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顾宁都热得要命,这会儿在夏日,他身上又是炙热滚烫的,跟靠在火炉旁睡觉没区别,骤然失去了热源,她本该清凉舒爽些的,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缓缓地睁开眼睛,翻了一下身子,身上的酸痛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到乱糟糟的床榻,昨晚的事情涌进了脑海。发现身边没人,她扭头瞟了一眼,看到他在那边穿衣,趁着他没注意赶紧收回了目光。
顾宁抓着薄被,有些突如其来的羞涩,她是这会儿就起来还是待会儿再起,要是现在起身的话,看到他要说什么,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其实不用说什么。
纠结了一会儿,拥着薄被缓缓地坐了起来,顾宁在床上四处翻找了一下,怎么也没找到她贴身穿的肚兜,往外面一扫,正巧在萧夙的脚边,怎么扔那里去了,顾宁抬眼瞅了瞅他,看到他微蹙的眉头及紧抿的唇,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前一刻的羞涩荡然无存。
她看着他系好腰带,直接走了出去,房门开启又关闭,屋里只剩她一人,安静得针落可闻。
顾宁紧咬着唇,两只手紧攥在一起,既感到气愤又分外委屈,他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他拉着她不放的!
第131章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顾宁忍不住鼻头一酸,她微微仰头,快速地眨动眼睫, 有什么好难受的, 她早就烦死他了,走得越远越好,整个屋子都是她的。
忍着酸疼起身下床, 掀开身上的薄被,低头瞅了一眼, 看到因他太用力而在雪肤上留下的暧昧痕迹,瞬间想起昨晚他对她是如何情意缠绵,以至于当他放纵得过分时,她也不忍心拒绝,连那样羞人的姿势也依着他了,事实上就算她不答应, 也没法子推开他, 但两者还是不同的, 后者是她被迫奉承, 而前者却是她心甘情愿。
正是因为这种不同,才让顾宁此刻难堪到想钻地缝, 她昨晚就该狠狠地踢他几脚, 哪能那么顺从他, 将女子的矜持端庄忘了个一干二净, 还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喊他,那时受不住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瞎喊什么,想起来就羞愤欲死,结果他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就好像昨晚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捡起散落在地的衣裳,看到被撕破的亵裤,顾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惨,船上没有多余的衣物,她上船时穿的那身衣裳,昨晚刚换下来,没来得清洗,只有这身新换的布衣,这会儿又被撕破了,衣裳都没得穿。
垂下眼眸把亵裤卷了起来,顾宁打开衣柜,拿了一条萧夙的裤子,正欲转身,瞅了瞅剩下的衣袍,气不过地扯过来撕了几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撕动,反把她勒得手疼。
顾宁恨得牙痒,把裤子卷起一大截,抓着自己的亵裤,推门走了出去,好在外面没人,她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连数日她躲在屋里没出去,白天总是闻到汤药味儿,一边骂着烧死他活该,一边又忍不住担忧,他身上的体温也太烫了。
顾宁虽然有些惦记,但是再不肯去看他,她可不想拿热脸贴冷屁股。
客船进入了齐国境内,靠岸之后,当天晚上他们下了船马不停蹄地往平州赶去。
这一次连马车也没有了,几个侍卫人人骑着高头大马,顾宁站在边上搅了搅袖子。
那些侍卫不看顾宁,他们要赶路,没时间驾着马车慢吞吞地走,世子妃只能跟着他们骑马而行,闺中女子没几个会骑马的,但要带人也用不着他们带。
顾宁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她把目光投了萧夙,眼中有一丝希冀。
他朝她看来,眉眼沉静,“会不会骑?”
顾宁赶紧摇了摇头。
在这个问题上,她说谎了,她其实是会骑马的,但因为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让她没有据实以告。
萧夙看了看她,揽过她的腰肢,把她抱上了马,顾宁被他圈在怀里,双手抓着马鞍,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她咬着唇往下压了压,心头还是高兴,可她在高兴什么呢,仅仅是因为跟他靠得近了些?以前搂搂抱抱的也不少,她还嫌他烦呢,怎么这会儿又脸红心跳的。
顾宁低头看着环在她身前的手,唇瓣被自己咬得发麻。顾宁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的贺明珠,那时她还笑贺明珠的小儿女情态,如今她脸红羞涩的姿态,也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羞涩多情。
她琢磨出自己有点不对劲,居然因为靠近他而满心欢喜,简直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摸了摸微烫的脸颊,她也发烧了不成。
骑了许久的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萧夙把顾宁抱了下来,她的腿直发软,要不是抓着他的胳膊,险些跌在地上。
她一站直身子,萧夙就撒开了手,牵着马走到了一边,把备好的水囊和食物拿了出来。顾宁又得到了一个水囊和油纸包,她坐在树下吃着东西,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腿。
眼睛控制不住地往萧夙身上瞅去,他喝了几口水就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他的神色疲惫,唇色泛白,看上去憔悴了些,他受了伤,还生着病,如此昼夜奔波,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顾宁食不知味地咬了几口果馅蒸糕,起身朝他走去,在他的身边蹲下身子,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手刚刚碰到他的额头,萧夙一下攥住了她的手腕,漆黑如墨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她。
顾宁对上他冷漠的眼神,心情坠到了谷底,她解释道:“我想看看你好没好。”
萧夙放开她的手,淡淡道:“死不了。”
她还有话要说,他却不耐烦似的走开了,这下倒把顾宁激起了火气,骑在马上越想越气,她一过去,他就甩开她,她是狗皮膏药么?!这么厌恶她,干嘛来找她!
