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臣服——猫尾茶
时间:2021-02-09 09:11:16

  池焰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
  那些失望太过直接,明晃晃地在他心里捅出鲜血淋漓的窟窿。他忍了忍,终究还是错开眼没说话。
  南棠恨不得一耳光把他扇清醒。
  她抬了下手,随即猛的顿住动作。
  忽然之间,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拍卖古董的仲凡集团、考古出身的张成、池焰在公安局长得超乎寻常的录口供时间,还有那个早就出现在池焰周围的跛脚男人。
  如果池焰真的做了坏事,他没那么容易出公安局。
  她刚才在想什么呢?
  难道她不应该比其他人都更了解池焰吗?
  他是一个被所谓的家人忽视冷落的时候,都不曾踏上歧途的人。他会暗自消化那些愤怒和不甘,拼尽全力地走在正轨上,从不肯屈服于命运,也从不肯自甘堕落。
  南棠闭上眼,被心中浮现的可能性震惊得手脚冰凉。
  她把手从池焰宽大的掌心里抽出来,没再看他:“池焰,你告诉我。”
  “我……”
  南棠打断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有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有没有做出让少年时期的自己不耻的事。
  有没有做出让将来的自己后悔的事。
  池焰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几下,在听到南棠前半句话时,他其实以为她要问“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可是她没有问,到了这种时候,她关心的仍然是他。
  南棠用短短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的盔甲,让他感受到了溃不成军的滋味。
  “没有。”池焰声音低哑,透露出淡淡的痛苦和委屈,“我真的没有。”
  南棠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她重新睁开眼,往外面看了看:“那我先出去。但你最好尽快给我打电话说清楚,否则……”
  她停顿半拍,下了最后通牒,“我会去宁平问何凯,那天你们在公安局到底聊了什么。”
  ·
  池焰回到包间时,老陈没在,谭明还斜躺在沙发上没动。
  他走过去用膝盖碰了下对方的胳膊,装醉的人立刻睁开眼。
  谭明神色如常地坐起来,拿透明的塑料叉子伸向果盘:“怎么样?”
  “老陈给人打了个电话。”池焰捡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来,“他现在没怀疑我们了,估计等下接了人上来,就能继续谈正事。”
  谭明冷嘲道:“一个大老粗,戒心还挺强。”
  池焰说:“这不正好么,说明他手里的人都干净。我这边的人也差不多快到了,等东西一齐就能出发。”
  “你确定要带那么多人?”谭明偏过头来,“不怕人多了心不齐?”
  池焰一手虚拢着点了烟,抬眼时说:“就老陈那儿能有几个人好用。我不喜欢适可而止,要干就干票大的。”
  谭明咬掉叉子上串起的几块水果,嚼了两下囫囵咽下去后,才点头说:“需要的东西我可以叫人准备。但是夜长梦多,既然决定要做,最好能尽快动手。再拖下去,宁平那条人命,警察恐怕就要查到老陈头上了。”
  池焰在烟雾缭绕中轻咳了一声,说:“那就这个月。”
  十几分钟后,老陈带了几个人上来。
  全是和他一样住在附近的村民,年纪从三十多到五十多都有,知道今天是池焰和谭明请客就没客气,叫服务生又送了两打酒进来,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聊开了。
  谭明假装不胜酒力,坐在那儿支着额头听他们恭维自己。
  过了会儿才说:“误会了。”他指了下池焰,“这次带头的是他。”
  池焰顿时感觉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他把酒瓶在茶几边沿一磕,问:“不信?”
  “信信信,小老板年轻有为。”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池焰几眼,还是觉得他长得太嫩,摸着下巴说,“不过小老板,你胆子这么大,不怕啊?”
  池焰漫不经心地回道:“你说来听听,有什么好怕的?”
