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晚膳,又被婢子们伺候着梳洗好了,长卿方才又被殿下抱回了床榻上。殿下哄着她入睡。平日里睡前她还会有些害喜的,今日不知是不是因得殿下在旁边的缘故,她一丝想吐的感觉都没有。她靠着殿下的大掌在脸颊底下,很快便合了眼…
夜里她醒来了一次,殿下也已经不在身边了。明英直说殿下回去总督府了,明日会和淮南王一道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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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未亮,整个侯府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徐元明作为长房长子,迎接贵客的主要责任便落在了他和张氏身上。太子殿下在徐府中的行程、酒席,都是夫妻二人在张罗。物资上便全是三房徐元庆在接济。
二房李氏昨日得了训斥,被主母罚着禁足不许出门。徐元朗却得跟着大哥身边一同等着应酬殿下。
可消息却已经在徐府内外传遍了。昨日淮南王来,是作为太子殿下的长辈,亲自来送的拜帖,为的就是回来探亲的这表姑娘。
清早,长卿刚刚梳洗好了,正用着早膳,胃口依然有些不适。素面也吃腻了,明英便寻了些素包子来与她调解调解。
三房小张氏却来寻长卿了。入来屋子里,见她还有些害喜。又让下人将两坛子陈皮摆来桌上,佯装嗔着道,“你这丫头,有了喜事儿也不和我们做舅母的说,才有昨日那般的误会。我怀着天勤的时候,也爱吃酸的,你三舅舅昨日听闻了你的消息,昨日特地让人从商行里送回来的。你紧着吃,不够了,再让他去拿!”
长卿谢过了三舅母,却听三舅母又问起来,“今日午时还得为殿下作膳,长卿你可知道殿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菜样?”
出来这些时日,长卿却没忘殿下的喜好,特地让三舅母的做一道儿酱牛肉,好哄着殿下到时候多吃两口饭。
二房的和敬院里,如今是徐府里唯一安静的地儿了。李氏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做着女工。一旁陪着的徐思颖却有些心不在焉,听着院子外头的热闹劲儿,撺掇着一旁李氏,“阿娘,一会儿太子殿下来了,我们能去看看么?我还没见过皇子们长什么样子呢!”
李氏昨日回来,便被徐元朗狠狠训诫了一回,如今心气儿还未平复。今日本是拉着女儿要陪她的,怎想得这丫头心思还老往外头跑。李氏恨恨戳了一戳她的额头,“你可就想着外头的热闹,可还心紧着我这个娘亲么?”
徐思颖重重叹了声气,今日怕真是要跟她阿娘一道儿关禁足了。
晌午正时,太子的车辇停在徐府门前的时候,徐元明和温氏便领着徐家一干家眷,都候在了门口。
长卿自也随着外祖母身边,等得殿下下了车辇,便同众人一道儿作了跪礼。
凌墨一眼便在人群之中寻见了那抹身影。今日她着了身烟碧色的新裙,那肤色白皙,两颊画了胭脂,该是为了掩盖多日来饮食不足的苍白。只是那双眉目更是明艳照人。可人却是跪着的。
众人行着跪礼,却久久没等来太子殿下的“平身”。却见得太子的身影朝着表姑娘面前行了过去,竟是亲自去扶表姑娘了。“起来。”
长卿被他扶起了身,方小声提醒着,“殿下,外祖母都还跪着…”
凌墨这才对众人免了礼,方转去了老太太面前招呼。长卿这才见得淮南王殿下也来了,她自也福了一福身,给淮南王殿下作了礼。
大舅父和二舅父,已经过来迎接贵客了。
殿下是君,自被大舅父陪着走去了前头。长卿方才扶着外祖母,也一道儿进了院子。
客堂里早准备了好了茶点,可君臣有别,女眷们便都止步在了门外。殿下由得大舅父和二舅父陪着,长卿便扶着外祖母回去了寿松园。今日客人在,除了二舅母还在禁足,大舅母和三舅母便也都在寿松园里陪着外祖母,以备着那边客堂里,有什么需要。
长卿在一旁陪着长辈们吃茶。
趁着林管家在和主母说着账目的事情,小张氏正与大房小声说着话,“方才还真是不敢抬头看,嫂嫂可看清楚太子殿下的模样了?”
