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西棠嘴角压抑不住地挽起,撑着下巴的手上指尖惬意地点着脸颊:“嗯,确实不亏。”
毕竟是我要谢谢你。
顾泽承盯着她,末了扯出一个寡淡的笑,没兴趣理会她。
“既然你来了,我就可以不用跪了吧。”说着,男人就要起来。
阮西棠故作遗憾地说:“还不行哦。”
顾泽承狠狠地捻着指腹,薄唇挑着邪气。
“顾爷爷是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也可以让你跟我一样起来。”讲到这儿,阮西棠掀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所以,我选择和你一起跪啊—”
“阮—西—棠。”
男人舌尖抵着牙关,咬牙切齿道。
女人全当听不见话里的威胁意味,她把角落里平常用的两张软垫全拿回来,上下叠好自己再跪上去。
“我很记仇的,你不知道吗?”阮西棠不加掩饰地对他笑了笑,“再说,在你眼里,我阮西棠本来就是一个虚伪自私,娇纵妄为的人啊。”
顾泽承虚咬着口气,“你不是吗?”
阮西棠静默片刻,“如果我说不是呢?”
“顾泽承,你没发现你对我的敌意很没来由吗?”
女人深深凝望着前方的那尊佛像。气势收起,清润舒缓中有点不易察觉的情绪。
“我觉得有来由就行了。”男人没心没肺地说,语气嚣张。
第8章 赌局
那点嚣张久久回荡着。
阮西棠睫毛垂下扇形弧度,嗓音却一如既往的动人。“那我等你看清我的那一天。”
“和我有关系吗?”顾泽承哼笑,摆正跪姿,气定神闲。
阮西棠缓缓露出微笑,“那可未必。”她面容明媚。
顾泽承不以为意,懒得回答。
楼下,顾老爷子拄着拐杖来回踱步。见老管家下来,指着那间看不到的书房问道:“什么情况?”
老管家顺着瞅了好几眼,“两个人都跪着。为了不让少爷起来,阮家大小姐倒是和他一起跪着。”
“哎呀,好啊!”顾老爷子摸着那点胡须,老神在在。
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好啊!
老管家跟着点头,适时提醒道:“要到饭点了,是不是该叫他们起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顾老爷子提着脖子嘴硬道。
老管家:“……嗯,我讲的。”
顾家本家这边现在是顾老爷子还有顾泽承的父母顾崇和孟娴住着。
顾泽承目前总揽顾氏大权,可以说是集团的一把手。至于顾崇很早就退了下来。
顾家旁支在顾老爷子这一辈的时候就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顾泽承的上位比邵齐珩来的要轻松许多。
由此也可以窥见,男人的嚣张桀骜不是没有来由的。
书房里,阮西棠和顾泽承双双起身。
女人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膝盖,很满意地点点头。
嗯,没什么大事。
她又去看顾泽承,视线似乎能透过外面的衣料直直看到男人的膝盖处。
阮西棠挑眉示意:“要我扶你吗?”
“啧。”男人掀眸,若无其事地迈步,“不劳烦阮大小姐了。”
他故意要和她撇清关系。
阮西棠一派超逸,随他去了。
还没走出门,就远远见一个少年撒欢过来。
“小叔!”顾澈轻快地喊人,“这是我小婶婶吧!”
因为这两句话。
阮西棠很快就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顾泽承眯眼,没好气看他:“这位是阮大小姐。”
顾澈摸摸后脑勺,“哦…”又嘀咕起来:“有什么区别吗?”
“会有的。”顾泽承话里有话,打着机锋,他特意说给阮西棠听的。
女人却是同他势均力敌,她襟怀洒落,淡然地含笑:“你好,阮西棠。”
“阮西棠…”顾澈静静地体会着这个名字,灵光乍现般,“我听过你的名字—”
“走了。”顾泽承眉心涌动,拎着顾澈的后领子拽走。
“小叔—”顾澈反应不及,直接被拉离原地,到楼梯口,顾泽承才松了手。
顾澈还叭叭着:“小叔,我们很久以前在会所听到的那次就是那个阮西棠对吧?”
顾泽承觑他一眼,嗓音生冷拖出一个“嗯”。懒得再说些什么。
他一早就知道了。
“我去,她那么凶的!”顾澈咽了咽喉咙,随后又讪笑道:“会不会是误会啊?”
