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莺,我想睡一会,马车颠得我腰痛。”
翠莺轻轻叹息:“姑娘身子才好些,又这般哭了,晚上我再给您炖些瘦肉粥吃好不好?”
“嗯。”雪音脑袋嗡嗡的。
刚走到卧房门口,就瞧见负责洒扫的丫鬟眼神都有些怪异。
雪音心道不妙,她扶着门框往里,就瞧见世子正站在她的梳妆台前,手里捏着一枚她的发簪。
那簪子都是他吩咐人去打的,样样都是好的,他手里捏着的是一枚制成了桃花样式的发簪,瞧着便精致又昂贵,戴上去也显得人娇媚无比。
只是,雪音已经许久未曾戴过了。
他记得她戴上那桃花簪子冲他笑的样子,她走动时,那簪子上的流苏便微微晃动,好看得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其实,他也见过旁人戴桃花簪子。
今儿那新进门的小通房的其中一人伺候他喝酒,便戴了这样的簪子。
自打那三个通房入门,他未曾想过临幸她们。
可女人们多了,便开始争风吃醋,三个通房只认为是世子妃身子不好了,她们若是伺候得好了,岂非有机会飞上枝头作凤凰?
因此三人处处较量,今日其中一个便花了银子打点了人,亲自到陆靖言身边伺候。
姿色秀丽的女人,戴着一枚桃花发簪,颜色妩媚,处处都透露着风情。
的确生得不错,杨柳腰,芙蓉面,前些日子扬州那边运来了不少这样的女子,专为京城达官贵人准备的,不知道齐雪音是如何找到的这种货色。
陆靖言不动声色地瞧见小通房在他跟前妩媚生姿,忽然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美?”
小通房一怔,脸色有些僵,她手里还提着酒壶,摸摸自己的脸:“世子……奴……”
“你戴的簪子实在是太丑。”
小通房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尴尬得想钻进地缝,她使尽浑身解数,才劝世子喝了不少的酒,原以为世子喝了酒之后就会把她这样那样,可谁知道世子会冷不丁这样?
陆靖言懒得看她,自斟自饮,一边道:“下去吧。”
小通房满面羞红,赶紧地走了,回去便对着镜子照了许久,心内暗暗生疑,她这样的都不好看,那什么叫好看?
……
陆靖言静默地看着手里的簪子,样式差不多的簪子,可戴在齐雪音发上却多了一种勾人的滋味。
定然是齐雪音蓄意勾引他。
说起来,的确没有人比齐雪音更没羞没臊,方才若是她伺候自己喝酒,他让她滚,她不但不会滚,还会问:“世子是否不高兴了?妾今日穿的衣裳不入您的眼吗?还是这簪子您不喜欢?妾回去重新打扮,打扮成您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瞧瞧她说的那些话,一般人谁说的出来?
陆靖言忍不住勾唇,他在想,齐雪音说那些话的时候为什么脸都不红的?
而雪音站在门口,瞧见那人俊朗挺拔的身影随意地立在她梳妆台前,穿一身绣了八骏图的长袍,那飞腾的八骏图寻常人穿了总有种违和感,可在他身上却显得相得益彰,仿佛他只会比那八匹骏马更加张狂。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着那支桃花发簪,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唇角竟然带了些笑意,他本身就生得异常俊美,薄唇高鼻,眉目如画,这样一笑,竟然有一种夺人心魄的无双雅致。
男人眉梢眼角都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他察觉到门口有人,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手里的簪子随意地扔在了桌上。
雪音瞧见男人转过来的脸,他今日与平常不太相同,雪音下意识地想逃走。
而陆靖言则是坐到了床边,揉揉太阳穴:“过来伺候。”
这个时候,翠莺是要出去的,可她不放心,雪音犹豫了下,悄悄捏她一把,翠莺只得出去了。
雪音走过去,并未上前伺候陆靖言,而是屈下身子,平静地说道:“世子要的通房,我已经着人安排了。”
陆靖言眼神中带着一片混沌,他今日不知不觉就喝了太多酒,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本打算好好地冷落她一两个月,可谁知道就走到了这里。
而她呢?倒是蹬鼻子上脸,拿什么通房说事儿。
“给本世子脱靴。”他声音懒懒的。
雪音并未上前,而是道:“世子若是累了,我让人喊通房伺候可好?我这几日身子当真尚未恢复好。”
陆靖言眯起眼,手指蜷缩起来:“你去齐府上赶着找他们,便有力气,来伺候本世子,就没了力气?齐家夫妇并非你亲生父母,他们为了躲避本世子,瞧见你也从本世子这里拿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连带你一同舍弃了。齐雪音,你究竟有没有脑子?”
雪音不悲不喜地抬眸看着他:“世子,我本就是个无用之人,您找旁人伺候吧。”
这下子陆靖言当真怒了,他大手一拍床沿:“滚过来!”
