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席
☆、秋阳
这晚,池漾做了个柔软至极的梦。
具体梦的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梦似有温度,吹皱金秋的湖,泛着涟漪,一个圈一个圈地凌步到她心坎儿。
这梦安护着她,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时,目之所及,是一片暗沉。
她侧眸一瞥,窗帘紧紧拉着,不知道日上几竿。
枕边没有人,却有体温。
昨晚的所有回忆,在窗帘围成的阴沉天里,阒然复苏。
他的温柔,他的爱欲,他的防御,他的侵略,尽数烙在她的每一寸肌肤。
纵然翻越过好几座月光山岭,纵然入侵过她的禁地,但他的耐心至极,给她余留的都是,都是温存与美好。
池漾想着,攥着被角,偷偷笑出了声。
她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
所有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她都想给他。
正想着,时钟声响了一下,紧接着,再一下......
池漾跟着时钟的节拍数着数,钟声落定之时,她才发现她这一觉,竟然一下子睡到了十点。
她终于不再贪觉,掀开被角下了床。
穿上拖鞋之后,池漾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床铺。
就是在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尽收。
压出的褶皱、欢愉的痕迹、无尽的撕扯,被深蓝色的缎面,照单全收。
那里,凌乱一片。
与此同时,她那些遗漏的记忆,也触景生情地纷纷涌入脑海。
昨晚,他抱着她走到床边,温声对她说要换个床单,让她在旁边等一下。
她做了什么来着?
她好像紧紧抱着他的腰,就是不松手。
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好像对他说:“不要,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不要你换床单,我就要睡这个。”
“可这个......”席砚卿顿了顿,“湿了......”
他说的够隐晦。
大胆的是她自己。
她记得,她双手攀上他的背,一脸卖乖的笑:“我不要换,我要睡这个,我喜欢你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露骨的话真的是我说的吗!
想到这儿,池漾的脸颊,开始后知后觉地发烫。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面。
......
风驰电掣间,她长臂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了床单,抱在怀里朝浴室走去。
刚走到门边,正准备触上把手,同一瞬间,似有心灵感应般,门从外面被推开。
怕她还没睡醒,所以他开门的动作轻缓至极。
池漾看着渐开的门,又看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鬼使神差地躲在了门后。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席砚卿一下子就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
池漾一脸无措,目光闪躲着,不知该往哪里放。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几秒。
直到席砚卿注意到她的动作,问:“你抱着床单做什么?”
池漾敛着眸,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我想去洗一下。”
她这副羞赧的小模样,惹得席砚卿一声坏笑。
池漾溺在这笑声里,心里又添几许窘迫。
席砚卿抬手,去拿她手里的床单:“给我,我来洗。”
池漾手掌施力,攥得更紧,推拒道:“不用,还是我来吧。”
席砚卿轻嗤一声:“那上面是我的东西,你洗什么?”
池漾仍然紧紧攥着,也不知道在执拗个什么劲儿,声音细若蚊呐:“那应该还有我的......”
席砚卿:“......”
这傻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他真是闲的,大早上的,跟她在这儿谈论物品归属权问题。
还是,这样的物品......
看她不松手,席砚卿索性也不多说,手臂一攫,把她往外拉了些,然后二话不说地抱起她,与此同时也抱起她怀里的床单,往浴室走。
池漾把头埋在他胸膛,不敢看他。
席砚卿低头对她笑,嗓音似晨间微风,挠的她心痒:“可你也是我的。”
-
洗漱完之后,池漾来到餐桌前就座,她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睡裙,席砚卿怕她凉着,给她拿了件衬衫搭上。
看她下意识地往他对面去坐,席砚卿叫住她:“漾漾。”
“嗯?”
“坐到我身边来。”
“哦。”池漾应声,折回来,在他身边坐下。
席砚卿把煲好的汤盛在骨瓷碗里,递到她面前。
池漾见状,说了声谢谢。
席砚卿眉梢微挑,云淡风轻道:“睡过我的人,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
“......”这话怎么说的跟她是主导者一样。
池漾一时语塞,双手抚上碗沿,竟然有些稀奇地,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纹路。于是,她低下头,兴致十足地打量起来。
黛青为主色的深口碗,在日光下泛着饱和度极高的光泽,精致又简约。
精致在工艺,简约在设计。
“这个碗好好看啊。”她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席砚卿闻声朝她看去,只见她肩线微垂,拳头搁在碗沿两侧,像只好奇的小猫咪,眼神极为专注地端详着上面的花纹。
她周身浸在秋日暖阳里,连耳朵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泛着清透的、莹白的光,乖巧至极。
此情此景下,席砚卿的好奇心比她还要甚。
他不禁想问——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不论什么样子都能深得他心。
“先吃饭,”席砚卿食指曲起,敲敲她眼前的桌面,“这碗你要是喜欢,等会儿带到那边去。”
池漾摇摇头说不用,低头专心喝汤。
不得不说,味道真的很好。
她一点都没辜负他的心意,安安静静地把汤全部喝完。
抬眸时,南侧的阳光穿过厨房洋洋洒洒地飘落进来,灿烂一地。此情此景,她再次想起昨天在厨房看到的那一幕。
于是,她手肘撑在桌子上,侧眸看向席砚卿:“你昨天有个问题没有回应我。”
席砚卿放下勺子,认真听她说话:“什么?”
池漾在这件事情上莫名执拗:“我昨天跟你说厨房的贴纸,我都看到了,结果你没有理我。”
听到这儿,席砚卿无奈一笑:“你想让我怎么理你?承认自己厨艺不行,怕被女朋友嫌弃,只能偷偷摸摸地学艺?”
