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钟其这个人,她不得不慎重。
而于璐是阮西棠在国外时起就跟在她身边的,她信得过于璐。
钟其却不好说。阮氏里面本来就很会站队,她有可能也会是阮朝景的人。
阮西棠眸色藏着片凝重的沉黑,她不自觉勾出腕上的手链,目光放远,盯着某个闪烁的星星。
“妈,那些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做的。珠宝设计部的那个名牌,我来守护。”阮西棠捻着手链的力气重了几分,她沉浸于缥缈的自言自语。
“你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她用小孩子的口吻,就像是要得到父母夸奖一样。
隔天七点钟,阮西棠收拾好自己。
钟其和于璐拿了自助餐厅东西上来,放在阮西棠房间的茶几上,大家一起吃。
于璐特意把一个包好的三明治放到阮西棠面前,眼里冒光:“据说这个很好吃的,里面放的是用酒腌过的咸牛肉。”
“我和钟设计师拿了三个,一人一个。阮总监,你也尝尝看。”于璐开心地像是能摇起来。
钟其在一旁附和,很腼腆地笑了笑:“我吃着还觉得挺香的。”
“谢谢。”阮西棠拿起那份三明治,很浅地轻嗅了下,才开口咬住。
她细细品味着,彻底咽下去,才说:“是挺好吃的。”
于璐脸上那笑就更明显,眼眸都弯成一道了。
吃过饭后,钟其提议自己和于璐先出发去傅氏,可以提前了解那些集团内部股东们对阮氏还有顾氏的看法。
“钟其,你真的觉得需要这么早就过去?”阮西棠眼神扫过自己的手表,视线撩起,落定在她身上。
眼眸灼灼,像是能轻易看穿一个人。
钟其把头埋低,两手绞住,“我觉得早点去总比晚去要好。”
阮西棠指尖点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秒针的节拍,过了几秒,缓缓开口说:“那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她转头去看于璐,“你跟钟其一起去,先探清情况也好。”
于璐略感困惑,却很好地藏在眼底。“好的,阮总监。”
等到两个人要出门时,阮西棠翘着腿手上玩着光线,嗓音清澈透亮问道:“钟其,你在阮氏的设计部有多久了?”
钟其不明所以:“三年。”
“嗯。”阮西棠轻轻颔首,她起身,正对着钟其,光沿着女人的轮廓线条撒下一重晕影,好看的很。
“你知道的,要当一个设计师,最重要的不是才华,而是品行。”
“我知道。”
钟其连忙应声,捏着自己小包的手更紧。
她回答的太快,以至于脑袋还未经深思,嘴巴就先于一切虚假地许诺了。
阮西棠挑眉,“那你们去吧。”
随后,她看着钟其小心地出了门,于璐呆愣地和阮西棠对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也出去了。
阮西棠拿起手里,动作干脆利落就给于璐发了消息。
她在给钟其机会。
阮西棠:那份合作文件的附件放在你自己的房间里,不用带。盯住钟其,做你平时的样子就好。
阮西棠:不同回我。
阮西棠是这次合作案的负责人,文件都在她自己手里,而于璐作为助理握着一份附件。如果猜的没错,钟其是阮朝景的人。
女人执起密封好的文件袋,对着光慵懒地欣赏,阮西棠拍了拍它。
事情是阮朝景做的。
那,顾泽承,你知不知情呢?
阮西棠从不做无端的揣测,她向来看证据。女人眼底清明,涌动着势在必得的情绪。
到八点半的时候,阮西棠才发觉了不对。她的手上有点痒,很轻微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她有过敏的经历,对这种痒再清楚不过了,是那个品牌的红酒。
或者说是那个三明治。
阮西棠握拳,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即使在这种关系到生命健康的时刻,女人依旧能抓住事件的主要脉络。
那个三明治因为是于璐给她的,再加上吃之前自己闻过酒香的味道了。阮西棠才会放心地享用起来。
而事实告诉她,是她大意了。
三明治也有可能是钟其拿的,再叫于璐给自己,而酒的味道因为腌渍的缘故,加上其他调料也可以被掩盖掉。
这时,手机铃声不期而至。
阮西棠拿起,“你好。”她还没来及看来电是谁。
“阮西棠,是我。”顾泽承嗓音含着笑,吊儿郎当,“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敢听吗?”
