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等人携大军自宁川出发,一路收复城池,这场原本预想中硝烟四起的战争,竟然出奇的顺利。
或许是李洵这几年来作恶实在太甚,天下黎民早已了反心,他所到之处,各个都城城主见到他手中所持的兵符竟然不战而降,打开城门,将其迎了进去,百姓们夹道欢迎,似是从这暗无天日之中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
于百姓们而言,这天下姓什么不要紧,谁做皇帝也不要紧,他们只想有粟米果腹,麻衣敝身而已。
而这时恰巧出现的陆晏成了他们眼里的一线生机,救命稻草,恨不得牢牢抓在手里。
百姓们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玉面郎君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们爱到了心坎里,一时之间,天下无人不识陆家三子陆清河。
不出半月,陆晏的大军不费一兵一卒,连破东南向北连续二十九城,最后在距离长安大约有半月行程的曲江城停下来三五日稍作整顿。
从宁川至曲江这段时间,所到之处,陆将军治军严明,底下将士们未拿百姓一针一线,就连当地有贪官污吏,趁机作乱,祸害百姓者,也被陆将军一把宝剑斩杀于菜市口。
众人瞧着他的目光,仿佛他就是天降神君,专为普渡众生而来,无不欢喜,各个心中感叹,若天下为官者,皆如陆将军及其手下另外几位生的也是龙璋凤姿的人物,何愁没有盛世太平。
当然,人们讨论的更多的是英明神武的陆将军肩上正襟危坐的雪宝漂亮,眉心竟生了一颗朱砂痣的小猫。
但凡有见过者,无不称叹,这陆将军乃天人也,其养的宠物竟然也晓通人性,瞧着陆将军每回看着它眼里溢出来的笑意,竟然像看着自己的美娇娘一样。
乖乖,这可不得了。
那只雪白漂亮的“美娇娘”小猫不是别人,正是陆晏的爱妻姜阮。
他们出了宁川没多久,有一日早上姜醒来,发现自己又变回了猫,差点没把胳膊还搭在娇妻腰间的陆晏吓晕过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与心爱之人可以终生厮守,不曾想才不过月余,她竟然又变回了小猫,一时之间,想到这些日子的亲密,悲从心中起,眼睛都红了。
姜阮也很郁闷。
她也没想过自己怎么变来变去的都没个定数,好端端的,提前也没个征兆提醒自己。
后来她又仔细一想,好像是昨夜陆晏非要拉着她行周公之礼,一次不够没完没了的时候,自己在心里确实想着若是变成猫就好了。
谁会想到会真的变啊!
呜呜呜……
她瞧着陆晏那张脸,越想越难过,伏在他怀里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陆晏沉默了好半天,将她抱在怀里强忍着心痛将她哄好。
众人得知姜阮变成了猫,看着陆晏原本春风得意的一张脸垮的厉害,好几日都不见其笑过,吓得谁也不敢与他说话。
陆晏心里头的苦水如同积了一片汪洋大海,又不敢在心爱的小猫面前表露出来,本来变成猫这种事儿,最难受的自然是她本人,这时候,任何不好的情绪恐怕都能让敏感的小猫郁郁寡欢下去。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他正忙着收复城池,到了曲江之后,白日还要忙着且还要处理城中复杂内务,倒也不觉得难熬,可到了晚上睡觉前,从前抱在怀里又香又软的女子变成了一只猫,怎叫他心里不愁怅遗憾。
有时候,他心里的欲念起了头,看着被窝里酣睡的小猫,睁着眼睛一夜到天明,心中无不后悔的想,早知就不该碰她,往后这样漫长的夜该如何熬。
姜阮瞧着他日渐憔悴的一张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莫说陆晏,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抱着陆晏的腰躲在他怀里睡觉,要比一个人舒服的多。
虽然陆晏喜欢动手动脚,一到了晚上就喜欢欺负她……
她一想到那些夜,脸都止不住发热,心里赶紧将那日好端端又变成猫那日发生过的事情仔细想了又想,思来想去,好像每一次变幻都离不开水。
她似是有所悟,这天天黑之后,拉着陆晏指了指房里脸盆里的水,又在身上抓了几把。
“你要沐浴?”陆晏脱下头上的头盔放置在一旁,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替她顺着身上的皮毛,又将在曲江城里买的小鱼干喂给她。
这小鱼干虽不如昔日家中他亲手制作的好,拿来当个嚼头也算不错。
姜阮就着他的手,细致的将一条小鱼干吃完,然后又看了一眼那盆水,略有些娇羞的趴在他怀里。
陆晏瞧她虽然如今变成了猫,可日日能够带在身边,倒也是一种安慰。
他起身叫人送了热水进来,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亲自帮她洗。
