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有清风——泼墨晚霞
时间:2021-02-19 09:59:17

  大殿已屏退所有人, 岳甯正托腮看蹇鸿舟,自那晚以后他一有空隙就往自己跟前凑,她之前还觉得新鲜,可这人黏得越来越紧, 实在是有些腻味。
  她正想着萧珩此时在作甚, 蹇鸿舟又靠过来和她同坐一椅,那张椅子很宽敞, 他这样人高马大的挤下来也不会多挤, 岳甯嫌他靠得太近, 把他往外推一些,蹇鸿舟见她一脸嫌弃, 不快道:“才几天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你是不是腻了?”
  他的说辞和昨天一模一样, 岳甯扶额, 一把扳过他的脸, 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蹇鸿舟满脸乌云一扫而空,笑吟吟看她,也不再出声打扰,就坐在旁边看她批折子。
  此时萧珩走至殿门前,却见门扉禁闭,左右无人,难道阿甯不在这里?萧珩侧耳倾听,却听见里面分明有两人的呼吸声。他轻叩门扉,边唤道:“阿甯。”
  蹇鸿舟不慌不乱的用袖子替岳甯抹掉唇边的胭脂,岳甯理了理乱发,警告的瞪他一眼,看见蹇鸿舟规规矩矩的起身站在旁边,这才道:“进来吧。”她拿起案上的折子,用掌风拂开紧闭的大门。萧珩提着食盒候在门口,却见岳甯书案旁站着一个男人,身子弯的极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阿甯方才和这个男人独处?
  他心弦绷紧,登时焦躁不安,萧珩目光盯住岳甯表情不放,她目光坦荡,未有什么异状,萧珩上前问起:“你们方才在这作甚?”他又在男子面前走几步,目光在男子身上来回打量,那男子头更低了些,似乎是刻意不让他看见。
  岳甯此时却对那男子道:“你先出去吧。”
  因记着岳甯有前车之鉴,萧珩一阵警觉,放下食盒,几步过去挡在男子身前,蹇鸿舟本就不想听岳甯的话,既然萧珩非要看清楚他是谁,那岳甯也怪不得他,是以毫不畏惧的抬起头,背对着岳甯对萧珩扬起笑容。
  果见萧珩面色难看,双目圆睁,目中杀意毕露,五指并拢向上抬了抬,却又生生顿住,他忍了冲动,冷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蹇鸿舟还未发话,岳甯又再度道:“让他先出去。”她有如实质的目光紧盯萧珩的手,似乎是怕他真对蹇鸿舟做些什么。
  这是阿甯第二次护着他。萧珩心底凉意如潮水翻涌,缓缓放下抬起的手,眼睁睁看着蹇鸿舟与他擦身而过,心口酸酸涩涩,他闷声问:“你答应过我会和他说清楚,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岳甯瞧见萧珩难看的神色,也有些忐忑,心思一转,立时寻一个借口道:“你应知明德镖局是为西月岛所屠。”
  萧珩道:“我当然知道。”
  岳甯言之凿凿:“你还记得我们在林中与他初识,那时我在西月岛身上放了百足香,如今已有消息传来,说已跟着去炎海,他此番前来是从晋林长老那得到消息,请求我届时带他一同登岛,以报家仇。”
  她话里真假掺半,蹇鸿舟要随她登岛是真,不过晋林长老自己也不知此事。
  萧珩一怔,疑道:“你们是为了这事?”然他心中虽信一半,却又觉得他们二人方才氛围说不上的诡异,不像在商议正事,尤是蹇鸿舟挑衅的笑容。说不定岳甯没这个心思,蹇鸿舟却想借此机会同岳甯同处,若不是他今天来,谁知道蹇鸿舟会不会不知廉耻主动投怀送抱。
  他酸道:“他对你的心思昭然若之,你以后可不能和他独处。”他便是醋意难止,也还是垂眸从食盒中取出绿豆糕放在岳甯桌上。
  岳甯瞧他闷闷不乐,笑着让他同坐一处,他们挨得极近,萧珩却闻到她身上熟悉香味中掺杂了陌生的味道。他心中一凛,面色微白,胸口仿佛有千只毒蚁噬咬。
