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没错。”
被弟弟三言两语鼓动,杨媛重燃希望,恨不能插上翅膀一瞬间就飞到宫里去。
皇后为了掩人耳目,不仅叫了杨媛,还有其他几个命妇和小姐,美其名曰养伤期间实在无趣,找几个相熟的友人叙叙旧。
姚瑾看碟下菜,在值得的人身上,也是愿意放低身段交好的。
玲珑如今越发有排面,不必她出门打探,自有别宫的宫人把消息送上门讨交情,玲珑也乐于省这个心。
姚缨听到皇后宴请的那些贵女身份,最有印象的就是杨媛和平阳郡王妃,也是这两个人离开长春宫,又去了趟贤太妃所在的玉坤宫。
“她真是关门养伤也不消停。”姚缨感慨道。
玲珑试探问:“不如奴婢再去打听清楚?”
“暂时不必了,过犹不及,若真有问题,总要露出蛛丝马迹。”
姚缨握着账本,一手还在打着算盘,再看看桌上还未对过的一摞,光是这些都忙不过来,恨不能像孙猴子那样拔根毫毛就能变出好多个自己,一夜之间就把所有账目都对完了。
玲珑算账这方面不太行,做得比姚缨还慢,其他人,姚缨又不放心,主仆二人就这样从天明到日落,夜幕到来,挑着灯用功。
姚缨看得很细,觉得有问题的账目用朱批标注起来,头也不抬地问玲珑:“每个宫里一等宫女的俸禄也有不同吗?”
贤太妃宫里的一等宫女月钱竟然高达四十两,还不包括食俸,各种明里暗里的赏赐想必更多,往往没有记录在册的灰色收入才是大头。
宫中严禁宫人私下讨论俸禄,玲珑也不是很懂,但听到这数仍是羡慕不已,要知道她也只在主子成为太子妃后才涨到的二十两,加之自己有所为有所不为,做不到像别的宫人那样想方设法捞偏门,在同等地位的宫女里,玲珑算是比较清贫那类。
但比之外头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玲珑已经很知足了,宫里有吃有喝,基本上钱都能攥下来,自己存一半,寄一半回老家。
“主子没受过穷,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我们算是很好过了。”
是啊,你们是好过了,姚缨心想,可她不好过了。
毕竟当家作主,发钱的人变成她了。
这事儿,落谁身上,谁都肉疼。
高和细长的声音传进来,太子回了。
姚缨没有收起账本,矮几上铺得满满,只叫玲珑张罗着摆膳,她起身迎接太子。
周祐进来时,饭菜已经陆续摆上了桌,他闲闲一眼扫过去,眉头微微皱起。
按照他太子的份额,这菜,少了点。她,能吃饱吗?
姚缨留意着男人的神色,笑着把他拉到桌边坐下,持银箸亲自布菜,边解释道:“殿下觉得这十道菜够吃否。”
“太子妃觉得呢?”
姚缨重重颔首:“必是够的。”
因着都是小碗,每样菜分量都不多,但两个人用这些,不止够,还有剩。不过皇室用膳,讲的就是精致和排场,浪费与否,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
周祐持公筷也给姚缨夹菜:“如今国库尚不丰,省着点,也是好的。”
话里,有着对姚缨的认同。
姚缨如今胆肥,知道得寸进尺,趁热打铁:“殿下晚上若无事了,不如陪阿稚一起对账本。”
宫里宫外皆知太子乃神算子,一手算盘拨得贼溜,早前拨给前线将领的军饷就是太子从宫中一点点给抠算下来的。
连带着还查出了宫里好几个大蛀虫,狠狠整肃了一番,不然到姚缨手里的账目只会更花。
“比起对账本,夜里还有更有意思的事,阿稚可愿试试。”
周祐在前头用过点心,吃的不多,没几口就撂了筷,拿过帕子擦手,脑子里还在想着着赵无庸不知从哪弄来的绣榻野史,书里的画面一浮现,他就回味无穷。
如此良宵,正经事不做,对什么账本,简直浪费光阴。
思及此,太子颇为正色道:“夜里看书伤眼,不可过度,孤跟前还有几个得用的珠算好手,明日派过来,让她们弄就是,你只需看个大概,不必这般亲力亲为。”
姚缨求之不得,到时账本有问题,被查出来,也算不到她头上了。
太子见太子妃心情不错地搁了筷,手覆上去盖住她的,眼底暗潮涌动:“不如今日,早些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到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晚安了,深夜!
