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小小椰
时间:2021-02-23 10:04:50

  比直接发怒还让人震颤。
  现在, 好歹陛下总算是要回京了,没有继续把自己关起来。
  虽然如此, 但皇帝还是一路亲手抱着柔嘉的身体,将她抱到了御驾上面, 与他同乘, 仿佛她还活着一般。
  只是她再不会对他笑了。
  冬日天寒,皇帝又在柔嘉的衣服上放置了一些香料, 所以她现在倒是满身馨香, 比活着的时候更甚,毫无腐臭的趋势。
  旁人见皇帝坚持与薨逝的临安公主在一起, 也不敢来劝,只要陛下不拿他们发火, 所有人就自当没有看见。
  到了京城后, 负责调查苏家之事的人向皇帝禀报查得的事务。
  自从之前徐琴的险恶用心被揭露之后, 皇帝就预感此事背后的水恐怕没有表面这般浅。
  若是没有家主的默认,单凭一个徐琴,又如何敢胆大包天地算计自己的继女, 甚至想把她卖掉。
  皇帝只要一想到,自己都不敢碰触的人,放在心里最隐秘角落的珍宝, 竟然差点就被卖到那些肮胀之处,他就恨不得亲手将徐琴碎尸万段。
  于是前日,徐琴随同德亲王,太傅一起,被定了车裂之刑。皇帝又另派内卫协同金吾卫一起彻查苏府之事。
  谁知,今日听到的消息,更令人心惊。
  侍立在御书房外的内侍,只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一片东西倒地的巨响,身子忍不住缩了缩。
  负责禀报的内卫统领,见皇帝怒极之下,将龙案上的东西掀了一地,立马跪下道:“陛下息怒。”
  皇帝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来,苏容臻一直过着一种非人的生活。
  夏日无法消暑,冬日没有厚衣,一日三餐,皆食糠咽,四季晨暮,都被困于方寸。
  除了徐琴以外,苏容臻的父亲,弟妹,都是直接加害人。
  她那时该有多绝望,多无助,明明之前她是一个生活得多么精致的姑娘,却被迫遭受这种生活。
  不知道她有没有恨自己,恨自己身为帝王,竟然也不肯去救她于水火。
  皇帝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哪怕只要往下想一点点,心里都是无法忍受的痛。
  仿佛被人活生生在心脏剜下了一块肉一样,心口糊成血淋淋的一团,再也无法愈合。
  案上已经没有东西再来给皇帝砸,他便攥紧五指,用尽了全身气力,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流出血来,皇帝也似浑然不觉。
  皇帝强忍着心口翻腾的气焰,冷声问内卫统领:“还查出了其他什么么?”
  内卫统领谨慎地回答:“属下在调查的过程中,疑似还发现了苏永世和徐琴当年谋害已故苏夫人的痕迹。”
  婉姨!婉姨当年的死竟然也不是一个意外。
  皇帝觉得,自己即使再听到什么,也不会觉得吃惊了。
  苏永世一家所行之事,本就不是常人可以做得出的。
  皇帝依稀记得,苏容臻的母亲是一个和善亲切的女人,是他母妃的闺中密友,对他亦是很温柔。
  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被如此残忍地谋害了性命,死得不明不白,被迫抛下了不到八岁的幼女。
  就连皇帝想起,都觉得十分惋惜与悲伤,更别提苏容臻了。
  她那时年纪正小,就不得不失去母亲的怀抱,身边都是豺狼虎豹,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皇帝实在忍不住斥了苏永世一家一句:“非人哉!”
