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直上云霄,隐没于夜色之中。
她思索了片刻,而后淡淡一笑。
“殿下,今夜这城中已是不安全,还是早日回府为好。”金吾卫低声劝道。
“嗯。”云城慢条斯理地将方才被割裂的手腕衣衫撕下,转身应道,走了几步后,忽地抬眸环顾一圈,皱起眉道:“云川呢?”
“陆大人陪着二殿下到别处去了。”其中一人回道。
云城笑了笑,正待要说话,目光从身边的金吾卫身上掠过,眉心紧蹙,“没派人去跟着保护她?”
金吾卫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低声回道:“随行之人不多,副统领已带了一半人走,您身边不能没人。”
“属下想着既然陆大人跟着,就……”
“胡闹!”云城语气一厉,下一瞬,却见不远之处陆歆步履匆匆向此处而来,待近了,一撩袍角竟是双膝跪于地面,他眉目暗沉,衣衫也不似以往整洁。
“殿下。”他顿了顿,哑声道:“二殿下失踪,臣失职。”
云城还没来得及说话,副统领带着人行色匆匆返回,附于她耳边低声道:“殿下……属下无能,跟丢了大皇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心中泛起惊涛骇浪,竟觉风雨欲来。
“马上去调禁军暗中搜寻云川下落,秘密行事,不要为人所知。”
“殿下。”副统领不赞同道:“二殿下一向爱玩,说不定此番正在何处游玩。”
“若真出了事该当如何?”云城柳眉倒竖,厉声道:“按本宫说得去办!”
副统领噤声,垂首应是。
方才还拥挤热闹的长街之上此刻已是空无一人,犹剩了大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晃。
凄冷寂寥,风雨欲来。
——
公主府琉璃阁,戚殷静立于窗前,眸子一如深不可测的湖底,波澜不惊。屋中漆黑一片,一盏灯也未曾点上。
一阵香料之气随着寒凉的秋风而来。
“事情办好了?”
“没有。”阿尔丹恨恨地唾了一声,“那云城身边不知还藏着什么高手,竟没查出来,白费了这大好时机!”
窗外月光凄清寒凉,戚殷仰目看着,弯了下唇角,“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便是。”
“那药……给了云池了?”
“给了。”阿尔丹应了声,“只是他还迟迟没有动手。”
“快些吧。”他似喟似叹,转眸看着她,意有所指,“同从前一样,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尔丹眸色忽暗,沉默着不说话。泠泠月光而下,照出她眼角的转瞬即逝的一抹晶莹之色。
半晌,她转过眸,轻声道:“听云城下属来报,那云川似是失踪了。”说着,她轻声嘀咕了句,“真是怪了,那阿骨打好像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上哪里去了。”
闻言,戚殷深深皱起眉。
少顷,他似是想到什么,豁然回眸看向阿尔丹,“给阿骨打下的销魂草还在用吗?”
阿尔丹不明所以,“我一直吩咐人给他用着,这不是你安排的?”
戚殷身子猛地僵住。
第65章 千钧一发 我放过她,谁放过我?……
漆黑如墨的夜空之上,绚烂的烟花接连不断地绽开,赤橙黄绿,五彩斑斓。一明一灭,转瞬即逝的光停留的刹那,照映出匍匐于夜色中的京城。
士兵手持长矛站在暗青色的城墙之上,看着城楼下聚集的百姓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干什么啊?”一位毛头小伙子不满道:“赶了三日的路,就想今晚进城卖点东西赚钱,为啥又不让进了?”
“就是嘛!真是好没道理!”
“这不是耍我们呢嘛!”
……
一阵附和之声响起。士兵瞧着城楼下情绪愈发激烈的百姓,心中着急,喊道:“这是上面吩咐下来的,我们也是听命办事。”
萧瑟的冷风刮过,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也急道:“那我们千里迢迢来了,你们又不让进城,该怎么办?”
“这……”几位士兵相看一眼,都没了主意。
“开门!”底下的百姓不满喊道:“让我们进去!”