第46章 在意
谁人又能想到, 练了十几年纯阳内功的太子爷,一旦破戒开荤,会是这般的德性。
简直就像一匹素了十几年的恶狼, 私下没有旁人了,门一关上, 便是不见天日地胡乱。
垂落下来的床帐子被带动着不停在晃。
姚缨紧紧抓住身下锦褥, 睁着的双眸水蒙蒙, 呈失焦迷离状,贝齿紧咬着红唇,试图把喉头快要溢出来的异样压下去, 却终究被男人大力的动作弄得支离破碎, 抑制不住地吟叫出声。
这一声, 又软又娇,更透着闺房之乐独有的媚。
周祐一时没忍住, 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属于男人低沉浑厚的嘶吼, 炸响在姚缨耳边, 听得她骨头一酥, 身子越发软了。
云雨初歇, 一阵默默无声的休整过后, 周祐抱着姚缨到浴房, 洗去一身湿腻的同时,也不忘耳鬓厮磨, 紧密相贴,拱个几下又拱出了火。
姚缨实在受不住,推搡着让男人离她远点,可男人故意让人准备的浴桶, 再远又能远得到哪去,手一伸便又落到了他怀里。
“太子妃歇着,小的伺候娘娘就是。”两人独处,男人什么荤话都说得出,做低伏小,也是他乐此不疲的情趣。
姚缨听不得他这样说,一说,全身软成了泥,更无力抵抗了。
但嘴上也是不怯的:“本宫今日累了,快快退下,休要造次。”
男人一声笑得更低更撩:“退到哪里?这里,还是再后面?”
姚缨颊腮红透,深吸了一口气,用力。
只听到男人似痛苦又更愉悦的抽气,低头轻咬她圆润的耳珠,暗斥一句小妖精。
此后,全神应对,再无话。
值夜的宫人守在外头,随时待命。
春花捂住脸,只觉这屋里好热,是不是该减点炭火了。
她悄悄觑向身旁正在做绣活的玲珑,看似专心,然而,春花坏心眼笑:“玲珑姐姐是不是想男人了?”
“混说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玲珑没好气地瞪了春花一眼。
春花努嘴:“还不承认?瞧你绣的什么花,绣绷子都拿反了。”
玲珑方才回神,注意力落到绣绷上,好尴尬,新添的几瓣花绣到叶子上了。
春花嘴碎,一说没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前儿个沈嬷嬷还问到你了。”
玲珑一听惊讶道:“是贤太妃宫里的沈嬷嬷?她问我作甚?”
春花来了劲,兴奋道:“她有个小儿子在太尉府上当管事,不到三十,前头有个娘子,病没了好几年,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沈嬷嬷寻思着给小儿子再寻一门亲事,这不就瞧上你了。”
丞相门前七品官,搁到太尉身上一个道理,能在太尉府上当管事,人也还年轻,可见是有些本事的。
春花这么一讲,都有点羡慕玲珑了。
像她们这种当不了妃子的小宫女,此生最大的指望不就是攥够了家当,到了年限,被放出宫做个正头娘子。
玲珑却没有春花这样的好心情,异常严肃道:“我就当我没听过,这种事休要再提。”
沈嬷嬷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也不会成为贤太妃最信赖的身边人,她的儿子在太尉手下做事,又能良善到哪去,玲珑宁可嫁个莽夫武夫,也不想找这种成日里算计着过日子的人。
能够如太子宠太子妃这般宠着她,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玲珑自己不想,却阻止不了别人想。
贤太妃感念沈嬷嬷对自己长久的爱护之恩,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再次进宫陪着自己,又思及沈嬷嬷年近四十才得的这么一个小儿子,可惜命不好,早早丧妻又无子,自己不给恩典,谁又能给呢。
“玲珑进宫也有些年头了,瞧着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太子妃对她也器重有加,这么看来,倒是我儿高攀了。”毕竟年龄大了有七八岁,又是个鳏夫,沈嬷嬷说来自己都不好意思。
可沈嬷嬷跟玲珑接触过几次,几乎第一眼就相中她了,之前压着不说,是想再观察观察,这会儿人都成了太子妃跟前的得意人,日后前程必不用说。
将来太子妃诞下小皇孙,玲珑也生个儿子,伴在小皇孙身边,前程顶顶的好,出生就不愁了。
沈嬷嬷如意算盘打得好,贤太妃听着也觉可行,毕竟她日渐老去,皇后眼瞅着也在避其锋芒,太子妃却如冉冉升起的朝阳,往后这宫里就是小姑娘的天下了。
想是这么想,可心里到底有点不是滋味。
再看到过来看望她的太子妃,一身泛着自然红晕的好肤色,可见日子过得有多舒爽,贤太妃就愈发不得劲了。
后宫里贤太妃辈分最高,姚缨又有些账目要核对,便接着探望的由头走上一趟,但见太妃一直盯着她瞧,不由摸了摸脸笑:“太妃这样看阿稚,是阿稚脸上有花吗?”