姜阮飘在水里一言不发的瞧着他,只见他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低垂着眉眼,手里拿着帕子一点点儿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毛发,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心如止水神情漠然的模样。
她越瞧那张脸越喜欢,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趴在了桶上,打量着他斜飞入鬓的眉,轻颤似蝶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就连他雪白光洁的额头之上,被热气儿熏染滴下的汗珠子都格外的诱人。
做了猫披着一张皮,就格外不要脸皮的姜阮瞧瞧的拉开了他的衣领,看着他肩膀处曾经被她尖利的牙齿咬出的两个血洞,那里早已经好了,只不过他皮肤雪白,上面还是有两个印记。
她伸出爪子轻轻的抚摸着那两个红印,心道:“只有我见过这衣衫内无上的风景,也只有我才知道,平日里在众人面前清冷禁欲,不苟言笑的陆大人动情起来,多让人招架不住……”
嘤嘤嘤,太羞耻了……
小猫心中又羞又喜,恨不得在那伤口上舔一舔,浑然没有见着帮她洗澡的男人眼里似着了火。
陆晏觉得,再也没有比他家小猫的更坏的女子了。
做人的时候,任凭他如何的明示暗示,都不肯与他好,每每变回猫,却对着他百般的撩拨,弄得他心痒难耐,瞧着那张娇憨可爱的猫脸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小猫正摸得开心,一抬头便对上他目光幽幽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就连耳朵也跟着痒起来。
她在他手上蹭了蹭,抓着他的手替自己挠耳朵,一脸谄媚的晃着湿了水的尾巴,一不小心,甩的陆晏满身的水,害得他不得不脱了内衫。
小猫故作娇羞的蒙住了脸,却悄悄的张开手指缝,偷偷看他。
不穿上衣的陆晏结实的很,尤其是肚子上的腹肌,还滴着水,一路向下滑落,没入亵裤之内……
她再准备悄悄往下移一眼,被身体的主人抓个正着,将她从手里托了出来,替她轻轻挠着尾巴。
陆晏一脸的欲求不满,喉咙攒动,哑着嗓音,“平日里给你光明正大的瞧,你怎么都不肯,怎么,偷着瞧好看些?”
他自己说着说着,邪火四起,心里痒的难受,某处也疼的厉害,可瞧着那张猫脸,哎……
姜阮趴在桶边瞧着他眼里溢出来的水光,一时有些心疼,“喵喵”叫了两句,舔了舔他的手心,试图抚慰她陆晏哥哥受伤的心灵。
下次,就是他欺负自己,她也不敢胡说八道,说想变回猫了。
呜呜呜,这么冷的天,还是陆晏哥哥的怀里最暖和,好想变成人。
她心里的念头才飘过,只觉得耳朵同脊椎骨处痒的很,忍不住伸手去抓,抓着抓着,一低头瞧见自己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她这是又变回来了?
这么快!
她又低头一看,自己好像……
她立刻拿过旁边用来擦身子的干净布帛将自己遮盖起来,可为时已晚!
陆晏瞧着飘在水里的女子,只见她乌黑如瀑一样的发丝里左右支棱着雪白小巧的猫耳,猫尾在水里晃来晃去,正拿着雪白的布帛正左挡又遮,还不时拿着眼神湿漉漉羞怯怯瞧着他,眼里蹭一下着火了。
果然,他的小猫总是能给自己带来惊喜,嗯,还有刺激,光是这样瞧一眼,他气血上涌,某处气势昂扬,恨不得立刻将她吃干抹净了。
他一脚踏入水里,目光灼灼的瞧着她,俯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从她手里拿过布帛,声音嘶哑的厉害:“你不会,我来……”
屋外,断断续续的飘着洁白的雪花,屋内,春光四溢,一片旖旎。
年轻俊美将军小心克制的轻吻着坐在他身上的爱人。
这次,他一定不会将她吓坏,长夜漫漫,他们时间多的很。
事后,姜阮拖着疲乏的身子在被窝里躲了一天没出门。
直到第二日一大早,大军即将出发离城,她靠意念变回猫身,躲在始作俑者陆晏怀里。
沈靖等人瞧着前几日因着自家爱妻变回了猫,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十分阴郁吓人的陆晏,今日春风满面,不时低头与怀里那只神情蔫蔫的小猫低语,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这俩人,发生了什么?
陆晏不会禽兽到把一只猫怎么了吧?
沈靖越想越觉得心里渗的慌,不时的朝他看去。
陆晏似有察觉,知道大家也为怀里的小猫担心,便将她已经能够变回人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原本一直为阿姐忧心的阮明允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又乐呵呵开始赶路。
沈靖心道定是他昨晚对人家又是一顿折磨,啧啧,男人在这事儿上真是可怕,幸好她没成亲!