“说说看。”
她嗓音很沉稳,也带笑,清润舒缓的那种。只有那抓着的机的指尖沿着边缘又陷落了一分。
顾泽承勾唇,不怀好意:“今天合作案竞标的时间改了,提前到九点十分。地点在傅氏的分公司,椒文路那边。”
“阮西棠,你说你赶得及吗?”
现在只有四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阮西棠稳住呼吸,看似不慌不忙地说:“是你叫傅时晟换的时间地点,对吗?顾泽承。”
她需要一个答案。
“是我干的。”顾泽承阴冷地开腔,“要不趁现在认输吧,未婚妻?”
彼时男人正坐在车上,江宇默不作声地听着自家老板干的好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车子还没启动。
“顾泽承,你来接我,可以吗?”阮西棠态度端正,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认得清形式。
现在不是敌对的时候,她需要顾泽承帮她,至少可以看在她是他未婚妻的份上。
顾泽承的酒店就在她下榻的酒店附近,从这里到椒文路大概三十分钟,快的话可以更少。
手上刺痒的感觉像涨潮的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一同席卷过来的,是无助和失望。
而这些最能击溃一个人。
“可以吗?”阮西棠又问,姿态放低。
顾泽承冷笑,他不吃这一套,“和我谈交易,是要条件的。”
阮西棠指尖微微蜷曲,漫上抖意。“我同意取消婚约,用这个作为交换。”
“我没听错吧?”顾泽承点她,嚣张狂妄。
“是。我同意这桩婚约作废,顾总。”阮西棠合眼抿唇,全身的感官都叫嚣着难受。
过敏不是很严重,里面的酒量并不多,而且阮西棠吃了三分之一的三明治量。
即使如此,这副身躯最多最多只能再拖一个小时。
顾泽承刚要应好,车窗被人敲了下。
男人随手按着车窗键,下拉,向晚的面容一寸寸展露。
几秒钟后,阮西棠听到他不甚在意地说:“抱歉了,阮大小姐,我有另外的人要送。坐不下了。”
“你不是想解除婚约吗?”阮西棠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却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
顾泽承揉着指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很快,这种感觉就又散了。
“婚约可以明天作废,我比较想看你输的样子。”那时候女人眼眸浸润水光的画面不逢时宜地闪现。
男人松了下领带。
阮西棠咬唇,“顾泽承,如果”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如果我求你,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在求他。
闻言。
男人揉捻的动作一顿,有点异样的情绪不受控制。
顾泽承懒得去想,“不可以。阮西棠你自己开车能到。”
因为现在打车几乎不可能了,时间不允许。
“挂了。”
那边,手机从耳边掉落。
阮西棠撑着桌面,摇着头苦笑。
她只能自己开车了。
之前到北城的时候,于璐就租了两辆车停在酒店的车库里。
阮西棠拿上文件,拎包就往停车场奔袭。找到于璐说的那辆车时,阮西棠有些却步。
她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可是,她同样也知道,她其实根本开不了车。
“西棠,没事的,别怕。”女人一个劲地来回摸着那条手链,企图驱赶心底不为人知的阴霾。“不会有事的,可以的。西棠。”
迫于时间的压力,阮西棠上了驾驶座。前后受阻,她只能靠自己了。
一直九点十三分。
阮西棠才到达会议厅外面。
而因为阮氏集团没有在截止时间上交合作案,视作自动弃权。
阮西棠盯着滚动屏幕上的那几行字,本来就薄弱的呼吸接近微窒。
顾泽承从身后迈着气势有力的步伐过来,看着女人的背影,还有些可惜:“阮西棠,你迟了三分钟。”
“不过,输给—”我。
最后一个字要没咬出来,被一剂响亮的巴掌扇了回去。
顾泽承反应过来,冷笑着去揉自己的嘴角,还没出血。
也真他妈的疼。
他眉宇皱着风雨欲来,全是狠戾,抬头去看扇他的人。
就见阮西棠咬着唇,眼眶湿红,夹着不甘,绝望,以及愤怒。
这让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卑鄙!”
