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是,不被那位察觉到。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位早就位极人臣,坐拥娇妻美妾,想必早就淡忘了吧。
但愿了,唐素云也如此期望。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前头传来。
夫妻二人无声对视,新买的宅子,无亲友在此,谁又会在深夜到访呢。
“赶紧的,开门,近日有乱党混入城中,官爷来排查了!”
陈良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卖他宅子的那个二道贩子。
“你歇着,我去看看,我没喊你别出来。”
陈良出去后把门带紧,到了前头,轻轻开了条缝,就被人从外面一脚大力踹开了。
几个腰挎大刀的官兵凶神恶煞立在门外,领头官爷虎视眈眈望着陈良,扭头问身旁矮个男人:“是他?”
矮个男人忙点头:“就是这位,他的夫人跟您画像上的起码有个八成像。”
女人容貌生得极好,矮个男人匆匆瞧上那么一眼就记住了。
陈良暗道自己还是大意了,面上强装镇定:“刘兄弟怕是认错了,我们夫妻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更不可能得罪人了。”
“有没有得罪人倒是另说,不过你这夫人,势必要跟我走一趟了。”领头官爷说着就要往里闯。
陈良文弱之躯,根本无力抵抗,拼了力气去拦,却被大汉一脚踢开。
“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要伤我相公。”
陈素云裹着斗篷走过来,神色凄凄,果然还是逃不开那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来得这么快。
领头官爷走近了陈素云,就着火把细看,似乎有所顾忌,不敢怠慢,态度却也是强硬:“夫人,请吧。”
然而,话音刚落,门口又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走动。
男人回头一看,瞬间变脸,一队高大精壮的男人身穿飞鱼服,气势凛凛,赫然竟是神门卫。
为首的年轻男人个头最高,陈良看到他双眼一亮:“唐兄弟!”
唐烃朝陈良笑笑算是打招呼了,目光一转落到他身旁的女人上更多了一丝玩味:“尊夫人这是惹到了哪位牛鬼蛇神,大半夜都不得安生。”
唐烃眼神说不上凶煞,但也不算和约,陈良背脊有点发凉,只觉这上京之路,怕是要千难万险地渡劫了。
离陈宅不远的客栈里,赵随进屋后就取下掩盖了大半张脸的斗笠,坐到桌边喝了口热茶,才道:“好家伙,一前一后两队人马,后头那队明显更厉害,我再想出手,已经寻不到机会了。”
沈三听后什么也没说,忽然问起了日子,赵随愣了下:“我们那边是腊月二十就封官印,准备过年,京中就不知了,事务繁多,恐怕会晚些吧。”
说罢,赵随拍额头又道:“对哦,我们得抓紧了,一封印就要戒严,再想入京怕是要等年后了。”
翌日,谯氏就带上东宫令牌出宫了,一路顺畅,无人敢拦。
姚缨专门设了个小佛堂,每日早晚都要各烧一炷香,她这一路走来,过了不少坎,可似乎冥冥之中有天佑,最终总能化险为夷。
便是早年不信神佛,到了这时候,坐到了太子妃的位子上,还是信一信为好,毕竟又多了份牵绊。
将来还会更多。
周祐是不信这些的,他贵为储君,普天之下,无人出其右,他能信的,只有自己。
还有就是,佛者淡欲,他这才尝到甜头,还想一直尝下去,可不想看到枕边人成日对他诵经念佛。
好在姚缨只是自己信,并不奢求太子陪同,从佛堂出来后,该干嘛干嘛,太子要与她亲近,她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想开了也就那回事,把太子当作冬日里不要钱的暖炉,还能大大满足女人的虚荣心。
抱着吻过一阵,周祐还想继续,却被姚缨塞了一粒冬枣,还问他甜不甜。
甜是甜的,不过太子更想吃的还是太子妃的樱桃小嘴。
她脑袋一偏,他的唇落空,只吻到她侧边发鬓,他顺手给她捋起散落的碎发往耳后一绕,再在她耳廓上轻咬。
男人花样愈发多了,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乐趣,没一处是他折腾不了的。
“殿下,娘娘,皇后着人送印章来了。”
玲珑外头一声唤,太子身子蓦地一僵,姚缨立马推开他,吃吃的笑,边提声道:“快拿进来。”
姚瑾这回还真是下了狠心,将象征着权力的印章都送了来,可见让她接管宫事的执念有多深,亦或是挖了个天大的坑等她跳,这才舍得下老本。
别看印章权力大,实则很小,白白的一团,姚缨小心翼翼托到掌心,唯恐摔了。
她辨不出真假,拿给周祐看,周祐只在小时看过,那时,他母后还在。
周祐也不能确定,但又斩钉截铁说是真的。
姚缨问为什么,皇后就不怕她占了不还了。
“她这样大张旗鼓送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若不还,那就是你的问题。”
周祐对姚瑾不屑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姚瑾大智慧没有,专爱玩这些算计人心,败人品的路数,充分显示了她内心的狭隘。
这样的人其实最没底线,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姚缨没用红泥,捏着小白章在纸上盖着玩,却仍是能留下浅浅的印子,可见姚瑾平日用得有多勤。
这玩意到她手里,更似烫手山芋,因为年关已至,事情又多又杂,她才嫁进来不足月余,就要经历一次大考了。
周祐抱着她:“有孤在,不怕。”
姚缨笑着亲亲他:“真好,有殿下。”
没多久,赵无庸过来了,周祐没有避着姚缨,让他直接就在这里禀告。
“那牌匾新换不久,本身就有点问题,与墙面并不贴合,涉事匠人还有主管太监已经打入地牢,听凭殿下处置。”
周祐捉着姚缨的手,半晌才不紧不慢道:“拖到午门下,各鞭刑八十,死活不论,命各宫各派数十宫人前去观刑。”
这是要杀一儆百,震慑牛鬼蛇神了。
姚缨:“那我们东宫也要派人去?”
