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有礼——伏渊
时间:2022-01-08 12:00:45

  但因为他们要一起健身,晚上他送她回寝室的次数并不少,她甚至已经开始习惯这件事。
  加上今晚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苏迢迢有些贪心地、不想这么早就结束今天,于是点点头道:“好啊。”
  即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像也没关系。
 
 
第51章 .  迢迢有礼   晚安雪
  对北城来说, 十二月过了冬至,就到了一年最冷的时候。
  夜间的风穿过道路两旁落光了叶子的行道树,在脚边泛起细密的沙沙声, 一直等风携着软而凉的触感落到脸上, 有人抬头惊呼——
  “诶,下雪了……”
  “今天是圣诞节啊,圣诞节下雪……”
  苏迢迢跟着抬起头来。
  最初只是很细小的雪点, 伶仃的几粒,刚落下就化了, 在皮肤上成为一丝湿濡的凉意。地面依旧是干燥的,路旁稀落地堆着干枯的叶片。
  但青灰的天色被雪拂过后变得朦胧,糅上了干枯玫瑰的紫红色,在边际隐隐透着微光,色调沉沉的,就这样一点一点开始飘雪。
  苏迢迢不自觉眯起眼睛, 眸光随着雪飘落的痕迹, 一直落到身侧的人身上。
  陆礼也在仰头看雪, 侧脸被路灯的光线晕染得恰到好处, 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在光影交织处起伏,下颌线清晰而明朗, 眉梢眼角都缀着微光, 表情很温柔。
  很难想象会有人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看雪, 以至于仅仅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有关浪漫的感叹。
  虽然已经不是北城的初雪了,但毕竟是他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更何况今天是圣诞,一年中最适合下雪的节日。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 可以隔着窗玻璃看雪慢慢变大,呼吸间落出的热气覆在玻璃上,薄薄一片,从里向外仰望天色,仿佛雾里看花一般。
  路两旁的商店橱窗大都换上了呼应圣诞主题的装饰,点缀着大大小小的圣诞树,仿佛都静静等待着、迎接雪的到来。
  车里比车外更安静,苏迢迢看着窗外,开口时的声音不自觉放轻:“北城每年都会下好多雪啊……我家那边虽然也会下,但总觉得很难得,一年也看不到几次……”
  陆礼侧过脸来问她:“你是南方人吗?”
  虽然都已经认识大半个学期了,但苏迢迢是个界限感很强的人,平时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他记得刚加她微信的时候,她的所在地显示为所罗门群岛,显然是不想透露真实信息。朋友圈也可以一连好几个月没有动静,即便偶尔发一条,也基本在分享书或者咖啡。所以一直到今天,他都并不是很了解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晚她回答得很干脆,点点头道:“我是平江人啊,跟申城离得很近。”
  “你知道我家在申城?”陆礼没想到她不仅知道,而且可以脱口而出。
  “你微信上不是写了吗,像你这么老实的人,微信上写什么就是什么吧?”苏迢迢枕着下巴看他一眼,又问,“我们离得这么近,申城应该也不常下雪吧?”
  “是不常下,”陆礼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只要下了,就会有很多人去迪士尼。”
  “也是,我好像还没在迪士尼看过雪……”苏迢迢想象了一下,转而道,“不过平江下雪也很美,雪霁初晴的时候可以去逛园林。最好早一点,平江人特别爱逛园林,迟了之后雪地会被小孩子踩坏,逛完之后再去吃一碗泡泡馄饨,特别特别舒服……”
  算算日子,她从八月中旬开学军训以来就一直没回家,眼下离寒假只有半个多月了,难免让人有些想家。
  陆礼听着她的描述,不由弯了弯唇,问:“你们期末周什么时候结束?”
  “最后一门公共课是一月十三号早上,我妈妈一直催我早点回来,买的是当天傍晚的车票,”苏迢迢一五一十地回答,末了顺口反问,“你呢?”
