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白翎英这样说来,也就是说……碰上刺客的时候,这两人是在一块儿的?
他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江城打量下他们两个,一个贼兮兮笑着,另一个则很是不耐烦的模样。
他就说怎地最近永平帝极少到梁王府来,本以为是自己身子大好陛下终于放了心,如今看来他没来的原因……似乎不光是已放心他的病体这么简单。
白翎英随意介绍了下:“这是连家姐弟,,那边那个是公主府的杜小姐。”
本来注意力都放在白翎英身上的永平帝,听到连家人,饶有兴致地问:“连?莫不是连相家的?”
白翎英替连甄答了:“正是。”
连甄也福了一礼,已示招呼。
永平帝瞇起眼,视线落在江城身上,用扇子往他的方向点了点。
“那么,这位便是与梁王世子颇有渊源的那位连小公子了?”
江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尊贵的圣上直接蹲下来与他同视,毫不避讳地打量他。
连甄不知这男人的打算,不由牵着弟弟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白翎英问:“喂,你干嘛吓唬人家一孩子?”
末了还嫌不够,把杜惠安也喊了过来:“你愣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啊!眼睁睁看着小鬼头被欺负吗?”
杜惠安慢腾腾挪了过来,面上表情一言难尽。
先不提永平帝到底有没有要欺负人的意思,就算他真想欺辱人,那连诚怕是也只有乖乖受着的份儿吧?
皇帝无奈起身,虽说对连诚很有兴趣,但不把白翎英先搞定了,这事就没法进行下去。
“白姑娘,冤枉,我只是想同连小公子交交心,做个朋友,犯不着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他。”
白翎英一脸不信,由于连甄从白翎英那儿听了这男子的一些事端,饶是对方真是毕太后娘家人,连甄也没法予以信任。
“你拿出证据来,我就信你,否则你别想接近他们。”
白翎英咄咄逼人,光自己被缠着已经够困扰了,本以为带他们来这处能避开这人,岂料还是给撞上了。
若不是自己想着要出来透透气儿,也不会让连甄他们碰上这样的局面,她不想把麻烦引到闺密身上。
看着白翎英母鸡护崽子的模样,永平帝也只能无奈解释:“我与梁王世子是故交,听闻他交了一位小友,大感兴趣,没想到有机会能与连公子见面,你若不信,可去问问梁王府的世子小厮夏阳,让他见一见我,便知道我说的是否为真了。”
江城想了一下夏阳满脸懵地被带过来的场景,只怕见到圣上的脸就先跪下了,只好默默站了出来:“他说的是真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时他会站出来说话,包括永平帝自己。
若说原先感兴趣只是说说而已,这回帝王是真被勾起好奇心了。
他反问:“连小公子如何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江城这下是真无语了。
替他解了危机,这人还嫌事态太轻松,反过来把已经清了的水搅浑,就怕事情不够乱。
他暗叹口气,早就知道他这人性子如此,只得再补充说道:“因为你叫了夏阳的名字。”
简单粗暴的理由,但也确实让人足够信服了。
世人只知梁王世子病重,并不怎么出现在人前,能知道他身边那些使唤的人名字,确实也足够证明他与世子还算熟稔。
白翎英对永平帝敌意减退不少,但仍是防备着,还未想出如何将这人赶走的法子,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
“吁──”
一名男子在靠近他们之前就先停下,跳下马背,转而用牵着的姿态走向前。
他朝杜惠安问:“这位姑娘,你看中的马儿是还骑不骑了?不骑我可要挑走了啊!”
杜惠安急了:“骑!”
那可是她一眼相中的马,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着急应完又想到永平帝还在这儿,许是看出她的顾虑,圣上也很体贴:“你们来这儿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用在意我,我就是看看。”
白翎英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来搅局,我们早分出胜负了好吗?”
她看着连甄周遭的丫鬟们,指了指:“顾好你们小姐和少爷啊,我回头就来。”
语毕,顺带瞪了永平帝一眼,杜惠安在一旁看得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她一把将人扯到身边,低声告诫:“你啊,不要对着谁都是张牙舞爪的行不?当心惹到不该惹的人!”
白翎英轻哼一声,才不管那么多。
“我管他是谁?就算是狗皇帝来了,我也照样甩脸色给他看。”
杜惠安脸都白了,急得都想用手捂住白翎英那张嘴::“你可小点儿声!”