大房张氏和小张氏是一家儿里出来的堂姐妹,张氏虽是沉稳,在堂妹面前却难得活络,“没看清楚,可看那姿态气度,便将我们这苏杭的贵公子都比得下去了…”
小张氏笑着,“就是,那该是皇宫里养出来的,这苏杭公子多清隽斯文,不像那般英武魄力。”
小张氏说话的声响大,颇有几分说给长卿听的意思。长卿却也没接茬儿,等着外祖母那边交代完了林管家,方起了身,亲自与外祖母添茶。
外祖母却连连将她扶了回来,“可使不得。”
“昨日淮南王递拜帖,是太子殿下请的媒人。你肚子里这个可是朝堂里的正主儿。”
长卿有些受不得这些话,笑着道,“再怎么样,长卿还是外祖母的孙女儿。怎就不能给您添茶了?”她执拧着给外祖母添了趟热水,老人家也便不好再说什么。
直至中午,客堂那边传了膳,因得外祖母是家中长辈,才被请了过去。长卿自和两位舅母留在寿松园中一道儿用膳了。
今日厨房的膳食多是为殿下准备的,客堂里吃什么,除了些珍贵的食材,寿松园里便也吃什么,多也是鱼肉。长卿胃口不佳,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
小张氏见得如此,忙劝着,“再多吃一些,可不能亏待了小主子。”
大房张氏望着小张氏那着紧的劲儿,笑着道,“你这三舅母的瞎操心。眼下吃不下也不打紧,进补的日子该在后头…”
长卿正笑着迎了大舅母的话。却忽见大舅母面上一阵踟蹰,手中的碗筷飞快地放去了案上,整个人又跪去了地上。三舅母好似也察觉到什么似的,随着大舅母一道儿跪了下去。等得二人齐齐道,“太子殿下吉祥。”长卿方才反应过来,是他来了…
她因背对着门口坐着,比两位舅母晚些知情,眼下也忙起了身,还要和舅母们一同作礼的,手臂便被殿下一把扶住了,“免礼。”
殿下竟是来这儿了,是来看她的么?长卿还未开口问,二位舅母便起了身,双双退出去了门外。长卿话语中几分埋怨,“长辈们还没吃完饭呢…”
殿下却将她扶着重新坐了回去,“孤也没吃饭。”
“……”眼下一桌的饭菜,动得也不多。“殿下嫌弃么?若不嫌弃,长卿让她们加一副碗筷?”
凌墨拧了拧眉,听得那一句嫌弃不嫌弃,无奈笑了笑。便直吩咐一旁候着的明英,“给孤加一副碗筷。”
长卿本早就放了筷子,因得他来了,方才重新拾了起来,往他碗里夹了些酱牛肉。“殿下喜欢吃的。三舅母一早来问过我,便让厨房里备下了。”
“好。”
殿下今日很是顺从,竟是将长卿夹给他的牛肉都吃尽了。殿下却看着她空空荡荡的碗里,“你都吃完了?”
见殿下目光里几分责问,长忙解释道,“方才大舅母还说,眼下吃不下不打紧的。等着害喜的时日过了,再多吃些便是了。”长卿想了想却又问道,“殿下怎的来寿松园了?主母不是都过去客堂了么?”
凌墨在桌下将她的手捉了过来,“那屋子都是你的长辈,我的长辈只有淮南王一个。让他去应付了。”
“……”长卿听得几分所以然来,“淮南王殿下真是给殿下作媒来了?”
殿下勾着嘴角:“不合适么?”
“当然,没有…不合适…”长卿垂眸下去,面上羞涩一闪而过。
殿下却好似在跟她解释:“父皇远在京城,孤自幼便最和这个叔父相熟。徐府的事情,只好有劳他了。”
长卿的手被他握得紧,身子却一把被他抱了起来,往她的屋子里送。出来寿松园偏堂的时候,长卿还见得两位舅母候着门外,她还在殿下怀里,只好将脸面都埋去了他怀里,殿下当着长辈们这般抱着她,可真是要羞死她了…
入来屋子,殿下却只是将她安放回了床榻上,嘱咐她好生午睡。给她盖好了被褥,殿下便又往外头去了,该是与舅父他们还有些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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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明早打听来,太子殿下喜欢下棋。用过了午膳,见得太子殿下从寿松园里回来,徐元明便张罗着,请太子殿下去小湖边的棋亭里下棋。
下午的阳光足得很,小亭里上了茶点。徐元明和徐元朗兄弟两人在一旁候着,能与太子对弈的,还是淮南王殿下比较合适。
徐思颖在和敬院里待了大半日,到底没能耐得住寂寞,趁着李氏午睡的功夫,从和敬院里溜了出来。
贵客来访,就连早已娶妻的大公子和三房里养着的长怀、天勤也都被嘱咐着,不好出来院子,冲撞了客人们。徐思颖却从外头伺候着的下人们那里打听得来,大舅父正和太子殿下、淮南王殿下在小湖边上下棋。
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徐思颖寻去了湖边上,远远望见棋亭里,正对坐而弈的两抹身影…一人蓄着胡须,该是年长一些的淮南王殿下,而另一人,虽是白了双鬓,可那双长眸、那山棱一般的鼻梁,那薄唇,处处都戳中了少女心扉。
“是太子殿下…”徐思颖明明还是心中默念,却不自觉地发了声…
