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叹气道：“不是明星，是我们部长，我……本来想跟他表白来着，没想到被你看到了，算了，估计这是天意，天意让我好好学习。”
姜慕凝一眼就看出了她意志不坚，就算没有自己，她也未必会表白，就说：“你自己开心就好，就剩一年了，等毕业了，再好好放松吧。”
她没有应答，出神片刻，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阿凝，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姜慕凝一怔，眉心微蹙：“没有。”
脑海里却飘过了云景的模样。
……
高二的暑假并不算太长，司机开车来接她回家，姜慕凝上车的时候，姜阳朔正在后座打游戏。
从去年过年姜慕凝知道了母亲在病愈出院前突然去世后，原本还算外向的性格逐渐沉闷起来，也就只有对亲近的人才能放松一二。
她拉开车门坐下，按了按眉心，偏头看着姜阳朔道：“成绩怎么样了就玩手机，别到时又临到头跟追命一样赶进度。”
姜阳朔平时听老师和宋叔念叨的就够多了，见姜慕凝也开始念叨，眼前直接一黑：“我肯定是心里有数才会放松一下的，姐你就别念了，我脑仁要炸了。”
他说着还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姜慕凝笑了一下，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问道：“云景没跟你一起？”
姜阳朔挠了挠头，道：“他好像昨天就放假了，不过他不是人缘好嘛，估计被同学叫去玩了。”
云景所在的高中也算是重点高中，不比姜阳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若是真想做什么事，就会认真完成，成绩一直还算不错。
姜慕凝哦了一声，倒是没在意，只当是放假放松去了。司机开到小巷口停下，两人一起下车，姜阳朔首先就冲向了小卖部，姜慕凝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也跟着想挑一些冰淇淋雪糕回家囤着，两人零零散散提了几大袋，因为有冰糕，都急着回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姜阳朔转身差点被撞倒，连忙后退几步站稳，看清来人后诧异道：“云景？”
云景本来有些黑沉的脸色在看到姜阳朔后晴朗了许多，他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壮的少年，看到他们后咧嘴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在姜慕凝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
云景的脸色更黑了。姜阳朔心里有点不舒服，稍稍上前挡了一下，那少年便道：“你们就是云景的邻居？跟他不一样嘛。”
姜阳朔勉强笑笑，不阴不阳道：“我们毕竟只是邻居，不是亲戚，没血缘关系，肯定不像。”
他说着对云景招了招手，道：“我先回去了，冰淇淋要化了，先不说了，回头见啊！”
云景求之不得，忙道：“行，明天出去打球啊。”
姜阳朔笑着应了一声，扯着姜慕凝就想溜，谁知那少年不依不饶，又上前纠缠道：“我看你们跟云景关系挺好，待会一起玩呗，就我们几个多无聊。”
姜慕凝有些不耐烦，再加上空气燥热，就很暴躁，放着冰淇淋的塑料袋里加了冰保温，此时已经化了一些，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显眼极了。
她心里烦，说出来的话就显得直接许多，道：“我们有事，忙，下次吧。”
那人目光在他们提着的零食袋上扫了一圈，但到底没说什么，姜阳朔只当他默认，扯着姜慕凝迅速溜了。
将买来的零食按分类放好后，姜阳朔才抱怨道：“本来想留着和云景一块吃，被这么一搅和，完全没心情了，本来放假多开心的事……”
姜慕凝按了按眉心，道：“算了，他有客人在，今天下午你就先待家里玩游戏吧，大哥说过段时间宋叔可能会接我们回去……”
姜阳朔一怔：“今年？这么急？我以为怎么着也得等咱们高考。”
姜慕凝摇摇头，笑道：“想哪去了，几年没见了，回去陪陪爸爸而已，听宋叔说，公司的情况稳定多了，等解决了那几个不安分的股东，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姜川的那几个合伙人闹腾的厉害，连姜阳朔这种万事不管的老咸鱼都听说过，可见当初他们闹的多过分，之前坏了事也就罢了，都几年了还安分不下来，估计姜川也没耐心了。
姜阳朔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兴致缺缺，不想再提，就道：“我去写会题吧，趁着刚放假还有点热乎劲，不然又得通宵补。”
姜慕凝的暑假作业早在放假前就做完了，对他怎么安排时间并不多管，闻言也不过问，自己拿了一袋零食进房间了。
本以为见过一面也就过去了，谁知没多久，姜慕凝刷着网课被午后的阳光晒的有些昏昏欲睡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她愣了一下，很快清醒过来，按了按眉心，把进度条拖回自己最后记住的地方，随后披上薄衫，慢吞吞下楼开门。