守城的士兵有些慌了神,这帮百姓,不能打骂,上面的命令也不得违反,这可该如何是好。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吁——”,一位身着金甲的男子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城楼。
面色刚毅,眉心紧皱。
“副统领!”士兵慌忙行礼。
他径直走到城楼边上,望着下面的百姓,朗声道:“大伙莫急,实是今日时辰已晚,几位大人担心京城中出了乱子,这才下令关城门,还请谅解。”
“往年游园会都没这档子事,怎么偏偏今年不准了?”仍旧有人不满道:“大人,我们倒也愿意理解,可这一晚的损失该如何算?”
“长公主殿下命我等带大伙先去城外驿站暂住,等明日户部的官员自会前去将你们所带之物尽数买去,绝不亏待。”
城下的窃窃私语之声渐小。他转身吩咐士兵,“带几个人领他们先去驿站。”
“是。”士兵领命而去。
前方城外萧条冷寂,身后的京城之中,欢声笑语犹在。
一个士兵犹豫着看着他道:“大人,为何……”
“不该问的别问。”副统领眉目冷硬,打断他,“守好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披风在夜空中掠起一道弧线,士兵垂下头目送他离去。
——
云城眸色匆匆地返回府中。
“夕颜。”她唤道:“云川可曾回来过?”
夕颜迎向他,微微一愣,看向她身后,“未曾,二殿下不是同您一道出去的?”
“也没有托人带回来什么消息?”她眉心紧蹙,又问道。
“没有。”
“殿下!”小德子急匆匆地进来,躬身回道:“奴才去宫里看了一圈,二殿下未曾回到宫中。”
“殿下。”派出去的金吾卫也随着进来,“长宁街附近属下已派人搜寻过一遍,未曾发现二殿下踪迹。”
府外挂着的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斑驳的光影在眼前旋转晃动着。
府中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半晌,云城开口,“陆歆呢?”
“仍在带人寻找。”
她的眸色一瞬变得极淡,红唇轻抿着,“去同萧浼从说,再派一队禁卫军来,以保护城中安定之名暗中搜寻,不要打草惊蛇。”说着,她向府外走去,径直踏上马车。
“殿下,您上哪去?”夕颜急急问道。
“进宫,”云城闭了闭眼,“面圣。”
——
行宫后的一处低矮茅屋中,燃着一盏幽暗烛灯。
这里平时是守门人在住,前些天犯了事被赶走后就空了下来。
破旧的门屋猛地被人撞开,朔风呼呼刮进,烛芯晃动着,险些被吹灭。
阿骨打一脚将门踹上,将身上扛着的女子扔在床上。方才回来的途中,云川略显厚重的外衫被他扔在了路过的树林中,此刻正昏死着蜷缩在木板床上,衣衫单薄,面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薄红。
“可算被我弄到手了。”他细长的眼尾泛着红,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云川。不知为何,小腹处竟又涌上了一股燥热,横冲直撞地突破了最后一丝理智。
阿骨打一把将身上的衣衫褪下,走到床边,试探着去解她的长裙。形制复杂,半刻钟后,他恼羞成怒,索性用了力,一把将她的衣衫撕扯开来。
昏黄的灯下,女子白皙的肌肤如玉,长发披散,散着甜腻的少女清香。
屋中低低地传来一声狞笑,阿骨打等不及地俯身上去。
戎族之人特有的猛烈香气袭来,云川被阿骨打压着,眉心微蹙,双目虽紧闭着,唇边仍是难耐地发出一声嘤咛之声,转脸避过了他贴上来的唇。
阿骨打一愣,看着昏迷着的云川心头又涌上一股恼火。手下用力,衣衫俱已碎裂。
正待再度俯身上去,破旧的木门猛地被人踢开,撞在墙壁之上,颤抖晃动着。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来坏他的好事。
阿骨打不悦地皱眉看去。
门扉之处,那人墨发高束,一身黑色夜行衣勾勒出纤长的腰腿,眸色寒冽。
“你……”阿骨打一颤,“你来干什么!”
