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大师兄从小一起长大,大师兄对他也甚为疼爱,有好吃的总会分他一半,他早已把他视作亲兄长,他转头质问与萧珩并肩而立的岳甯,怒道:“你对大师兄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会变成这样?”
柳信言观萧珩神色陌生疏离,和以前浑然不同,心中一骇,冷着脸道:“那日武林大会与萧珩同行的姑娘就是你吧,我徒儿涉世未深,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他,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就该明白你们两身份的悬殊,何况你心思歹毒,手下人命众多,整个无缘谷几乎覆灭在你的手上!”柳信言心痛至极,手中利刃几乎要脱鞘而出。
他却没想到,萧珩竟然会出声替她辩解,“岳姑娘这么做一定是有缘由的,兴许是无缘谷的人有错在先。”
众所周知无缘谷与流云派亲如同盟,便是其中弟子也是悉数相识,无缘谷刚灭,萧珩就说出这等话,实在是让人太寒心,就连孟英山都大吃一惊,实在不敢相信这话出自萧珩之口,他的言下之意倒像是说被灭门全是无缘谷有错在先了。
柳信言气得睚眦欲裂,彻底失了风度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你对得起他们吗?为了这么一个歹毒的妖女颠倒是非不分黑白!我看你是良心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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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萧珩心知师父是对他失望之极,可听他一口一个妖女心里极不舒坦,情谊也消减几分,他翻身下马,屈膝跪地道:“师父,我知师父对我心灰意冷,可我初见岳姑娘便已动心,昼思夜想,至今日已覆水难收,只愿与她共度一生,我断然不可能与岳姑娘分开,师父的恩情重如山,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偿还,本欲今日自废武功弥补一二,可我又知今日是万万不能,若是如此,我便成了岳姑娘的累赘,恳请师父宽限几日,待随岳姑娘回奉月教我再动手,”说至此时他目中带泪,重重地磕了响头,“我萧珩以天地为鉴,以日月为昭,今日所说之言句句发自肺腑,绝不食言,若我萧珩有违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永堕恶道。”
柳信言了解萧珩,萧珩既立重誓,定不作假,他言尽于此,是要彻底撇清和他们流云派的关系。柳信言怒急攻心,颤声道:“好,好,好一个情深似海,既然你决意和魔教中人为伍,决意了尽这段师徒情谊,那我便成全你!萧珩勾结魔教,狼狈为奸,是非不分,有辱师门,亦不配做我流云派弟子,为我正派不容,从今往后请诸位于他,莫要手下留情。”
岳甯心头一震,却想前世萧珩那日独自上山,是不是也说过相似的话语,她凝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心中亦有几分动容。萧珩言出必行,岳甯今生不愿他再废掉半生修为,想回教后再加以阻止,打消他这个念头。可转念又想,他方才已立下重誓,岳甯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她阴差阳错重回过去,亲眼见证时光回溯给她第二次活命的机会,打心底对鬼神多了敬畏之心,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让萧珩重头来过,反正她教中搜罗许多神功,届时从中挑一本适合萧珩的功夫,再有她在旁边加以指点,还怕他练不成?
孟英山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抽出利刃,两边同时杀意肆起,箭拔弩张,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完全不惧魔教众人,两方人马即刻纠缠厮杀。
陈七来势汹汹,直奔岳甯而来,他尚不知岳甯深浅,只想把眼前的“罪魁祸首”杀死让大师兄清醒,岳甯不屑一顾瞥他一眼,稳当的骑在马上,毫无闪避之意。
萧珩却挡在岳甯面前,瞬时就与陈七的剑缠在一起,他对上陈七震惊失望的眼神,念起往事也有几分酸楚和难过,可陈七竟敢对岳甯起杀心,他错就错在处处针对岳甯,倒不如冲着自己来。萧珩眉目阴冷,不再留情,陈七武功本就远比不上他,不过几招就败下来,萧珩却不放过他,寒剑从他剑锋之处相擦而至,火星四溅,迎着他的臂膀便是一剑挥落,从肩及手处被一剑砍断,那只臂膀飞落出去,只听陈七声嘶力竭的惨叫,里面尽是不可置信的绝望:“大师兄——”