旁边还有侍卫,顾宁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当着几个人的面,扭着身子抱住了他,脸上瞬间涌起了热浪,不好意思抬头看他,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顾宁这辈子都没想到她能做出往男人怀里钻的事,可她不光凭着一时冲动做了出来,还抱得紧紧的,怪难为情的。
然而萧夙攥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了,顾宁不死心,抿着唇又抱了过去,萧夙的身体绷紧,皱起眉头,冷声呵斥道:“坐直了!”
顾宁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缓缓地松开他,转过了身去。她忍着羞耻去抱他,他却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也该有点眼力见了,她凭什么以为他还能像以前那样迁就她。
萧夙垂眸看了她一眼,眉头紧锁,甩了一下马鞭,提快了速度。
顾宁不再做那些令人发笑的事,她觉得这几日她像昏了头似的,做了很多傻事,他的态度那么清楚地摆在眼前,她怎么就跟睁眼瞎一样看不到呢,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觉得她十分可笑。
一路上顾宁安安静静的,不给他们惹一点麻烦,跟萧夙同骑一马的时候,她也把腰身挺直,尽量不碰到他。
多日奔波,顾宁以为他们是要回平州王府,没想到来到了一个叫会城的地方,萧夙把她带到一个深宅中,一刻未歇地去了前面议事。
顾宁在宅院中住了下来,身边有一个叫红玉的小丫鬟,从她的口中得知外面正在打仗,陈王反叛的消息传入京都,朝廷里派出兵马前来平叛。
“这几日看着那些大人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可能是前面的情况不太好。”
顾宁一直没见到萧夙,他把她放到内院后,就像消失了一样,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哪一件都比她要紧,把她忘了也是理所当然,或许他即使想起她,也不想来见她。
关于前面的情况,只从红玉嘴里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她说的那句不太好,还是让顾宁提起了心,她住的这个地方,是当地的守备府,外面有重兵把守,她的身边只有一个红玉可以使唤,对外面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姑娘,你安心待着就是了,等世子有空了就会来看你,你这么美,世子不会不管你的。”红玉是守备府的丫鬟,不知道顾宁的身份,只当她是世子从外面带回来的美人,可是这美人都长成天仙的模样了,也没能让世子来看看她。
红玉只能拿话安慰她,不过她觉得,真要放到心上,再忙也能有空来走一趟,可是世子把人放下之后就没来过,她心里很是困惑,这美人怎么就让世子这么不待见了?
顾宁扯着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屋门和窗子关得严实,所有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人先开口说话,闷热的室内寂静无声。
萧夙的视线扫过众人,声音轻缓地开了口。
“延误了战局,总要拿个章程出来。”
一个魁梧的男人立马跪了下去,“属下该死,没能按照世子的计划攻下长桥,反受窦铭钳制,属下――”
萧夙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一个两个别当哑巴,把各自的想法说一下。”
一个谋士说道:“这窦铭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直接与之正面对抗,恐怕不是良策,在长桥一役中,也能看出此人的能力不凡,只是缺少谋略,为人刚直,在朝中更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他在前冲锋陷阵,怕是要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萧夙挑了挑眉,心中已有了主意,既然是个硬骨头,也不一定非要与之硬碰硬,这个难缠换一个就是了,很多时候,看不见的战局才是关键。为了事情可以顺利进行,在此之前就必须要将长桥攻下来。
缓步走至窗边,萧夙伸手推开半扇窗户,清凉的夜风吹了进来。
商议到半夜,最后萧夙定下决策,由他亲自带兵去攻长桥。
等到众人散去,余拙上前添满茶水。
萧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神色疲惫地往后倚去,按了按眉心,眸色深沉地看向某一处。
片刻后,他忽然起身往外走去。
余拙微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不用跟着。”
一路走到了内院。
萧夙在一个院外停住了脚,在月光下长久地伫立。
顾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帐顶。
“姑娘,我把灯熄了吧?”
