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瑶说到楚王李询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道,说是陛下早有察觉,有人要害他,早早的备下若是遭遇不测,由楚王监国的圣旨来。
他凭着这道圣旨一个时辰前已经将宁王李域被囚禁在王府里,且派了重兵将整个楚王府团团围住,说是李域涉嫌下毒谋害天子。
在场的人哗然。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
陆晏道:“朝中之人难道就没有质疑,怎么好端端的变出这样一道圣旨来?”
李瑶气的发抖,画憋在嗓子眼,就是出不来。
陆俞连忙将手中的热茶递到她手里,道:“圣旨却是真的。”
上面的印章,除了天子,无人可触及。
姜阮等人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场猝不及防的意外,却不想,早就有预谋,或者应该是说,从下毒的那一刻开始,李洵兴许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李谋为他所做的,除储君之位以外的任何筹谋,他要的是这天下!
他这是要谋反!
可如果李谋昏迷不醒,他圣旨在手,往日里李谋又对他如此宠爱,众人只得唯命是从。
李瑶吃了热茶,终于顺了气,恨得牙齿痒痒,“你舅舅待他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哪怕是中了毒,我都不曾怀疑过他,没想到他狼子野心,竟然做出了这等阴毒之事。”
陆晏与父亲以及两位哥哥垂眸不语,眼下的情况,必须要做出对策,不能够坐以待毙,否则,就是一场死局。
良久,陆晏开了口,道:“父亲母亲大哥哥,你们走吧,我跟二哥哥留下。”
长安是不能留了,他拿李域开刀,接下来,便是长公主府。
若想要顺利即位,而不被人诟病,长公主的认可,便是最后的证明。
陆攸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陆家大哥哥一脸凝重,道:“阿晏你在胡说什么,要走,也是你们走,我是这个家的长子,且又是世子,是最应该留下来的人,你们趁现在还来得及,即刻离开长安。”
一直未说话的陆家新嫂嫂偷偷伸出手握住自己的夫君,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睛红的吓人。
姜阮瞧着她,心中明了大半。
她这是有了身孕。
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仿佛冲淡了屋子里的哀伤,给大家带来了新的希冀。
在场的人心中无不喜悦,尤其是陆大哥哥,紧紧握着娇羞妻子的手激动的不知所以,就连李瑶也忍不住落了泪。
嫂嫂有了身孕,大哥哥更得走了,陆晏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可尽管如此,陆家大哥哥却执意不肯,“阿柔有了身孕,往后恐要辛苦母亲了,事到如今,别再犹豫了。”
姜阮看着新嫂嫂泪珠子顺着光洁的脸颊往下流,却不一句话不曾说过,只是紧紧握住自己夫君的手。
她突然感动的有些想哭。
为了她肚子里未知的新生,也为了家族生死存亡面前,舍弃的情爱。
李瑶站出来反对。
“你现在不仅仅是陆家未来的家主,你还是阿柔的夫君,我未来孙儿的父亲。”
陆家大哥哥十分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己新婚燕尔的妻子,还要再说,可陆家其他人全部反对,一致认为他必须走。
只要陆家的家主在,子嗣在,陆家就不会倒!
陆晏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的小猫,坚定道:“陆家的未来,全部握在你手里了,你带着父亲母亲嫂嫂回宁川老家,我与二哥哥留在长安,一来,我是言官,楚王这个节骨眼也不敢动我,且二哥哥一向在军中,从未涉及到朝堂之事,反倒是安全些,二来,你们不在长安城,我们也少了后顾之忧,现在朝廷乱作一团,眼下他恐怕也顾不得你们。”
好不容易劝好了陆家大哥哥,李瑶又不肯。
她觉得李谋还在皇宫,生死未明,她怎可一走了之。
陆晏起身握着母亲颤抖的手,道:“舅舅跟阿域也交给二哥哥同我,母亲,你放心!”
李瑶还要说话,陆俞双手搁在她肩上,长叹一声:“阿瑶,孩子们都大了,让他们做决定吧!”