那声惨叫太过惨烈,登时引得所有人瞩目,只见那人捂着痛得跪倒在地,泪眼朦胧,声音嘶哑:“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为何要这么对我啊……”
柳信言蓦然回首,看见自己的小徒弟的惨状,惊呼出声:“阿七!”他转而怒瞪脸上溅满血的萧珩,他目中没有悔意,他的剑还在滴血——是陈七的血。
柳信言心顿时寒凉一片,他真没想到,他居然亲手养大一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多年同门之谊说舍去就舍去,说忘掉就忘掉,当真是个没心肝的畜生。
然而萧珩却未停下,他对上岳甯那欣赏的目光,满腔柔情油然而生,他低头看陈七,那丝不忍消失殆尽,他的剑很快,快到柳信言来不及阻止,陈七方才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他布满血丝的眼至始至终都看着萧珩,那双眼里充满哀怨,即使到死前,他也没想过萧珩真的会杀他。
流云派弟子哭声一片,他们愤怨瞪着萧珩,柳信言怔怔看着陈七的头颅,他只有十四岁,他还年轻,还有大把年华……
柳信言痛极,忍无可忍,不再顾念旧情,拔剑而上,他口中透着恨意:“我柳信言,今日定要亲手杀死这个孽畜,以其血祭陈七一命。”
岳甯闻言出声:“这我不能如柳掌门之意,萧珩既已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容许,谁都不能动他。”
岳甯与柳信言沉沉对望,岳甯忽而轻点而下,身姿轻盈如燕。柳信言留不敢托大,前两日从无缘谷残余弟子口中得知,此女武功奇高,身法诡谲,凭一人之力可挡数人,孟英山与他相视一眼,一拥而上,他们手运内劲,合力一掌打去,这一掌势如龙横空出世,刚烈威猛,有摧石裂山之能,岳甯竟也接上他们这一掌,掌心相抵,柳信言孟英山只觉手臂发麻,时而如霜雪覆住,冰寒入骨,时而似烈火炙烤,烫的手心欲穿,岳甯冷笑,她修炼的焚海奇经是大有妙处,现在有人主动送上门,便让这二人体验一下其中的妙处罢……
那二人只觉一股热浪从掌心相接之处遍及全身,像烈焰一般要把身体烤熟,偏偏他们无论如何都挪不开手,他们只好运气内力抵御这股霸道的热浪,孟英山咬牙出声道:“我的手……”他手上的肌肤滋滋作响,逐渐开始一块块翻裂,像煮熟的烂肉般。
柳信言心急如麻,大喝一声,终于从岳甯手上挣脱,跟着寒剑闪动,那一剑擦过岳甯的手,顿时孟英山跌落在地,幸好他那只手只需修养几月,若柳信言慢了半步,这手便不用要了。
此时蹇鸿舟安葬好爹娘,取了盘缠就赶往洛阳,刚过了庐州就听到噔噔的兵刃相交声,他现在自身难保,无意多管闲事,打算绕道而行,可他越看越觉得其中一方人马眼熟,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前日在林中相逢的黑袍女子吗?他不禁多看几眼,那女子一人对阵两人也不落下风,那两人偏还被她打的阵势大乱,她赤手空拳接白刃,竟还把两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两人破入不得,又左右夹攻,可他们的剑尖无法向前推出分毫。
蹇鸿舟看得心中澎湃,对那女子起了拜服之意,忽一念头闪过,他目中狂热,若是能拜在她的门下,习了她的武功路数,岂不是大仇能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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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么想着,他更是一错不错盯着女子的动作。她并不主动进攻,只以气势诱敌,步伐稳健沉着,无论他们二人如何攻打都能绕了过去,她似乎是戏弄够了,看准时机,食指微曲,一道劲风打去,柳信言往左边一闪,殊不知这招是岳甯的诱敌之势,岳甯五指并拢,屈指若爪,左爪虚晃,右爪蓄力,但见她手法快若闪电,霎时柳信言剑身被她穿出五个洞。
孟英山见势不妙忙举起重剑挡在柳信言身前,重剑虽笨重迟缓,每一下却势如千钧,坠若惊雷,卷起沉烟沙石飞起,这把重剑经受熊熊烈火洗礼,乃千锤万练所得而成,剑身坚如磐石,哪怕岳甯使上兵刃也难毁去。
他们高手过招看得蹇鸿舟热血沸腾,他屏住呼吸,想拜她为师的念头愈坚定。这女子年纪轻轻就有神功傍身,身法难以捉摸,实在令人佩服,若是他能学其三成,也比现在不知高了几倍。
岳甯武功虽然高深,但若是他们二人合力防守,也不好轻易攻破,倘若他们不只两派人,到时候被前后包抄,手下弟子损失重大,想走也不是易事。她巡视周围一圈,不少弟子负伤在身,已有几人在乱剑下丧生,数只马匹躺在地上嘶声哀嚎。
岳甯当机立断大喝一声:“走!”