  阿甯上次说忙也是因为蹇鸿舟,偏巧这次竟又撞上他,萧珩疑虑只增不退,看着岳甯忍了又忍,终于像豁出去般,垂眸郁郁道:“阿甯,方才和他不止如此是不是?是不是他主动要和你亲近,你清清楚楚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岳甯心一惊,放下手中的糕点,不动声色:“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清清白白,我一天忙到晚还要被你这样怀疑?你若不信那我也没法子。”她冷下脸,面色不耐,话语强硬又冷淡。
  萧珩最怕她这样,苦笑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阿甯。”萧珩记着他们二人先是夜里互相喂招,还共习音律,再有阿甯护他再先,那时的委屈叫他现在想起都如鲠在喉,心底抽痛,如今又门扉禁闭,共处一室,叫他怎么样才能不怀疑。
  他眼眶通红,分明委屈难过,想起阿甯方才面有不耐又不敢发作,生怕再发作她会厌他,到时候更偏心蹇鸿舟,他沉默的望着书案,再不发一语。
  岳甯见他目中水光,心忽然一软,挽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你也不要草木皆兵。你想,他家仇未报,怎么可能会有心念我?就算他念我,我们婚期绝不可能因他有变。”
  萧珩难辨岳甯话中真假,可她这么难得柔声蜜意哄自己,目中也尽是温柔,自己再刨根问底下去真如无理取闹,他只好压下心中酸涩,抚着她的长发道:“是我心思太多,我只是不喜欢阿甯和旁人亲近。”
  “连说话都不行吗?”
  “最好一个眼神都别分给他们。”心底话登时脱口而出,萧珩一惊,想收回已无余地,果然岳甯惊奇的目光扫过来,看得他脸上微红,他心中既是这么想,也觉得自己太过分,闷声改口道:“我只随口一说,你莫要放在心上。”
  岳甯却没想到萧珩真会说出来,前世他总是闷声不说,只会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打断她与旁人相处,到了往后,他心思藏得更深,总是心事重重,有时候连她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然岳甯却不想那时她心不在萧珩身上,哪会去顾及他,猜想他心中的感受,就算他心绪外露,她也不会有所动。
  岳甯道:“我手有点累,饿了。”
  萧珩明她言下之意,捻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绿豆糕送到她嘴边,岳甯几次碰上他的手,萧珩指尖烫得紧,目光渐开始躲闪,如此喂了两块再也喂不下去,岳甯见他神色好多,也不再故意戏弄他,等萧珩悉心替她擦去唇边的碎屑,便拿起案前的信笺看起来,萧珩视线从信笺上匆匆扫过,果见上面提及西月岛一事,他微松一口气,便是如此也不能完全释怀。
  她送走萧珩没多久蹇鸿舟又回来,看着桌上的点心阴阳怪气道:“萧珩这么心灵手巧,他做的东西是不是很好吃?”他也不等岳甯如实的回答,手肘在桌上一碰,那两碟糕点从桌角推落,碗碟尽碎,蹇鸿舟低头看一眼地上散落,蒙了灰尘的点心,满意笑道:“脏了的东西不能吃了。”
  岳甯哪里看不出蹇鸿舟幼稚的伎俩,却懒得和他计较,抬眼瞥他一眼道:“自己收拾干净。”
  她看见地上摔散的绿豆糕,却想起方才萧珩替她擦拭的轻柔,心底忽然有点不舒服。
  四月初十,天灰茫茫,奉月教设宴百余桌,且在洛阳城各个酒楼均设宴席,任往来人士喝酒吃菜,不取一文,酒楼歌女低吟浅唱《南有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 ……
  歌声悠扬,空灵婉转,拨动心弦,撩起洛阳渐浓春意,满城飞花吹入街巷。
