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白月光——未及之地
时间:2021-02-10 10:22:10

  修亦哪怕说得口干舌燥,咽喉冒火都依旧继续,赵循站在外间,却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袖中的手都没了紧握成拳的资格。挫败感就像是一把钝刀,磨得人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终于,在日头将要落山之际,旭妍的感知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她好似听见了耳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正在絮絮叨叨的,仿若念着经书一般,旭妍慢慢的睁开了眼,从眼儿的缝隙里看着一个脑袋圆溜溜的和尚,她虚弱的笑了笑,怎么睁开眼,修亦竟然还在身边,她这是又在做梦是么?
  可手里感知的温暖却又明晃晃的告诉她,这是修亦,真的是他,他就在她的身边。
  旭妍不可置信地轻轻唤了一声:“是修亦么?”
  听到这微弱的声音,修亦睁大了眼,一时间既紧张又欣喜,他连忙回应:“是我,是我,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旭妍摇摇头,有些像生病的小孩子,满心不安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修亦知道,旭妍醒过来后,赵循不会让他久留,所以该说的话,一定要尽快说完,而身后的赵循,知道旭妍苏醒过来,也只是踌躇不前,抬起的步子很快就顿住,他知道,这个时候出现在旭妍的面前,她一定很抵触,罢了,总归人是他的。
  修亦温柔又克制的注视着旭妍的眼睛,他握着旭妍的手,背对着赵循的方向,“来见见你。”
  旭妍沉默了一番,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心疼道:“很疼吧?”说着伸起无力的手,就着修亦的手臂,触摸到了他的脸庞。
  修亦摇摇头:“不疼的,你不要担心,要快快好起来才行。”
  旭妍兀自摇头,“骗子,明明很疼的,以前疼,现在也疼...是我不好,我总是让你受伤...”说着,女子眼眶里涌出了热泪,悉数划过眼尾,没入了松软的绣枕里。
  修亦静静的看着她哭泣,只是将她的手握得很紧。良久,等旭妍冷静了些,才道:“他怎么会让你来?”言下之意,便是赵循是不是也威胁了他。
  修亦面上苦笑,哪怕干涩粗哑的声音,也依旧能听出清润之感,他道:“此番,是来与你作别的,你也知道,受菩萨戒前的僧人总是要历劫一番,才能参透大悟。我前些日子记起了你,如今,是时候回去礼成了,咱们都要好好活着才行...”
  修亦一边说,一边在旭妍的手掌心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字。
  【你如今在走的路很艰辛,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我不能拖累旁人,可我爱你,下辈子,我不做僧人,我来寻你】
  旭妍感受着手心里犹如千斤重的字,面上却悲戚,她接道:“好,我会好好活着,你也好好的。”
  赵循的忍耐有限,话已至此,也算是留足了他们面子,他唤张德海前去将人请出来,修亦看着毕恭毕敬的张公公,在旭妍的掌心里,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二月二,真龙抬头】
  修亦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旭妍,而后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走,而旭妍还静静躺在床榻里,好似释然了一般,她轻声道:“小师父,珍重...”
  这辈子到底是不行了,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小沙弥,他是伽蓝寺的法师,他这辈子只能属于伽蓝寺,旭妍看着修亦离开的背影,心道话本里看到的【下辈子,我等你】这些土了吧唧的台词,原来她也会有用上的一日。
  旭妍闭上眼,良久,才听得一道稳健又沉重的脚步声,这道脚步声,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吧?
  果然,睁开眼时,赵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他面色苍乏,嘴唇毫无血色。旭妍并不刻意回避,也不打算给什么好脸色。
  赵循嘴唇开合,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又是一阵无语凝噎,赵循才干巴巴地道:“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对不...”
  只不过还没等赵循把话说完,旭妍便冷声打断,她颇有些无所谓地道:“以后若还是这么纠缠的话,我认命了。”
  “什、什么?”赵循一时间有些没明白过来。
  “我累了...”她的眸子柔软得毫无攻击,但被盯着的人却看得心头一刺。
 
 
第87章 三合一
  临近年关, 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连绵几日的大雪将歇,宫道上忙忙碌碌的宫人因着快要休假, 个个脚步轻快, 也随天儿放了晴。
  年关各地的奏折多如牛毛, 赵循为了将明日的休沐空出来陪旭妍, 一下早朝,便天昏地暗的处理着各州大员的政绩考核。
  直至暮色渐浓,这才抬头问了一句时辰。
  张德海上道,回了时辰,立马接着道:“娘娘今日用了些腊肉香菇八宝饭, 一碟时令青蔬,喝了小半碗茶树菇老鸭汤,娘娘嫌清淡,又吩咐御膳房做了些青虾辣羹。”
  赵循一听,竟是新奇,看来她今日的胃口十分好。见手上的庶务也处理得差不多, 索性软辇也不用,阔步就往太极殿走去。
  待见了人, 赵循二话不说,也落了坐。
  旭妍眼也没抬,自顾自的抿了一口大骨姜花汤, 赵循见她额间隐隐冒着热气,还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水光。
  “怎么不用药膳?”如今为了给她调养身子,一直谨遵着医嘱,旭妍也配合, 吃了半个月的药膳,身子倒是恢复了些,但也不好多吃这些辛辣之物。
  旭妍本就喜欢吃些辣菜,为了调养身子,清淡了半个月,但这两日不知怎的,就是管不住嘴,特别想吃。“腻了。”她回的冷淡,并不去看赵循什么脸色。
  “我明日休沐,你若是想出宫瞧瞧...”
