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除非他想和他老子一样做个昏君。
显然不可能。
姚瑾勾手让妹妹上前,双眼泛亮:“你且说说那女人如今在何处,有没有发现你那个嬷嬷,若是打草惊蛇,有你好看的。”
被谢太医告知可以下地走几步的那日,姚缨鼻头痒痒,经不住打了个喷嚏。
谯氏旁边紧张兮兮护着,慌忙叫春花再拿件大氅过来,春花好一阵没见着主子,甚是想念,干活比谁都麻利,人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动起来了。
然而姚缨不是冷,也不想自己肿成个球,拒绝了谯氏的过度关心,忽然问她:“离年关还有多久?”
谯氏一愣,想到姜姬的忌日是腊月初一,稍微算了下:“还有十五天。”
眼瞅着就快了。
不能上坟,就只能找个隐蔽的角落烧烧香了。
姚缨扶着墙边走边道:“京里有没有声望高的寺庙,我想那天去拜拜。”
谯氏点头:“使得的,我去打听一下。”
周祐回宫后更忙了,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姚缨也知这时候是敏感时期,谢太医话里的谨慎,也说明那位估计好不了了,周祐上位就看是哪一天了。
而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出手从不含糊,姚缨能下地走了,他就以冲喜为由颁布了那道册立太子妃的诏书。
诏书一下来,满朝哗然。
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解。
太子和皇后公认的不和,太子却要娶皇后的妹妹为妻,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难不成这两位贵主已经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了。
太子素来强势,选的太子妃又是皇后妹妹,两个宫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太子又打着孝道的名义,尽管真实性值得推敲,但朝臣们能说什么,除了祝贺,他们什么都不敢说。
跟幼妹感情不好,甚至已经反目成仇的皇后这时候怒得要烧房子了。
“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偷人贱女人的女儿,也配当太子妃!十日内完婚,就这样迫不及待了!”
“莫说太子妃,当个侍妾都不值,长姐可不能让她得逞,否则日后就要骑到你头上了。”姚珊自打躲在宫墙后偷窥到气势逼人的太子便惊为天人,梦里都不得安生,若论太子妃的资格,她身为嫡出,比那个庶女妹妹要合适百倍。
姚珊的欲念写到了脸上,姚瑾看了也讨厌,不过狗咬狗,看她们谁更胜一筹。
“她当妹妹的不来看你,是她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去找她,她还能不见?”
姚珊一想到要去太子宫里,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回屋后光是洗漱打扮就花了一两个时辰,从头到脚的拾掇,她不胖,身材还算匀称,但跟姚缨一比就不够看了,腰不够细,肩背不够剥,看起来比姚缨壮了一圈。
为了不被姚缨比下去,姚珊挑了件最薄的袄子,这种在屋里穿刚好,出了门就不够用了,姚珊裹紧了大氅,捂着汤婆子,一刻都不能脱手。
到了咸安宫门前,守门太监进去报信都要好一会儿,姚珊立在门庭前,牙关都在微微颤抖,一回头,见到太子的辇车浩浩荡荡过来,停在了台阶下,身形颀长的男人从容走了下来。
姚珊心头大喜,小跑着迎上去,娇怯怯唤:“臣女姚珊见过太子殿下。”
周祐彻查过姚家人,一听到这名字就不自觉皱了眉头,淡淡扫过女人,便不再理会,门房把门大大敞开,他抬脚走了进去。
等到姚珊回过神去追,又被门房拦了下来。
“太子妃说跟您这个姐姐不太熟,就不见了,免得说不到几句话,还尴尬。”
姚缨对姚珊,是反感到连样子都不想做。
太子妃?只是下个诏,还没成礼呢?乱叫个什么?
姚珊暗恨在心,姚阿稚,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十五了。
周祐今日事情不多,回来后没多久就去了姚缨那里,吃了口茶,商议婚礼事宜。
“你的嫁妆就由礼部去张罗,从我私库里取,无需再去准备。”
姚缨还没完全适应身份上的转变,脸微红:“但凭殿下做主。”
她娘给她积攥的那些聘礼,估计在太子眼里压根就不够看,再说了,那些东西都藏在岭南那边的铺子里,这时候运也来不及了。
见她没意见,周祐又随口提了句:“方才门口的女人是你姐姐?”
姚缨没见到姚珊,只能这样道:“应该是,听说她进宫好几日了,住在皇后宫里。”
周祐放下了茶盏,看向一身淡绿清新可人的女子:“你和你几个姐姐,似乎感情都不太好。”
姚缨不否认:“兄弟姐妹多了,你忌讳我猜疑,反而跟谁都很难交心。”
是这个理,周祐感同身受。
“那么,跟你五哥呢?”据探子调查到的信息,这位倒霉早死的藩王对幼妹十分回护。
周祐听似不经意的一说,却让姚缨心头猛地一跳。
尽管她自问清清白白,可五哥对她那点心思,还真不能透出来,只希望五哥能够想开,不要再执着于前尘旧事。
“五哥啊,”姚缨幽幽一叹,似在怀念,“五哥很宠阿稚呢!”
