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赋仟翊还来不及走,见状忙和劭泽向那边跑去。
大皇子惊愕之中不忘吩咐身后的侍从道:“去查查刚才那个军士是干什么的。”
灵流确实杀了个人,赋仟翊和劭泽赶到旁边的时候灵流已抽出了刺入士兵胸口的剑,士兵温热的血液喷涌着,瞳孔已然散大。
“你这是怎么回事?”赋仟翊见状立即问道。
“辱骂长官,违抗命令!”灵流毫不退怯地说道。
“怎么回事?”赋仟翊问周围的士兵。
按例子,赋仟翊是近卫军的作战都尉,正二品,灵流刚上任幽萤都尉,也是正二品,论品级赋仟翊并不在灵流之上,然而作战都尉的管辖范围之宽却仅窄于近卫军统领,有时的权限甚至高过两名副统领。
赋仟翊当然不能只当没看见。
“他辱骂了灵长官……”
“骂他的人多了,为何单单杀了这个?”劭泽在一旁问道。
灵流原本不想多言,此时却忍不住说道:“赋仟翊,你自己看看你平日里都怎么管的近卫军?训练不行,武功不行,尽会磨嘴皮子耍无赖!这名士兵刚刚因为我是拜阳殿出来的,拒绝执行我的命令,按律当斩。”
“他有没有拒绝执行灵长官的命令?”赋仟翊问周围的人道。
劭泽和大皇子都少来军中,并不知道赋仟翊的套路,而近卫军军士却对此清楚得很。军内对女将多有不服,赋仟翊初期带兵之时也常常遇到手下不服的事件,应对这样的问题除了比武,赋仟翊往往都是从严处分。特别是她在问话的时候,若无人回答,所问范围内的人都必有重惩。
很快有人说道:“刚刚他确实拒绝学习灵长官教的招式。”
“拖出去埋了。”赋仟翊冷冷道。
很快那具尸体就被周围的人拖走,那尸体已经停止了出血,还是在沙土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皇子见笑了,近卫军治军不严是臣的过失。”赋仟翊面无表情地向大皇子鞠了一躬说道:“皇子若想视察军内请自便,臣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你……你忙,你忙……”大皇子尴尬地语无伦次对赋仟翊打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早早知道赋仟翊在军中呆久了必不如闺中少女一般温婉柔顺,今日一见却觉得狠厉异常,惊得他一身冷汗。他转头对劭泽道:“宣王是不是也有要事,那本宫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皇兄慢走。”劭泽微微欠身。
见着大皇子走远,灵流方才吩咐周边的士兵道:“叫他回来吧。”
劭泽不由皱眉:“这么近的距离你也敢动手脚?”
“我不欢迎他,近卫军也不欢迎他。”灵流毫不在意地说道:“那战士身上带着猪血,演的也逼真。”
“战士身上为什么会带猪血?”赋仟翊不解问道。
“我让带的啊!”灵流说道:“你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没教过他们装死是吧?”
“装死?”
“对啊,”灵流说道:“虽然说军人最高荣誉就是战死沙场,那也要看死的有没有价值。依我看,能活尽量活,能为惑明办事就是忠贞,死人可是没有尊严的。”
赋仟翊和劭泽对他的话却是十分受用,不由双双点头。
但赋仟翊虽然赞同,仍旧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换句冠冕堂皇点的官话?”
灵流摇了摇头道:“他们都不是文化人,我若太文艺又让他们觉得有距离感。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因为珈谜的事儿让人敬而远之了,不能不想办法补救。”
第163章
“辛苦了。”劭泽不由拍了拍他的肩:“你继续。”
劭泽和赋仟翊二人转身走了好远劭泽才问道:“刚才金毛找你可是查账有了进展?”