贤太妃手一扬,示意太子妃吃点心,她吃茶,抿了两口,缓缓道:“要知道,我比圣上还小十岁。”
亏得姚缨吃得慢,细嚼慢咽,才没被噎到。
“比先帝更是小了将近三十岁。”
姚缨默默嚼完最后一口,不敢再拿了,怕噎到。
“就连皇后也比今上小了有二十好几。”
所以呢,姚缨保持微笑,以一种认真聆听的谦逊姿态聆听下文。
“其实,男人岁数比女人大个十岁以内,都不算大。”
哦,非要等到十岁以上,夫能当爹了,才算大是吧。
要不是玲珑跟她交代了一些事,姚缨会觉得贤太妃说的是她跟太子。
贤太妃吃完了半盏茶,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就不跟姚缨绕圈子了:“我这身份,也算不上太子正经长辈,好在太子仁义,平日多有照拂,我也就依老卖个老,厚着脸跟你攀个亲。”
“太妃客气了。”姚缨虚虚应着,眼眸一转,瞅到角落处半人高的黄杨盆栽,不禁赞道,“娘娘这黄杨养得真好,在冬日里竟然也能这般葱郁。”
“你也喜欢?那这盆送你了。”
人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也不爱动,爱好更是变了又变,如今贤太妃就爱养养花种种树,当然她只负责浇浇水,真正有技术的活都是精通园艺的宫人在做。
姚缨也就嘴上找话,哪能真要:“这种花树最有灵气,要跟对主人才成,我也就闲来赏赏,其实一窍不通,可不能糟蹋了好东西。”
贤太妃默不作声地听着,眼珠子转着上下打量了姚缨一番,一声笑了起来:“太子妃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倒是滴水不露,既如此,我们也别绕来绕去了,我瞧着沈家这门亲事不错,你那个侍女嫁过去不亏,做的是正经管事太太,就看太子妃肯不肯割爱了。”
“不是我肯不肯割爱的问题,”姚缨面有难色,看了眼立在太妃身侧端茶倒水,一直没作声的沈嬷嬷,不觉长眉微蹙,一副轻愁模样,倒是惹人怜惜。
“太子妃但说无妨。”
“早在玲珑初到我身边时,为了让她没有顾虑地侍奉我,我就许诺她,将来她可自由嫁娶,我不会干涉,若是她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也于我没有半分干系。”
贤太妃嗤笑一声:“荒唐,她一个宫女,成日里呆在宫里,见过几个真男人,又知道哪家男儿好,我这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有了好人家,先紧着太子妃身边的人,太子妃可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好心。”
“自然,太妃的心意,我是明了的。”
姚缨仍想插科打诨地应付过去,索性贤太妃也不急:“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待沈嬷嬷再与玲珑见上一面,她自己愿意了,太子妃想必也无话可说。”
“当是如此。”
姚缨面上笑着,抓紧把账目上的几笔花销核对上,弄清后就不想再呆,起身便要告辞。
“平阳郡王妃到!”
内侍报话永远都是这般抑扬顿挫。
随着一阵轻笑,平阳郡王妃先走了进来,容长脸,细眉细眼,高鼻丰唇,不算特别细致的美人儿,但挑眉笑的样子,别有一股风韵。
很典型的南昭人长相,跟南昭小公主有几分神似。
因为这位平阳郡王妃可是小公主嫡亲的堂姐,嫁到大魏,也是维持邦交和向宗主国投诚的意思。
姚缨忽然想到沈三已经到了南安,离上京太近了,好在这位郡王妃没有见过五哥,不然少不了又要添一桩麻烦事。
平阳郡王妃见到姚缨也是一愣,忙屈膝全了个礼,却很快被姚缨扶起,极为亲和道:“一家人,无需多礼。”
平阳郡王是太子嫡亲叔父唯一的儿子,太子顾念叔父只有这一根独苗,素日待之不错,姚缨自然也要随着太子的态度。
郡王妃也是个人精,一边说着僭越了,一边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堂嫂,那模样,真真是诚恳极了。
贤太妃也跟着凑趣:“得,你们妯娌好好叙,我一把老骨头就不掺和。”
说不掺和,也是真不掺和,贤太妃一句累了,就把二人都打发了出去。
走出殿门,郡王妃四下打量一遭,挨着姚缨轻声道:“太子妃可否移驾。”
姚缨看她一眼,挪步到附近的园子里赏梅。
这时候冬梅开得正好,枝头红艳艳一串,不畏严寒,傲然绽放,可到底寒冬料峭,主子们身骄肉贵,舍得出来挨冻赏花的少,姚缨一路走过,也就几个小宫女在折花,带回去给主子观赏。
见到姚缨来了,宫人们弯腰行礼过后,纷纷避开,唯恐一个不对冒犯了这位后宫新主人。
平阳郡王妃跟在姚缨身边,狐假虎威地也威风了一把,不免心情更好:“这花折下来就是死物,赏着还有甚乐趣,不如趁着还在枝头多来瞧瞧。”
郡王妃发表了一番颇为有道理的见解,还趁机拍了个含蓄的马屁,一句没提姚缨,却又句句都在夸她懂得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