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掌门,小心。”萧珩一直关注岳甯的一举一动,见她飞身而出,急道。他抽剑便要去拦下岳甯,岳甯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他手一顿,那剑便僵在半空,就是这片刻的缝隙岳甯迎面而去,一剑削掉高绥拿着利刃的手,血喷薄涌出,高绥惨叫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萧珩看得心惊肉跳,却扔掉长剑欲徒手阻止岳甯,可岳甯身形灵巧,他根本没有碰到她的机会,她右掌如风,一掌击向其天灵盖,高绥额头塌陷下去,这回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倒下。
掌门一死,方才还苦苦支撑的三位长老和剩余的弟子像是没了主心骨,吓得慌忙逃窜。
岳甯几人只循着那三位长老逃离的方向而去,萧珩蓦然跪下,他茫然地望着眼前茫茫尸海,血入溪水,入目是漫天赤红,他爬过去看地上的尸体,想看看还有没有声息,他的手满是鲜血,他的白裳成了血衣,他起身回顾这四方尸地,深藏的某个片段却忽然钻入脑海,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的心口忽然痛的厉害,说不尽的哀思涌入心潮,眼前的场景忽然扭曲,他看到一片竹林,看到岳甯浸在血泊里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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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破碎的片段如针扎进脑海,他捂着头痛不欲生,可那些片段又如过眼云烟转瞬即散,唯有岳甯带血的脸最清晰,刻在他心底。
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他好像遗忘了最镌骨铭心的记忆,可记忆所带来的爱别离,求不得却没有消失,从在扬州遇见她的那一刻便难以忘怀。
额头的汗浸入眼眶,他看到岳甯正向他走来,他仰头去看那张脸,还好没有血,庆幸之余他发颤的心终于放下,她却与他擦身而过:“萧珩,愿从此山水不相逢,再无相见日,珍重。”
山水不相逢?这几个字如惊雷在脑海炸响,萧珩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瞬息之间所有恩怨化作飞烟,他看不见眼前的滔天血光,他忘却犹在耳边的惨叫,他目中只看得见她一人,他呆滞的喃念那几个绝情的字,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她又要丢下我了……
登时那股寒心酸鼻漫入五脏六腑,搅得他心如刀绞,一行清泪夺眶而下,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他毫不迟疑的做了决定,他支起身子,脚步踉跄,却坚定的朝她走去,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哀求道:“不要留下我。”
岳甯愕然回头,他清俊的脸已是泪流满面,目中是再一次被舍弃的绝望和痛苦,她设想过千百种结局,想的最多的无外乎反目成仇,唯独没想过萧珩会再一次,再一次为了她而舍弃一切。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岳甯望着他目中的深情,忽而有些迷惘。在这个关头追随她离开,意味着萧珩再一次叛离师门,再一次背弃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萧珩发白的指尖依旧紧紧攥住她的衣袖,他只是低眉,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只要想起她方才绝情的话语,那种要毁灭他的惶恐不安便决堤而下,师门的恩情好像不重要了,死在她剑下的亡魂也不重要了,想要待在她身边的执念镌刻在他灵魂里无法抹灭,就好像他这辈子活着,唯一想要的就是来到她身边。他不是不愧疚,想起师父他会心痛,可他不会后悔,什么都抵不过和她在一起。
萧珩沉下来的眸子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决绝,他真的没变。
岳甯轻抚上萧珩的颊,他们几时这么亲密过,萧珩面颊泛上淡淡的妃色,耳根也随之红起来,方才清亮的眸子忽地闪烁,他覆上那只温柔抚摸的手,呼吸都放轻许多,他从没见过岳甯对他这么温柔,若是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叫他死也甘愿。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错,也不愿去想世人的非议,他只想和她一辈子生死不离。
四名奉月教长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个流云派弟子是要为了堂主叛出师门投奔魔教了?他们四人相视一眼,感叹堂主魅力大之余也颇有成就感,这下流云派可是损失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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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短小君
第十四章
萧珩他心知师父定会寻来,也怕岳甯遭到几派围攻,她虽然武功奇高,可一人之力终有限,是以路上一直忧虑颇多。
从建康回洛阳少说也要半月有余,回教的路上必定不太平,为免多生事端,一行人先下山去了奉月教建康分舵精挑细选二十名弟子护送回教。这二十名弟子武功中上,对付普通弟子绰绰有余,再有奉月教四名长老护持,萧珩从旁相助,加上岳甯坐镇,无论如何她都有办法全身而退。
萧珩身旁的景色飞快倒退,他看向身旁与他并驾齐驱的岳甯,心头一暖,方才压在心头沉沉的愧疚也散了些,岳甯似有所觉,她拧眉瞪他一眼,像在斥责他的不专心,若是不在天黑前赶到庐州,他们可就要露宿野外了。
岳甯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持着鞭子催马向前,很快把萧珩甩在身后,她们已赶路三天,本就满身疲惫,她可不愿陪他风餐露宿。
结果还没到庐州便天幕四合,他们只得寻了一处僻静的树林就此歇下。那些弟子自发去捡柴火和打猎,萧珩也跟着去了,岳甯便在原地坐享其成,此时已是深秋,寒气厚重,在树林里的晚上只会更难熬,不过岳甯内力深厚,有内息护体,冷热对她全然没有影响。
她正心里嫌弃萧珩一路磨蹭时,忽然听见寒林深处隐约传来男人的叫骂声和凛冽的风声。岳甯凝神细听片刻,当即起身向声源处走去。
“贱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男人的喝声满是恨意在林中荡开,跑在前方的女子白净的脸上悬着泪珠,满目的惊恐绝望向前发奋狂奔。后面一道黑影紧追不舍,几次长链犹如灵蛇向女子弹射而去,皆被她看似仓皇的躲开。黑影越恨,怒吼一声,运足全身气力,长鞭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芒,狂卷着千军万马奔腾的杀机!这一击落下,女子必是死路一条!