“糊涂账不少,但刚刚他来报告是说,账簿被偷了。”赋仟翊担忧地说道:“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偷这本糊涂账呢?陛下交代我此事的时候,身边可只有周立一人。”
“算了,别操心这事了。”劭泽说道:“我再去护天军营看看,你在这边先忙着。”
“好。”赋仟翊点头道。
劭泽急匆匆走出去几步,忽然回过头来走到赋仟翊面前,捉起她带有纹凤紫玉镯的左手:“玉镯保存好了,千万别被人发现。”
赋仟翊听着就伸手想将玉镯脱下来:“你将日月同辉和断水剑都给了人,你自己身上没有这东西不行,你拿着以防万一。”
“哎。”劭泽按住她腕上的镯子说道:“我暂时无事,你带着安全。你的武功不会比他们差。”
“可是……”
“我不见得有危险。”劭泽说道:“你只管听我的,自己注意安全。”
“可是我和灵流都在护天军,护天军有断水剑就足够了。”赋仟翊说道。
“这天下没有人是靠得住的,除了你自己,你别指望灵流能在危急时刻帮你,万一他自顾不暇呢?万一他反应不够快呢?”劭泽忽然说道:“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赋仟翊不由问道:“灵流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
“我是信任他,”劭泽说道:“可人都有犯浑的时候。再说了,人的精力也都有限,他来护天军是带兵打仗的,不是保护你安全的。”
“我也不用他保护。”赋仟翊说道。
“所以你需要这个镯子。”劭泽道。
“你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赋仟翊不由道。
“别操心我。”劭泽说道:“我先忙了。”
“那我知道了。”赋仟翊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忙你的,我也要工作了。”
“注意安全。”劭泽最后嘱咐道。
看着劭泽离开,赋仟翊有意无意地将手握在腕间的紫玉镯上,心中始终不能平静。她总觉得事情会向着十分不好的方向发展,这样强烈的预感让她手脚冰凉,冷汗直流。她不由转过身来看灵流带领萝藦卫队的士兵继续训练着,心中终于有了一丝踏实。
她可不希望她的皇后之位被这莫名其妙的战争给毁掉。
“都尉!”金毛这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跑了来,急道:“完了完了。”
“又怎么了?”赋仟翊见者金毛慌乱的样子就开始烦躁:“你给我立正!”
“是!”金毛听罢忙双脚一并,立正站好,这才说道:“方才宫里传来旨意说陛下请你和宣王、大皇子和祯元皇太女都入宫!”
“有我什么事?”赋仟翊不由奇怪。她虽然和劭泽有脱不清的关系,毕竟也不曾和劭泽正式成婚。像这样的皇族集会原本就不应当有她参与。
“说是有人拿着账本举报了大皇子的糊涂账……”金毛说着只觉得冷汗簌簌地在脸上流着:“我怕是我们被偷的账本……”
“混蛋!”赋仟翊恨恨骂道:“这下糟了!”
“怕就怕偷账本的人有意制造矛盾,告诉大皇子是我们查的账。”
“这账本来就是我们查的!”赋仟翊说道:“你看你办得什么狗屁事!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金毛不由道:“都尉你也别急,毕竟是陛下让我们查的,如果有什么不妥你大可以把责任推给陛下啊!”
赋仟翊不由恨恨伸手戳了一下金毛的脑门:“你这脑袋怎么长得啊!他们就是为了给我设置障碍好从中抓我的把柄,这事是密诏,咱们那位皇帝可没那么好的人品,万一矢口否认了,我不是犯了污蔑君上的大罪!”
“也是……”金毛揉了揉被赋仟翊戳的脑门:“那都尉你也别着急,见机行事总没错。”
“你去训练吧!”赋仟翊吩咐道:“咱们北冕卫队也得学会打仗才是。”
说着忙从营中随便一个士兵手里抢过一匹马就向皇宫赶去。
灵伊镇位于惑明王朝东南沿海,北邻多罗河。多罗河对岸就是大名鼎鼎的蓬莱派。
而当段鸿羲真的拿着日月同辉站在东海岸的时候,手中的短刃却如同活了一般不断地发出嗡鸣声。他定睛向海面望去,那一波风平浪静的碧蓝海面在艳阳的照耀下显得光亮异常,除却几只惑明自己的渔船,别无他物。
灵伊镇的两个军港停满了征海军大大小小的舰艇,外海零星的几个巡逻船只正陆陆续续地通知渔民收网上岸。
周慕雨不知从哪里走到了他身边,道:“你手中的剑一直在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段鸿羲看了看手中的日月同辉,说道:“是谁报告说炎海人进攻灵伊镇的?”
“我。”慕雨毫不避讳地说道:“我的探子报告过,炎海人一定会从灵伊镇登陆。”
“可这海面……”段鸿羲看着平静如常的海面,不由疑虑:“他们会很快进攻?”
慕雨笑道:“我自小长在海边,大风大浪之前,海面都是异常的平静。”
“我只怕你所谓的风浪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段鸿羲道。
慕雨闻言心中仿佛更是没底,不由道:“鸿羲,带着这把宝剑,一定能够战胜他们的对吗?”