  老陈转身给那人一巴掌:“喝多了就知道胡说八道。”
  他回过头,朝池焰笑得挤出几道皱纹说,“他没别的意思。就是上回我们去宁平的时候,有个傻逼吓到了想跑,给我们惹了点麻烦,所以才多问几句。”
  池焰拎着酒瓶灌了一口,才饶有兴致地扬扬下巴:“说来听听。”
  老陈见他是真感兴趣,便捋起袖子凑近了些。
  原来他们上回去无名贵族墓的时候开局不利,炸墓穴口时出了点意外,离得最近的那个差点被炸断一只手。
  “我们以前都有人带队,这次自己上,就在宁平找了个考古队的人来挖土。那傻逼当场就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说不干了。小老板你说,这世上哪有答应了又反悔的事呢?不过也活该他倒霉,本来我们只想揍他一顿让他老实点,结果他自己抽出把刀来吓我们,那不是主动给我们递刀子吗?”
  池焰目光扫过老陈写满得意的脸,问:“然后呢?杀了?”
  老陈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点了点头。
  池焰没说话,仰头喝掉小半瓶酒后,才一把勾过老陈的肩膀,低声说:“忘了跟你说,我不太喜欢见血。回头再遇到什么事,你忍着点,出来之后我看不见的地方,你随意。”
  老陈嘿嘿笑了几声:“我懂我懂,怎么也得给小老板一个面子,有事出来再解决。”
  池焰松开手,也低声笑了笑。
  ·
  这一晚,南棠一直没有等到池焰的电话。
  她在酒店辗转反侧一整晚,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她第一时间查看手机,也依旧没有动静。
  眼看会议即将开始,南棠只能顶着烦躁的情绪下床洗漱。
  会议就在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整个过程南棠好几次提醒自己专注工作,却仍然不受控制地不断走神。中途休息时,她到外面买了一瓶矿泉水,站在寒冷的室外一口气喝完也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
  南棠在电梯里拿出手机,盯着通讯录里何凯的名字,思考要不要破坏承诺,先打电话跟何凯问清楚。
  站在她身旁的温语冬说:“等会儿回了房间别磨蹭,换好衣服就去晚宴了。”
  南棠想了想,说:“晚宴我就不去了。”
  温语冬瞪大眼睛:“开玩笑吧?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缺席?”
  南棠放下手机:“我有点不舒服。”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温语冬很有绅士风度地让南棠先出去,然后紧随其后追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我感觉从早上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你就很不对劲。”
  南棠停下脚步:“是吗?”
  “你还问我?”温语冬夸张地摊开双手,“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自己看看好吗?你就差把‘焦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南棠愣了愣,意识到自己从昨晚开始确实很焦虑。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池焰录口供失去联系的那天。
  她轻轻咬了下嘴唇,承认道:“你说得对,我很不对劲。”
  温语冬一头雾水,见她已经转身走向房间,便在后面叫住她问:“晚宴确定不来?”
  “不来。”南棠刷开房门,语气认真,“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南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影视基地离机场不远,南棠订了今天回燕市的最晚一班飞机。
  但即便如此,她也担心会在上飞机后才错过池焰的电话,又或者池焰没把她昨天的话放在心上。
  眼看时间已经指向九点,南棠有些失落地拉起行李箱准备离开。
  手机在此时终于响起。
  她来不及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直接划开接听:“池焰?”
  “……是我。”
  对面似乎没料到她接得这么快,静了几秒才继续说,“我回宁平了。”
  听到他的声音,南棠乱了一整天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坐回到椅子上,明知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却也压低音量小声问:“你现在一个人?”
  “嗯。”
  “确定现在打电话很安全?”
  “嗯。”池焰像是笑了一声,反过来安慰她,“你别紧张。”
  南棠深吸一口气:“你觉得经历昨天的事后,我可能不紧张吗?我从昨晚一直……”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没必要在池焰面前抱怨自己等得有多心急。
  然而池焰还是听出了她的意思,他清清嗓子道歉:“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了。”
  南棠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用力揉了下头发,提醒自己语气不要太凶:“不用道歉。但我需要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我既然已经听见了一些情况,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池焰又“嗯”了一声:“何凯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我才能打电话给你。”
  南棠把桌上的便签条捏出了折痕,她就知道,这事果然跟何凯有关。
  “你说吧,我需要做什么。”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或者我应该一直装不知道,直到你跟何凯的事处理完?”
