就等着大妃点头,今起以后,便可以正式入驻宫中。”红衣对她虚虚一笑,“恭喜您啊,淑媛娘娘。如愿以偿。”
  张福如不愿和红衣兜搭,她这一次出手蛇打七寸,为的就是置岳红衣于死地,谁知岳红衣至今为止还是好端端的,就算她有一千张面孔,此刻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了。但她又摸不清红衣的底,只得硬着头皮,道:“红衣,你跟大妃她们再诸多狡辩也没有用,木已成舟,我知道你恨我,可最后我还是帮了你,姐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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