顾泽承单手插兜,痞里痞气地:“谁知道呢。”
顾澈抬头望天。
得,他小叔就是不上心吗!
晚饭的时候人都来齐了。
顾老爷子坐在首位,右手边是顾崇和孟娴夫妻俩,左手下来是顾泽承和阮西棠,正对面则是顾澈。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倒是和睦。
孟娴温温柔柔地给阮西棠夹菜,还贴心地问她好不好吃。
顾崇偶尔和顾泽承讲一些集团的事情,被自家老婆点到后,倒是听话地吃起饭来。
顾老爷子则是趁着吃饭的机会提点顾家那两个小辈。
晚餐吃到中途时,顾崇叫佣人拿来一瓶珍藏的红酒,是一个传统古老的家族品牌。
因为里面加了其他酒种。味道层层递进,很是独特。
这瓶酒也十分有名。当然价格也贵。
佣人按照顺序给在场的人一一满上,到阮西棠这边时,孟娴却急急开口:“西棠喝不了这个酒,给她换一种别的。”
阮西棠执杯的手一顿,侧目端详了那酒的牌子,她才想到她确实喝不了这个酒。
平时宴会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凭酒香来判断,或者干脆就喝果酒。以至于对酒的牌子反而不敏感了。
孟娴对着阮西棠笑笑,眼神中流露着回忆的悠长。“我记得你妈妈也对这个酒过敏,你应该也一样吧。”
“嗯。”
倏忽间,阮西棠也被触碰到某个点,她暖心地挽起唇畔,明艳中流淌着淡淡的哀伤。
很好地被她掩在睫毛的轻颤下。
顾泽承盯着自己酒杯里的琥珀红,吊儿郎当地来了一句:“这样看起来,阮大小姐的毛病还真不少。”
嗓音低沉,薄薄的,只够刚好钻进当事人的耳里。
阮西棠声线悠然:“那就请你多多包容了。”
她偏头,眼神坦率活泼,像只狡猾的狐狸。
那一眼。
男人浅浅扫过,随即挪开视线,轻啜了口红酒。
用完饭后,邵齐珩他们给顾泽承发了消息过来喊他去绣江街会所玩。
邵齐珩:我老婆和我一起,你把阮大小姐也带过来吧。
沈易铭:刚好,我女朋友也在。
傅时晟:那可惜了,我在北城。
傅时晟:本来我也想带我老婆一起来的。
妈的。一个个的秀起来。
顾泽承:行啊。
绣江街会所的VIP包厢里,因为邵齐珩和沈易铭的缘故,没人敢把女人往这边塞。
其余那些花花公子在另外一边的卡座上玩,喝酒打球,还有好几个女明星。
顾泽承到的时候,沈易铭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他:“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泽承把西装外套往椅背上一扔,那气势嚣张的,他也不去看阮西棠,自顾自地落座。
“你们都来了,我能不来?”
顾澈今天是来凑热闹的。人一进来,就往花花公子那堆里扎。
顾泽承也不管他。
这时,沈易铭身边的女人直接起身,动作飒爽,干净利落,伸手问好。
阮西棠惊喜地看她,姿态怡然,和沈易铭的女朋友握了握手。
而萧瑜则被邵齐珩搂在怀里,眼神和善地同她点头。
三个女人各有风韵,却都是漂亮不得了。偏偏都不那种千篇一律的好看。
一些世家子弟都忍不住往这边偷偷打量。邵齐珩和沈易铭的脸都不自觉地淬了冰。
唯独顾泽承那个男人,半点不在意。端着酒杯窝在沙发里,笑得那叫一个风流。
那边的女明星有几个心思就活络起来。
其中那个叫向晚的,犹豫了几下,终是鼓足勇气拿着瓶红酒上前。
机会在眼前,万一能成呢。
顾泽承和阮西棠正聊到手链的事情。
男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挑衅着说:“要不我们赌一把,要是赢了,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阮西棠胳膊肘倚着扶手,恣意疏懒。那只翘起的脚上,高跟鞋半落不落地点着,风情万种。
“好啊,那要怎么赌?”
她很清楚,顾泽承是在玩。
那条手链他不在意,却是阮西棠自己万分珍重的。
这场赌局,他输了的话无关痛痒,可是对于阮西棠,她只能赢。
“四张扑克牌,比大小。”顾泽承顺过桌上一副崭新的牌,“你敢吗?阮西棠。”
女人眼底清明通透,无所畏惧。“我为什么不敢?”