妹妹乖巧懂事,哥哥宠妹妹,没什么不对,藏藏掖掖才叫有问题。
周祐未语,目光落在姚缨脸上,圈住她的腰身把她揽在怀里,温润的唇贴着她侧脸,与她耳鬓厮磨。
“我有时在想,如果阿稚是我的亲妹妹,我该如何?”
姚缨抬眼望他,笑得纯良:“那就好好宠我这个妹妹啊!我这么乖!”
“是啊!”他指尖摩挲着她,“就是,太乖了点!”
“乖点不好吗?难不成殿下想要我大闹天宫,殿下再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他若敢点头,她就真的敢做。
作者有话要说: 诏书内容百度的,非原创,不引战哈!
第38章 待嫁
因着打着为皇帝冲喜的名头, 即便皇帝那样子已经不能出席,也断不能从简,周祐更不可能答应。
毕竟若无天灾人祸, 他这一生的妻,就是她姚阿稚了。
又一日, 钦天监合过两人八字, 乃天作之合, 大吉,接下来便是纳徽,请期, 告庙, 这些流程走一遍, 又因皇帝身体的缘故,醮戒这一步, 周祐和皇室宗亲里的叔伯辈商议过后就给省了过去,只待三日后正式迎亲。
按规矩, 迎亲前的几日, 新郎和新娘不宜见面, 更别说同床共枕了, 周祐便是不在意, 但为了图个好彩头也不得不忍了。
没了男人夜里的打扰, 姚缨心情都轻快了不少,眼瞅着时日无多, 她是一刻都不能耽搁,护发养肤还有瘦身,一样样都要做起来。
谯氏比姚缨还要上心,每日牛乳, 花瓣浴就没断过,听说把鸡蛋清涂抹在身上会使肌肤变得更光滑紧实,让男人爱不释手,她更是不嫌麻烦地一遍遍往姚缨身上捣鼓。
姚缨受不了鸡蛋液那股粘腻感:“我只要睡眠够了,皮肤就会变得很好,不必再这么折腾了。”
这要浪费多少个鸡蛋啊,罪恶感使得姚缨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每回谯氏往她身上抹,她躲不开,就要念无数遍阿弥陀佛。
谯氏人逢喜事,眼角眉梢尽是笑:“我的姑娘啊,美人不怕懒,想更美就更不能懒,现下你是觉得麻烦,等体会到其中的好处,殿下爱你爱得整宿离不得,你感激还来不及。”
如今姑娘是真要成婚了,还是太子妃,谯氏最大一桩心事解决了,可以说是浑身轻松,夜里入眠嘴角都是往上翘的。
很多话,说起来也更没忌讳了。
姑娘和太子同床了好一段日子,恐怕也就差最后一步了,不可能听不懂,就算不是那么懂,也该晓事了。
入了夜,谯氏悄悄塞了个黄色小册子给姚缨,册子封面上没有字,姚缨一看就知不正经,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身为待嫁女,不说精通,总要,总要有所了解。
姚缨捂着册子挡住羞红了的脸:“嬷嬷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过两日殿下同你说。”
“还说!”
