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众猫拱月
时间:2022-01-07 16:37:03

没什么固定的方向,就自己开车走走,走到哪停到哪,停下来就四处看看,也不刻意去景区转悠,只找个高处,静静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就会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其实人真的该到处走走,见识过不同的风土人情,心态也能平和很多,姜慕凝只觉得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烦躁、疲惫和阴郁一扫而空。
人有千百样性格,善意的展现也是不同的,曾经姜慕凝途径一处民宿休息时,也有当地人上门带着白菊花拜访,京城用白菊花悼念死者,姜慕凝早些年没少和这些花打交道,当时还以为对方是想挑衅,谁知问过当地习俗后才知道,白菊花并不只有悼念寄托哀思的意思,也有真实、坦诚、高洁、高贵的含义。
可见世间万物样样不同,即使是同一件事物同样的态度做法,含义也未必相同,人还是要怀着包容理解的心,对人对事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也能让自己舒坦一些。
姜慕凝的方向感一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不过有天她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应该是先到了最边际,草地有些稀疏,再往里开就是一片一片的牛羊,点缀在暗绿色的草地上像星星点点颜色暗淡的云朵,姜慕凝遥遥看着天际有不知名的大鸟盘旋,突然想,那会不会是雄鹰?
会不会是岑诺曾经生活的地方,景琏曾经的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姜慕凝失笑,果然是太闲了。
到了草原应该就到边界了,姜慕凝又开始掉头往回走,在某天的清晨,和一个卖煎饼的小摊贩聊天时看到了一个小孩子抱着一叠对联蹦蹦哒哒往前跑。
小姑娘脸颊两边有两坨清晰的红晕,吸着鼻涕往前跑的时候,活像一个通红的圆球滚了过去,背后是一脸紧张跟着的大人,近几年已经不太能在大街上看到太多新年的韵味,反而是冬天清冷萧疏的感觉更多些,姜慕凝看到那裹得像个红包一样的小孩,才后知后觉地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都快过年了。
 