“......”她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席砚卿,你不用替我打点好一切的,也不用为了我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她唇角浮起涟漪般的笑意,音色婉转几个秋,“以后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这世间情.事,既让人求而不得,又让人无师自通。
席砚卿敛眉,看着她唇角笑意,缓缓浮上眉眼盈盈处,内心蓦然有些满足。
这个小榆木脑袋终于学会见风使舵、融会贯通了。
还是他教出来的。
“嗯,以后,你做~”他尾音挑起,一个停顿,缱绻出无限深意,“我吃。”
他意欲太昭彰,池漾瞬间领会到他的弦外之音,羞恼地抬手推他:“席砚卿!”
“欸,在呢。”他这么应,顺势握住她推来的手。
池漾:“......”
特么的,气又消了。
好没骨气哦......
席砚卿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这姑娘怎么就能这么招人喜爱。
这样想着,他手上力道加大,一把拉过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舀起一羹汤,“再喝点儿。”
池漾摇摇头。
席砚卿眼神一凛,“我喂的,你确定不喝?”
“......喝。”
她低头,又被他喂了好几口汤,喝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席砚卿把她圈在怀里,感觉到她的手掌越来越暖,终于放下心地笑了。
笑者无意,看者有心。
池漾因他这个笑,心中骤然泛起,绵绵的舒泰暖意。
下一秒,她抬手撩开自己垂在脸侧的几缕头发,明目张胆地,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昨晚的不算。
席砚卿被这个像棉花糖一样的甜吻,撩得满心欲动。他将她抱更紧,语气讥诮道:“你是不是想造反?”
大白天的,又过来撩我,你昨晚不够累是不是?
池漾读出他眼里的警告意味,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喝完汤没擦嘴。
于是她悻悻地,从桌边抽出一张餐巾纸,抬手想给他擦擦。
席砚卿制止住她的动作,“你干什么?”
池漾抿抿唇,实话实话:“拨乱反正。”
席砚卿:“......”
得!
还是那个榆木脑袋。
“不是,”他语气带笑,“我刚说的造反,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没擦嘴就亲你了。”她模样认真的,像是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席砚卿再次被这姑娘气笑。
他长吁了一口气:“我没跟你说过吗?洁癖是有,但是对你不适用。”
他说这话时,眼中笑意靡靡,风流尽显。
池漾动容于他这双会传情的眼睛,心思微动,装作不经意地问:“席砚卿,我真的是你第一个女朋友吗?”
席砚卿轻啧一声:“我骗你这个干吗?”
池漾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你一点都不像第一次谈恋爱的人。”
你太熟练、太游刃有余、太张弛有度。
而我,太笨拙、太生涩、太左支右绌。
席砚卿正准备开口打消她的疑虑,却看到池漾摇了摇头,自行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质疑:“我应该是第一个。因为,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前任。”
这话,席砚卿没听懂。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前任?
“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或许是料到他会这样问,池漾嘴角泛起一抹狡黠的笑,像是奸计得逞。
她媚眼含春,轻诉道:“因为做过你女朋友的人,是绝对不舍得,再把你拱手让人的。”
席砚卿动作顿住,千丝万缕的眸光凝聚在她薄绯色的脸颊。
敢情是在这儿等我呢。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清沉音色随指尖温度,漫溢进她的耳朵:“这话,我当成情话来听,行不行?”
池漾羞赧,选择不答。
这次换席砚卿执拗。
他双腿高低跃动着,晃得她身体一上一下,执著地问:“行不行?嗯?”
池漾被他逗得咯咯笑,喃喃道:“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用来告白你的,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 洗衣机:床单是我洗的!我洗的!我洗的!关你俩什么事,轮得到你俩在这儿邀功?
☆、冬凛
吃过饭之后,池漾去房间换了身衣服。
席砚卿看着她手里拿着脱下来的睡裙,问:“这衣服你是想带回家还是想放在这儿?”
池漾不答反问:“你呢?”
“我什么?”
“你是想带回家还是放在这儿?”她走到他身边,莞尔一笑:“你那件睡衣和我不是情侣款吗,它们应该待在一起吧。”
“那就放这儿吧,”席砚卿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挂在衣柜里,“方便你下次你过来。”
“......”池漾顿了顿,“这睡衣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池漾瞬间嗲毛:“什么?!”
谁送的?还是送的情侣睡衣?
席砚卿一脸坦荡:“这人你见过。”
“我见过?”池漾回想着,“颜阿姨吗?”
“我表妹,”席砚卿拿起车钥匙,拉着池漾往外走,“你俩不是见过吗?”
池漾想起她与席砚卿表妹在电梯间的匆匆一面,那次她还误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她送我的生日礼物,跟我说,想早点有个嫂子。”席砚卿按下负一层,目光转向右侧,诚恳道:“所以,以后有什么疑问直接来问我,不要自己在心里瞎琢磨。我不希望任何误会出现在我们中间,尤其是这种把妹妹错认成女朋友的稚嫩戏码。你要是因为这个生闷气,那可真是太不值了。”
池漾抬眸看他,质问道:“你说我稚嫩?”
“......”席砚卿对她抓重点的能力感到惊奇,戏谑道:“反正在爱情这方面,迟钝得很,我追了你那么久,你都没察觉。”
“......”
池漾跟着他走出电梯,“那我当时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吗?我根本都没敢往那方面想。”
席砚卿脚步顿住,斜眸睨她,目光带着警告:“你再说一遍?”
池漾:“......”
走到车边,他为她打开副驾的门,护着她坐进去,却没有即刻离开。池漾伸手去系安全带,看到席砚卿的大半个身子都罩在自己身上,与此同时,一个笃定声音从她头顶落下:“记住,你顶配。”
所以,别怀疑自己。
给我点时间,让我为你,把那些疑虑一点点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