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美人——二月梢
时间:2022-01-07 14:42:02

  顾宁诧异地抬起头。
  看样子就是不知道了,玉卿说道:“那时候差点没救过来,身体里留下了残毒,一旦发作起来,五脏六腑会有种灼烧感,成年男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七八岁的孩子,那时世子毒发疼得小脸惨白,满头大汗,看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顾宁从没听萧夙提起过这事,“他现在……”
  “我家那个给世子配了药丸压制,多年没发作了。”玉卿看了看顾宁,“这两年,又派人去虞川取过药丸,不知道是不是发作了。”
  顾宁想到萧夙那高得吓人的体温,还有在很早之前,她就曾看他在冬日里穿着单衣,那时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原来是因为体内的残毒么。
  玉卿见顾宁这模样,不像是不在意的,便接着说道:“你可知当年是何人给世子下毒的?”
  顾宁猜测或许是内院女子争宠使出的手段,毕竟萧夙是陈王唯一的子嗣,若是他没有了,其他人才有机会。
  玉卿也不卖关子了,她看着顾宁,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是王妃。”
  “什么?”顾宁惊讶地睁大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听着玉卿重复了一遍,她急忙问道:“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
  玉卿摇头道:“至于这个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但那时的确是王妃给世子下了毒,要不是苏嬷嬷及时发现,世子也就救不回来了。”
  难怪苏嬷嬷一谈到王妃就讳莫如深,原来里面藏着这样的往事,顾宁的指尖陷入手心。
  “当年发生那种事,世子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也是糊涂,孩子是无辜的,你这样做不是往他心上插刀子吗?”有了身孕还用那种药,玉卿也觉得顾宁太狠心了,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非要做得这么绝。
  这世子妃看着可怜是可怜,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弄成这样憔悴不堪,谁看着不得生出几分怜悯,但要说她可恨也是真的可恨,虎毒不食子,她怎么舍得这样做啊。
  顾宁的手脚冰冷,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玉卿把话说完,默默地离开了,让她自己想清楚,夫妻哪有隔夜仇。
  此刻顾宁的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比那日萧夙不留情面地说那些话还要难受,在他心里是怎么想她的,他又是以何种心态来重新接纳她。
  那件事会永远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就像玉卿说的,他不可能不在意,顾宁想躲起来嚎啕大哭一场。
  她不是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也不是为萧夙的过往而难过,顾宁所哭泣难受的是,她和他再也不会紧紧地靠近,以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了。
  顾宁没有发现她对萧夙太过苛刻,已经到了吹毛求疵,求全责备的地步,她宁愿他把她赶走,也不想他对她隔出一道墙。
  萧夙曾说她比谁都清楚他的心意,因此才有所倚仗,有恃无恐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话半点没冤枉顾宁,无论她怎么跟他使性子,发脾气,心里始终觉得他会来找她,会来拉她,所以在山庄看到他时,顾宁才会有尘埃落定之感。
  这种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也许是他一次次地俯就加深了她的信念。顾宁知道现在他还会来迁就她,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个结解不开了,这让她无法接受,就算他恨她怨她,也比有这样一道无形的伤疤要好。
  顾宁对萧夙不能说如何深爱,她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但他绝对是最特别的,因为上辈子的事情让她对他多有怨恨,总想挑他的刺,败他的兴,气恼了更是会生出一些恶毒的念头,但同时她又对他有很多自己都不清楚的期盼,她希望他能一直握紧她的手,即使她惹人厌恶,他也不要把她抛下。
  有时候顾宁的很多想法都是矛盾的,她既如此期盼,又不停地在否决,没有人会有这样的耐心哄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女人,他可能已经后悔娶她了,即使如今没有后悔,以后也会厌烦她。
  在种种念头之下,顾宁总是做出一些事情来试探他,不知道她是想让萧夙放弃她,还是不想让他放弃。难为萧夙能一次次地经受住考验,连最大的一次风浪也挺了过去。本该风消雨停了,又陡然戳到了那个最致命的点。
  顾宁觉得他怎么这样倒霉,娶了她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连点安生日子都过不了。可是她就是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与其跟她硬磕,倒不如干脆换个人。
  想到这儿,顾宁心酸得厉害,她一想到萧夙对其他女人也像她这样低头迁就,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抓着头发,想不出出路,就只能为难自己。
  “你做什么?”