  虽然皇帝现在就想直接让他们一家人下地狱,但是他还得先容他们再活些时日。
  他要等到他的小臻回来,给她一个拥抱,再将这家人交给她亲手处置。
  他要让曾经欺凌过她的人,全部跪在她的面前,乞怜求饶,要让她亲自决断这些人的生死,无人能阻。
  只有这样,皇帝的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点。
  至于她心口仍旧残留的伤痕,他会一点一点,用世间最纯净温柔的春风细雨,给她弥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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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容臻那日去了车行,便租了一辆马车,去了长安南部最近的一座小城,城阳。
  城阳虽然不大,但胜在离京都不远,来往人马繁多,十分繁盛。
  苏容臻望着马车窗外的景象,怔怔地想到,这还是皇帝为她封的封邑之一,之前他说待到有时间了要带她来巡游,没想到,她来到这里竟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苏容臻先随便找了个客栈安置了下来,想着再慢慢打算。
  她付好了房费,走进了房间,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一路风尘,身子很是疲乏,她先是不管不顾地在二丫床上睡了一小会,才想起自己脸上的黑迹未洗。
  她生得貌美,是人间少见的丽色,自然知道这人世的险恶,便留了一个心计,在逃出别庄之后,用手沾了泥土胡乱抹在脸上,遮挡了原来的白皙,看上去灰头土脸。
  现下看来,的确有效,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骚.扰。
  不过住在客栈,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她总不能每日都污着一张脸,这里人来人往,三流九教都有,长此以往,钱财够不够另说,怕是也会被人盯上,招来祸患。
  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手里的金银也要省着点用。
  次日早晨,苏容臻出门为自己添置衣裳,顺便找找有没有可以供长期租住的僻静院子。
  买完衣服的一转身遇到了一对母子,正在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大声呵斥着。
  “你这个破落户,怎么又拖着这小崽子到了我的门前!还让不让我们赌.坊做生意了。”
  苏容臻大致听了一下,好像是赌坊门前人流量大,所以这个妇人挑着担子在门旁卖她缝制的绣品,但被赌坊老板发现了,嫌弃她寒碜,影响他们店面形象,要赶她走。
  那妇人被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吓得浑身颤抖,赶紧牵着幼子准备离开。
  但赌坊老板却不干了,非要拉着他们给了赔偿才让走。
  苏容臻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对那老板说:“这位大哥,你看他们孤儿寡母也是不容易,能否稍微宽谅一些,赔偿我替他们付了。”
  这母子两人一看就没有带什么银钱在身上,赌坊老板不放人,她就当做好人一会,替他们了了此事。
  好不容易将老板打发了,苏容臻欲离开,被卖绣品的妇人叫住了:“实在感谢这位姑娘的帮助,我这里有些绣品,您若是有看得上的,尽管拿去。”
  苏容臻自是不会要,妇人又热情邀请她去她家一坐。苏容臻推辞不得,便跟着去了。
  到了她家中,才发现只有他们母子两人。妇人见状解释道:“孩子的父亲多年前和隔壁的寡妇私奔了,便一直是我拉扯着孩子长大。”
  又问苏容臻是哪里人。
  苏容臻说:“我是京城人氏,前些日子去了城郊小住,正欲回京时,城门却封了,便顺道来了城阳。”
  这是苏容臻一路以来统一的口径,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说自己在京中尚有亲人,小有家力,让旁人不敢随便打她的注意。
  妇人听说苏容臻住在客栈,正在寻找合适的院子租住,对她说:“不如姑娘和我一块住吧,我这里尚有一间小房间,近年也没什么人住,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姑娘住,也不收您的银钱。”
  妇人的院子虽小,但清净干净,又没有旁人,确实是个好选择。
  苏容臻转念一想,便答应了,不过银钱她还是要给的,不能白住。
  妇人,也就是陈大娘,立刻欢喜地替她铺好了床铺,拉着她的手道:“以后总算是可以有个说话的体己人了。”
  苏容臻回客栈取了本就没多少的东西,当天下午便搬进了陈大娘的院落,开始了她新一段的生活。
  与陈大娘渐渐熟识以后,她摘下了脸上覆的面纱。
  近日来,她就算是睡觉时,也始终带着面纱,此刻陡然揭开,真是清水出芙蓉,皎皎如月照。
  她嫣然一笑,陈大娘面上一片震惊。
  陈大娘没见过什么市面,最多只远远地望见所谓的城阳第一美人,那个美人后来听说给京城的某个官员做了妾。
  她还暗叹,就算出身不高,也可以凭着美貌余生富贵荣华。
  但那从前的城阳第一美人,在苏容臻面前,竟是不及其光辉万一,黯然失色。
  只觉得,她比画册上的玉女仙子还要好看。
  “姑娘确实出门要注意,您这般容色,被心有不轨的人看到了,的确危险。”
  从来还不理解苏容臻总带着个面纱出门,今儿见了,只觉得她面纱带得还不够厚。
  若是那城阳第一美人能凭美貌攀附权贵,那苏容臻岂不是要一步登天。