顾泽承掀眸,多看了她几眼:“万一阮大小姐输了哭起来,那我不就罪过大了。”
“你看我像是会哭的人?”阮西棠慵懒地打了呵欠,眼眸里浮现着水光。
能折射光线。
不知道为什么,顾泽承忽然有点期待她哭起来的样子了。
“顾总。”向晚嗅觉灵敏地摸到这边,同他招呼道。
顾泽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向晚也不羞恼,态度依旧端正。“我对这个游戏也有兴趣,可不可以加入啊?”
“直接说对人感兴趣不就好了。”沈易铭身旁的女人一下子就把这块遮丑布给掀了。
向晚拿酒瓶的手一抖,却不敢反驳。那女人是个有名的女作家,还是沈总心坎上的人。
尤其是女人说完那番话后,沈易铭还纵容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有那么点讨好的意味。
萧瑜在邵齐珩怀里踢了男人一脚,对着那个女明星也不客气:“既然要玩,总要压点赌注吧?”
“那条手链是阮小姐的,那向小姐的呢?总不会就是一瓶酒吧?”
向晚指尖用力,全身僵直。“我没想好,就是觉得游戏好玩,所以…”
“要是你输了,今晚上的消费就你来买单。”沈易铭的女朋友直白得很,说出理由还颇让人信服,“那个红钻是顶级的珠宝,绝对会让你物超所值。”
沈易铭也帮腔:“我觉得可以。”
邵齐珩接着表态:“那就这样吧。”
向晚不敢不应,端着惨淡的笑,“好。”
阮西棠把腿踩落,很认真地看了看那个叫向晚。她面色洒脱清灵,有自己的成算。
牌局开始。
向晚和阮西棠每个人分发到四张扑克牌。随后相应的掀开底下的牌数,在这个中途,双方皆可以认输,这样的话赌局作废。
一切回到原样。
每人只此一次机会。
结果是阮西棠获胜。
这个局看似是运气,实则还需要演算概率,记住已经过去的牌数。
很考验一个人的思维能力。
而阮西棠连那次认输的机会都没用,直接拿下了向晚。
这个女人的明锐通透不同于向晚的矫揉造作。她有肆意恣睢的资本。
顾泽承眸光沉沉,薄长的眼角微微下垂,透过那四张扑克牌似乎能看到阮西棠这个人。
操。
他小瞧她了。
“顾泽承,愿赌服输。”阮西棠夹起一张牌,心情畅快地在他眼前划过。
笑得更是明目张胆,像是发着光。
男人勾唇,无关紧要的:“明天给你。我没带在身上。”
“成交。”
阮西棠眼尾荡起好看的笑,眉眼招人。
随后把手上那张沾湿了边角的扑克牌状似无意地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
第9章 解释
一局胜负,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那个叫向晚的女明星孤独地坐在一边,脸上挂着演技派的笑。只是那略微下垂的唇畔很轻易就戳穿了她。
沈易铭的女朋友抬手又要了三瓶店里的珍藏酒,口气都带着种英姿飒爽。
沈易铭根本管不了。
萧瑜只是觉得向晚太自不量力。
除去家世给阮西棠的身份,她的才识和能力根本不是向晚这种要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可以撼动的。
说到底,萧瑜阮西棠她们几个能互相能当朋友,纯粹是因为志趣相投。
而非那些背景。
可惜,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
拿下这盘赌局着实损耗了阮西棠不少心力。女人在洗手台前冲淋着自己的手,冷水流淌激起细密的触感。
不经意擦过左手手腕的时候,她有过刹那的恍惚。
这边洗手台正对门口,是男女共用的。顾澈从外面进来,神情略微纠结,他鼓了鼓嘴,小动作不停就是不见开口。
阮西棠借着镜子看了大概,抽过一边的纸巾,她不慌不忙地擦干手随后才转身,笑容可掬地:“有事找我?”
顾澈呼气,好像下了决心一般:“嗯,准确来说是和你还有我小叔有关的。”
阮西棠掀眸,眼神会说话似的,表示自己在侧耳倾听。
几分钟后,阮西棠站在走廊边,借着玻璃窗,能隐约瞥见那些车流人流汇成的闪光银河。
遥远却有一种距离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