昨日她便听闻了,淮南王亲自送来拜帖,实则是想今日给太子和表姐做媒…她原听着戏文里说的皇帝都是英姿威武,却不想皇帝的儿子,也是如此。徐思颖看走了神。
直等着一旁丫鬟要过去给两位殿下添茶,她便直从丫鬟手中接了茶壶过来,“你走吧,我去添茶。”
那丫鬟虽觉着不妥,却耐不得她是府中唯一的小姐,便就由得她去了。
徐思颖端着茶壶,过去了二位殿下身边的时候,候在一旁的徐元明和徐元朗都是惊了一惊…却怕打扰了两位殿下下棋,方才没有出声。
徐思颖卷起了袖口,露出一双玉臂,给二位殿下添茶。
再是定力十足,二人也不难注意到,那双白花花的手臂,与一般的婢子不同。
淮南王先抬眼看了看,这打扮和面容,也并不是个普通的丫鬟,该是个府中有身位的女眷。淮南王早已娶了妻,便将目光抛去对面的凌墨。
凌墨见得那双玉臂,却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顶着笑靥上的一对梅花,晃着一双白花花的手臂,想要勾、引他三弟的情形,似还历历在目。凌墨思及往事,不觉嘴角一勾,轻笑了出声来…
徐思颖自然以为得了手,手间添茶的动作,更是妖娆了几分。
长卿午觉睡醒,被明英护着出来寿松园的小堂,便见得外祖母已经回来了。长卿忙去陪着老人家,喝了一会儿的茶。
外祖母捂着长卿的手,与她也交代了根底儿,“方才宴席上,淮南王已经帮殿下说了亲事了。只是也不知,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安顿你们母子。不管怎样,你这身子,都得好好养着…”
长卿再陪着外祖母说了好些话,方才从寿松园里出来,想去寻寻殿下的。方才走来湖边,却见得她那好表妹,正与两位殿下添着茶。
殿下望着对面的人,嘴角还勾着一抹笑意。
长卿也没做多想,便行了过去,打算作陪了…
第45章 . 佳人笑(10) 疼爱
凌墨寻着对面的人问着, “你叫什么?”
“小女姓徐,名思颖,是徐府里二房的女儿。”徐思颖听得太子殿下问她的名讳,心中正是窃喜。却一眼扫见了不远处长卿的身影走了过来。可殿下该是没看到表姐来了。
她心里生了小九九, 手中端着的茶壶稍稍一倾, 里头滚烫的热水, 便落在自己的衣裙上。她忙一阵惊叹, 作是烫伤的模样…
太子殿下的眉间果真着紧了一番,又从棋座上起了身…徐思颖正以为殿下要来怜惜她、问候她了,甚至还可能扶着她,与她有肌肤之亲。太子殿下却只是转身了回去…
徐思颖只见殿下直将身后走来的表姐扶了过来…殿下原早就知道表姐来了。一旁淮南王殿下还在看着她,她一时间羞愧得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 可偏偏无处可躲…
长卿被殿下扶去了他身边。她却见方才那好表妹差些被“烫伤”。不管是真是假,她这个为人表姐的,到底得去关怀一番的。“思颖烫到了么?快给表姐看看…”
徐思颖方才还卷着的袖子,此下已经立马被她自己卷落了回来。“没、没有烫到…”
“表姐来了,思颖便先回去了。”
长卿见那姑娘讪讪走开了了,方问着旁边的人, “殿下可是欺负表妹了?”
殿下却望着她的脸色,勾着嘴角笑道, “醋了?”
“……”长卿却也不算是醋了,殿下不过是问了问表妹的名讳,她醋什么呢?“长卿没有, 殿下多心了。”
殿下脸上的笑意却瞬间消失了去,将她扶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难得你来了,陪孤和淮南王下棋…”
长卿是来陪殿下的,可陪下棋未免也太无趣了。趁着殿下和淮南王对弈, 她却寻着一旁的食盘和果碟儿去了。许太医说生冷得忌口,长卿看中了盘子里的红豆糕点。午膳她用得不多,眼下正有些饿了。
凌墨正落完一子,却见得她正吃着糕点,沾着嘴边上一圈粉末。便抬手过去帮她擦了一擦。
长卿想来年除夕在寿和宫里那回,也是如此被殿下揉着唇瓣儿上的粉末,她耳尖顿时红了。一旁淮南王看得这副亲昵的模样,笑着小声咳嗽了两声。
长卿忙从衣襟里取出自己的娟帕,又将殿下的手挡开了回去,“我自己来…”
殿下抿了抿嘴角,便由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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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敬院里,李氏虽是还在禁足,可耐不得李家的人听闻得今日徐府上动静大,是因得来了朝堂里的贵客,便让了长房媳妇儿吴氏来李氏这里打探打探。
李氏刚午睡醒来,便被吴氏揪着没放。
“你们家表小姐肚子里的,可真是太子殿下的骨血?”
李氏就算不愿意承认,可徐府上下这般忙活了整整一日,却是迎来了淮南王与太子殿下说的亲事,这消息不用从她这和敬院里出,吴氏换个人来打听,怕也能听得徐府这般光耀门楣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