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夙抬了抬眼,“你没吃饭么?”
顾宁的动作一顿,要使劲儿是吧,行!
她抿着唇,对着他的手臂就是一顿搓,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顾宁也是没存好心,转在一个地方使劲儿,非常明白滴水穿石的力量。
她也是累,穿喘着气使劲儿地搓着,誓要搓下他一层皮才好。
不多时,萧夙的胳膊就被她搓得通红。
搓红可以,搓破了,事情就不对味了,顾宁见好就收,动作轻柔了许多,她也奇怪,为何他一声不吭的,他不该嫌她不中用,然后再把她赶出去么,她都给他搓红了,还不制止她,什么个意思,莫不是他就喜欢搓成这样吧。
她想要抬眼去看看,她但又觉得,她管他死活呢,他不开口,她就接着搓吧,就照着一个地方搓。
那点疼微不足道,萧夙只是轻轻一扫,视线就在她身上顿住了,方才在床帐之间的一番耳鬓厮磨,她身上的衣衫早就乱了,那根被他解了一半的细带,颤巍巍地挂在纤细雪白的玉颈上,要掉不掉的,露出一抹春光。
顾宁只顾在他的胳膊上撒气,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他的事情,溅起的水花浸透衣衫,滑过玉润的雪肤。
顾宁感觉到萧夙的胳膊忽然绷紧,手攥成了拳,青筋微微显露,是生气了?
她的动作愈发轻柔,他怎么这样难伺候,既然生气又为什么非要她才伺候,他难道还看不出她笨手笨脚,不堪重用么。
当她听到耳边微重的呼吸,更是忐忑,气成这样了,她做什么了,不就是搓得重了一些么,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还能怕疼?
顾宁手下的动作变得迟疑,帕子轻轻扫过,通红一片的手臂,她都忍不住想给他吹吹。
这样想着,她居然真吹了吹,顾宁都懵了,她在干什么?
手里的帕子掉进了水里,她也不擦了,抬腿就想跑,还没跑出去,就被他抱住了,把她的衣裳都沾湿了。
顾宁拍着他的胳膊让他松手,萧夙抱得更紧了,他早就被她惹烦了,她还不知死活往他眼前凑,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少顷,顾宁从浴室里逃了出来,紧紧揪着湿漉漉的衣裳,脸上一片潮红。惊吓过后就是羞愤,躲进被子里,闷了许久,胸口有些闷疼,用得着那么大力么。
半晌后,萧夙从浴室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女人,冷着脸躺了下去。
顾宁其实一直在留心着外头的动静,怕他会气愤离去,见他没有离开,反而心下稍定。
第84章
萧夙躺在旁边, 不再有什么动作,顾宁听着他平缓悠长的呼吸声,把头蒙在被子里,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身体和精神俱已疲惫,心神一松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顾宁以为跟萧夙在一张床上睡觉,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谁知她不仅睡着了,还睡得格外沉。她睡个好觉多么不容易, 偏生有人来打搅她,不知是哪个混蛋把她蒙在头上的被子给拉了下去,微凉的空气拂到面上,光线骤然明亮,她蹙着眉把被子又拉了上来。
没有了动静,她就翻个身继续睡, 片刻之后, 她突然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是鲜艳的红, 她扭头往旁边看去,发现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顾宁急忙起身, 今早要去敬茶, 不能耽误了, 她撩起帐子下床, 脚踩着软鞋,正要叫珍珠来给她梳妆,迈出了两步,声音都到嗓子眼了, 余光一扫忽然顿住了。
萧夙衣袍齐整地坐在榻上,手里执着一本书,外头的日光透过窗纱,隐隐地照进屋内,将他的周身浸在朦胧的光中。
他的视线往她身上转了转,一把子乌黑柔亮的秀发披在她纤薄的脊背上,发尾垂至腰臀间,又加之她蒙在被子里睡了半宿,面带酡红,目含秋波,别有动人娇态。
顾宁还以为他出去了,猛然见到他,多少有几分窘迫,见他朝她看来,一下就想起了昨晚的事,胸口似乎隐隐作痛,她又不是面团,谁能禁得住那样揉捏。
她略微侧了侧身,殊不知如此欲盖弥彰,反将玲珑身姿显露无疑,犹抱琵琶半遮面可比那赤.裸裸地露骨香艳更为撩人心弦。
“时候不早了,既然醒了,就让丫鬟进来替你梳妆。”萧夙把书一放,掀帘而出。
他主动开口,顾宁听着他平和的声音,再三确认没有听到一丝不满,她也就心安了。
珍珠等几个丫鬟早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世子从里面出来后,几个人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梳妆完毕,顾宁与萧夙坐在桌前,一同用早饭。即使是早饭也很是讲究,她扫了一下,清粥、小菜,薄面饼,光是小菜就有七八样,既可以用来卷在薄饼里吃,也可舀着粥吃,还有一碗鸡汤馄饨单独摆在了她的面前,这些饭食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让两个人来吃实在有点多了。
她不知是王府里的早饭一贯如此,还是今日特别,若是日日如此,那午饭又得是如何奢侈呢。
顾宁往萧夙那边瞄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他的桌前就摆了一碗清粥,简简单单、清清爽爽,而她手边既有小馄饨又有粥还有一小碟裹馅椒盐饼,顾宁的神情古怪了几分,她是给他留下了什么印象,才能让他觉得她的食量大如牛。
这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家该有的饭量么?