  萧夙皱着眉头疾步走了过来,抓住她揪扯头发的双手,不让她再乱扯乱抓。
  顾宁抬了抬头,眼中水雾迷蒙,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萧夙被她这样吓了一跳,她的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抓痕,眼角微微泛红,一抬头,眼眶中盈满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沿着雪白的香腮往下滑。
  他捧着她的脸,给她擦了擦泪,心里发慌,“哭什么?我又惹到你了?”
  萧夙也不往别人身上想,除了他,她对别人一向宽和,这次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今早逼她多喝了半碗粥?
  被顾宁折腾怕了,萧夙也不由得谨慎起来。
  他捧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以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不管你了。”
  明明是妥协的软语,顾宁却只听到了后半句,他不管她了。
  眼泪流得更欢了。
  萧夙僵了一下,无计可施地抱住了她。
  这是哪辈子造的孽!
 
 
第138章 
  顾宁想推开他, 又贪恋他的怀抱,悄悄地攥着他的衣袍,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眼泪鼻涕全蹭到了他身上, 发出隐隐的啜泣声,细细弱弱的声音像一只小奶猫,听得人揪心不已。
  萧夙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除了把她抱得更紧,不知该做什么才能让她不再哭泣, 衣襟已经被她的泪水沾湿,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她别的不好说,折磨人倒是一把好手,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脊背, 试图能让她好受些。
  显然他的举动并没有让顾宁感到好受, 反而让她更难受了, 一向只考虑自己的人也有了为他人考虑的念头。他干嘛要这样对她, 她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只会给他泼冷水, 什么时候让他高兴过, 这样的女人留着做什么, 休她了才好, 让她也尝尝苦头,那天他不是做得很好么,为什么又把她留下来了?病了又如何,既然要休弃, 是死是活跟他还有什么关系,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让人拖出去,远远地打发了。
  别看顾宁这会儿在替萧夙打抱不平,那是因为她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如此也就有了宽宏的雅量和正直的悲悯,方有闲心来想另一种可能,如果萧夙真按她这想法做了,她还指不定如何呢。
  正是因着萧夙没有抛下她,还率先低下了头,今日又得知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有的事加在一起,让顾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会儿萧夙温暖的怀抱,反而让她下定了决心。
  顾宁是心软了,但她这个心软跟萧夙希望的心软不同,他指望能把她这块石头捂热,她却一心想要让他解脱。不能再拖累他了,何苦让他守着她这个疯子,顾宁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哭泣,哭得人肝肠寸断。
  听着她越哭越来劲儿了,萧夙摸了一把她湿漉漉的小脸,低头看着她哭肿的眼睛,他又气又急,“你要哭坏了眼么?”
  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萧夙气她不爱惜身体,醒来没多久,身子还没养好,又哭成这样。
  他咬牙切齿道:“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说,我改!”
  这样的让步也是无可奈何,被她逼的没办法了,不顺着她还能如何,指望她来体谅别人么,下辈子吧。
  顾宁哭着摇头,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萧夙真是要被她逼疯了,拿过她的手帕,给她擦脸,他一边擦,她一边掉,两不耽误。
  “哑巴了,说话。”他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她恐怕是泪水做的,流不完的泪,哭成这样不难受么。
  顾宁哪里还说得出话,她恨不得让自己哭死过去,也就一了百了了,重来一次,自己殚精竭虑,如履薄冰,要的不过是她和哥哥都能好好的,不再像上辈子那样惨淡收场,连死也不体面。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重要的,重要到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因此她为哥哥为自己做足了打算,但实际上哥哥可能并不需要她的操心,反而是她在不停地给自己寻找寄托,以前是哥哥,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满脑子全成了萧夙,总是喜欢揣摩他的心思,不管猜的到还是猜不到,都让她乐此不疲,绞尽脑汁地从他手里给自己谋求好处。
  她这样自私自利,却希望他能全心全意来对她,如今她这般哭泣也是因为自己那点小心思,他骂得对,她就是只考虑自己,顾宁痛定思痛,难得为他考虑了一次。
  她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明显是有话要说。
  萧夙专注而隐含鼓励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无论是什么,只要她说出来,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都可以试着够一够。
  眼前视线模糊,顾宁努力地想看清他,但又怕看清他,她张了好几次嘴,异常艰难地低声说道:“你送我走吧。”
  萧夙的脸色一沉,就知道她嘴里没什么好话。
  要说多生气也不至于,被她气的多了,这点程度对萧夙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但她哭成这样就是为了让他送她走,心中也是不舒坦就是了。
  顾宁说完之后,又掉了几滴泪,他也不说话,低着头给她擦眼泪,是没有听到么,顾宁不由得怀疑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我……”
  刚吐出一个音,她就被萧夙捞到了怀中,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了头,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把顾宁的话音全消在了唇齿间,只能发出呜咽和轻哼。
  顾宁刚刚哭过,清甜的嗓音微微沙哑,逸出的声音细弱娇媚,听得人耳根发热,她不想发出这种声音,但是他太用力了,不仅被他捏得下巴疼,被他含咬吮吸的唇瓣也有刺痛感,她隐约觉得他可能在生气。
  他紧紧地勒着她的腰,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顾宁喘不上气,唇上也是又烫又麻,但是莫名有种踏实的感觉,她推拒着他的双手变得力不从心,她心想她就再亲一会儿,以后也亲不到了,不知道将来他会去吻哪个女人,会不会也这样用力,这样舍不得松开?