李瑶与陆家大哥最终同意了这个决定。
事不迟疑,李瑶命所有人开始准备,连夜出发。
姜阮与陆晏站在屋檐下隔着雨幕看着府中的人穿着蓑衣奔走收拾,偌大的府邸,仿佛一瞬间空了一样。
她心想,也不知道陆家的奔走,这里面可有自己的关系,心里面多多少少的有些难受。
陆晏弯腰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梳理身上沾了雨水有些凌乱的毛发,道:“自古朝代更迭,总是要有无数鲜血尸骨铺就而成,我阿娘身份摆在那儿,今日一事,除非是阿域平安登上储君之位,否则,在所难免。”
姜阮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
她总觉得,陆晏是在安慰她。
陆晏由她搂着脖颈,低声细语说着宁川老家的事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阮都将陆晏的宁川老家一年四季景色了解的差不多之时,陆小定来报,殿下已经准备妥当,即刻就要出发。
陆晏点头,一脸不舍的将自己小猫塞进怀里,搓了又搓,直把姜阮搓炸毛了,才红着眼睛道:“你在宁川老家等我,我到时一定赶回去同你们过除夕。”
姜阮这才知道,难怪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自己,这是早就替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这时李瑶过来了,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决定。
陆晏将她递到李瑶手里,郑重道:“母亲,我将她交付给你了,往你无论如何,保全她。”
姜阮坐在李瑶怀里,瞧着这像是雨中托孤的场面,眼睛红的厉害。
这怎么回事,今日戏方唱罢就要分道扬镳,从此天各一方了?等着十年二十年后,你功成名就敲敲打打来寻我不成?
她眼睛死死盯着陆晏,一句话也不说。
也说不了。
陆晏喉咙攒动,眼尾泛红,发丝沾了雨水贴在格外显得格外冷清的面容上。
他将从前她最爱挂在脖子上的布袋又挂回了她的脖颈,笑的异常难看。
“等你把小鱼干吃完,我就去找你。”
你瞧瞧,果然是戏唱罢,便散场,俊美无双的郎君交代完,自以为成全了爱人,十分洒脱的转身就散。
姜阮看着被雨幕隔出来模糊的身形颀长,背脊挺的笔直,却十分落寞的背影,学着沈靖教她的骂人的话:陆晏,你说的都是屁话,这包小鱼干,我半刻钟就吃完了,你是打算半刻钟后回来,还是希望我学着戏文里的姑娘,将小鱼干藏起来,一根一根数着过日子等你回来?
你个大骗子!
你这次自作主张的安排的一点儿也不好,我非常不喜欢,
她抹了一把眼睛,咬着牙,从李瑶的怀里跳出来,奔向那个逐渐消失在雨幕里的男人,近了,猛地蹿到他身上,扒着他的衣襟,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之上,只咬的口中冒出了咸腥,直咬的他将她被雨水打湿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躲在他怀里呜咽:“陆晏,你这个混蛋,成亲的时候说好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凭什么现在将我抛的远远的,我不同意!”
第60章 二更和一(大修)……
姜阮最终留在了长安城, 与陆晏一起面对这往后未知的风雨。
陆晏既心疼她的傻气,又感动于她对自己的情深,一时之间,心头积了千言万语, 可最终也只是化作带着责备的话语。
“这么大的雨, 你傻不傻?”
姜阮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抖, 在他被咬破的肩头蹭了又蹭, 直蹭的满脸血迹。
她想:我若是真的就这样走了,那我才是真的傻。
陆晏如何不知她的心思,生怕她着了凉,赶紧抱着她匆忙回了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他就是让人送了浸泡了驱寒药草的热水, 将她整个人,不,是整只猫泡浸泡载热水里。
他一手捉住她的手掌,一边又不断的加热水保持水温, 生怕她身上沾了这秋末冬初的雨水,着了凉。
姜阮半浮在满是药材的水面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一锅汤, 而正在炖汤的陆晏自始自终都是眉头紧皱, 一脸阴沉的用手撩着热水试水温。
姜阮觉得自己差不多入味儿了,想要出来,又被他一把摁了回去。
“这药浴驱寒, 你多泡泡。”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陆晏。
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可是, 他怎么能够就这样将自己丢开独自面对眼前的困境呢。
若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那么陆晏的姜阮又怎配的上为了她差点赌上身家性命的陆晏。
思及此, 她觉得自己腰板瞬间就挺直了些,伸出湿漉漉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身体在水里荡来荡去,荡起一汪涟漪,讨好的神情挂在脸上,不时的躲进水里吹泡泡给他看。
陆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绷不住了,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装模作样,牙尖嘴利。”
姜阮立刻呲牙,将自己咬了陆晏肩膀锁骨处的那两个尖尖的牙齿露出来给他看,然后嫉妒谄媚的蹭了蹭他湿漉漉的手心。
“喵喵喵……”
陆晏想要再板着脸,确是不能够,长叹一声,拿起旁边柔软的布帛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抱着她坐到早已经备好的碳炉旁,替她缓缓烘干身上的皮毛。
姜阮抽出空挡伸出手爪子扒开他的衣襟处看,只见他被咬得雪白如玉的肌肤上,两个清晰的牙印还冒着血珠子,分外惹人怜爱。
姜阮看着那嫣红的血珠子,偷偷比划了一下若是再咬上一口,说不定刚好就形成了一朵四瓣梅花,也不知留在这雪肤上是怎么的风景,顿时忘了方才也不知是谁看着陆晏白色的亵衣上渗出的血迹心疼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将那衣襟拉开了些,有些蠢蠢欲动。
陆晏只觉得有两道炽热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侧头一看,只见那小猫露出那两颗尖利的牙齿,看着那两个血红的小点,眼露凶光。
他轻轻弹了一下她小小圆圆的脑瓜子,惊诧道:“你想要做什么?饿了?想吃我的肉?”