不知道为何,雪音只觉得心里凉得很,她如今不仅不想与他同房,就连伺候他脱衣都觉得嫌弃。
她挺直了脊背:“我说了不缠着你就不会缠着你,世子为何非要我伺候?”
陆靖言耻笑:“因为……你地位下等,就是专为伺候本世子而来。你敢反抗?也不看看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靠山吗?”
原本过来就是想听听她说那些软话来哄他的,可如今,就连齐雪音都不肯哄着他了。
他起身,一把把她扛起来扔到床上,继而借着酒劲儿粗鲁地羞辱她。
雪音拼死反抗,她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算依旧短暂,也绝对不再受辱。
若是今晚他一定要这样,那她就死在这里算了!
木架子床做工极好,一向都沉稳地很,可陆靖言力气极大,竟然带得那床都发出了摩擦的声音。
他发狠的瞬间,雪音红着眼咬上了他的肩膀,那一口咬得力气极大,活生生地都咬出血了。
可恰恰如此,陆靖言今日只觉得销魂至极,他摁着她的手逼着她喊自己夫君。
“你不是最喜欢喊我夫君了么?齐雪音,你倒是喊!”
雪音呜呜呜地哭,双手被他压着,却根本动不了。
她心里乱跳,半晌,咬咬牙,开口道:“夫君,我疼……”
陆靖言几乎是一瞬间松开了她的手,雪音颤抖着胳膊操起旁边被子里的一本书猛地往他头上砸去!
那书很厚很硬实,正好砸到陆靖言的脑门上,他往后踉跄两下,靠着墙壁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额头,出血了,他疼得“嘶”了一声。
雪音吓坏了,她连爬带滚地要走,陆靖言一手摁着额头,一手抓住她,厉声问:“你干什么?”
她哭了,手足无措地想着陆靖言这样的狠人,说不定会杀了她吧?
“我不是故意的,你,你非要与我做那事儿,我不想做,陆靖言你太欺负人了!我到底怎么你了?我不是奸细,我只是喜欢你罢了,你不愿意,我如今便不喜欢你了,还不行吗?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陆靖言却觉得脑子里不住地变得模糊,猛地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对劲,他把她摁在床上:“你……下次找你算账。你打了本世子的事,莫要说出去。”
他穿上衣裳,头重脚轻地往外走,额上鲜红一片,走两步差点眩晕过去,勉强扶着旁边的桌子,才站稳了而后,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外走。
雪音躲在床上,心里又怕又慌,她恨不得此时便逃走算了。
如今身上多了母亲给的五百两银票,她干脆明儿就跟陆靖言提了和离,这样大家都好,也不用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可今日是她结结实实地伤了陆靖言,这还能平静地和离吗?
第9章 让她跪足两个时辰
陆靖言回去之后找了大夫,大夫也只是帮他处理了下额上的淤青处,抹了点药酒,可他脑子里一阵一阵地疼。
大夫有些无措:“世子,如今也只能先多休息了。”
陆靖言忍着疼:“知道了,下去吧。”
他怕人把这事儿告诉侯夫人,又特地叮嘱了那些人不许说出去,这才沉沉睡去。
这一睡,第二天下午才醒,好在醒来之后,脑袋倒是不再昏沉了,只是有些微的疼,还算可以忍受。
想起昨晚上那女人没命地拿书砸过来,陆靖言脸色一沉,喊人来问:“世子妃呢?”
她既砸了自己,此时就该在身旁守着,怎的不见人?
“世子,世子妃在长清园。”
陆靖言喉结滚动两下,愈发地烦躁。
其实雪音本身是打算来看看陆靖言的,砸了脑子非同小可,若是陆靖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怕她都负担不起。
侯夫人会第一个弄死她的。
但一大早的,她就被侯夫人叫走了。
今儿侯夫人要带她去参加国丈大人府上的茶会,虽侯夫人不大看重雪音,但她好歹是正经的世子妃,若是不带出去,旁人更会说道。
“你收拾一番,打扮得好看些。”侯夫人叮嘱。
她这儿媳妇虽然身世不怎的,但好在生得如花似玉,每次出去还是被人艳羡的。
如今尚未和离,雪音只得听了侯夫人的话,一边心想着恰好去同国丈大人家的三姑娘说说话,她们二人从前也是有交情的,只是自从她嫁来宣平侯府之后,便不大走动了。
陆靖言是个谁都不喜欢轻易招惹的人。
雪音并未刻意装扮,但她生得好,才一进国丈家的园子里就使得其他贵女仿佛黯淡了几分,大家面上保持着笑意,心底却各种念头都有。
林若幽也在,她因为脑子活络,交往了不少名门贵女,此时连忙走上来想要扯住雪音的手:“姐姐……”
雪音淡淡地收回手,眼神凉凉地望着她,林若幽抬头又瞧见侯夫人不悦的眼神,只能弯腰去行礼。
侯夫人都没给林若幽眼神,便去同其他人讲话,素日宣平侯府在朝中地位跌宕起伏,可无人敢对侯夫人不敬,她乃是贵妃的亲妹妹。
一群人围着侯夫人讲话,雪音悄悄地去国丈府的三姑娘杨明熙。
杨明熙一瞧见她,眼神顿了下,立即笑道:“雪音,你怎的来了?好久不见!”