戚殷将门阖上,掐着阿骨打的脖子将人扔在冷硬的地面之上,含情的眸中俱是冰寒之色。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光着趴在地面上的阿骨打,厌恶地撇开眼去。
他转过眸,看向床上的云川。
她身上衣物几近碎裂,面色潮红,长发掩住了大半的脸。白皙颈侧深深浅浅地俱是青红之色。
戚殷的手忽地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不过是个大梁的公主,本皇子睡一下又怎么了?”阿骨打愤恨地瞧着他,“你有什么毛病?”
戚殷弯下身子,拨开她的长发。冰凉的手指触在面上,她紧闭着双眼,轻轻瑟缩了一下。他一下便怔住了,沉默半响,解开身上的墨色大氅,细致地将人包裹好,珍重地抱在怀里。
轻飘飘的,柔弱无骨。
胸膛之上的热量传来,云川轻轻低哼一声,往他怀里更深处缩去。
戚殷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碰她了?”他眸底殷红,宛若阿鼻地狱中来的恶鬼,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
阿骨打抖了一下,仍是嘴硬道:“本皇子就是碰了,又怎样?”
腰间长剑一瞬拔出,泠泠的寒光掠过,剑锋贴在了他的颈侧。戚殷掀了下眼皮,冷声道:“最后问你一遍,碰,还是没碰?”
“你……”阿骨打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敢对我动手?”
话音未落,剑锋微转,一道血痕划出。
“我为何不敢碰你。”戚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废物罢了,我杀了又能怎样?”
“王不会放过你的!”瞧他不似玩笑,阿骨打这才慌了。
“你还真以为我怕那老东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戚殷轻笑出声,唇边噙着笑意,一抹眼尾上挑。
“我没碰她!”阿骨打慌忙道,双膝跪在地面上给他磕着头,“阿西,没碰她,你放过我,我们好歹是兄弟……”
“算你走运。”戚殷淡笑一声,垂眸盯着他,“若真……”他闭了闭眼,“我会让你知晓,什么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过……”他收回长剑,“看你态度诚恳,我会给你个痛快。”
“阿西!”阿骨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目,“你为何……”
“我最恨的,”戚殷眸光从他身上冷淡地掠过,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寒凉,“便是‘阿西’这个名字。”
萧瑟的冷风忽地将门撞开,发出咯吱的声响,将他的话吹散在深秋的寂寥之中。
“你不该动我心尖上的人,所以,你这条命也不用留着了。”
——
宫城外的一条小巷之中,停着一辆马车。
幽深晦暗,没有一丝光亮。
小巷尽头,一高大男子背向墙而立,面色白皙,紧紧搂着怀中的人,似是抱着稀世的珍宝。
云川的脸上热得发烫,瑟缩在宽大的黑氅中,娇小可人,忍不住让人疼惜。
戚殷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小巷口急匆匆的走进一人,走至身前时,她摘下头上的兜帽,是晋宁。
她看着戚殷怀里的云川,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戚殷淡淡颔首,“同殿下在街上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太医查过,没什么大事。”
晋宁松了口气,随后却又觉出不对劲,疑惑地看了眼他,“既如此,为何长公主不亲自将人送进宫中,反倒在这小巷中让你一不相干之人唤我来?”
“这在下不清楚。”戚殷顿了顿,笑道:“殿下的心思,在下如何能知晓?”
晋宁警惕地瞧着他。
半晌,才招手唤人上来,要将云川抱上马车。
戚殷看了侍卫片刻,避过他伸来的手,自弯腰将云川抱上了马车。车内燃着火盆,暖意融融,他垂眸看了她半晌,才要放下手将人安置在座上,却不防被她一把扯住了衣襟。
“戚殷……别走。”她昏昏沉沉地睡着,露出一截藕似的臂,无意识地唤着。
戚殷蓦地顿住。
“戚公子。”晋宁看不过去,将云川的手使劲拉开,放回大氅中,看着他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公主是极为喜欢你的。”
“但自从你们那晚……”晋宁顿了一下,继续道:“公主便再也没开怀笑过。”
“喜欢归喜欢,但你做出了此等出格之事,日后受苦的也只有我家公主。”
戚殷垂眸看着云川,没有说话。
“公主年纪小,不懂事。但你不清楚吗?你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夫,一辈子都是,这不会改变,从开始的那一日便注定你们二人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