姜阮连忙回过神,不经意的往他内衫处瞥了一眼,只觉得内里的风景,像是高洁雪山上点了傲然的红梅,无一处不好看,无一处不诱人。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拼命摇头,以示自己只是心疼,十分愧疚自己方才咬了他一口。
陆晏伸手摸了摸那个给她咬了的地方,觉得还真的有些疼,让陆小定找了一些药膏送进来。
他撩开衣衫正要涂药,小猫立刻自告奋勇的举手,一把抢过药膏。
陆晏以为她是心中愧疚,压根没想过自己的小猫心里头揣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一点点的解开他的衣裳,然后口干舌燥的盯着那两个小红点点。
嗯,其实是四个……
她见陆晏低垂着眼睫,睫毛微颤,眉头微微皱起,再看他露出的一般香肩与那截微微突出的雪白的锁骨,总觉得自己就好像强迫美人的禽兽,心思哪里还在药膏之上。
人人都道美人误人,可见,这美色,在于一个“美”字,无关乎男女。
陆晏尚不知她心中藏着的心思,见她格外乖顺,就是总爱试图拼命的往他怀里钻,扒着他的非要给他涂药,也不在意,以为是有些冷,将她搂紧了些,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她身上浓密的皮毛,道:“往后,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太平的日子了。”
姜阮却志不在此,一心只有眼前雪白的景,妖冶到极致的红,涂着涂着,将药涂到了不该涂的地方,一下子将正在沉思的陆晏给惊了回来。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耳尖红的滴出血来,有些微微的喘息,睫毛颤抖的厉害。
湿冷的空气也不知是被炭火烤的干燥,弥漫着二人之间涌动的小小的暧昧,一时之间,令人有些心悸。
心悸的姜阮见被当场抓包,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若是此刻逃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强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中规中矩的替他涂着药膏,摆出一脸天真无辜的神情:陆晏哥哥,我正在涂药,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
陆晏瞧着她的模样,怎么瞧怎么觉得方才是自己的心思太过于龌龊,心里方才被她撩拨的丝丝麻麻的痒意散了去。
心道她现如今不过是一只猫,而且是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借机故意沾自己的便宜,摸他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
对,就是这样!
陆晏讪讪收回手,越想越觉得是自己长期以来欲求不满,她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自己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姜阮瞧他这副禁欲纯情的模样重重松了口气,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明明什么也做不了,何必这样动他,岂不是叫他难受?
又这样坐了一会儿,空气中那些令人脸热的气息终于散了去,姜阮转过头去嗅他指尖残余的药草香气,想起他方才说的“安稳”话题,心想: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平安时是安稳,乱世时,亦是安稳。
陆晏手指痒痒,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乌溜溜的眼珠子,眼神里带着探究,总觉得她今日怪异的很,似有所图。
可小猫脸上还是一副最是天真无辜的表情,怯怯的软糯乖巧的叫上几声在,最是可爱不过。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今天为何要将她托付出去,如今想来,若是小猫真的走了,他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邸,要如何支撑下去。
他压根旧没注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小猫,眼神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之内打转,试图将那里面的风景勾出来。
如此一想,她忍不住再次得寸进尺往陆晏怀里若有似无的蹭了蹭,以示自己只是想要同他在一起。
是的,一直在一起。
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绝对不是因为他该死的美色,她发誓!
——
如陆晏所说,那晚之后的长安城,便再也没有了宁静。
李洵第二日一大早便派人来长公主府来请李瑶,说是陛下此刻昏迷不醒,宁王狼子野心意图谋害陛下,眼下后宫乱作一团,还需长公主即可入宫,共商大事。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姜阮瞧着那趾高气昂的宦官嘴脸,恨不得上去挠他一爪子。
陆晏自是找好了各种托词,说是母亲伤心过度,身体抱恙,不宜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