  “不用。”反正这男人如今就差变成一块狗皮膏药,出不出宫都一样,但看着他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旭妍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意,反而说不出的郁气。
  赵循感受着她的冷漠,却毫无办法,明知道她在他的身边,只会同他背道而驰,可他没办法放手,哪怕只留一个空壳,他都要紧紧将她抓在手心里。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你也知道,我不会放你走,你安心的留下来,我不会为难那个和尚,只要你在,他就会安全。”他是个卑微的掌控者,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
  赵循就着她的残羹剩饭,一口一口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但显然旭妍并不想和他同桌而食,她轻拭着嘴角,随后站起身。
  赵循执箸的手一顿,他抬眼看她,眸光暗淡,“陪我吃一些。”男人的话里带着乞求的意味,他只是想静静的坐下来陪她用一回膳。
  旭妍纳闷的睨了他一眼,还是拒绝了他的要求。等旭妍离开后,赵循有些吞咽困难,竟是一个不注意,被呛得连连咳嗽了良久。赵循饮水止咳,却也没发现,咽喉中已然咳出了血丝。
  ......
  “罗太医的药方对症,娘娘如今配合,身子也恢复得不错,再过些时候,就能考虑受孕之事。”
  赵循听了明秀姑姑的回禀,眉上雀跃。待旭妍穿着寝衣从耳房出来时,整个人被水汽氤氲得靡颜腻理,姣美不可方物,而赵循此时的神情同方才在外间用膳时大不相同。
  旭妍看着这番神态的他,面上自然是无所谓,她坐在梳妆铜镜前,光明正大的搽着雪肌膏。她看着快要见底的香膏瓷瓶,想着再有一个多月,一切都要改写了...
  床帏间的动静不小,全由赵循一个人折腾,他健硕的身躯笼罩着旭妍,粗壮的手臂撑在她的双肩处,喉间低低的喘着粗气,男人扯过松软的绣枕,垫在了旭妍的纤腰下,看着被他全然打开的她。
  他像一个奴隶一般取悦着占据他整个身心的女人,一点点的亲吻她细腻温热的肌理,如同沙漠里濒临死亡,渴望甘泉的旅人。妄想用急切的情思带起她内心的涟漪,让她同他一样沉沦。但他的主,却悲悯的看着他那些卑劣的小心思未置一词。
  赵循看着她清明的眼睛,男人泛红的面色瞬间煞白,他颤抖的抱着漫不经心的旭妍,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恶心,赵循咽喉哽住,绝望的潮水漫过他的头顶,涌入他的五脏六腑,他一度想要放弃。
  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她无声拒绝自己的手段而已,赵循告诉自己,只要她怀上孩子就好,只要怀上孩子,他们之间的问题就能好好解决了。
  旭妍看着晃晃荡荡的双绣花卉帐顶,就像夏日里漫山遍野的小雏菊,在阳光底下迎风飘扬,她还能想象山谷里有一阵清凉的风,随后就像落花坠入波涛汹涌的海面,随着那翻涌的浪潮浮浮沉沉。良久,花儿湿腻,海面也恢复了平静。旭妍闭着眼,赵循却并没有起身清理,他拥着她,气息灼热,心却冰凉,男人颓丧的开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感受到脸颊温热的水意,应该是赵循的汗液吧?旭妍睁开疲惫的眸子,直直的撞入了男人深邃的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湿意,并不是他的汗液。
  旭妍愣了半晌,他这副深情难忍的模样,竟是有些讽刺,女子嘴角带笑,眼底却无情,绵长的气息缭绕在这一方幽闭的床帐,她淡淡道:“我要你让出皇位...”
  从没人说过,赵循其实有双孤独的深情眼,只不过从小杀戮,已经看不大出了,何况也没谁敢盯着他的眼睛瞧。
  赵循滞了几息,而后吻上了她的眉心,轻轻道:“好。”
  只不过他所说的好,只是要把他的所有,让给他们共同的孩子而已。
  ......