周祐:“太子妃想亲自观刑?”
才不要,那种血腥场面有何可看。
姚缨有点于心不忍:“或许,他们是真不小心?”
恰巧这点不小心,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周祐异常认真看她:“在这宫里,不小心,便是最大的恶意。”
姚缨何尝不懂,遂也只是问问就不再继续。
倘若那牌匾真的砸到了她,且伤得很重,又有几人真心为她难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新就掉收,掉出阴影了啊啊啊
第45章 算账
和寻常百姓家一样, 到了年关,皇城也是一派除旧布新的喜气模样,只为来年有个好兆头, 从腊月初起,各宫就陆续开始置办起年货。
这年货分两种, 自己掏银子添置, 还有就是例行封赏。
皇后如今撂摊子不干了, 封赏的活计就落到了姚缨身上,按姚缨的内心话,她宁可跟太子换一换, 褒奖文武百官, 也比给一群女人发奖要轻松得多。
男人心大, 给什么都感恩戴德地受着,不多事。
女人则不同了, 尤其是后宫那些女人,红眼病不少, 给什么给多少, 学问大了。
譬如德妃和珍妃这对冤家对头, 年岁相当, 家世相当, 位分也相当, 就连皇帝给的宠也相当,以致两人形同水火, 你有的我也要有,我没有的你也休想有。
这会子也没别的仇怨要了结,就为点年货闹了起来。
如今皇后闭门养伤,她们争来争去没个结论, 只能来找太子妃评评理。
“这缠枝莲鱼鸟粉卉云锦本就是我先看中了,也跟尚衣局那边打了招呼,只等过去拿,谁料珍妃横刀夺爱,招呼不打一声,就把布料拿走了,太子妃可得给我主持公道,宫里头谁都知我素来喜欢这样的图案,珍妃这般作为未免霸道了点。”
珍妃听到这话也不干了,斜眼睨着德妃哼气:“霸道的是德妃你吧,凭什么你喜欢,我们所有人都要让着你,倘若太子妃也喜欢这个样式,你也霸着不放?”
“我怎么霸了?也没见皇后和太子妃指定要这种图案,给我又怎么了,做个人情不好吗?”
“凭什么每次都要让给你,我偶尔也想尝尝鲜,你为何就不能让给我。”
“呵,跟你扯不清,太子妃是明白人,我听太子妃的。”
“谁又跟你扯得清,明眼人都看得出你不讲理,太子妃必能给我个公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着扯着,火就烧到姚缨身上了。
姚缨沉住了气,伸手拂过摆在她面前的云锦,织造精细,色彩绚丽,确实不负寸锦寸金之美称。
便是贵为太子妃的姚缨也只按例分到了两匹,太子多一些,足足有四匹,不过男人用的跟女人用的明显不同,太子再多,她也用不上。
这云锦用料考究,制作过程也尤为耗时,织出来的成品都是完整衔接的图案,一匹布做一件衣裳,分成两半的话,一件都做不成。
可不分,一匹布,如何赐给两个人。
姚缨有点头疼地看着面前算是长辈的两个女人,怀疑姚瑾是不是算准了这一茬,才会那么痛痛快快使出苦肉计,不惜自毁身体,也要弄个由头出来。
毕竟德妃和珍妃是除了皇后以外,后宫最有分量的妃子,娘家背景又硬,不是权臣就是氏族,一个没处理好,两个都得罪了,宫内宫外给姚缨使使绊子,就够她吃好几壶了。
耐着性子先把二人哄走后,姚缨不禁好奇了,往年姚瑾是如何处理的。
姚缨叫来姚瑾跟前大宫女柳英,对方直言不讳道:“回太子妃,往年并没有这种图案的云锦。”
别的布料倒有,但存货多,够分。
姚缨听后冷笑:“本宫这里也没这种图案的,不若你去问问皇后,她若肯割爱,本宫拿两匹来换。”
姚缨不缺这一匹两匹的布,先把位子坐稳了,以后要什么没有。
柳英为难支吾:“皇后,皇后也没有这种的啊!”