她可真是都快被吓出病来了。
江城也听得汗颜,偷瞥了永平帝一眼,他面带笑意,白翎英的声音那般大,刚刚说的话他不可能没听见,却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宛若白翎英口中的“狗皇帝”与他并无相关。
他一路跟着他们,白翎英与杜惠安还有跑马胜负在先,只得先去做准备。
连府的下人即便没有白翎英吩咐,有了上次花神庙的经验,他们早将连甄团团围着,把永平帝与连甄隔出了好大一个范围。
帝王原本注意力都放在别处,白翎英去挑选马匹后,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像豺狼一般防着。
他苦笑问:“这是做什么?这般大阵仗的。”
连甄这一路观察,感觉他与杜智鹏似乎不是一路人,便让丫鬟们散开些。
“让毕公子见笑了,我不像白小姐和杜小姐那般多少会些武艺防身,下人们才这样紧紧护着,没有旁的心思,请勿挂怀。”
永平帝摇开扇子,笑言:“哪里的话,连姑娘客气了。”
他今日第一次见到连相嫡女,之前只略略听闻些传言,得知这姑娘名声极好,仪态规矩都不出错,即便像这样同外男谈话,周遭不仅有丫鬟们看着,两人的距离也隔了好几人去,更别提那帷帽依旧戴得稳当,半分没有摘下的打算。
两人客客气气地说着话,江城看了一眼,很快垂下头去。
马场的掌柜早在他们这行人出现时就吩咐了要好生招待,他们这几个人一看非富即贵,平时这样的人几乎都往陵安马场去了,可看不上他这样的破烂地方。
但既然得了身分高贵的人赏识,那自然是要殷勤一下的。
马场有分正规跑马比赛和平常娱乐着玩的,这里的马虽没有陵安马场的来得血统纯贵精良,不过也是过得去了,只要交钱就能租一匹马在里头练骑术,若要借场地进行比赛,那也是可以的,交够了钱便是。
杜惠安和白翎英这两个主儿可是不差钱的,两人谁也不占谁便宜,直接均摊了费用,买下今日下午的场地使用权。
财大气粗客人不少见,包下马场要进行比赛的是两名女子,那更是前所未闻的事儿。
消息传了出去,就引来许多人往这儿聚,纷纷往场边的座位来,赶紧占个好位置。
跑马竞赛刺激,总是吸引人观看,掌柜的也很会做生意,直接自马场外围搭了棚子和凳子,交了钱就能入场观赛,还能下注赌哪匹马儿赢。
掌柜的有眼力见,在人潮聚集起来之前就给连甄他们安排了一处视野极好的位置,才坐下没多久,喊人下注的吆喝声就来了。
“来来来,成功马场有史以来头一遭,两位姑娘比跑马!别看是姑娘家就小看,这两位姑娘来头不小,一个是平隆公主爱女杜小姐,另一个是大司马大将军之女白小姐!众所皆知,这两位千金小姐骑术都不错,这回要分出个高低快慢,千万不可错过!”
永平帝摇了摇扇子,询问:“连姑娘要赌谁赢?”
连甄早已取了银钱给丫鬟,让她们去下注。
她不拘着她们,有想投银钱玩玩的也不阻止,图个乐呵。
听到永平帝的询问,连甄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直接回道:“那自是白小姐。”
不提她与白翎英交情,即便今日杜惠安过来示好,但连甄与白翎英交情在前,即便赌白翎英赢的人居多,她也是会选白翎英。
连甄望着不知不觉挪到她与毕公子中间坐着的“连诚”,问他:“诚哥儿想押谁赢啊?”
江城淡淡地道:“白小姐。”
他说得太自然,以至于脱口而出后自己还愣了下。
论亲疏,他与杜惠安是表兄妹,于情于理押她赢似乎才合逻辑,可连甄与白家小姐交情甚笃,他若是同样押她,想必连甄也会感到开心才是。
永平帝在旁听了,特意提醒道:“赌白姑娘赢的人可不少,这赢了也赚不了多少,怎没想过赌杜姑娘?万一杜姑娘赢了,那可就赚大了。”
连甄才不在意这个。
“我不是为了钱才赌的,而是为了给白小姐打气、相信她才押的她,与金钱并无相干,输赢更无所谓。”
永平帝想了想,也朝了来人给银子。
“那我也赌白姑娘赢吧。”
连甄侧眸望了他一眼,觉得这男人真是奇怪。
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觉得押了杜惠安剑走偏锋,赢了能赚回更多,可他最后押的却偏偏是白翎英?