“嗯。”反正他也不会来。
长夜寂静,一阵清风拂过,将屋里的烛光也一并吹去了。
第132章
顾宁得知萧夙领兵去攻长桥的时候, 他已经离开一天了,她听闻这个消息,捏着茶杯愣怔了好一会儿, 直到被烫疼了才回过神来。
这么快就带兵出去, 他的病是好了么,不知此时到达了何处,双方的兵力如何,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一连串的问题钻进了脑海中, 全都无人给她解答,顾宁捏了捏烫疼的指尖,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事,她这边乱想也是无用,事态的发展不是她能左右的。
顾宁懊恼地抿起唇瓣,他的事情哪里需要她来操这份闲心,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他去带兵征战也不告诉她一声, 顾宁托着腮微微出神地望向窗外的花木, 万一他战死沙场了, 念在夫妻一场,她也好给他收个尸啊, 转念一想, 多得是人想给他收尸, 压根用不到她, 她可能连块骨头都捞不到。
这样一看,他还真没必要跟她说什么。
无论把道理想得多明白,顾宁仍然憋闷得心口疼,想出去走走, 舒缓一下心情,谁知道走到院门口被人给拦住了,院子外的两个侍卫,跟门神似的守在外面,不让她往外面迈一步。
顾宁气得咬牙,甩袖走进了屋里,连个院子也不让出,他还不如把她关牢里呢!
“那两个侍卫是一直都在院子外守着?”顾宁抬眼看向红玉,这些天她还没出过院子,没注意外头有没有人。
红玉想了一下说道:“之前没有,是昨天来的,凶巴巴的也不说话,就在院子外站着,昨晚上我还看见他们站在外面呢。”
院子出不去了,顾宁气闷地待在屋里,决定等萧夙回来以后,她去找他一趟,他要做什么,最好跟她说个明白,不想看见她,把她远远地打发了就是了,两个人都落个清净。
顾宁说是想要给萧夙收尸,又忍不住替他担心,全然忘了以前是怎么咒骂他的,那会儿可是真心实意地不盼他好,只想着解了她的气,然而这会儿她也是真心实意地担忧。
这次起兵比上辈子提早了好几年,谋反这事又不是小孩打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一步没走好,那就是万劫不复,不仅要多年的筹谋,还要有天时地利人和。顾宁其实想不通陈王为何会起兵谋反,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有野心的男人,至于萧夙,他大概是有些兴趣的,但这份兴趣的吸引力真的可以让他冒这么大风险起兵谋反么,顾宁猜不出缘由,只能归结于男人对权势的渴求,权柄在握的诱惑没几个人可以拒绝。
顾宁辗转反侧,一方面觉得他不会有事,上辈子陈王的军队不就势如破竹地攻入京都了么,可一方面又想着,上辈子和这辈子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这次又是否能顺利。
除了顾寒,顾宁可没对哪个男人这么关心过,要是换作以往,萧夙得了她这般关怀,早就受宠若惊地把她抱入怀中,自有一番浓情蜜意,可如今只有顾宁自个抱着被子彻夜难眠,连红玉也看出她忧心忡忡,不由得出言宽慰。
“姑娘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世子不会有事的,要是等世子回来看到您瘦了一圈,可不得心疼?”
顾宁摸了摸脸,她想说自己就算瘦了些也不是因为萧夙,而且他都不想见她,才不会心疼呢,看她笑话还差不多。想到这儿,顾宁拿过镜子来照了片刻,是瘦了点儿,眼下好像也有几分暗色,为此中午时她多吃了半碗饭,她可不想把自己变成怨妇。
等来等去终于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长桥一役大获全胜,顾宁心中一松,面上带出了几分笑模样,然而唇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随即得知萧夙在战役中受了伤。
“伤在何处,严重么?”
红玉摇了摇头,“光听外头的人说是旧伤复发,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顾宁垂眸想着,难道是手臂又伤着了,那晚她便瞧着有些严重。
这一日院子外的侍卫忽然不见了踪影,顾宁立马让红玉出去问问,看是不是萧夙回来了。
不多时,红玉满脸笑意地跑了回来,“姑娘,世子回来了。”
当天晚上,顾宁没等来萧夙,她以手支颐,拿着簪子拨了拨蜡烛,明日吧,明日找他说个清楚,这点时间他总能抽出来的。
倾了倾身子,吹灭了摇曳的烛火。
次日一早,顾宁梳洗打扮完毕,带着红玉出了院子,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待会儿见到他要说的话。
府里的道路顾宁不熟悉,由红玉在前头领路,远远地看到管家带着人进来,红玉往那边望了望,不由得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