  岳甯卯时初就被沉碧唤醒,一行人替她梳洗打理,一套宝石金簪缀发,黛眉轻扫,朱红口脂在唇上晕开,侍女拥着她换上那件红如云霞的嫁衣,重叠繁琐,轻纱丝绸,长裙曳地。沉碧拿起一条软红金帕给她盖上,岳甯不喜视野被挡,便取下帕子。
  八人齐抬的朱漆软轿已候在门口,身后跟着长长一条队伍,放眼望去全是红色。沉碧撩开轿帷让岳甯上去,岳甯两世都没成过亲,前世说是纳娶夫婿,也不过是设宴席便了事,如此隆重还真是头一次。
  轿子慢悠悠地走着,岳甯撩开轿帘,沿街大红灯笼开道,喜布悬树干上,锣鼓喧天,敲敲打打,炮仗声砰砰炸响,向来冷清的后院热闹非凡,两路已挤了些人,岳甯一眼便看见蹇鸿舟,他没站在拥挤的人群里,手上提着一盏大红灯笼,脸上却没甚么表情。
  岳甯放下轿帘不去看他,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绝不能有丝毫差错。
  兰汀院前聚了一批人,见八抬花轿过来忙让开一条路,萧珩已在堂中等着,心也随着轿子停下骤然一跳,他听不见锣鼓炮仗声,也听不见宾客在耳畔的恭贺,天地仿佛刹那安静下来,他的眼里唯有掀开轿帘,穿着大红嫁衣朝他一步一步走来的岳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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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岳甯站在他身侧,红娘上来放了一丈牵红让两人相牵, 萧珩与岳甯各握住红绸一头。萧珩腼腆的笑, 目光偷偷缠在岳甯身上,低眉抬眼间尽是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上香——”赞礼者高喊, 唢呐在外头吹着喜庆的乐曲,几乎要盖过堂里的声音。
  二人在香案前跪下,举香作揖三次,再置入香炉之中。
  “一拜天地。”
  萧珩侧目, 既已天为证地为媒, 结发此生, 定至死靡它, 永不相离。
  “二拜高堂。”
  二人朝黄钰深深叩拜,高挂的红花和囍帖叫握着牵红的手微微一紧, 难言缱绻, 万般温柔。
  “夫妻对拜。”
  两头相接, 四目相对, 情愫荡漾, 一丈红绸定下今生情缘,他痴痴缠缠的目光惹满堂宾客皆笑。
  “礼成——”
  沉碧上来扶岳甯先入洞房,萧珩需在宴中敬酒,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斟酒前来, 萧珩虽不会喝酒, 却也含笑饮尽, 不过两杯酒下肚就面色渐红。
  蹇鸿舟见不得他春风得意, 一想岳甯嫁做人妇,待会要与萧珩同房,拿着酒杯的手微颤抖,他放下酒杯,趁着萧珩被众人簇拥之际走到外头的卧房门口,门口高挂两盏大红灯笼,上面印着“囍”字,沉碧挡在门前,本不想让他进去,又怕他在外头生事端,便放他入门。
  “你来作甚?出去。”岳甯拧眉斥道。
  蹇鸿舟走到跟前,似乎做了决定,目光一错不错看着她,语气焦灼道:“岳甯,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和他一起,也不想让你和他圆房。”
  岳甯立时回绝:“不可能。我前几日就和你说过,婚期不变,你马上出去。”
  蹇鸿舟自知自己是异想天开,岳甯绝不会和他走,她真如预料中的斩钉截铁,他胸口还是一疼,覆身上来紧紧拥住她。
  他们二人在房中相拥,仍可听到外头觥筹交错的碰撞声,当蹇鸿舟过来吻上她时,岳甯甚至能听到萧珩的轻语,想必他听着贺词时,定是红了双颊,满心沉浸新婚喜庆中,眉间轻拢笑意。
  她一面想着萧珩一面和蹇鸿舟拥吻,直到沉璧轻敲门扉她才惊醒,把蹇鸿舟从身上推开,“你现在还不走,那以后就别再来见我。”
