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美人——二月梢
时间:2022-01-07 14:42:02

  这一年来,两个人过得磕磕绊绊,不是顾宁难受就是萧夙不痛快,旁人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这两人清楚,试探和交锋没有一刻停止,看似萧夙在忍让顾宁,但他的种种忍让未必不是一种进攻。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无形的试探和交锋消失了,或许是顾宁累了萧夙也倦了,两个人总算找到了一个让彼此都舒服的平衡点,谁也没再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杯子一旦有了裂痕,无论那裂痕有多小都是存在的,如顾宁这般敏感又心细的姑娘怎会不清楚萧夙对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上心,他依然会对她关怀体贴,看似没什么不同,但的确是不一样了。
  顾宁接受不了太过浓烈,倒觉得如今淡淡的也挺好。
  周侧妃和苏嬷嬷给郑老夫人备了很多东西,全送到了竹园。
  苏嬷嬷拿来了一根千年人参,顾宁一见便知是难得的佳品,有没有千年说不上,但绝对是有几百年的野山参,苏嬷嬷手里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老奴没办法在身边伺候着,世子妃就把这根千年人参带给老夫人吧,这人参放在老奴这里也是糟蹋了,只盼着能让老夫人延年益寿。”
  顾宁让珍珠将人参收好,向苏嬷嬷问了几句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年前那边传来消息说,老夫人染了一场风寒,过了好多日才好。多亏着素心在老夫人身边,那孩子懂事,每次老夫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她衣不解带地伺候,有她在我们也能放心。”说到这儿,苏嬷嬷露出了欣慰的笑。
  顾宁捏着茶杯,弯起唇道:“素心姑娘果然是个有孝心,倒叫我羞愧不已。”
  说起来世子妃才是老夫人的外孙媳妇,她这样称赞素心,反而把世子妃给忘了,苏嬷嬷宽慰道:“老夫人在广陵,世子妃就是想尽孝也鞭长莫及不是,素心从小就跟在老夫人身边,做这些事,也算是报答老夫人的恩情了。”
  顾宁明白苏嬷嬷是怕她多心,才有这般解释,可她没有多想什么,她自己不去做的事,难道还要去怪别人做得太好么,未免太不讲理了些。
  从苏嬷嬷和周侧妃的话语间,顾宁虽然没见过周素心,但对她也有了大致的印象。
  苏嬷嬷略坐了片刻,顾宁起身送她。
  “世子妃别送了,外头太阳毒,仔细晒伤了。”
  顾宁莞尔道:“嬷嬷把我当雪做的不成,被日头晒一晒便会化了?”
  这浅浅一笑说不出的动人心弦,苏嬷嬷瞅着她穿着一件家常的藕色软纱长衫,衣料轻软如同笼着淡淡烟雾,底下配着条白色百迭裙,素手拿着一把白绢地绣花鸟团扇,亭亭玉立,冰肌玉骨,如云的乌发用珠钗挽起,几朵精致珠花点缀其中,清灵之中又添妩媚,可不就是冰做的人儿,玉做的魂儿。
  苏嬷嬷既感叹于顾宁惊人的美貌,又禁不住往她肚子那里扫了一眼,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苏嬷嬷?”顾宁唤了她一声。
  苏嬷嬷赶紧说道:“世子妃留步。”
  看着苏嬷嬷离开,顾宁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指尖捻着扇柄转了转。
  她忽然唤道:“珍珠。”
  珍珠听到顾宁喊她,把手里的茶盘递给玛瑙,连忙走了过去。
  “小姐,怎么了?”
  顾宁看着那丛蔫哒哒的粉白色小花道:“去给我找个水壶来。”
  珍珠从园子里找了一把小喷壶,平时打扫园子的丫鬟婆子用来浇花用的。
  “小姐,您要浇花么,奴婢替您浇,要浇哪一盆?”
  顾宁指了指墙边,“浇那一丛。”
  “小姐,那不是野花么。”打理园子的人没把这一小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野花揪了就是好的,还要去给它浇水?
  顾宁看了看她,“你不去就把壶给我。”
  “去去去。”珍珠提着壶走了过去,看来她得跟打理园子的人说一下,这花得留着不能拔。
  顾宁走到木香棚下坐着。
  珊瑚和玛瑙端来茶水,放在了石桌上,又取了一盘冰过的葡萄,顾宁捏了一颗冰葡萄咬入口中,看着珍珠浇花。
  珊瑚和玛瑙立在身边伺候,顾宁转过头来,看向她们,问道:“你们多大了?”