又想到白翎英同自己抱怨的那些,连甄知道这毕公子总缠着她,这年轻男女,一方总找上另一方,不是为仇,那……难不成是因为情?
想想也不奇怪,白翎英长相明媚,出入又不遮掩容貌,长相就极是招人,偏生她性子泼辣,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就这性格不知吓退了多少男人。
而这毕公子不按牌理出牌,感觉就像是凡事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难得碰上像是白翎英这样性格强烈的女子,指不定就被吸引了呢?
想了想,事关好友的名声与闺誉,连甄还是决定提醒他几句。
“毕公子。”
永平帝不是太习惯这个称呼,还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连甄叫的人是自己。
连甄稍稍压低了声音,因为这话不好让太多人听了去,身子微微倾向他,轻声说道:“如若毕公子心仪白小姐,那便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惹她困扰了,若真喜欢,遣了媒婆上门提亲,才不至于坏了白小姐名声。”
江城隔在他们之间,虽说仍是有段距离,但不知为何,每当连甄与永平帝谈话,他心里便会憋得慌。
可仔细想想,适才帝王与白翎英说话时,他也没有这样的感受,为何独独对连甄如此?
永平帝还真没想到连甄会同他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可笑容却不及眼底:“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在打量连甄。
江城抿唇,站起身来,遮挡他的视线。
偏生连诚还小,站起来也没多大效用,但他仍是指着前方:“看。”
不管看哪儿都好,就是不希望永平帝再往这儿看了。
两人的视线果然循着他指着方向看去。
连甄轻撩开帷帽一角,自己望出去能看得真切,旁的人却不好透过这一丁点儿开口看见她容貌的程度。
只见白翎英的白马原先与杜惠安选的那匹红棕骏马不相上下,却在最后关头,白马以半个马头的差距,冲破终点线,赢过杜惠安。
全场欢呼。
连甄笑得弯起双眼,话音带着藏不了的雀跃:“白小姐赢了!”
“还挺有一套的。”永平帝起身,他对连甄说了句,“我去迎接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连甄含笑点头,看着他朝白翎英远去的背影。
如若毕公子真对白翎英有心,看他的样子也是接受她这样张扬的性格的,若白翎英能得到好的归宿,连甄也替她高兴。
白翎英跑完马,面上意气风发,仰着脸充满自信。
看着闺密那张愉悦的表情,连甄抿唇笑笑,有时候也很羡慕她能活得这样恣意。
她看的是白翎英,可江城循着她视线所及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却是永平帝的背影。
他再看连甄还不惜掀开帷帽一小角,只为看得更清楚,甚至面上还挂着浅浅笑意,越看,他的心就一点一点地发沉。
周遭是欢声雷动的热烈呼喊,可他周身却像如至冰窖,浑身散发着寒意。
而他,连为何会如此的原因,都不知晓。
第五十六章 (一更) 他要的局已经布好……
永平帝与白翎英不知谈了什么, 两人都说上话了,却没立刻往连甄这儿赶。
连甄细细瞧着,那毕三公子似也选了匹马,同白翎英回到起跑处并列着。
这是……换他们要比一场吗?
看完比赛还没散场的群众一见这架势, 刚歇下的叫喊声又沸腾起来。
跑马竞速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更别提还是一天连着两次了。
这种大范围包下整个场地的举动, 没有银子撑场可不足以支付。
会来这处马场的人顶多租匹马跑跑, 或是有比赛了买个位置在外围观赛下注什么的,真要他们凑钱租下整个场地,还真没几个人舍得。
所以偶有的零星几场赛事总能吸引不少人,白翎英她们花的钱多,包下的足足半个时辰, 也足够再多跑几圈过瘾了。
不过连甄在想,光只是跑马大抵是满足不了白翎英的。
瞧见她与毕三公子要再比一场,那似也在意料之中。
可……杜惠安呢?
连甄找了一圈,没瞧见她的身影。
到底是一起出来的,公主府的人若是出了事,他们也脱不开关系, 便招手唤了个丫鬟过来。
“去找找杜小姐去哪儿了,把她带回来。”
丫鬟领命去了。
虽说公主府的下人应也是跟在杜惠安附近, 不过多道保险总是好的。
安排完这头的事,那边红色的大旗挥下,白翎英的白马与毕三的黑马齐齐窜出, 两人势均力敌,奔跑时拉开的差距马上就会被落后的一方拉回,然后反超,互相拉锯。
彼此间的距离就没有超过一个马头过, 连甄看得专注,不由自主屏住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