雪音眼睛一热,她同杨明熙是有些交情在的,从前杨明熙很喜欢去齐家找她玩,两人说不完的话。
甚至她出嫁那天,杨明熙还拉着她的手哭。
两人不免又说了一会话,雪音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明熙,我想……”
杨明熙却拍拍她的手,温柔笑道:“雪音,我存了点东西要送你,你同我先去一趟后院好不好?”
雪音本打算问问杨明熙能不能帮她出城的,因为杨明熙的兄长素来行商,很有些手段。
可杨明熙这样说,她只得把话先咽下去了。
杨明熙笑着牵住她手走到后院,在一处假山旁边停下来:“你在此等我一会。”
她很快便带着侍女走了,刚走到转弯处笑容便消失了。
侍女铃儿低声问:“三姑娘,她可是世子妃,咱们真的犯的着为了齐若幽得罪她么?”
杨明熙冷声说道:“齐若幽如今不知道怎的攀扯上了太子,她腰上戴的玉佩便是太子从前戴过的,你觉得是陆世子可怕还是太子可怕?更何况,齐雪音不过是空有个世子妃的名头罢了。陆世子压根不重视她,等会儿她被歹人欺辱之后,陆世子只会弃如敝履。”
铃儿没说话,低笑:“那齐雪音足够蠢,从前姑娘待她好,她还以为是真的好,哪里知道要不是因为她是齐大人的女儿,谁会搭理她?”
杨明熙安静了一会,呵呵笑道:“若她没有出事,一直都是齐家风光的大小姐,我自然还是要与她做闺中密友的。”
两人一去不回,雪音等了一会,翠莺觉得不对劲,低声劝:“姑娘,咱们要不先走……”
但雪音还想着问杨明熙些事情,她从前因为容貌太盛,鲜少出门,闺中密友也就杨明熙这一个,除了杨明熙,实在不知道该问谁。
如今京城内外的境况,不找个人打探好,她也不敢贸然与翠莺一道走。
可眼看着杨明熙不回来,雪音也觉得事情不妙,便带着翠莺要走。
可走了才没几步,不知道就打哪儿窜出来一个醉汉,生得丑陋不堪,龇牙咧嘴流着哈喇子冲雪音调笑道:“哪里来的小娇娘?当真是妙人儿啊!来,让大爷我尝尝香不香……”
翠莺吓得不行,却强行喝道:“滚开!”
那泼皮无赖一把抓住翠莺甩了出去,翠莺撞到石头上,疼得一时爬不起来,雪音心中一跳一跳的,四下看了看,要去捡不远处的棍子,那醉汉却要来抱她,翠莺气得硬是爬过来,死死地抓住醉汉的脚,醉汉便一下一下地往她身上踢!
雪音操起了棍子就往醉汉身上打,可谁知道那是个做惯了粗活的人,力气大得很,硬是把翠莺踢开来去,再一把抓住雪音手里的棍子,雪音大喊:“来人啊!救命!”
拐角处,铃儿有些紧张:“三姑娘,现在去喊人么?”
杨明熙沉着脸:“不急,等到齐雪音衣裳被撕开来再喊人,到时候宣平侯府自然无法收场。齐若幽答应我的事情就赖不掉了。”
那边昔日好友焦急的呼唤,丫鬟凄厉的哭声一阵一阵传来,杨明熙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默念着,想着十声之后便喊人,可却忽然又听到一声男人清朗严肃的怒斥。
“哪里来的畜生!”
齐游是来国丈府上找杨公子谈事情的,不想远远地听到一声急呼,虽然是隔着墙,他却还是立即□□而来,正瞧见一个醉汉在欺负两女子。
他生得高大,瞧着温存斯文,实际上是个练家子,一脚把那醉汉踹倒在地,口吐鲜血,靴子踩在那人脸色,衣摆一甩:“狗东西!在国丈府上也敢乱来,你是何人?”
醉汉吓得不轻,酒也醒了几分:“爷,亲爷爷!小的,小的喝醉了……”
“呵呵,再不如实招来,信不信我立即要你狗命!”
他虽是爷们,但那些后院里的下作手段也不是没听过,何况这女子他上次见了知道是宣平侯府的世子妃,而此时在国丈府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势必是被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