段鸿羲凝望着那片无际的海:“他们自炎海国赶来,人与船只都极为疲乏,再要对抗我们征海军,不过以指挠沸。当然,前提是这把剑得真的好用。”
段鸿羲握着日月同辉,试着施灵于码头上不算深的海底,那海底的海藻并未如他以往施灵时一般疯长起来,只微微一动,便趋于平态。
那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面海蓝色的水墙,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着高度和宽度,海水的反光在这面墙的遮挡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墨蓝。
“慕雨,这是?”段鸿羲自小在皇城长大,虽近两年来跟着征海军练兵,碍于熙宁夫人的嘱托倒是从未下过海,对于海水也是陌生非常的。
慕雨见状却被此景惊到了:“天呐,海啸!是海啸!”
说着她拽着段鸿羲迅速离开岸边。
“紧急情况!全员轻装撤离海岸!”
“全员轻装撤离!”
那水墙自水平面远远地过来,原本以为会有足够的反应时间,然而当段鸿羲再转身看去的时候却见那浪潮几乎已经涌到了岸边!
他手中拿着日月同辉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忙将慕雨推上一匹马赶远。这时他才来得及出手,他的内息交叉盘错如一堵坚固的墙一般阻挡了水墙的路,只听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大地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目力所及的海岸上已经看不见海水,只有无限增长强光。
段鸿羲却被这一震震得险些吐出血来。他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随着那喷涌的潮水向他击来。
此时他才意识到所谓紫云石不是万能的。
征海军的主力部队就在身后迅速撤离,纵使他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却不得不勉强支撑下去,一旦墙壁崩塌,对面的水就会如同夺命的碎石一般生生砸过来,那时海岸线上的所有船只舰艇、民房耕地都会毁于一旦。
此刻他甚至不知道来者何人。他忽然发觉,即便手中拿着日月同辉,他也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
他拼尽全力维持着阻拦海水的力量,只觉得海水如同活了一般愈发猛烈地撞击着日月同辉所形成原本就不够坚固的墙壁。很快他觉得那一波波的海水撞击仿若一只巨大的手不断地敲击着他的身体,难以重负。
终于他利用日月同辉制造的围墙如其所望地蓦然崩塌,水潮涌般地从高处蓦然落下,冲垮了岸边的码头船只后,奔着岸边飞速冲过。
段鸿羲脚尖一点,想要踩着海水跃起,却不知被什么力量所阻拦,动作一滞,转眼没入冰冷咸腥的海水之中。他的水性是极好的,虽然衣衫已然被水浸湿,他还是可以重新钻出海面。
原本执拗地不肯放弃抵抗耗费了太多的力量,终而堤毁后,他却在冰冷的海中愈发清醒起来。
他已经拖过了一段时间供军中将士和渔民们撤离。
应该没什么吧?
茫茫的海上方向难辨,仅有零星几只支离破碎的船只,零散的尸体静静地随着低低的海浪漂浮游动。他顾不上理会这些已经死去的无辜渔民,定睛在这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寻找着炎海人的身影。
忽然他仿佛感到面前的海面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惊起的浪潮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拽住他,将他疯狂地向海底拖去!
乍凉的海水几乎将他的身体冻得僵直,这飞速的动作下他几乎没有想到要如何在水中呼吸!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在这距离海面越来越远的水中打破液体为他注入氧气。
他几乎要窒息在水中!
海面上的波光在太阳的直射下显得十分透明,阳光的温度随着他与海面的距离渐渐失效,他奋力集中精力在那微弱的光线中想截住推动他的强烈水流,却失败了。
他隐约感觉到身边的水流开始减弱,身体被什么黏滑的物体重重顶了一下,忽然警醒。
撞击他的物体是一头游动着的成年虎鲸,在撞了他之后又很快一个转弯游了回来。这才发现他置身于一个虎鲸群当中——应当是虎鲸,每一头都几乎长过六七个人,在这片海上应当不存在比虎鲸身形更为巨大的生物。
他忽然有些慌乱。在陆地上他可以不畏惧任何虎豹猛兽,甚至可以赤手空拳打死任何对他有所威胁的野兽。海中却不是他的天下,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生物!
他迅速将腰间的日月同辉拔出剑鞘,刺向正向他游过来的虎鲸!剑不偏不倚地插在虎鲸头部,鲜血很快蔓延在海水中,如同迷雾一般模糊了他的视线。其余虎鲸见状纷纷避开,却始终围绕在他周围游动,既不攻击也不离去。
这时他才忽而想到,慕雨曾经告诉过他,虎鲸一般是不攻击人的。
他在即将令他窒息的海水中终于抓到一丝淡淡的光线,生生把沉重的海水劈开了一条缝隙,他忙顺着那条缝隙一边呼吸着氧气,一边向水面游去。
虎鲸群一路穷追不舍。冲出水面的一刹那他即刻将那日月同辉所散发出的强光打出,变成坚固的利刃,分秒直插向那些虎鲸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