门开后却是正在和朋友小聚的云景，姜慕凝有些错愕，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云景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快别提了，他知道咱们是邻居后就非要我带他过来，我怕吵醒我奶奶，就说过来和你商量——你就说你不在家，待会我来敲门，你千万别应。”
姜慕凝：“……”
她无语道：“就一个同学，不想应付，打发出去就行，怎么还被他要挟住了不成？”
云景便苦着脸笑道：“他帮过我来着，欠了个人情，不好不理，放心，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姜慕凝知道他重情但不是包子，也就没在意，道：“正好我看网课看的有些困了，就和你一起去吧。”
她话音刚落，姜阳朔紧跟其后嚷嚷道：“我也去我也去，今天我手气不好，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队友全是老坑比，不想玩了，带我一个嘛！”
他脖子上还挂着耳机，显然是刚听到动静就窜下来了，云景本还怕姜慕凝单独去吃亏想拒绝，但想到他和姜阳朔都在，便道：“……行吧，你们要是受不了，就跟我说一声，我想办法让你们走。”
姜阳朔此人骨子里就埋了根引线似的，好奇心随时都会点燃，闻言摩拳擦掌道：“嘿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逼的人物让你都没办法。”
云景耸了耸肩，没搭话。
姜慕凝跟着他进了小院，刚进去就看到那少年正指着面前的一台电脑说着什么，旁边还蹲着一个面露无奈的少女，看她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能立地飞升。
这下连姜慕凝也好奇起来，云景能招待他来自己家，可见不是坏人，估计就是一些小毛病，但什么毛病能让人又烦恼却不好意思直接斥责呢？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那少年有着不亚于云景的热情自来熟，但情商却不怎么高，不是很会说话，见他们过来，眼里流露出惊喜，开口却道：“你还说他们不在家，结果这不就来了吗，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认识人家漂亮妹妹……”
姜阳朔和云景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姜慕凝：“……”
真会说话。
虽然是等于被指名道姓地说了一通，但姜慕凝倒是不怎么在意，就是有点无语，估计又是父母娇养出来的孩子，和京城里很多富家子弟相似，可能一句话说出来没什么恶意，但总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和以自我为中心的骄纵，若他们只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必然要撸起袖子跟他闹一场的，但姜慕凝早年在京城跟着姜川见一些生意伙伴，什么奇葩没见过，姜阳朔见她不动也不会乱来，云景因着家里的生意，更是迎来送往，这种都是小儿科，因此这气氛竟是这么不冷不热地维持住了。
他旁边的少女似乎有些头疼，尴尬地找补道：“我一直就听云景说他有两个关系很好的邻居，还想着有机会认识一下呢，今天，今天不是挺巧……”
她说着说着终于说不下去了，被尴尬的气氛打败，抿着唇垂下头端了杯水小口喝着。
姜慕凝有心给她解围，就道：“刚放了假也不知道干什么，过来和你们聊聊天，人多了也热闹。你们在做什么？”
云景知道她不是爱热闹的人，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少女却信了，忙道：“就是课上一些理综题有不懂的，想拿来问问云景，刚好闻航家里有相关材料，就拿过来给我们演示一下。”
姜慕凝眉头一挑，也难得来了兴趣，“高中理科能用的上什么材料，你不会把大学实验室的东西带来了吧？”
那可就不是他们能碰的了。
那少年就笑道：“哪那么夸张，那些东西可不是我能随便带过来的，就是一些用来做物理实验的工具，拿来好用。”
姜阳朔一听物理就头疼，当即缩到一边假装发消息去了，那少年没得到回应也不尴尬，转身去包里掏出一堆东西，一个一个摆上去，最后才拿出几块温润剔透的玉牌，矜持地咳了一声，说：“砝码丢了，刚好我爸之前送了我这些石头重量差不多，就拿它替代砝码吧。”
姜慕凝看出他显摆的意思，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敷衍性地拍拍手：“好看，厉害，用这个学习肯定能事半功倍。”
她倒是不在意这人略显高傲的态度，反而多少觉得他挺可爱的，就跟姜阳朔小时候第一次拿到单反，连钟点工做饭的时候都要去装模作样的拍几张，还以为其他人都看不出他那目的一样，就是想拿着炫耀，小孩子心理，配合着起起哄就行了。
闻航：“……”
虽然他听不出情绪来，但这话也太敷衍了点吧。
也许是因为在两个女孩儿面前的胜负欲，又也许是他单纯的缺心眼，总之，他左看看一脸坦然的云景，又看看嘴角抽搐不以为然的姜阳朔，不由得感到自己被怠慢了，也就愈发口无遮拦起来：“……这倒是，虽然不是啥值钱东西，但好歹是我爸送的生日礼物，雕的我生肖和山水画，价钱都是和我生日相符的十七万，我就想着拿过来给云景看看，毕竟他没……”
毕竟什么？
他可能也是突然意识到不对，满脸懊恼地住了口。
姜慕凝原本还在笑，闻言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云景，果然看到了其中受伤和茫然的表情。