  没想到顾宁会突然问起她们,两个人微微一愣,珊瑚率先说道:“回世子妃,奴婢今年十八了。”
  玛瑙回道:“奴婢十九。”
  顾宁点了点头,又捏了一颗葡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其他意思。
  珊瑚的心里直打鼓,抬头瞅了瞅顾宁,连忙表明忠心,“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世子妃,别无所求。”
  顾宁的指尖微微一顿,朝她看去。
  珊瑚真是怕了,在世子妃身边伺候这么久了,她可是看得清楚,世子和世子妃的事,哪是旁人能掺和的,刚入王府那会儿,世子的眼睛好像只看得见世子妃,那种眼神连她们看了都觉得脸红心跳,也就世子妃能视而不见。
  世子和世子妃的床榻由她们收拾,除了珍珠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不知道情况,她和玛瑙可是门清,每天睡在一起,那床铺哪有那么干干净净的。她和玛瑙直犯嘀咕,但看他们相处又不像有嫌隙的,叫人愈发不解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干净整洁的床铺才有了变化,谁成想就那么一次,之后再没了动静,抱着世子妃这样的天仙睡觉,那床榻还能那么干净,珊瑚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世子有什么隐疾。
  再说这大半年来,世子和世子妃之间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看着他们平日里在一起谈笑,似乎是相处得更融洽了,可珊瑚觉得这融洽里好像掺着几分客套似的。
  世子妃无缘无故问起她们的年纪,着实让她吓了一跳,珊瑚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去蹚这趟浑水的,叫她说,这两个主子多少都有点病,他们要如何就如何,可别来牵扯她们。
  珊瑚态度坚定,恨不得给顾宁磕几个响头以表忠心。
  顾宁掠过她,看向了玛瑙。
  珊瑚怕玛瑙关键时候犯傻,偷偷地拽了拽她的衣裳。
  玛瑙立刻说道:“奴婢也和珊瑚一样,只想伺候世子妃。”
  玛瑙没珊瑚想得那么多,刚刚反应过来,世子妃这话也许是有另一层意思在,之前世子妃明明没有这个念头的,也不知是什么让她想起了她俩,在世子妃身边当丫鬟当得久了,她竟然还挺习惯的,因着她是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府里的仆婢都敬着她,她这个丫鬟当的,都快有种当小姐的感觉了,这种日子她已经很知足了,再贪心别的,可不一定有现在的日子好过。
  顾宁转过眼去,珊瑚和玛瑙同时松了口气。
  珍珠浇完花走了过来,给顾宁倒了一杯茶。
  饮了两杯茶,天忽然阴了下来,雷声滚滚,骤雨倾盆。
  几个人提着裙子慌不迭地往屋里跑。
  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顾宁站在檐下,擦了一下头上的雨水,放下手时,忽地瞥见有人从雨幕中走来。
  她有些疑惑萧夙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这大半年他在竹园的时间越来越少,这里似乎只是他回来休息的地方。
  顾宁不清楚陈王是何时有了谋反的意图,来到平州后萧夙每日里都在忙些什么,还有广陵之行居然拖了三四个月之久,这些问题顾宁有隐隐的猜测却从来没有过问。
  萧夙迈上石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顾宁扭头吩咐道:“快去拿巾帕来。”
  两人走进内室,她打开衣柜,给他取了一身衣袍放到了床边,“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正要出去给他留出空间,不想擦身而过之际,萧夙把她拽到了身前,熏人的酒气迎面扑来。
  “你给我换。”
  顾宁抬起头,他的神色平淡,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看不出他是否醉了。
 
 
第102章 
  平常这事不用顾宁来做, 萧夙突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说来也奇怪,那会儿萧夙对顾宁缠得紧的时候, 她想使脾气就使脾气, 如今他不那么缠她了,顾宁反而对他多了份小心翼翼。不是顾宁脑子不开窍,而是这姑娘算得太精了, 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任她放肆,什么时候她又该收敛。
  萧夙是个什么意思, 她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到,恐怕她比谁都清楚,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想要好处又不肯付出一星半点。
  顾宁自己还有一番道理,她扪心自问,除了一张过得去的漂亮脸蛋, 她还有什么是他能看上眼的, 她既没有江心月的才华横溢, 又没有周素心的温婉良善, 连他也说过她的性子差劲,既然如此一无是处, 又凭什么能让他处处迁就。
  “德不配位”的感觉始终在顾宁心头萦绕, 像踩在云彩上一样不踏实, 所以她总想摸摸他的底, 折腾了大半年,终于让他明白她就是个没完没了的麻烦。
  对于麻烦,自然要远离。
  顾宁站在他身前,低着头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纤纤玉手轻巧地解下玉带,搁到一边后,又转身来给他脱外袍,不经意间扫到衣襟上那道胭脂红,顾宁的视线微微一凝,不动声色地敛起眼眸绕到了他的身后。
  男人们很会给自己找乐子,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比在府里快活多了,顾宁知道男人大概都这样,但仍然觉得有些膈应。
  把衣袍搭在衣架上,顾宁对他说道:“我去叫人给你准备醒酒汤。”
  “别忙了。”萧夙环过她的腰肢,把她揽了过来,“东西都收拾好了?”