千钧万发之际,那女子目现冷意,手中银镖一动,夹杂着锐利的风从林中投射而来瞬间穿过长链,长链杀机散尽,化作软蛇垂落在地。她刚想出言讥讽,便见一黑袍女子从林间翩然落下,随后又有一白衣男子和一干人从后方而至。
那女子脸上立时落下泪来,哭着便要扑入白衣男子怀中,那男子却急退数步,是连衣角都不愿被她碰触一下,她手僵在半空,难掩脸上的尴尬羞愤,复又跪倒在黑袍女子面前,楚楚可怜的哽咽道:“姑娘救救我!”
岳甯见身前的男人身形高大面目凶狠,眼中的戾气如深冬的风刺骨,而女子满面狼狈泣涕涟涟,是人都该生出怜悯之心才对,可她却扯了萧珩往后退去,似要围观好戏罢。
男子见他们并没有出手施救,勉强克制胸中澎湃的杀意,沉声道:“在下蹇鸿舟,乃是明德镖局蹇应封之子。这贱人毒杀我家满门,此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还请各位莫要插手此事,我蹇鸿舟今日定要杀了她,以慰我蹇家满门在天之灵。”
岳甯和萧珩不免讶然,明德镖局素来以口碑良好而在江湖闻名,没想到居然被人屠杀,江湖有无缘谷被灭在先,又有明德镖局在后,此番动荡应是要轰动武林了。岳甯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她膝前泣不成声的女子身上,女子面色一白,咬牙切齿的瞪了蹇鸿舟一眼,随即又感觉到什么,顿时喜上眉梢,笑意盈盈道:“这仇你今日是报不了了,你家的定光剑我取之不易,定然拿回去好好珍惜。你还是赶紧回去安葬你那早死的爹娘,让他们入土为安才好。”
话音方落,从林中四面八方瞬间投射出数丈绸缎,绸缎如黑云层层笼罩,伴随着如兰似麝的香味冲入鼻尖,耳边隐约传来数名女子的娇笑声。
蹇鸿舟反应不及,毫无防备的吸入缕缕沁香已是头脑昏沉眼神涣散,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萧珩惊道:“岳姑娘,小心!”他屏息之际以袖掩鼻便要拉着岳甯飞身而退,岳甯看着眼前的阵势却是惊喜交加,黑绸迷香,这是南海西月岛的路数,传闻西月岛本空无一物,岛主骆雁书及其弟子擅毒用阵,且门派规矩只杀富贵之人,只掠珍惜之物,虏获诸多奇珍异宝,诸多武学宝典藏于岛上,只是不知那岛身在何处,岛上机关重重,除了本派弟子无人可入。
前世岳甯也打过西月岛的主意,只是几次派人前往南海寻找都无迹可寻才作罢,没想到今世会主动送上门来。她掩鼻上前,一剑破开如密布乌云的黑绸,那十多名女子一惊,似没想到有人会不中这迷香,却见那黑袍女子软弱无力,手上的剑掉在地上,只勉强在她们几人身上轻拍几下,连内力也无就倒下了。
她们了然一笑,莞尔笑道:“我还以为姑娘有什么本事呢。各位,有缘再会。”女子的娇笑声渐行渐远,黑绸空中轻柔飘落,沁香忽的骤然消失,一切又风平浪静。
在场众人都吸入不少迷香,都手脚微软,萧珩也不例外,他见岳甯倒在地上吓得脸色突变,几步过去扶起她,见她面色苍白,还以为她受了伤,萧珩慌张的确认她身上哪里有伤,手搭在她腰上时,岳甯却忽然张开眼睛,目中清明,不仅没有方才的虚弱,反而目带讶然的注视着身上的手。
萧珩长松一口气,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登时有些无地自容,慌忙收回手解释道:“方才情急之下,失礼之处,情、情非得已……”
见岳甯无甚在意的起身,萧珩略有失落。
第十五章
岳甯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起不来的蹇鸿舟,只觉他武力低微,一点迷香就受不住,不说报仇,怕是还没到西月岛便一命呜呼,也难怪他追了这么久都没杀掉那女子。
蹇鸿舟散尽药力,满腔恨意涌上心头,岳甯嫌弃的眼神刺得他恨意更甚,他又恼自己这般狼狈叫人看轻,家仇未报,父母在天之灵要如何安心。现在看来凭他一己之力简直是痴心妄想,他打定主意回去安葬好爹娘,就去洛阳投奔舅舅,再与舅舅计划报仇大事。
他吃力的起身,浑身仍使不上劲,只得撑起身子找一棵离他们较远的树坐下。
晚膳只能将就,萧珩把方才猎的兔子剥皮去骨,把香草捣碎成汁抹匀在兔肉上,在篝火上烤的皮肉金黄,不过多时就有香味扑鼻,他手法熟练,似乎做过很多次,岳甯前世可没见过,不由出声问道。
萧珩笑道:“流云山口味清淡,没什么好吃的,有时嘴馋了就和师弟师妹去后山打点野味,一来二去便熟了。”岳甯观他笑意渐淡,知他想起师门旧事心底难过,也不再问。