“你是想让本宫把尚衣局的册子拿来跟你对一对?”
布料花样款式一件件都有记录在册,白纸黑字在,就算要改,也会留下痕迹。
“还是说,你们以为我初掌事,很多地方不懂,就想不到了是吧?”
不管有没有办法,气势上,决不能输。
这不,柳英缩了缩肩膀,显然有些意料之外,年纪轻轻的太子妃,在皇后宫里时还是个见人就笑的和气小姑娘,没想到这一朝翻身,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还真是佛靠金装,人要衣装。
柳英一露怯,姚缨底气更足了,当着柳英的面把德妃和珍妃各自留下等消息的宫女叫进来,指了指她暂时扣下谁也没给的缠枝莲云锦,痛痛快快做决断:“你们两个猜拳,赢了的把这匹带回去,另一个跟随柳英到长春宫取另外一匹,至少皇后少掉的那匹,用我的两匹来抵。”
两名宫女皆是松了口气,面上带着喜色地朝姚缨谢恩。
唯有柳英笑不出来,但她又能如何,何况这个点,太子也该回了,她可不想碰到太子,太子爷处事的手腕,要比太子妃狠多了。
柳英带着麻烦回到长春宫,面容不是一般的愁。
而姚瑾在瞥到她带回的云锦,以及德妃身边的宫女时,倒是没怎么生气,听说了缘由,还很有气度地大手一挥:“不过一匹布,取了给德妃送去吧,太子妃那里也不用还了。”
宫女又是一阵感恩,领了布就赶紧回去复命了。
姚瑾捧起了手边的茶盏,少许,又重重放了回去,一声笑起来,她要忍住,重修性子,再不能前功尽弃了。
姚珊立在床前给长姐揉肩捶背,听到这笑声,心也不由跟着一颤。
姚瑾眼尾扫到她:“你抖什么?”
姚珊忙摇头:“只是有点感慨。”
姚瑾挑眉:“感慨什么?”
姚珊实说:“看走眼了。”
这话说到姚瑾心里去了,看了姚珊一眼,没有继续盘问。
姚珊暗暗松口了气。
不一会儿,王振踱着步子进来,瞧那眉头紧锁的模样,比柳英还要愁。
姚瑾把屋里人都清空,只留王振。
在主子的允许下,王振尽可能靠近床榻边,伏低了身子道:“奴才有愧娘娘信任,未能将人带回来。”
“什么意思?”姚瑾面上那点从容渐渐退却。
王振脑袋垂得更低了:“那女人已经被太子麾下的神门卫看管住,奴才的人再想下手,已经很难找到空当了。”
又是太子!
他对那小丫头倒真是体贴,一有个风吹草动,动得比谁都快。
姚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涌上心头的火压了下去,不提这茬,脑子一转,另有吩咐:“你去安排一下,本宫要见见杨将军家二小姐,让她不日进宫。”
杨媛收到皇后传来的口谕时也是一惊,皇后的路子不好走,她从没指望,更重要是皇后和太子不对付,她不想在太子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要靠,也只能往贤太妃那边靠。
没想到的是,皇后居然会找上她。
杨简想得简单:“太子如日中天,皇后也得避让,更何况太子当初可是指定了要你,如今正妻已经娶了,也该让你进宫了。”
杨媛闻言面上一红,想到之前贤太妃让她给太子妃做送嫁小姐妹,却不了了之,最后太子找的是两个妹妹,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太子怕她尴尬,或者说不想她这么早就和太子妃正面碰上,才改了主意。
可太子既然对她有意,为何在西山行宫,却对自己避而不见。
杨媛和杨简一母所出,年纪又相仿,差不到两岁,有什么心事都会彼此分享。
杨媛说出自己的苦闷,想听听身为男人的弟弟怎么想的。
杨简颇有心得:“能怎么想?丢分呗!放了话却娶不了,一般男人都会觉得没面子,更不说太子爷了。”
“真的是这样?”杨媛感觉自己渐渐沉寂的心又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