  听见他的语气没什么不对,顾宁的心放了下来,她点了点头,横了他一眼,嗔道:“你身上这样湿,还不快换下来,别拉着我,把我的衣裳也沾湿了。”
  萧夙瞅着她道:“你身上不也湿着,怎么来怪我。”
  骤雨忽至,顾宁亦是被雨点打了一身,她身上那件藕色软纱长衫打湿后贴在玲珑有致的身子上,夏日里的衣衫几层加起来也是轻薄如云,这衣裳一湿便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白色肚兜来。
  他不说顾宁还没注意到,低头瞅了瞅只觉得分外羞人,她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一年来,不仅个头长高了些,连那里也长了不少,此刻被他揽着,贴靠在一起,炙热的体温透过湿衣传了过来,让她脸上发烫。
  萧夙注视着她,忽地低头来寻她的唇,顾宁微仰起头,细白的手揪着他的里衣,忍不住想他在来之前是不是也这样亲吻过别的女人。
  当长衫落地时,顾宁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这才惊觉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许久没碰过她,不知为何今日又动了心思。
  他从她的唇间游移到玉颈上,“阿宁,你给我做的靴子呢?”
  顾宁完全想不起什么靴子,只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身前骤然一凉,他把她紧紧地按向怀中,滚烫的温度让她头皮发麻。
  “说话!”他掐着她的腰肢,语气陡然变厉。
  “我不知道。”顾宁的脑子里全是浆糊,不知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了,还是为袒露玉体而惊慌,她抬起头,猝然对上了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眸,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她的眼中满是戒备和慌乱,萧夙扯了扯嘴角,把她的身子转了过去。
  炙热的掌心按压在她的脊背上,顾宁被冰凉的妆台凉了一下,“你放开我,萧夙!”
  萧夙轻抚着她的脊背,转过她的脸来,在她泛红的眼角落下滚烫的吻,顾宁被他禁锢在身前,咬紧了牙关。
  修长的手取下了她的发簪,一头乌发披散下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他撩开她的裙子,贴在她的耳边哑声道:“阿宁,我才是你的夫主,你的人你的心都该是我的。”
  空气闷热潮湿,顾宁咬着牙,紧抓着边沿,不肯发出任何声音,身子如同小舟一般飘飘摇摇,无处着落,耳边全是乱糟糟的声响,闷闷的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
  盛着香膏脂粉的盒子瓷罐歪倒在梳妆台上,雪白的藕臂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艳色。
  萧夙把她抱到床上,顾宁乌发松散,汗珠点点,美得惊心动魄,她冷眼看着他,萧夙盯着她的眼睛,挽起了她的腿儿。
  顾宁忽然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在他的肩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誓要咬下一口血肉,浓重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她死咬着不撒口。
  萧夙垂眸看着她,掐紧了她的腿儿。
  顾宁疯了一般打他咬他,萧夙也不拦着她,双方死死地较着劲。
  天色昏暗,雷声震耳。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歇了手,停了战。
  顾宁累得要命,直直地看着帐顶,不要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她也没像疯婆子似的跟人打过架,但怎么说呢,就好像搬开了一块石头似的,说不出的畅快,就是因为太畅快了,导致在某些事上就不对味了。
  萧夙淡淡道:“原来你喜欢这样。”
  顾宁咬了咬牙,要不是实在没力气了,她还能再打他一次。
  因着萧夙的无名火,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来了那么一场,不由得让顾宁想起那句“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俗语,以前她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和萧夙好像真就莫名其妙地消了火,不知道多来几次又会有什么效果,顾宁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下,连忙打住不再乱想。
  翌日启程前往广陵。
  离开王府前,萧夙和顾宁去给陈王行礼,结果连面都没见着。
  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也才见了陈王几面而已,顾宁看着陈王暮气沉沉的,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会行谋逆之事。
  在王府外别过苏嬷嬷和周侧妃,顾宁登上了马车。
  从平州到广陵,要先行陆路,到达会连,再乘船行水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马车还好,上了船顾宁就不行了,晕船晕得厉害,病怏怏地歪在榻上,脸上失了血色,眼睛水蒙蒙的,看着好不可怜。
  萧夙拿了酸果子往她嘴里塞,一颗还没咽下,另一颗就塞过来了,他的指头都戳到她唇上了。
  “你能不能慢点!”顾宁咬了一口酸果子,牙快酸倒了也没往外吐,他可是暴露本性了,以前的温柔体贴全是骗人的,有这么往人嘴里塞果子的么!
  萧夙瞥了她一眼,自己捡了一颗吃,这果子特别酸,顾宁吃的时候,一个劲眨巴眼,所以她见他吃了一颗,就去看他的神色,没想到他这么能吃酸,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吃完一颗又捡了一颗,本就那么一小袋都快被他吃没了,顾宁捂住袋口,不让他再拿了,这是她的,她还指望这些果子熬过这几天呢,怎么能被他吃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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