  池焰思考片刻,缓声开口:“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暂时不要追查五年前的那个男人。”
  “……是他吗?我在服务区遇到的那个?”
  “对,那个人叫谭明,我五年前见到的就是他。现在我们还不能判定他和杨阿姨的死有什么关联,但他参与过许多次文物走私,可惜警方一直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南棠缓缓深呼吸几次,听懂他的潜台词。
  现在还不是时候,警方不能因为一起早已结案的旧案就打草惊蛇。
  “所以,上次你在公安局留那么久,就是何凯想劝你给他做线人?”南棠把便签条撕成一道道细条,随后又把它们揉乱。
  池焰一愣,解释道:“不是。那次是因为何凯发现我和张成在同一个地方出入过,怀疑我跟他的死有关。不过后来他知道我是线人,所以就让我走了。”
  南棠手里动作一停。
  昨天之后她就猜到池焰是警察安排到盗墓团伙的线人,但她一直以为和池焰对接的警察是何凯,然而现在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想了想,索性直接问:“你做线人多久了?”
  “快三年。”池焰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有点心虚。
  南棠蓦地怔住,身体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动弹不得。
  她记得和池星远聊过的内容,池焰回到姚家也刚好快三年。
  所以从那么久以前,他就已经只身潜入黑暗里了吗?
  “我听见昨天那人提到‘姚家的人’,那个叫谭明的,也是姚家的人吗?还是说……”南棠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是你爷爷的人?姚仲凡也参与走私了?”
  池焰沉默几秒,回答道:“这些我不能说。”
  “好。那我换个问法,你后来看见谭明的时候,认出他是谁了吗?”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南棠闭了闭眼,徒劳无功地想抵挡眼中的酸涩。
  她拿开手机稍微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前两天遇见池星远,他说你喜欢我。”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凌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又像是有人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这下不用池焰亲自回答,南棠也猜到了答案。
  如果换了平时,她一定会因为池焰这阵慌乱的反应笑出声。
  可此时她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只有淡淡的悲伤从眼尾渲染开来。
  “你是因为我妈妈的死,才会去做线人吗?”
  南棠控制住呼吸的节奏,嗓音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是因为我这些年不断地想知道真相吗?”
  池焰半跪在地上,低头捡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
  哪怕事实如此,他仍不希望南棠猜到自己做线人的真实原因。因为万一他出了任何意外,那么原因就会像杨春晓的死亡一样,变成又一个道德的枷锁,将南棠无期限地囚禁在里面。
  “不是。”他狠下心否定道,“他们之所以找我,是因为我跟家人的感情很淡漠,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人牵挂,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事。”
  话音刚落,女人的冷笑声随之响起。
  “谁说你没人牵挂?以后再让我听见这种话,小心我翻脸。”
  南棠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出了让他心跳加速的话,“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等你回去?”
  池焰呼吸一滞。
  身体像被哪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不能动,也不想动。
  南棠没有等待他的回复,仿佛默认他会答应般轻声问:“你会回来吧?”
  “……嗯。”池焰承诺道,“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那好。等你回来的那天,我们再慢慢算账。”
  南棠挂断电话前,忍不住还是骂了一句,“胆子也太大了,小王八蛋。”
  池焰:“……”
  他眼睁睁看着通话结束的屏幕,静默半晌,终于低下头笑了笑。
 
 
第24章 连光明正大吃醋的权力……
  飞机抵达燕市时,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
  凌晨一点半,通往市区的地铁早就停止运行,出租车等候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每个人都脸上皆带着或多或少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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