萧夙睇向她,挑眉问道:“不合口味?”
顾宁闻声,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哪是合不合口味的事,她想了一下,把那碗清粥端到了萧夙身边,转头看了看,又把那盘椒盐饼拿了过去,只留下了一碗鸡汤馄饨。
在萧夙的注视下,顾宁温柔如水地说道:“世子多吃点。”
萧夙看着她推到他面前的碟碗,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昨晚我费什么力气了不成,叫世子妃如此体贴周到。”
这话堵得她无话可说,顾宁没有吱声,拿起瓷勺咬了一口馄饨,滋味鲜美,鸡汤香浓,看着简单,光是这一口汤就要几个时辰的工夫。在永安侯府的这些年,她可没吃过这种精细吃食,这味道做的极好,比宫里的御膳也不差多少。
吃了几个馄饨,又夹了一块银鱼鲊吃,便不再吃了。
她解下系在腰间的穿心盒,正要掰一小块香茶木樨饼含在口中,却听见萧夙说道:“原来我是养了一只猫。”
顾宁的饭量在那里摆着,更何况大早上的,谁会吃那么多,她掰下一小块木樨饼,红唇轻启含入了口中,这香茶饼子是她自己做的,在待嫁的那段时间,闲着没事做了些,正好在这个时令,做起来也方便,没什么贵重香料,香味反而更纯粹。
瞥见萧夙在看她,顾宁抿了一下唇,抬起手将穿心盒往他面前递了递,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这绝对是示好了。
她不想跟萧夙闹得不愉快,成了婚毕竟是和以前不同,夫妻相处面上要过得去,这一点她有深刻的体会。就像永安侯和杜氏,在过年的家宴上,永安侯都能招来家姬到厅内歌舞,这简直是把杜氏的脸面往脚下踩,杜氏被气得离席而去,这些顾宁都看在眼里,虽然这其中不乏永安侯不着调的原因,但顾宁也不敢对萧夙期望太高。
顾宁不知道,她此时的举动意味着什么,穿心盒是贴身携带的物件,也有男女用来赠送定情,她请他吃香茶饼子,这便缠绕出了一段不可言说的隐秘情愫。
萧夙看了她片刻,伸出了手去,顾宁将手里的穿心盒抬高了几分,方便他取用,谁成想他没有如顾宁预料的那样去拿香茶饼子,而是将穿心盒和她的手一并握在了一起。
在顾宁诧异之际,他贴上她的唇,把她口中的香茶饼子卷了过去,勾着香舌轻吮了几下,清甜的香味在唇齿间蔓延。
他退开了几分,撩起眼皮看向她,抬起手用指腹擦了一下她娇艳欲滴的唇。
顾宁沉浸在惊讶中回不来神,哪有人往别人嘴里卷东西的。
她把穿心盒搁到桌上,微恼道:“这里不是有么,你从我嘴里抢什么,不嫌……”
到口的那个字她没说出口。
在顾宁的经历中,男女之事于她而言无疑是受刑,令她痛苦,让她恐惧,真不明白那种事有什么好的。
萧夙睨着她,慢悠悠道:“向来都是你嫌我,我有嫌过你么?”
顾宁抬眸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有。”
他少来,他嫌弃她的时候还少么。
他笑道:“这可是冤枉。”
顾宁一点都不觉得他冤枉,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也都是口口声声喊冤枉,跟他一个样,越是包藏祸心,越是表现得比谁都无辜。
用过早饭,二人前去敬茶。
从花园那边经过,园中亭台楼阁,苍松翠柏,牡丹芍药,遍植四时花木,无论是什么季节都一派长青之景。穿过一道月洞门,景色又是一变,可谓是一步一景,令人目不暇接。
这园子修得着实用心,顾宁不由得赞叹起为园子画图之人的巧思,可走出花园之后的景象就让她觉得过于萧条了。
王妃仙逝多年,陈王膝下只有萧夙一个子嗣,连个庶出的血脉都没有,身边有一位侧妃周氏,还有一位侍妾孙氏。偌大的王府,人口竟是如此简单,显得冷冷清清,严肃异常,连世子大婚都没有带来多少喜色。
踏进舜华堂,顾宁跟着萧夙去拜见陈王,她看了一眼她这个名义上的公公,跟永安侯差不多年纪,双鬓却已染白,在他身上很难找到野心二字,唯有沉寂漠然。
她给陈王敬了茶,他的眼中波澜不兴,只是淡淡地接了过去,并没有说什么。这种冷漠对一个新进门的儿媳妇来说,很难不惴惴不安,心思细腻的姑娘早就忐忑地揣测是否是公公对自己有所不满。
顾宁的心思也细,但她不会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想,因为她发现陈王的这份漠然不止是对她,对萧夙也是如此,她偷偷地瞥了萧夙一眼,他的反应平平,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敬完茶,她又去给周侧妃和孙氏见了礼,那孙氏模样寻常,周侧妃却是生得极好,对她也是和蔼,拉着她的手笑道:“世子妃原来是这般妙人,难怪叫咱们世子巴巴地娶回来了。”
顾宁抿着笑,故作羞涩地低了低头,新嫁娘就有这点好处,当遇到长辈调侃而不知如何作答时,皆可用羞涩来回避。
比起周侧妃的玲珑,一旁的孙氏则沉默寡言了许多,要不是周侧妃在说话,屋子里可能会陷入宛如冰封的寂静之中。
