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鸿舟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岳甯看那人迷茫的双眼有点好笑,起身拥住他,蹇鸿舟心中一动,情难自禁吻去岳甯脸上的汗水,着迷的盯着她每一个表情。
看着她雾气朦胧的眼,哪怕他知道,这样的岳甯并不独属自己,可那又如何,从爹娘死后,他就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时常以为自己身处那夜的血海之中,现在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仿佛找到归宿般他紧紧搂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胸口烫得惊人。
天空忽然雷声闷响,春雨潇潇下着,朦胧雨帘中万家灯火。萧珩拣起柴火扔进灶膛,拿着蒲扇扇火,火势略大,他被烟熏得低咳几声,脸上也飞了黑灰。
墨意在一旁看了很久,忐忑道:“公子,还是让我来吧,若是传出去让主子自个下厨,我非得挨罚不可。”
萧珩摇头笑道:“没事,这里又没旁人。我以前在山上就经常下厨,等阿甯回来你同沉碧和我们一起吃。”
“这这…怎么使得。”墨意急声道。
萧珩只笑,灶台上已放了几道做好的菜,他把锅里的菜倒入碟中,又拿汗巾擦汗,用水洗了手就往外看去,天已全黑了,下着小雨,阿甯怎么还不回来?
他忽而想起早上忘记提醒她带伞,暗骂自己疏忽大意,转头问墨意:“阿甯早上是不是没带伞?”
墨意道:“沉碧姑娘应是带了,公子不用担心,她们一会就回来了。”
萧珩点头,和墨意把菜一一端出去,空旷的正厅只有他们两人,倒是有点冷清。雨越下越大,雷声大作,等了许久还不见岳甯回来,萧珩拿起伞就准备去接她,就见沉碧一人正执伞从急雨中穿梭过来,萧珩急切的视线越过她朝后面觅去,沉碧眸子微闪,笑道:“公子别等了,堂主今天有点忙,今晚宿在殿中,不回来了。”
萧珩有些失落,伞轻轻放下,他又问:“阿甯吃晚膳了吗?没有我就送过去。”
沉碧忙道:“吃过了,公子不必担心。”
“可萧公子今天忙活一下午,就等着……”沉碧狠狠朝他瞪来,墨意心中立时有数,熄了声,半晌才道:“堂主明天就回来了,她忙时宿在殿中也是常有的事。”
萧珩看着满桌的菜难掩失望,坐下道:“你们也坐下吃,不然浪费了。”
二人在萧珩劝中坐下,却无人说话,萧珩自己吃最少,似提不起精神,沉碧和墨意相视一眼,几次朝萧珩偷偷看去,便在心中暗叹气,她当真是有些同情萧公子。方才她熬好药送过去时,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她不敢多留,把药放下就回来了。
萧珩没吃多少便放下筷子,闷闷回到卧房,他本想去殿中陪岳甯一晚,可又觉得自己太不懂事,阿甯既然忙,自己却还想着去打扰她。他听着外面的雨声,取火折子点亮烛火,幽暗的房间亮起来,他一时有些心绪不宁,不知怎的,胸口有说不出的惘然若失。
岳甯披上衣服走到门口,门口放着的药已经凉了。她端过去给蹇鸿舟,他抱恙在身,又刚经历一场情事,现在身体倒是有点吃不消了。
蹇鸿舟满脸餍足的接过,正一小勺一小勺的喝药时,骤然想起方才种种细节,越想越不对,当即冷下脸道:“岳甯,你怎么…这么熟练,你实话告诉我,和萧珩到底有过几次?”
岳甯真思索起和萧珩自成亲以来的次数,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蹇鸿舟,轻哼一声道:“无师自通罢。”
蹇鸿舟自然是不信,他心里吃味,想一会又道:“那我问你,是和我在一起舒服,还是和萧珩舒服?”
岳甯冷笑道:“半斤八两。”
蹇鸿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却有些不满意,咕噜咕噜一口喝完药后洋洋得意道:“你夫君知道会不会气死?”
岳甯一怔,捡起地上冷落已久的红绳,她没戴在手上,看了片刻便放入怀中,拿起铜镜照着胸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她忽然有说不上来的忐忑不安,心头也漫起怒意,转头瞪一眼蹇鸿舟,“萧珩不会知道,若你敢说出去,我饶不了你。”她拿起桌上的梳子梳头,看着镜中人,心思越飘越远。
萧珩一夜没睡,他恍然发现,不过成亲以来短短几日,他已习惯岳甯伴在身侧,岳甯不在身侧,他摸着身侧空落落的床辗转难眠,索性练功至天明。
他早上看岳甯还不回来,就去山上挖了四五棵紫荆树苗回来,打算种在院子那条清溪前,正拿着铲子挖坑时,忽闻岳甯在喊他,萧珩登时转过身去,岳甯手上提着一个食盒朝他走来,笑吟吟道:“先吃了再植树吧。”她上前拍掉他身上的灰尘,萧珩一怔,看着她娇美的容颜,总觉得今天的阿甯好温柔,他心亦软成一团,柔声道:“你先别念着我了,你忙了一晚该去歇息。”
岳甯垂眸道:“我不累。”她放下食盒,拿起一棵树苗扶入坑里,萧珩也放下铲子,用手把泥土堆进去,淡色的花瓣有几片飘落下来,萧珩笑道:“应该来年就能开花,届时这里一定很好看。”
岳甯看着萧珩,心弦忽然绷得难受,如果他知道了……
她不想深想,蹲下身子和他一起堆着泥,他低头专注的堆着泥土,岳甯手覆上那只泥里的手,两手相叠,萧珩一怔,不解看过来,她问:“萧珩,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何?”