  “比你早一天考完,不过买的是第二天的机票,差不多是同一天回去的。”陆礼回答。
  苏迢迢默默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她前几天买票的时候看过中转方案,因为北城到平江没有直飞的航班,如果要坐飞机的话,她得先飞到申城,再坐高铁回去。
  而从申城到平江,坐高铁只需要二十三分钟,比在北城坐地铁从五环跨到三环要快得多。
  是一个很近很近的距离。
  苏迢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思绪随着愈发模糊的窗玻璃变得散漫,直到陆礼再度开口:“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苏迢迢眨了眨眼,回答:“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看书、学习、练琴、健身……这些吧。”
  “不会想出去旅游吗?”陆礼看向她。
  但苏迢迢摇了摇头:“这个学期太累了,等我结束期末周,回到家可能会想先睡个三天三夜吧……再说我很懒,又怕冷,比起大冬天跑出去旅游,还是待在家里比较舒服。”
  陆礼笑着点点头,应了声:“这样啊……”
  “所以你呢?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苏迢迢已经习惯跟他聊天的节奏,不再像个木头似的问一句答一句,很自然地往下引出话题。
  “会去我父亲的事务所实习一个月,除此之外……跟你好像差不多。”陆礼说到最后,歪了一下头,眸光清亮,车外一束束滑过的灯光像落进一汪浓翠的潭水中。
  “那你不会想出去旅游吗?”苏迢迢又随口抛回这个问题。
  “可能会吧……”陆礼低低地应着,末了轻笑了声,“可能会想去平江看雪景呢。”
  他的声音很好听,因为接近平时睡觉的点,听起来沉沉的,又带了几分散漫。
  苏迢迢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客套话,只是心跳不受控制地随着他上扬的尾音微微加速,就跟钩子似的,勾出来一个自作多情的猜测:
  他不会是想来看她……所以要来看雪吧?
  ……
  到学校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一片一片从空中落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黑夜中纷纷扬扬的白色,彻底把灰黑的天晕染得模糊。
  地面已经完全湿了,踩上去有些滑,烫着路灯映下的金花。两个人从东门进来后并肩走着,雪花就这样落到他们的头发上和衣服上,晶莹的一朵,随后缓缓融化,成为衣摆上暗色的一两点水痕。
  苏迢迢在冬天会习惯性地把手放到口袋里,一方面是怕冷,一方面是这样显得很高冷,可以对谁都爱答不理。
  直到她注意到陆礼的手。
  他似乎没有把手藏起来的习惯,垂在腿边的掌心随着脚步小幅度地晃动,很勾人。
  他们今天在那间漆黑的小房间里牵过好几次手,虽然是情急之下的举动,并不是刻意为之,但她毕竟没有失忆,眼下光是看到他的手,那些触感就跟着浮现。
  他的手确实很好牵,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可以刚刚好拢住她的掌心,又因为恰到好处的清瘦,并不会给人压力,也不会让人觉得失当。
  总之一切都刚刚好,就像是完全按照她的性取向倒模出来的一个人,从脸到身材,再到声音和给人的感觉,都恰当地踩在最容易让人动心的点上。
  苏迢迢甚至在这一刻忍不住审视起自己,意识到她今晚或许也并没有那么怕,只是原始的雌性荷尔蒙作祟,在引诱她靠近捕猎;只是好不容易能够有一个机会,可以有充足的理由去触碰,并且事后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但是这种感觉太容易让人上瘾,以至于在这样落雪的季节中,在外力消失、人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自然浮现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让人感觉到空虚。
  于是苏迢迢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她在雪中细弱风声的掩盖下,一点一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了。
  然后就这样,学着他的样子,让手在冷风中一下一下晃荡着,冻得指节发红。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再牵上手,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摆动着的两只手在心上一下一下地挠着,再怎么心痒也无济于事。
  只好用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下学期是不是要在校外租房住了?”
  “嗯,下学期课表的课会少一些,可以在校外找一份实习。”风变大了一些,陆礼微微眯起眸子。
  “那你找好实习了吗?还有房子。”苏迢迢又问。
  “好一些的事务所都在朝阳区,但那儿房租太贵了,我打算找学校附近靠近地铁口的房子,这样也能兼顾学校的事。”陆礼说着,一边放缓脚步。
  已经快走到她的宿舍楼门前,苏迢迢犹豫了两秒,还是开口:“那下个学期我们健身完,你是不是就不能送我回寝室了?”
  反正今天已经无可救药了,她有点失去理智,索性问出来好了。
  陆礼听到这句,脸上流露出一丝讶异,然后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她两秒,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失笑道:“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苏迢迢“哦”了声,眼睫细密地眨了眨。
  雪已经下得很大,簌簌地染白地面。他的头发上也落了不少,夹杂在柔软的黑发间,把他的五官衬得清隽,朗月般的眸和淡色的唇,漂亮得惊人。
  苏迢迢很难不被这样的美色所诱惑,收回视线,无意识地用马丁靴的鞋头蹭着湿滑的路面,一边问他:“你明天要去图书馆复习吗?”