萧珩撕下兔腿给岳甯,岳甯其实不太喜欢荤腥,拧着眉轻咬一口,表皮酥脆,香味入肉却不油腻,她眉微展开,又咬了几口,萧珩却满含期待看她,岳甯如他愿道:“尚可。”萧珩果真心满意足,自己也折了兔腿吃起来,待见蹇鸿舟坐在另一棵树下怔怔出神,也不管他承不承情,丢了一小半肉到他面前。
蹇鸿舟愣了一会才捡起地上的兔肉,兔肉吃到嘴里,他眼中难掩泪光,想起死去的爹娘,那口肉怎么都咽不下去,他再也顾不得旁人的侧目,抱头低声哭了起来。
到了晚上只有篝火在黝黑的林中明灭不定,似夜幕里微弱的星光。岳甯呼吸绵长,倚在树干上睡得正香,萧珩怎么也睡不着,他摆弄着火柴,此时一阵寒风吹来,连他也感到丝丝冷意,他轻手轻脚过去,把外衫脱下小心翼翼披在岳甯身上,刚披上岳甯便幽幽转醒,她见萧珩微惊,面上不大自然,立时起身坐去旁边,暗笑他这时还要避嫌,恪守那什么男女之别,可真是榆木脑袋,便拍拍身旁的空位,轻笑道:“我叫你走了吗?过来。”
她含笑的目光看得萧珩心神迷乱,垂着头不敢再看,忸怩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走过来,却在两人之间留了一道界限。
岳甯偏像戏弄他似的,又道:“坐这么远作甚?再近一点。”
萧珩踌躇一会,慢慢挪过去,才挪了一半就被岳甯一把抓住手臂拽过去,那张脸离他很近很近,他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是初见时的沉香。他胸口鼓跳如雷,耳中嗡嗡作响,紧张的一动不动。
岳甯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烫得他耳朵发红,“你要发乎情,止乎礼?”
其实他完全听不清岳甯在说什么,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纤白的手却掐住他的下巴,唇在他下巴轻碰一下。
岳甯瞧他一眼,只不过是晴天点水的触碰,果然他面红如血几欲滴落,他在男女之事上向来皮薄的很,前世无论和她有多少次耳鬓厮磨他都会害羞。
她觉得好玩,在他脸上又啄几下,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林中有些突兀。眼角瞥见蹇鸿舟和几名长老纷纷侧目,被她一瞪之下又别过头去当做无事发生。
岳甯靠在他肩上闭眼,懒洋洋道:“你不能动,我要睡了。”
萧珩用鼻音发出一个嗯字,身子僵硬如一座雕塑,等岳甯睡熟了,才微微低头凝视着依偎在肩上的温香软玉,他热切的视线在她脸上几度描摹,想起方才那般的……那般的亲密,便又是一阵面红心跳,过了半晌,萧珩似才如梦初醒,手温柔拂过她在火光中那样恬静的睡颜,只觉胜却人间无数,他抬头眺望夜空,静听篝火燃烧噼里啪啦响的声。
半夜时蹇鸿舟来到他面前一揖就走了,许是回去安葬他爹娘了。
第二天早上萧珩手臂僵得没知觉,缓上许久才恢复过来,他们行至庐州是晨时初,岳甯包下一家客栈打算歇息一晚上,那店家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客栈,眉开眼笑的迎上去。一晚上相安无事,刚启程至郊外,身后便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城门追过来,远看一群人策马奔腾,马蹄急促,喝声渐近,有如排山倒海之势。
岳甯认出当先两人,是武林盟主孟英山和流云派掌门柳信言。萧珩一扫方才的春意盎然,唇色发白看着他们渐渐逼近。
柳信言和孟英山认出了魔教四长老,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种残忍之事也只有魔教才干的出来。柳信言还不知萧珩投奔魔教一事,以为他被魔教劫持,急声问道:“阿珩,师父来救你了,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拿你怎么样?”
他身后的陈七等人也都含泪询问,面上都作愤愤之色。
岳甯侧头看萧珩,等他作答。
萧珩缓缓抬头,目中的痛意转瞬被坚定所代,他冷声道:“我是自愿和他们走的,你不用来救我,”他一顿,又道,“从今以后,我也不再是流云派弟子,还请柳……柳掌门忘了我罢。”
他这话一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陈七更是担忧道:“大师兄,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什么了?你不用怕,有师父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