“怎么了?”他从白马寺回来就觉岳甯不大对劲,望着他时偶尔会露出他看不懂的情绪。其实不光是她,他这两天夜里也常常做奇怪的梦境,支离破碎,有时又能连贯到一起,可他看不清梦里的人是谁,醒来时昏昏沉沉,梦忘了一半,梦里留下的难过却一点没少,只有他紧紧抱住岳甯,那点到透骨的痛意才会有所减少。
一切好像都和佩戴那条红绳有关,他关切的目光不禁朝岳甯腕上看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他道:“阿甯,那条绳子呢?”
岳甯摸了摸手腕,低声道:“昨天掉了,我就放着没带,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她竟执意要自己的答案,萧珩心头一颤,愈来愈不安,却想不出岳甯能有何对不起自己,他拨弄着手上的土,轻声道:“我能如何,便是我说会伤你,会离开,我自己也不信。大概,我还是会在你身边吧。”他注视着岳甯,“阿甯,你究竟有何心事?”
岳甯没有回答,她心事重重不愿说,萧珩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他心里难受得紧,淡笑道:“阿甯不愿说无妨。”
沉碧和墨意躲在角落,看着两人一同植了四五棵树苗,那几棵小树苗在春风中摇摇曳曳,墨意伺候萧珩已有一段时间,他看着萧珩的背影,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在心里想:为什么人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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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8次,基本暧昧的都改完了,头疼。
第四十二章
四月,兰汀院的几棵紫荆树苗个头比初植时高了很多, 池塘荷花未开, 只露出粉嫩的花蕾。天气微热,岳甯扯开薄被, 小憩起来还有春困, 拿起梳子懒懒的梳发,不知她想到什么, 动作停下来。
萧珩擦掉额上的汗水,练完剑从外头走进来, 岳甯六识敏锐,此时他进来竟然毫无所觉,只盯着妆柩一处出神。
萧珩从她手上接过梳子,手捻起一绺乌发, 梳子缓缓往下梳, 他问岳甯:“要去忙了吗?”
她没回头,从铜镜里看身后有些模糊的人, 道:“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萧珩一顿, 轻轻应了一声, 替她简单的挽好一个发髻,从盒子拿起那支梨花木簪斜入发髻中, 动作行云流水, 熟练的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 他道:“明早也不回来吗?”
“嗯。”
“我方才做了几道点心, 你要不要带过去?”他弯下身子, 拿起黛粉为她画眉,她的眉尾稍往上挑,淡漠的面容便愈显疏离。
“不用。”
静了片刻,他放下黛粉,又拿起一盒胭脂在她唇上轻点,语气轻柔道:“阿甯,我想送晚膳给你。”
岳甯却觉得萧珩近段时间以来越来越啰嗦,有时自己不说话他也要絮絮叨叨很久,她挥掉他的手,自己对镜上妆,有些不耐道:“都说不用了,到时自会有人送来,左右不会饿着我,你别这么麻烦。”
萧珩失望的垂眼,有心想同她多待一会,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看她披起外衫准备出门,岳甯心里到底有点过意不去,回头道:“明晚我回来,多做几道菜等我。”
黯淡的双眼霎时亮起来,他笑着道:“好。”然在岳甯转过身的同时,他的笑意渐收敛,在岳甯方才的地方坐下,呆了半晌,收拾好妆柩上凌乱摆放的首饰。
从上个月至今,岳甯对他日益冷淡,她和自己说话会分神,有时是心不在焉的敷衍,更别提夜不归宿的次数愈来愈多。他又自欺欺人的想,阿甯对自己还是很好,她依然会亲昵的抱他,吻他,一切仿佛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阿甯只是忙而已,他做甚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他却无法说服自己,被冷落的难受委屈憋得难受,他提起剑走到院子中央,把墨意从屋里头喊出来道:“墨意,来和我切磋。”
墨意连连摇头,摆手道:“不敢不敢,还请萧公子饶了我罢,我武功低微,实在不是公子的对手。”
萧珩没再勉强他,自己提剑而起,剑招虽和往日别无二致,剑的主人却有些漫不经心,他没控制力道,剑气飞扬削入池塘,那几只荷花被齐齐削掉,花蕾凄凄惨惨落入水面打转。
萧珩未有停手之意,心中苦闷不得宣泄,此时全倾于剑中,他神功傍身,剑势左右横削,寒芒快如残影,竟卷起狂风平地而起,无数绿叶簌簌落下,池塘的荷花连根拔起,同卷起来的水飞散四处,他用力过猛,秋华剑脱手而出,飞一般插入坚硬的地板上。
墨意在旁看得大吃一惊,萧公子功夫果然高深,一年未到竟已练至让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幸好方才明智,不然公子没控制好力道,偏一剑就能削了他的脑袋。他看着萧珩拔剑入鞘,悄悄望那道远去的背影。萧公子今天火气真大,也不知谁招惹了他。
岳甯正专注的在案前提笔急书,此时窗外有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她全当没听见,笔尖蘸墨继续书信。
蹇鸿舟以为岳甯真没发现他,偷偷走到她身后,忽然从身后抱住她,又在她脸颊亲一口,道:“想我了没?”