  “我马上走。”蹇鸿舟从她发间取下一支金簪拢入怀中,再看一眼锦被上洒满的花生,转身就走,可他出了门,眼睛却渐渐湿了。
  萧珩一轮下来脸上烧得更厉害,他想早点见到岳甯,又因即将发生的事心怦怦乱跳,昨天晚上墨意教得事无巨细,无一疏漏,他一想起便心口发热。
  蹇鸿舟不停斟酒,他看着萧珩在众人调笑中红着脸走出堂中,扛起桌下的一大坛酒大口大口吞入腹中,旁人劝他少喝点他也不管,晋林长老过来拿下酒坛,他只看他一眼,转身又去别的桌下扛酒来喝。
  他听见有人夸萧珩和岳甯天作之合,情缘既定,他却越听越不服气,岳甯亲口说过喜欢他,她和萧珩算什么天作之合?他扔掉酒坛,酒水溅了一身也不管不顾,只抓起方才那人衣领怒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打掉他的手骂道:“我说你是我儿子。”
  蹇鸿舟顿时瞪红眼,凶狠的和他打作一团,他知道自己气什么,他也知道这人没有错,他只是忍不住,想挑一个人来泄火而已。
  最后晋林长老过来分开他们,教主面色不悦,放言要将二人关押地牢,蹇鸿舟这时在想,关了也好,说不定岳甯会丢下萧珩匆匆赶来,他又笑自己做什么美梦,岳甯才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理会他。后来晋林长老同教主求情,他没被关进去,只被丢出院子大门,他坐在门口,忍不住去想屋内两人此时在作甚。
  屋内红烛高举,烛火摇晃,红辉相映。
  萧珩进来时,岳甯微微抬眸凝望他一眼,他心旌一荡,满腔爱意再无需忍耐,从今以后岳甯就是他的妻子,他们结缔此生,白首不离。他们二人坐在一起喝合卺酒,两臂交缠,不知是谁先靠近,渐依偎一起,青丝相缠。
  岳甯撩开幔帐,牵着他坐到床沿,萧珩读懂她目中的灼热,呼吸一窒,浑身血液沸腾,却紧张得把墨意教的东西又忘了,岳甯在他下巴咬一口,衣料摩挲间,穿在身上的喜服不知何时被她剥了去,轻垂落地。她双手攀上他的臂膀,绵密的吻从唇移到他的耳垂,她在他耳边轻笑,接连不断的酥痒让他脑中嗡嗡作响,身体轻轻一颤,情不自禁揽住她,唤着她的名字。
  萧珩面红耳赤的靠在床背,搂紧坐在他腿上的心上人,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任由岳甯主动。岳甯情动之下忘了这是她今生的头一次,脸皱成一团,萧珩燥意涌动,却不敢乱动,生怕伤了岳甯,他拂过她贴在脸上的碎发,搂着她在她唇上轻啄,良久岳甯脸上痛意褪去,他才缓缓动作。
  他抚摸着岳甯纤细的腰,为彼此间的呼吸交缠痴迷,为彼此间的密不可分而情动不能自已,就好像岳甯全部都是属于他的,她的心神完完全全被自己所牵引,再没有旁人。
  耳鬓厮磨的缠绵持续很久,萧珩脑内骤然炸开烟花,空白一片,他紧紧扣住岳甯手指,与她十指交缠,额上的汗流下来,他垂头亲吻她的指尖,满含爱恋。
  大红幔帐随风拂动,挡不住旖旎春意,红烛渐渐燃尽,屋外那盏喜庆的灯笼亮到天明。
  岳甯一觉睡到午时,醒来时自己趴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未着寸缕,她立时想起昨夜春宵,心头却不免多有抱怨,萧珩动作自然是十分轻柔,一点也不粗鲁,却也太久了些,她看着那张尚处熟睡的俊脸,心里来气,一掌打在他肩头。
  萧珩揉着眼睛,见岳甯从他身上爬起,他立时想起夜里诸多缠绵,面上一红,悄悄挪开眼,却又忍不住看过去。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不着一物,忙扯过被子严严实实挡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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