  “要去的。”陆礼应得很快。
  “那你,”苏迢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但她平时最习惯的是拒绝,实在太不擅长邀请了,中途还是不可避免地顿了一下,又匆匆接上,“……要不要跟我一起?”
  “好啊。”陆礼依旧应得很快,眼底的笑意也变得明朗。
  于是苏迢迢飞快嘱咐他:“那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在咖啡店等你,顺便请你吃早餐。”
  话一说完就打算原地消失,好在临走前又想起来那句惯例:“就这样吧……晚安。”
  “晚安。”陆礼开口回复,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已经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台阶,一头钻进寝室楼里。
 
 
第52章 .  迢迢有礼   坚贞战友情
  苏迢迢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 但六点不到就醒了。
  醒来之后拨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叹了口气,翻身躺回床上, 朦朦胧胧地盯着床帘上的图案, 思绪乱糟糟的,还残留着并不明晰的梦境。
  她睡觉的时候怕光,床帘是深黑加厚款, 开学安上之后被寝室几个人戏称像口棺材。加上这个点离深冬的日出还远,床被拢在一片寂寂的昏暗中, 能隐约听见隔壁床铺上传来的绵长呼吸声。
  但帘子上稀稀落落地点着一些星空图案,在暗色中一明一灭,苏迢迢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它很像昨晚下的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昨天晚上的一连串记忆也跟着浮现。她不由抬手扶额,懊恼地闭了闭眼。
  现在清醒之后回想起来, 她忍不住怀疑他们昨晚吃的那家火锅店的酸梅汤里可能含有酒精成分, 要不然她怎么会像喝了假酒一样, 说一些平时根本不可能说出口的话, 还主动邀请他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以至于现在脱离了当时让人失去理智的氛围后,她开始后悔。
  但并不是针对他, 只是现在的状况, 和她对自己的预设相去甚远。
  她不想和男生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 即使只是朋友;更不想谈恋爱, 即使对象可能是他。
  这是为了忠诚于自己的女性身份而作出的决定,因为现在还远远不到男女这两个性别可以平等交往的时刻。一定程度上,她是持性别分离主义的,即使很多人会认为这一主义过于偏激, 可是对于苏迢迢来说,她想要做到个体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分离。
  然而现在,她开始摇摆,她能很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在对陆礼心动。
  苏迢迢在脑海里默默消化了几遍这个结论,最后显然是不想面对,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恶狠狠地小声诅咒了句:
  “Fuck The Heterosexual.(去他妈的异性恋)”
  ……
  但苏迢迢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在床上纠结了大半个小时后,还是赶在七点之前下床洗漱,穿好衣服后往脸上抹了一坨面霜,报复性地戴上眼镜素颜出门,连润唇膏都没涂,不打算在陆礼面前给自己留余地。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放亮,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积雪在草坪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学校那几颗高大的雪松上都覆着雪,层层叠叠,青白相间,吸引了不少早起的学生远远拍照。
  学校的图书馆和咖啡店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冲刺考研的学生,把开门时间提早到了七点。今天是考研的第二天,苏迢迢到的时候是七点十六,一进门就能闻到浓郁的可可和咖啡豆的香气,店里有不少学生,在排队买热巧克力和热咖啡,只是后面的就座区空空荡荡,没人有闲工夫坐下来吃早餐。
  苏迢迢这个大一新生在考研党之间多少有点格格不入,点完单之后就到一旁坐下了,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十二月末是圣诞季,咖啡店的橱窗上装饰了圣诞主题的彩灯和松枝,点缀着一串串鲜红的冬青,和窗外灿烂的雪景、冒着尖的墨绿松树相映。
  菜单也推出了圣诞限定,是听起来就甜得腻人的太妃榛果拿铁,苏迢迢喝不了这种,于是给陆礼点了一杯,自己照例一杯美式。她昨天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现在急需咖啡救命。
  至于早餐,她和陆礼吃过很多次饭,已经摸清楚他的口味了,顺便帮他点了培根烤三明治。
  等咖啡店新招的员工帮她把三明治和咖啡送过来的时候,店里的挂钟显示七点二十七分。
  苏迢迢端起咖啡吹了吹,就看陆礼的身影准时从窗外的拐角出现,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眉眼干净清冽,被橱窗那一圈红绿相间的装饰一映,色调明媚得像日系杂志的画报。
  她注意到这一幕,放下咖啡,有点伤脑筋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床上质问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会把持不住,这会儿看到他的脸,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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