  除夕已至,各个宫里的主子一扫平日里的散漫,都欢欢喜喜往华清宫而去。太皇太后被兰德姑姑搀扶着上了软轿,平日里再怎么称病,年末这一日,也还是要同皇帝后妃们共享天伦,以敬祖先。
  到了吉时开宴,赵循才姗姗来迟,不过等他一出现,方才轻松的氛围便荡然无存,那些个嫔妃争宠,明争暗斗戏码,在赵循这后宫,竟是一片谨小慎微,和和乐乐。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向自己请安的皇帝,他们祖孙二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自从上回伽蓝寺被围困一事后,太皇太后才真的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她老了,身后也没几年活头,就想安安稳稳的走完这最后一程,但临了,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怕是她可以放出假消息,让皇帝误以为只是有人假借先太子之名欲行不轨,但以赵循之智,又能骗得了几时?端看上回捉拿玄义方丈下狱,就该知道,他已经有所行动。
  等她一死,覃儿就更加无人能护了。
  宫妃们一齐向皇帝问安,赵循颔首,随着引者落座。
  华灯初上,华清宫内歌舞笙箫,一派盎然。云衫侍女往来添酒,暖香玉炉,袅袅生烟,罗佳瑟身为如今六宫表率,自然要头一个起身为皇帝敬酒。
  赵循心情说不上好坏,总归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到罗佳瑟。待敬完酒,罗佳瑟盈盈一笑,对赵循道:“妾身听闻礼部宋大人已经从岭南归京,妾身还要恭喜皇上。”
  众妃一听,未来的皇后娘娘这是要在年后入主中宫,一时间杯中的酒也不香了,个个讨巧的附和着道恭喜。也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说江家那位小姐和废后的渊源。
  太皇太后虽不怎么管事,但也听闻江家那位和旭妍长得极为相像。被罗佳瑟挑起了这个话头,太皇太后道:“听闻钦天监选在了三月行帝后大礼,时间仓促,皇帝可顾得上?”
  “不敢劳皇祖母忧心,按着从前的仪制来便好。”此话一出,在坐之人面色隐隐生变,元后与继后的仪制有所不同,皇上若是按元后的仪制来,也不是不可,毕竟元后被废,并未有谥号,也不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孝贤善慈之人。但受皇帝这般重视,还是令人止不住好奇这江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舞姬伶人身姿曼妙,水袖盈香,小林子一脸急色,匆匆赶来华清宫,赵循见他,下意识沉下面色,怕是柴旭妍出了什么事。
  众人只见小林子在皇上身边耳语了两句,皇上招呼也没打,便急匆匆的赶去了太极殿。被撂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太皇太后也不禁皱眉。
  薛嫔有些眼热,她看了一眼淑妃,轻声道:“娘娘,您可瞧见了,岭南那位,皇上可是宝贝得很,妾身这心里啊,既希望江小姐和善,又期盼着江小姐厉害些...”
  吴妃笑着打趣,直接将手里的甜羹往薛嫔嘴里送,道:“吃点甜吧,瞧你那酸水都要冒出来了。”
  除夕日旭妍没身份自然不能出席宫宴,但她也不想出席,赵循临走前还对她说,待上半个时辰就回来陪她。
  赵循不在的这半个时辰,她也就百无聊赖的走动了几步,便头晕恶心,更是把早膳给吐了个空。罗太医现在倒成了她的御用太医,一点小病小痛,他好似比自己还紧张。
  罗太医替旭妍把完脉,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鬓边竟冒着虚汗。他没有开口对旭妍说什么,旭妍知道,八成又是什么不好的病症,这副身体,果然也就这样了。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任何人。
  很快,赵循沉稳的脚步匆匆而至,他与罗太医在偏殿说着什么,她一点也听不见。旭妍索性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
  罗太医揩了揩额上的汗,对赵循道:“娘娘此番是喜脉,恐怕娘娘自己还未知。”
  赵循袖子里的手忍不住颤抖,他竭力忍耐着心中的震动与狂喜,若是四下无人,他怕是要激切得流出泪来。
  男人颤动地出声道:“多久了?”
  “约莫是一个月。”
  一个月...一个月...那便是前去玉阳泉之前,她的身体里,就孕育了他的孩子?一想到这,赵循浑身的毛孔都忍不住喜悦。
  只不过罗太医面色依旧沉重,“只不过娘娘的身子还未恢复,如今并不是怀孕的好时机,务必要千万小心才是...”
  这话说出口,罗太医何尝不知,这是在皇上面前泼凉水,但这些隐患若是不说出来,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个孩子,皇上有多期盼,他是一清二楚的。
  “朕知道了,这件事,务必守口如瓶。”还不能让柴旭妍知道自己怀孕了,等月份大些,胎象稳定的时候,才能说。若是以前是没由来的害怕,那么现在便是确切的害怕,他怕柴旭妍会上伤害这个孩子。
  赵循轻手轻脚的来到旭妍的床榻前,陷在柔软茵褥里的女人,是独一无二的柴旭妍,是他的妻子,也是将来他们孩子的母亲...
  赵循坐在榻上,将茵褥里温热的手握在掌心,女人的手软滑又白皙,握在他手里,小得只有他巴掌的一半,他甚至无法想象锦被里,他一手就能掌握的纤细腰身,是怎样给他生孩子的。
  旭妍闻着动静缓缓睁开眼,就看见赵循怪异的神色,他这个一言难尽,复杂至极的眼神,倒是不出她所料。这一回,旭妍先开了口,“怎么说?我还能活几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