不知怎么回事,萧夙进来后也沉默了些,面对周侧妃的打趣,他也只是略牵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如果顾宁再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萧夙此刻的笑容跟她抿着唇笑的模样分外相似,同样是伪笑,半斤对八两,谁也不必嘲笑谁。
昨日在新房中,一掀盖头顾宁看到了满屋子的女眷,再瞧此刻冷清的氛围,顾宁才知道那些不是陈王府的女眷,多半是来庆贺新婚的。
在舜华堂只待了片刻,萧夙和顾宁就离开了,不是他们主动开口要走,而是被陈王给“赶”出去的。
她真没想到这对父子的关系如此疏远冷淡,除了萧夙行礼时说了句话,两个人再无任何交流,顾宁有种莫名的感觉,要不是因为她这个新妇进门,陈王可能连见都不想见萧夙。
永安侯虽然对子女不管不问,但也没有像陈王这样漠视至此。要知道萧夙可是陈王的唯一子嗣,有什么天大的事过不去。
第85章
出了舜华堂, 顾宁一边走一边琢磨,陈王府的实际情况跟她之前所料想的差别太大,她想的那些事情, 竟然全对不上号。
未出阁时顾宁考虑了很多, 毕竟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的人和事都不一样,该考虑的事还是要考虑, 她想着新妇进门少不得要到公婆那里晨昏定省以表孝心,在永安侯府的时候杜氏看不上她们那些庶女, 也不让她们到上房去给她行礼问安,把她们打发得远远的,来个眼不见为净,虽说这样是少了规矩,但永安侯府本就没什么规矩可言。
到了陈王府可就跟在永安侯的时候不一样了,这晨昏定省、伺候膳食等事都是少不了的。如此一来必然要劳心劳力, 此种辛苦顾宁没有丝毫怨言, 有时候讨得了公婆欢心, 可比讨得丈夫欢心管用多了。
除此之外, 妯娌之间的相处也需要用心经营,一个人一个性子, 怎样面面俱到真得看自身天赋, 有人天生就擅长此道, 见人三分笑, 处事圆滑、八面玲珑,顾宁扪心自问,她不是这种能人,正因如此为人处世才更要做到得体。
陈王府里的情况她一概不知, 上辈子她也就是偶尔听一耳朵萧夙那厮的风流韵事,至于他有什么兄弟姐妹,双亲是否安泰,亲眷之间的远近亲疏,她打听这个干嘛。
回头看来,她知道的那些破事是一点用都没有,嫁人之前,她连对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问也没处问,杜氏也不会跟她讲,在其他人眼里,她能嫁给萧夙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她感恩戴德地嫁了就是了,还问东问西挑三拣四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顾宁蒙着头跳进了坑里,至于这个坑是不是火坑就难说了,本以为要应对各种复杂的人情往来,嫁过来才发现她此前的种种思虑全是无用功。
颇有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说不出的无力和不舒坦,这个想法听着过于矫情,上头没有正经的婆婆在,没人给立规矩,还不用每日早起去跟前伺候着,比当姑娘时都轻松。况且,萧夙还是根独苗,她连个妯娌都没有,也不必再思量什么相处之道。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想了一遭,顾宁这才意识到,她上面居然没有人管着她,王府里的中馈由周侧妃和苏嬷嬷共同打理,萧夙没跟她提过这事,想来也轮不到她来掌中馈大权。
顾宁对府上的中馈之权不是没有心思,这便是女子在后宅的权力,可以带给人无与伦比的愉悦和心安,但主持中馈绝非易事,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乱揽事的好,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就算她想揽,人家也不一定给。
短短的半日时光,并没有让顾宁放松下来,这王府的关系看似简单,又像是薄冰之下的诡异安宁,她要不是知道这对极度不和的父子能干出起兵谋反的事,大约她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安宁。
数位婢仆随于二人身后,一行人往竹园而去。
昨日她盖着红盖头,被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新房,什么都没有看到,如今瞅见那匾额上书“竹园”二字,心中甚是疑惑。
这园子里的东南角上,蔷薇架与木香棚并连,假山活水引入其中,娇花漫芳径,杨柳垂粉墙,唯独寻不见一竿翠竹。
顾宁心道,园内既然无竹又何必起个“竹园”的名头,这岂不是名不副实。
见她往那匾额上瞅,萧夙侧头看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