他忽然抱过来,信上立时多一团浓墨,岳甯提手肘撞他胸膛,不满道:“昨天才见过,有什么好想,我忙着,别胡闹。”
她下手从不留情,蹇鸿舟闷哼一声,胸口被撞得生疼,他拉开衣襟往里看去,还真青了一片,“下手这么重,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岳甯没理他,点燃烛火,把刚写的那封信在火上烧了,重新拿起一张纸,头也不抬命令道:“研磨。”
蹇鸿舟揉着胸口,见她似乎真在忙,也不敢打诨,一边抬眼想往信上看,一边研磨。
岳甯没避讳他,问道:“你内功到何地步?晋林长老没有藏私,上个月教你的刀法属实上乘,你学会没有?”
蹇鸿舟道:“学会了,内功练到第三重。”
她语气严肃,仿如有事发生,蹇鸿舟贴过去看她手中正写的信,乍一看微怔,又拿起旁边叠好的信笺迅速看下去,他双目骤然变红,揪着那封信急声道:“你已经找到西月岛位置了?”
岳甯点头道:“不然呢,你以为我这几天怎么一天到晚待在这儿?”
蹇鸿舟喃喃道:“太好了,我爹娘和他们死的那么凄惨,我终于……终于能为我爹娘报仇…!”
岳甯闻言搁下笔正色道:“我对西月岛了解不多,只知他们精通毒术阵法,我亦知你定要亲手报血海深仇,那你需清楚,到时候登岛,我并不能万无一失的保护你,你自己小心为上,西月岛的毒数不胜数,有些无药可解,有些连神医也没听说,你中了他们的毒就是九死一生,谁都帮不了你。”
蹇鸿舟知她为自己担心,心里一暖道:“我晓得了,我自己会小心,到时候你不用为我分神。”
岳甯确实担心,哪怕蹇鸿舟已打通任督二脉,武功仅算二流,若他要以武功来和那女子相抗必然不落下风,可对方哪里不懂扬长避短之理,怎么可能硬碰硬?
时间定在半个月后启程,她本不想那么急就出发,哪知道师父得知这个消息后就连连催促,言道越快越好,她不知师父为何如此着急,虽然奇怪,也只得听师父话把这事提上日程。
岳甯因此事忙得不可开交,对萧珩也冷淡许多,蹇鸿舟是他自己没皮没脸非要黏过来,她心有无奈,几次推不开就由他去了,漫漫长夜里有一人陪伴,倒也没想象中的无聊。
待岳甯处理完后手背酸痛,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蹇鸿舟自然而然过来替她揉肩,疏解酸痛,二人正笑闹之时不知谁先起的头,忽然就抱着亲上了。
日落西山,天色微暝。
萧珩扑灭柴火,正把几叠小菜装入食盒里,今天焦躁之余就想找事分神,不知不觉煮了许多菜,阿甯说是不要他送晚膳,可他心里不舒服,就想见见她,只是看她进膳也好,她若是不愿意,他也可马上回来。
一直默不作声看他的墨意忽然出声道:“公子,还是别去吧,天都黑了,堂主应该正吃着晚膳,你去到都迟了。”
萧珩道:“不打紧,闲来无事,她吃了我拿回来就好。”
墨意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叹一口气。
萧珩去到时,果然又是大门紧闭,四处无人。上次的事他还没释怀,刻意放轻脚步,屏息在门前站定,只见着门后燃着两团烛光,岳甯清脆的笑声时不时从里头传来,在听到另一个低沉的男声时,他顿时如遭雷击,他的手抓着门几次想冲进去,他的身子却动弹不得。
她轻笑道:“走开,别闹了。”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口是心非,你分明就喜欢的紧。”
随后便是两人的笑闹声,还有喘息声,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也凉了。
终于明了,难怪阿甯对他这么冷淡,难怪这么敷衍,难怪夜不归宿,原来是厌了他。萧珩脸色发白,嘴唇轻颤,怔怔退后几步,背对着门慢慢蹲下,他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里面那个男人,一定又是蹇鸿舟吧。
阿甯到底骗了他几次,明明答应过他不再见蹇鸿舟,原来他们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