云景其人，相处了几年她还是知道的，不算什么天赋异禀的孩子，也没什么大志向，心宽，脾气也好，因此也就显得有些木讷，他并不好强，当初姜阳朔存着显摆的心思与他炫耀宋文送来的一些珍贵的东西时，他不认得也不见得自卑，反而兴致勃勃跟姜阳朔讨论这种东西贵在哪里，优点是什么，怎么分辨真假。姜慕凝知道后把蠢弟弟揪着打了一顿的时候，云景还替姜阳朔求了情。
他不懂，不会，家世也不如姜家显赫，但从不会因为自己没有而自卑，人出生的认知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知道的早晚，或者有无条件，不过分嫉妒和自卑，积极争取改善自己的人，从来就不比什么用金钱堆出来的差。
用家世找优越感，是最蠢的做法，家业会垮，能力不会。
她冷笑一声起身凑前看了看，垂着眼数过去，淡淡道：“你倒是有品位，都是高冰的玉石，不过寓意不太好，绵又太重，雕工也一般，可见即使是真品，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的宝贝，形状太强行贴合，又没能避裂，这条裂纹做水云纹路倒是合适，做成这样，就太牵强附会。”
姜阳朔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奢侈品一直不感兴趣，他通常分不清啤酒瓶子玻璃杯和那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大概是听起来好听？
好奇道：“姐，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你还喜欢这些？”
姜慕凝说，“废话，以前接触过，我当然知道，但不是我，是宋叔，宋叔就爱那个，你四五岁那会还跟他学过雕刻，雕废了不知道多少料子，直接戒了宋叔的爱好。”
姜阳朔：“……”
姜慕凝敲敲桌上的东西，淡淡道：“劣质仿货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家庭条件并不能代表什么，但你的作为却能证明你没教养人品差，再大的矛盾也不能辱及父母家人，这位同学，你是想挑衅我们？”
那少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红，东西都不要了，起身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人被气跑了，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就尴尬了起来。按理说本就是少年人不成熟的炫耀心理，虚荣心作祟罢了，没必要这么落人面子，要是以前说不定敷衍着哄哄也就过去了，口无遮拦也不是大罪，横竖没说出来，但姜慕凝正好心情极差，他也算是倒霉撞上了枪口。
那少女大概和他比较熟悉，又或者是不敢在姜慕凝眼皮子底下再待下去，就诺诺跟云景说了句有事先回，小心翼翼地将那少年的东西装回包里，提着包就跑了。
姜阳朔大受震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云景，问道：“……没事吧？怎么、怎么会这样，不是你朋友吗……？”
闹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也烦得很，尤其是对方话里还想提他已逝的父亲，虽然中途打住了，但也不是很能让人开心，云景冷着脸说：“我不知道他会来，我以为只有安婷一个，而且他平时就是外向了点，人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我们关系还过得去，我没想到会这样，如果不是我奶奶在家，我非把他打出去不可。”
姜阳朔深以为然，本来他一开始还是抱着一种交友的态度的，谁知这货越来越过分，要不是家里有老人，今天不断两个扫把都没完。
姜慕凝却在关注另一件事：“你单独叫一个女生来你家，想做什么？”
第57章 云景·途中客（四）
那天的事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过去了。
闻航特地回来给他们都道了歉，本来就是同学之间的矛盾，这关系说近也近说远也远，但再多计较却是不能也没必要了，姜慕凝不爽了还能跟姜阳朔冷战个十天半个月的，性格不合又本就陌生的两个人有冲突也正常，云景没在意，姜慕凝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那天被云景避开的话题还是让她有了几分烦躁。
原本她只是随口一问，云景随便找个借口她也就信了，但他莫名的沉默和生硬的转移话题，还是让姜慕凝心中烦闷。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说讲题吗？
云景人老实不会说谎，跟姜阳朔缺根弦似的思维不一样，他那样子分明就是心虚了，这有什么可心虚的。
但看后续，云景又没有什么太多的异常，甚至连那天那个女孩也没出现过了，她又找不到理由来问。
于是，姜慕凝更郁闷了。
她心情一烦躁就显得冷淡，云景心细，不知道她因为什么不开心，明里暗里问了几次，全被姜慕凝不冷不热地推回去了，愕然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也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