“不说不说,真不说了。”
姚缨面颊火烧了似的烫,谯氏出屋好一会儿了,面上的热度依然没有降下去。
她随手就把册子扔到床榻上,自己倒下去滚了几圈,又翻身坐起,挣扎了片刻,再把册子捡起来,床幔一掩,钻进被子里,露出个小脑袋,悄悄的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太子对她做的那些事,跟这上面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太子再急迫的时候,身上烫得有如烙铁,也没把她的衣服全部剥光,好歹还留了兜衣和小裤,就似最后的防线,警示着他不能再继续了。
不像这些画上的小人,无论男女,全都是衣裳尽褪,一丝不.挂,纠缠的姿势也各不相同,有的男人肚子上还有赘肉,姚缨不小心扫到,恶心得像吞了苍蝇那般难受。
这画册子的人就不能画得好看点,也不怕卖不出去,或者卖了被骂。
两相对比,不说别的,容貌和身材上,更能显出周祐的宝贵了。
周祐能忍着不脱她的小衣,自己倒是无所顾忌,再说男人也没小衣,中衣一褪,就是精干结实的胸膛,目光所及,壁垒分明的肌肉群,每每都能瞧得姚缨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了。
便是姚缨无从比较,不知别的男人脱了衣服什么样,仅从自身直观感受上,也能约莫判断出太子殿下这身材,在男人里怕是个中翘楚,不客气的说,当属极好,极好的。
可就是压得她有些疼,要是没那么硬,就更好了。
以为太子不在就能安然就寝的姚缨悲哀发现,她今夜恐怕又要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
无心睡眠的又岂止是准太子妃一人,同一轮明月下,太子殿下就没未来媳妇那么清闲地胡思乱想了,为了婚后腾出更多时间陪娇妻,周祐这几日简直要忙飞了。
成堆的折子积压在御案上,一件件不仅要批,还要批对。
朝野上下对他向来是毁誉参半,一方面肯定他的能力,一方面又指摘他狂妄孤傲,没有明君的仁德之风,周祐这般努力并非做给他们看,他只是不想周家的天下折在他手上,尤其是老父亲后半生的挥霍,已经将家底折腾得大不如前了,到他手上的这座江山,到处都是窟窿要补,瞧着地大物博好像很光鲜,也只是表面好看而已。
周祐自己忙不说,还能给自己找伴,内阁的几名机要大臣,轮流留守太极殿陪他批折子,今日留守的恰好是跟周祐最不合拍的高太尉。
高太尉可能是有了年纪,夜里这么一熬,精神不是很好,人瞧着也有些走神,周祐喊他,隔了一会才应。
周祐习惯了高弼笑里藏刀的模样,今日看他,怎样都不对。
“太尉若是力不从心,不能为孤分忧,为社稷造福,不如早早让出位子,让更年轻的贤者居之。”对着在自己少时严苛磨练自己的男人,周祐无需客气,有什么说什么,对方也不需他客气。
高弼有心事的时候,一只手会无意识地摩挲点东西,望着周祐的眼神更是复杂:“殿下如今已是大人,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知人善用,明辨是非,按理说,臣也说不得什么,”
“那就不要说。”这番一通夸过,后面肯定没有好话。
高弼把手里握着的笔往砚台上一搁,望向上座的储君,郑重道:“殿下可知殿下娶妻,不是寻常百姓家,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便可,便是寻常百姓,娶妻也是慎之又慎,不说容貌仪止如何,起码品行私德上是不能差的。”
话里的意思,周祐听不出来就不配当这个太子了。
啪的一声,他把折子重重拍下,冷笑:“太尉这是又从哪里听了风言风语,失了分寸到孤这里大放厥词。”
“想查的话,很容易就查到了,毕竟纸包不住火。”高弼有他的格调,不会这时候供出皇后,再者,他与皇后只是利益关系,私心上讲,高弼并不愿别人将他与那种机关算计的心机女联想到一处。
“姚氏生母歌姬的身份暂且不提,即便后来前岭南王给她改了良籍,可到底不是值得说道的过往,更何况,那个姜氏品行和身世上似乎也是疑点重重。”
高弼当然不可能只听皇后片面之词,他也有自己的路子去查,查到的线报,和皇后所言相去不远。
周祐屈指敲着桌面,眉头皱起,隐隐有些不耐:“所以,太尉是什么意思?孤大婚将至,只因你几句似是而非的猜测,就要取消?你觉得孤有那么蠢?”
“那么殿下能否斩钉截铁地告诉臣,那姜姬只是个被生活所迫而沦落风尘的歌姬,并非隐姓埋名的罪臣之后?”
其实,高弼手上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顺藤摸瓜,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再要继续往后查,却发现后面的线索被人为切断了,能够把姜姬的身世瞒下来这么多年,恐怕也只有岭南王那样地位的人才能做到。
但查不到,不能说没有,若是别人,高弼是不屑费这个神。
可作为准太子妃的生母,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正值盛年,一个宝刀未老,目光撞到了一起,无声的较量。
最终,太子先开了金口,有条不紊道:“即便是,又如何?孤娶的是姚家女,已故岭南王的妹妹,现今安乐侯的妹妹,更是皇后的妹妹,她的身份,足以与孤匹配,便可。”
“殿下这般,实为不智。”高弼更是直言。
周祐站起了身,讥笑道:“太尉莫不是忘了自己年少时的荒唐事,跟一个不入流的商户争抢女人,岂料却是一厢情愿,那女子宁死也不愿被太尉安置到私宅当那见不得光的金丝雀。”
这段过往不是秘密,因着太尉位高权重,没人敢摆在明面上谈论,但背地里当作风月谈资的不少。
周祐本不欲非议旁人私事,可这高弼实在可恶,知他大喜,却非要扫他的兴,那就别怪他揭人短处了。
“据孤听闻,那名女子好像也是罪臣之女。”
“殿下休要欺人太甚。”高弼忽地站起,眼底已经浮现薄薄的怒意。
“孤只是回敬太尉而已,”周祐却已冷静了下来,“太尉的职责是辅佐孤处理朝务,而不是学那长舌妇背后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