这两字几乎是咬碎了出来。阮西棠克制不住的颤抖,一只手使劲扣着另一只的手腕。
“你—”顾泽承喉间发慌。
此时,唐淮赶了过来,阮西棠之前给他发过消息的。
“西棠!”
他来的也很着急,唐淮知道,如果不是万分危机以及看重的事情,阮西棠几乎不会开口找他。
这一声才稍微唤回了阮西棠的理智。
她抓住唐淮伸过来的手,也不顾及场合,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直接哭了:“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不可以就这样输的。”
“里面有我妈的东西,我不可以就这样输掉。哥,你帮我去跟他们说一说,好不好…”
阮西棠头脑发昏,却还是想留住最后一线机会。
她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除了许多年前她亲耳听到她妈妈隔着电话说完唯一一句话,而后葬身于一场悲惨的车祸。
而唐淮也被她吓到了。
他见过阮西棠哭泣,那一次还是因为她永远没了母亲。
她从来都不哭的,活得像个傲人的小太阳。
阮西棠像被抽了灵魂一般,重复着同样的话。
唐淮反握住她的手,才察觉到阮西棠有多害怕。
她的手冷得要命,一刻不停地颤抖。
“好,哥去找负责人说明情况,哥会帮你。我现在去。”
唐淮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抚。下一秒也全然不顾形象地跑了出去。
旁边,顾泽承眸色晦暗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掺杂着各种情绪。
好像还有点痛。
他唯一知道是,他玩过火了。
阮西棠呆在原地,止不住的流泪,她拼命去擦。
——阮西棠,不可以哭!哭是全天下最没用的东西,不准哭。
她对自己像个严厉的大人在教导内心世界的小孩。
心里默念百遍。
女人不断地去擦眼泪,死死咬唇。脖子挺直,永远都不会低头的傲然。
偏偏泪水就是流个不停。
顾泽承下意识上前,刚要摸到她的手,就被呵止。
“滚!”阮西棠拿着泛红又冰冷的目光看他,抽开自己的手。
顾泽承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她脖颈浮着的一片红点。
她过敏了。
阮西棠神志恍惚,啜泣,压抑着哭声。
她手按住耳朵,某只受惊的小鹿被拖入过往无底的往事黑洞。
脑子里全是车祸中,车辆碰撞到什么东西的声响。
噼里啪啦,尖锐刺耳。
她拼命摇头,想要逃出来。
这些全都入了顾泽承的眼。
他什么也不管,挑开阮西棠的领口,指尖也慌张着。看不到的地方红疹更严重。
“阮西棠!”男人慌的要命,喊她。
第15章 看不上
“阮西棠!”
因为顾泽承心里无名状的发慌,这声喊得响亮,稍稍把女人从失神的迷雾中拉回。
阮西棠略微抬眼,睁着迷茫的双眼看向顾泽承,再无视般挪开。
视线最终盯着后面的向晚。
男人杵在原地,就那一眼的时间,心里顿觉空落落的。
他直接上前,想把人拉过来。脚步刚刚迈近,阮西棠随即往后退了一步。
干净利落,足见反感。
“别碰我。”
阮西棠喉间的呼吸越来越少,嗓音像被镀上了层金属的磨砂质感,沙哑忍耐。
她抗拒他。
顾泽承牙关咬得狠,她铁了心不让自己帮她。
阮西棠拼命汲取周围的空气,她脸色苍白无力,手又重新握上手链的位置。
她要等唐淮回来,不可以这样输掉。
不可以的。
可惜,她撑不住了。
女人认命般地缓缓闭上双眼,有一种早就做好准备的东西应时而来的宿命感,身体不受控制的仰后。
逐渐微弱狭小的视野最终定格在男人冲过来的一幕。
随后再无意识。
“阮西棠!”顾泽承一个箭步,把人往怀里揽,手沿着女人的胳膊抓住她的手。
明明是夏天,手心的温度冷得让人害怕,全是汗。
还有自己掐的红痕。
男人抱起她,对着江宇不管不顾地吼道:“还不去开车!”
江宇惊得一哆嗦,“是是是。”
他从来没见过顾总这样的慌不择路。
顾泽承抱着阮西棠,看都不看其他人,阔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