第50章 【50】
 
姜慕凝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人很少跟她联系。
起初是怕打扰到她开车,毕竟姜慕凝本来就有点不认路,开车又晃晃悠悠不怎么熟练,如果不是怕她嫌烦,姜阳朔恨不得给她塞几个司机保镖跟着。
不过可能是因为放松下来,心里没装什么事,她开车反而更稳当了不少,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姜慕凝还笑吟吟地说,“现在我感觉我都能带你出去转一圈了。”
姜阳朔道:“你就是爱走神,一天想的事太多,开车都敢不专心,这次也不知道大哥和景老贼怎么想的,也敢让你单独出去。”
姜慕凝:“……我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姜阳朔笑了一声,沉默片刻,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年……回来吗?”
姜慕凝抬头看了看天,说:“赶得上的话就回来。”
姜阳朔眼睛一亮,语气立时就欢快了起来,“那行,你回来了跟我们说一声。”
他当年在外面乱跑,每年也是要带云奶奶回来过年的,本来今年情况特殊,他还以为姜慕凝不会回来了。
姜慕凝开车速度就只敢在一定范围内,再快就有点危险了,不过紧赶慢赶,还是赶在过年前回来了。
她没跟别人说自己行踪,本打算给家里人一个惊喜,谁知还没下车就被拦在了路上,姜慕凝左右看看,谨慎道:“……我感觉你更像是来寻仇堵我的。”
她比其他人更清楚,景盛的这三个孩子中,除了景琏这个主要像母亲的倒霉蛋,剩下两个哪怕是养女都疯了个透彻,只是向瑾平时更会隐藏,且没有报仇的执念,生活中只对工作感兴趣些,才显得她没有那么严重。
但要真说起偏激来,岑思归说不定还比不上她。
向瑾一直都很宅,她家里给她留了足以生活一辈子的资产,因此她并不常出门,也不知道都在做什么,但只要是她自己主动出来,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姜慕凝头疼的很,好不容易放松一些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岑思归据说不久前才出院,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向瑾见姜慕凝表情凝重,反而勾唇笑了起来。她身形消瘦单薄,看上去甚至像是骨头连着皮,但人又不显得佝偻,反而高挑挺拔,气质诡异莫测,因为常年不出门,皮肤并不怎么见光,肤色白皙到失去血色,薄薄的皮肤下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因为颜色对比太过鲜明反而失去了许多美感,姜阳朔曾说过她要是去医院扎针的护士一定很喜欢她。
向瑾一向不怎么出门,连旗下店铺的事务都是下属送上门去,一旦她亲自出来,就代表她要搞事情了,姜慕凝有些警惕,又有些心累,“快过年了,你不忙吗?”
向瑾嗤笑,道:“你还真是劳模,逛了一圈回来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这个。”
姜慕凝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她其实更想说的是过年准备年货之类的,虽然父母早就不在了,但她们家里还是常年保持着以往的传统,只是她想想向瑾那糟心的家庭,果断选择了闭嘴。
向瑾倒也不在意,抿了抿淡色的唇,道:“喝一杯?”
向瑾家里位于半山上的别墅区,位置有些偏僻,但景色不错。向家当年更多的是连锁店生意,各个小店铺的店主各司其职,因此即使继承人出了问题,当时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冲击,向家到向瑾手里的时候虽然缩了一圈,现在也不剩多少,但依旧是不小的规模,足够向瑾好好生活一辈子。
当然,前提是她不搞事情。
姜慕凝叹了口气,把向瑾递过来的酒杯推到一边,道:“开车,喝不了。”
向瑾莞尔,倒也不怎么在意,“你这水平,他们也真敢让你一个人开车。”
姜慕凝说:“我又不是未成年,用不着别人事事替我操心。”
向瑾眯着眼笑了笑,沉吟许久才道:“你这次回来,还会和景琏一起吗?”
姜慕凝一愣。这段时间她的心境已经平和许多,倒不至于因为这话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叹了口气道:“你又不喜欢景琏,整天打听他做什么,最近工作怎么样?”
向瑾停顿片刻,嗤笑道:“好不好的不也都那样,钱只要够用,就是一串数字,我犯不着为那些玩意费神,倒是你——”
她看了看姜慕凝,又看了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道:“人常说智者不入爱河,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可惜了。”
姜慕凝眉心微蹙,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见到男人就烦,现在倒是来指导我了。”
向瑾微垂着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雪白的纸,不过巴掌大小,不知道要叠什么,磨磨蹭蹭折了一圈,她苍白的指尖都被磨出清晰的红晕,看上去对比格外清晰。
姜慕凝静静看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心里有数。”
向瑾闻言抬头笑了笑,慢吞吞将叠好的纸按了按,又拿在手里展开,她折了一只小船。
姜慕凝微怔。
她也不在意,似乎压根就没打算听姜慕凝说什么。她拿来一只阔口杯,往里面填了酒,轻轻摇晃后将纸船放进去,酒液还在晃动,尚未平静下来,不过幼儿巴掌大的小船就那样险险停住,在不算深的水中显得形单影只。
向瑾静静看着水面,看着纸船底部一点一点湿透、变软,在沉沉浮浮上下不定的时候,她伸手将它按了下去。
“我始终觉得爱情会令人陷入失控的恐慌中。”向瑾说,“它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可能只是美丽的皮囊,温柔的声音,一个拥抱,一句安慰,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对哪个人产生好感或者恶感,甚至于你所认为的爱情也可以由算计和习惯得来,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道数学题还可以通过各种办法解开,有固定的方向,可这玩意最后会走向哪里谁也不知道。”
在她说话的时候姜慕凝就已经将纸船捡了出来,轻轻用纸擦拭上面的酒液,向瑾也不在意,笑道:“就像一个纸船,或者说漏水的船——没有什么是无孔不入的,被渗透只是迟早的事。当它沉入水中,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底部会被浸湿下沉,不知道会不会撞到礁石、大鱼,甚至于它自己就在漏,你坐在上面,以为自己很甜蜜,也认为自己可以冷静,你说你一旦看见危险就能脱身离开,可周围都是大海,你逃不脱。你的理智毫无作用,你也并不理智,因为理智的人不会坐上一艘并不牢固的船,踏上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的旅途,说不定哪天船沉了,你还被绑在船上求救无门呢。”
她大笑:“我很难理解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离开家人,付出时间精力健康乃至于金钱加入另一个家庭中,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到时想跑都跑不脱,岑诺如果不是因为景琏,早回家乡去了,怎么可能耗到油尽灯枯活生生累死。男人可比女人无情的多,毕竟孩子又不是他们身上的肉,也许景盛当初在看刚出生的我时,只会认为这是一块会呼吸的肉,或者阻碍他和妻子在一起的绊脚石——哦,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可能压根就不会来看我。”
“愚蠢。”最后,她冷声说:“你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有很长一段时间,姜慕凝都在沉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她并不想反驳向瑾,因为某种意义上向瑾说的也没错,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相信自己的父母若还活着,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姜慕凝将纸船擦干净,雪白的船身上染了一些颜色,她干脆又抽出一张纸一点一点贴在纸船上,轻声道:“你说智者不入爱河,可我理解的却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理性冷静的智者因为保持清醒冷静保全自身,因此也就无法进入爱河,可人活一世,本就是充满各种挑战的,就算没有家庭,也会有各色的不幸,是苦是甜,端看你怎么选择,你就当活在世上就是一次乘船旅行。”
她笑了笑,道:“怕危险认真谨慎避开礁石大鱼就是了,怕沉船就随时准备材料修补,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景色,不比一成不变好?未知虽然可怕,但也挺有趣,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就当是一场挑战嘛,愿赌服输——以后别这么做了,多浪费,这酒还挺贵呢。”
向瑾冷眼看她:“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会心疼这点钱。”
姜慕凝笑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家也穷过呢,浪费可不是好习惯。”
她笑眯眯地将修复好的纸船撑开推回去,道:“不如你信我一次,信我能挑战成功吧。”
向瑾哦了一声,按着眉心看起来有些头疼,良久才说:“祝你好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们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姜慕凝走前最后看了她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向瑾一旦和人深入聊什么东西,就代表她想终结两人的关系。
她们相识几年,抛开景家来说还算投缘,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算了,缘分尽了。
她起身拿着包准备离开,走前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
姜慕凝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骚包的跑车停到自己面前,心下感叹怎么今天拦路的这么多,正要后退一步绕路走的时候,就见车门打开,半年多不见的姜阳朔窜了下来。
姜阳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悄声道:“向瑾说你在她手里,我来救驾呢。”
姜慕凝:“……”
姜慕凝说:“你少看点宫斗剧,脑子都看坏了。”
 