萧珩正与杨挽情、殷逍二人缠斗,他们二人本对他十分敬重,万万没想到暂别几日他就误入歧途,自甘堕落,连师弟也不愿放过,方才那一幕历历在目刺得他们心中作痛,决意要亲手杀掉萧珩为师弟报仇。
这些都在萧珩的预料之中,自他决意要追随岳甯那一刻起,便已断送自己的后路,既然决定要与她共度一生,就不愿她一人背负骂名,不愿她被千夫所指,如果不能揽下所有罪责,那就陪她一起。
杀了师弟难过吗?自然是难过的,血从剑上滴落时,他注视着师弟哭泣的脸庞,想起他生前的模样,师弟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师兄长师兄短的,有一日自己做了一把木剑给他,他欢喜的很,日日拿着那把剑耍,还说长大要成为像师兄一样的人。
像我一样的人……
萧珩望着对面二人愤怨的目光,却无奈的笑了,师弟啊,来生千万不要做像我一样的人。
面前的二人步步相逼,萧珩也不再有所保留,虚着一剑,借对方之力飞开,尔后旋身飞起转守为攻,他们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和萧珩相较稍显迟缓,他们二人武功平平,虽看起来剑式飘逸潇洒,然一招一式皆如套路并无变数,缺了剑招的灵活,反观萧珩剑随意动,剑招快稳,他挺剑出击,顷刻间又侧剑劈下,待二人举剑格挡便手腕一挑,举剑攻向殷逍腹部,殷逍不由一窒,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就见杨挽情惊慌失色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等了又等,却不见那剑再次落下,杨挽情睁开眼,便见他已收剑。
杨挽情忽然道:“你当真是为了情之一字?值得吗?”
他没回答,此时岳甯正策马至他身侧向他伸手,那只玉白的手展开在他面前,萧珩握住她的手旋身上马,他从背后贴住她时,却想,当然值。
柳信言和孟英山没追上去,他们弟子所剩不多,孟英山手上有伤,他们追上去未必讨得了便宜,倒不如先偃旗息鼓,待重整旗鼓再好好谋划。
一直观战的蹇鸿舟此时也跟上去,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正思索该如何拜在她门下,可他与她非亲非故,彼此也无交情,仅仅前日见过一面,她不愿收他也在情理当中。蹇鸿舟还在苦思冥想,殊不知自己的举动早已被察觉。
习武之人都耳目聪明,方圆几里的风吹草动都有所觉,打从一开始他们就知身后有人跟着,岳甯方才想看这人意欲何为才迟迟不下令,可这人只跟着又不见动作,她不耐下令道:“把身后那人擒过来。”
立时有两弟子抽刀而上,蹇鸿舟武功着实粗浅,不到一刻钟的就被擒住。他方才摔在地里滚了满身的泥,被压制到岳甯身前也一声不吭。
岳甯见男子抬头,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看着却有点眼熟,倒是萧珩想起来了,低声道:“怎么是你?明德镖局的蹇公子。”
蹇鸿舟仰视着骑在马上的岳甯,忽然噗通一声跪下,道:“姑娘,求您收我为徒。我方才见姑娘武功卓绝,钦佩不已,如果能得姑娘指点一二,假以时日便能为我爹娘报仇,只求姑娘收我为徒,我吃苦耐劳,勤学苦练,绝不会丢了姑娘的面子。”
那白衣男子温和的目光突然不善,而女子则是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说不出的挑剔,他不由挺直身板,不愿她看轻了去,等了一会才听她道:“你根骨平平,无过人之处,且年纪看样还长我几岁,我岳甯不收平庸之人,亦不愿收个比我还老的弟子,你滚吧。”
蹇鸿舟见她铁了心不愿收自己,又不愿再低头去求她,一时心灰意冷,只觉报仇遥遥无期,哀从心生,强忍泪意道:“既然姑娘不愿收我,我也不强求。”他颓丧的起身,转身便走。
他这模样看着当真可怜,魔教四长老之一的晋林心生怜悯,他突道:“蹇公子,请留步,”又对岳甯一拱手,“堂主,我年逾五十至今也无传人,我怜蹇公子家逢巨变,命运坎坷,今日欲将其收做亲传弟子,好圆了他的心愿替他父母报仇,不知堂主是否应允。”
岳甯道:“晋长老收徒之事无需问我,我自然不会多加干预。”
蹇鸿舟大喜过望就要跪下,晋林又道:“公子且慢,你听我说完也不迟。”
“你可知我们是何门派?”
“不知。”
“我们便是当今人称的魔教——奉月教。”
蹇鸿舟一愣,道:“是魔教又如何,我从不信正邪之分,正邪不在门派,便是我父母也常教导我,正邪之分,在于一念之间,一念得正,人斯正矣;一念入邪,人斯邪矣。”
晋林观其目光清明,不似作假,对他好感倍增,抚掌笑道:“好。那么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晋林的亲传弟子,我虽没有堂主的神威,在江湖上亦能跻身一流,只要你跟着我勤学苦练,报仇之事指日可待。”
蹇鸿舟喜极落泪:“是,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他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全然不知日后又会有怎样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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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改。本来想写女主和男2来一段师徒恋的,但是想想女主也不像是会收徒的样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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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们抵达洛阳已是十日之后,洛阳地形坎坷,奉月教在洛阳西部,需绕过重重山岭。他们行至山谷时,只见群山苍黑似铁,山壁雄峻幽谷迂回,山峰雾霭泛起,飞鸟在碧空鸣叫盘旋,地上溪涧清洌可鉴,远处林海茫茫,万木峥嵘,恍若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