  一想到这儿,顾宁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俱全,唯独少了一味甜,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仿佛下一刻就会成真,好像已经预见萧夙抱着别的女人恩爱缠绵,早就忘了她是哪根葱。
  顾宁既委屈又气愤,萧夙加重的力道更让她气不打一出来,他还抱着她亲什么亲,去找他的美人吧!
  她使劲儿推他,推不动他,就去咬他,咬着咬着就咬到了床上。顾宁面带酡红,娇颜如醉,唇瓣被吮得红润鲜嫩,她没有了力气,衣衫被他挑开,还未感受到寒意,就贴上了一具滚烫的身躯。
  顾宁陡然清醒,双手抵着他的肩膀,“不行!不行!”
  萧夙原本没想怎么着,她的身体还没好,经受不住,方才不过是不想让她说那些话,可后来就有些收不住了,他埋在她的颈间轻吻了几下,“不碰你。”
  见他没有了动作,顾宁心下稍松,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决定,“萧夙……”
  萧夙抱着她没动,低沉平和的声音传来,“你最好别说话,那件事也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我有错,你也未必占理,我们就各退一步,既往不咎,可以么,阿宁?”
  如果此时,顾宁可以点个头,一切都会雨过天晴,可她偏偏什么回应也没有,神情怔怔地望着某处虚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
  是有些失望,但萧夙也不气馁,阿宁本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他可以等她。
  这话也不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自我安慰。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一日日冷了下来。
  自那日之后,两个人都没再提起过那事,他在等她回心转意,她在等他迷途知返,各有各的坚持。
  这些日子玉卿常来跟顾宁说话,瞧着天气好,就拉着顾宁去花园散步。
  “成日闷在屋子里,没病也要闷出病的,出来多晒晒太阳身体才好得快。要是我的话,早就待不住了,你可真耐得住性子,不嫌闷么?”
  顾宁浅浅地笑道:“我习惯了,倒也没觉得闷。”
  玉卿还未开口,忽然看到前面走来一个女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主仆二人满眼惊讶地看着这边。
  周素心无法不惊讶,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顾宁,几乎以为是世子妃又活过来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世子妃早就死在了那个院子里,尸体也找到了,眼前这个一定不是世子妃。
  可她们实在太像了,周素心听说萧夙带回来一个女人,还把这个能女人安排在他的身边,日夜相伴,她想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让夙哥哥如此另眼相待,今日无意中碰到,她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夙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也明白了夙哥哥对这女人特殊的原因。
  顾宁扫过周素心,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玉卿也不认识这位素心姑娘,两个人正要离开,周素心突然叫住了她们。
  “等等。”
  顾宁的脚步没停,周素心追了上去,“这位姑娘你……”
  顾宁抬了抬眼。
  玉卿奇怪地看向周素心,“有什么事?”
  周素心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宁,越看越像,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人么?
  顾宁没兴趣听她说什么,绕过周素心走了过去。
  在传言中,顾宁和萧夙日夜相伴,其实不然,随着战事的不断推进,萧夙也愈发忙碌,他只有抽空到后面看她几眼,哪有所谓的日夜相伴。
  萧夙即使回来,顾宁也不怎么理他,等他死了心,就不会再要留她,那时他摆脱了她,自然就松快了。
  这晚萧夙看着她,突然说道:“我明日要率兵离开会城。”
  顾宁垂着眼,盯着小几上的木纹出神。
  他看着摇曳的烛光道:“等我死在战场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顾宁鼻头发酸,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熬过漫长的夜晚,日光照进了屋内。
  顾宁想让红玉去问问,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看了一眼天色,都这会儿了,肯定已经走了,还问什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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