第51章 【51】
 
从姜阳朔那里得知姜慕凝回来的消息后,景琏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姜阳朔从沈妍那事后对他的态度就有几分缓和了,见他这样也怪不忍的,想了想道:“其实我有问她要不要来看你的……只是,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处理。”
除了七八年前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自己都没分清是什么感情的青梅竹马外,姜慕凝压根就没有什么恋爱经历,对景琏都是一知半解,平时怎么哄姜阳朔就怎么哄着他,后来感情出了问题,她想解决,又不知道怎么解决,就干脆逃避。
从这点看,她应该不像姜川,姜川当初经济困难被逼的差点走投无路,为了孩子也忍下来了。
谁知道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景琏自己也知道,只是感情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步,和或离,都看这次她的态度了。
涉及这些,景琏难得有些魂不守舍。
姜阳朔如今在他手底下实习,平时也就是帮于卓处理一些业务往来的事,除了家人外就和景琏待的比较久,自然也看出了他的问题,姜阳朔脾气不好,但并不是不识好歹,知道景琏大概是能改过了,也就不像以前一样排斥,反而积极地给他出主意:“……所以我们家过年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不是天塌了的大事,都要回家一起聚一聚的,你要不也过来?”
景琏满脸迷茫,轻声问道:“我去合适吗?”
姜阳朔拍拍胸脯,自信道:“这可是我们自家人才能参与的,换一个外人都不好使,你就来呗,说不定就能说开了。”
他一脸沉重,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景琏的肩,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正常人的生活,你以前活的就跟个机器人一样,还是个情商超低的机器人。”
景琏被他说的心里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站直身子,酝酿许久才憋出一个字:“好。”
姜阳朔被景琏这个字堵的心一梗,但他到底习惯了,而且以他追了上百部苦情剧言情书甚至包括耽美小说的经验,冰山都是有被调/教成火山的潜质的,这个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自然该交给姜慕凝来做:“……你待会回家收拾一下吧,下午一块回去。”
景琏点点头,微垂着眼,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下午要准备什么。
只是没想到刚一回家,还没收拾几样东西,景琏就见岑思归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如今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外公的遗产景琏不会动,岑思归以后他也不会再管,互不干扰是他们最好的状态。
岑思归低头看着他放在架子上的几件衣服,轻声问:“你要去做什么?”
景琏低声道:“晚上去姜……阿凝家住。”
刚还躺在毯子上晒太阳的喵喵突然虎躯一震,抬头看了过来。
岑思归似有若无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啊,那挺好。”
景琏跟她也没什么话可说,低下头接着整理自己的包了,岑思归便也像幽灵一般飘了出去,不见踪影。
他毫不在意,装好提包就想转身开门离开,却见喵喵蹦着窜到他面前,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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