一路上少言寡语的陆攸见到她那副唏嘘不已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沈靖这时往后看了过来。
他立刻板起脸,驾着马向前走去。
陆晏又低头看了一眼被他藏在怀里正睡觉的小猫,心里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反正他是绝不会告诉大家,他的小猫不仅可以在人与猫之间自由转换,还可以变成顶着两只雪白的猫耳摇着蓬松长尾的样子。
他的小猫可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妖精!
怀揣着这世上独一无二小猫的陆大将军,带领着这些以他马首是瞻的队伍再次踏上了征途。
这一次,他们将要直接挥军杀向长安城。
他目光坚毅的看着前方,短暂的军事生涯激起了他心中豪情千丈的热血之情。
在他心中,这是一场必胜的仗。
他们将无所畏惧,
他们所向披靡。
……
是夜,皇宫。
李洵独自一人坐在所谓的迎仙台,周边散落着几只空酒瓶,曾经温润如玉的君子,此刻脸上早已不见往日始终挂在嘴边的笑,隐在夜里的面容,就连眼神都透着阴骛。
此高台足有十丈有余,方圆约有五丈,若是不走到边缘处,仿佛真的是与天际相接的平台。
他仰头失神看着夜空如洗的夜空,一伸手,似乎就触摸到了近在咫尺,零星的几颗星辰。
“这世上,真有神仙吗?”他喃喃道。
人人皆道妄图修得长生的摄政王,心里好似并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神仙。
这时,有人自黑暗中走来,走到他身边,单膝跪地,拿走了他手中的酒壶。
“殿下,您饮多了,天气冷,咱们回去吧。”他低声道,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悦,脸上的疤痕,让他英俊的面孔在星辰之下也变得柔和,映得眼神似带了些许悲悯,
李洵从他手中抢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抬头看着夜空,眼神似夜色一样,闪着些许光芒,道:“阿行,你说我阿耶真的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看着我们吗?那他知不知道,除了我,他们都背叛了他?”
跪着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将地上得酒瓶排好,道:“方才皇太妃以死相逼,闯入了陛下寝殿,属下无用,没能拦住。”
李洵闻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周身散发着冷意,将手中得酒杯掷到地上,发出得巨大的响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大步向前走去。
我阿耶一生英武,到头来,也不过是被贱人所负。
他走了没两步,回头看侍卫,声音透着悲凉,“若这迎仙台真的能抵达天庭,我阿耶一定会怪我毁了他的王朝。”
他说完,再也没有回头。
太极宫寝宫之内,皇太妃正拿着帕子替床上足足睡了四载有余,却早已与死人无疑的李谋擦拭着脸庞。
“檀郎,他不许我来瞧你,你莫要怪我。”
她动作温柔的对待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一如往昔,只是四年多来的煎熬早已使得曾经名满天下的美人眼里失了光彩,眼角生了皱纹哭的多了,就连眼睛也变得浑浊起来。
一脸阴骛的李洵进来的时候,带进来刺骨的冷风吹散了殿内的暖意,他的母亲正悉心照料着病榻之上的帝王,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他瞧着她那张年华不再的脸,瞧着她对着那具活死人的具体柔情款款,声泪俱下的模样,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雨的夜,他刚陪着重病的阿耶用完饭,心情烦闷想要同母亲聊两句,谁知才到关雎宫,却不小心撞见昔日待他十分友善的皇兄,与最是敬爱的母亲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
贱人!
这对贱人!
他们一个是阿耶最宠爱的女人,一个是刚刚立为储君最是信任的儿子,他们居然背叛了他!
事后,她竟然恬不知耻的向自己诉说与那个丝毫没有顾及天道人伦,礼义廉耻的奸夫的情意,不仅如此,还说自己便是那人的儿子。
他当时就吐了。
他的父亲曾是这鼎盛王朝的君主,的一生英明神武,将整个王朝的繁荣推到鼎盛,成了九州最强大的君王,四夷宾服,万邦来朝,八方来仪,是被载入史册可与高祖比肩的皇帝,而不是躺在这儿,一生昏聩无能,既没能管好前朝,也没能理好后宫的男人。
他为了皇位,抛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得了这天下,却又将成了继母的女人欺在身下,骗了她半辈子,许诺她的儿子做皇帝,到头来却为了自己的名声,将自己许下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
他这么在意皇位,在意名声,那自己就统统毁掉它!
皇太妃似是才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一对上他阴沉的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冷,连哭都忘了。随即,她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男人,哭着上前跪在他面前,好不可怜。
“阿洵,把解药给阿娘好不好,阿娘求你了!”
李洵用力甩开她,低头看着她,咬牙道:“你觉得,就算我现在给他解药,他还能活?在我心里,他早该死了,也早该去向阿耶请罪,去忏悔他所犯下的十恶不赦的罪过!”
云皇太妃被儿子这么一甩,原本柔弱的身躯伏倒在地,发髻蓬松,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