  陈大娘不敢再往上想了,她很喜欢苏容臻,倒只愿她余生安安稳稳,美.色被人觊觎,有时候不一定绝对有富贵,反而会艰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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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容臻在陈大娘这里住了几天,几次随她出门,一直在顺便打听京城的消息。
  其实,与其说是京城的消息,倒不如说是皇帝的消息。
  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也就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这天,她听人说:“听说陛下因公主薨逝悲痛欲绝,要为她举行国葬呢。”
  苏容臻悄悄地掐紧了手心。
 
 
第二十七章 选秀(二更)
  “可不是吗, 这可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公主薨逝后,陛下下令百官除服,罢朝一月, 天下缟素。”另一人从旁说道。
  “换作是你家女儿逢难,你能不悲痛?陛下之举也是人之常情。”原来那人道。
  苏容臻不知道自己在旁听了多久, 她只知道, 临安公主的葬礼, 古今未有,堪比帝王。
  走回去的路上, 两边街道的商家已经开始往门前挂上了白幡,寸寸缟素, 晃得苏容臻眼睛干涩。
  脑子里还回响着方才听到的话语。
  “陛下亲自送葬到东陵, 又命文武百官步行相随,早晚于棺前哀哭, 凡是不悲恸于形的, 皆以藐视皇威之罪贬官降爵。”
  “有几个纨绔惯了的宗亲,已经因此被贬为庶人了。”
  东陵是大邺的皇陵所在地。每代帝王登基以后, 便会在此地建造陵寝。
  临安公主去的突然,自然不可能是现修的陵墓。
  苏容臻又听说, 皇帝不想让公主草草下葬, 嫌工部给的方案耗时过长, 又不够规格,便将原本备作自己的陵寝改制给了她。
  皇帝又于长安建立祭庙,供奉神位, 以神策军亲军日夜守卫,供奉永在,香火不灭。
  为临安公主上谥号“昭”, 大邺谥法中,“昭”为帝王之谥,显明明昭昭,如日如月,圣达光耀之意。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1)
  此事一出,朝中人均惊愕不已,有司空刘隐谏言:“八岁下殇,礼所不备,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举朝素服,朝夕哭临,陛下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自古以来,未有此比。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此万国之望也。”(2)
  皇帝朱批:“万国之望,非朕之望。”
  还有少府劝谏:“显皇帝,文诚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六龄之赤子而送葬也哉!”(3)
  皇帝皆不听。
  世人或许不解,为何皇帝连亲生父亲与祖母去世都不去送葬,反而给一个孤女送葬。
  苏容臻却是隐约可以猜出原因的。
  皇帝的童年,除了母亲的存在以外,称不上是幸福,其他的诸多苦难,也多半源于这个冷酷的皇室。
  他的父皇与皇祖母,和他之间的感情,或许还不如一个认识数月的柔嘉。
  至少柔嘉可以给他最纯粹的温暖,是他美好心愿的寄托。而其他那些血缘上的亲人,反而不过陌路人罢了。
  甚至会在某一天刀剑相向,譬如他的那些个兄弟,刀尖流下的血,是那最“亲”的血。
  所谓血浓于水,不过尔尔。
  皇帝一定很伤心吧,他是否茶饭不思,是否一人独坐到天明。
  苏容臻的心都揪了起来。
  无人比她更清楚,柔嘉对皇帝的重要性,那是他对心上人的寄托,祝愿,以及遗憾的弥补。
  陡然失去,怎会那么容易接受,何况“苏容臻”也在此时消失。
  苏容臻都可以想象得出来,皇帝如今肯定是批改奏折,日夜不息,以此来麻痹自己的内心。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记得在早间寒凉之时添一件衣。
  从前,皇帝总是觉得她不爱惜自己,因为贪玩或者粗心,不顾惜身体,忘了穿衣吃饭。
  苏容臻却觉得,她明明都是和他学的。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从前在一起的生活画面,苏容臻更想他了。
  她开始计划着,什么时候回到京城,如何进宫遇见他。
  苏容臻这样神思恍惚地回到了小院,被刚做完饭菜的陈大娘看到了。
  陈大娘见她思维浮空,面色不定,有些担心地问:“小娘子可是有心事烦扰。”
  苏容臻眼波一晃,坐下身来,夹起菜肴,慢慢地放入口中,好半晌才说:“是有些心事。”
  陈大娘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不如说与我听听?我虽不识诗书,但多少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或许可以助你解惑。”
  苏容臻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您有没有过这种时候,明明与心爱的人两心相依,却天涯远隔,不得相见。”
  陈大娘听完她的话后,想了一会儿,说:“我自幼奉父母之命与他人成婚,过了些平平淡淡的日子,那人不久便弃我而去,我虽愤懑一时,但也称不上痛彻心扉。说起来,我还从未感受过情爱滋味,也不太能体会那些生生死死的爱情。”
  “但是我懂得信念。我的信念便是将我儿好好抚养,看他成家立业,于是这么多年,无论有多么苦,便也熬过来了。”陈大娘温柔不失坚定地说道。
  “如果姑娘你的信念,是与心上人重逢,只要它足够坚定,纵然跨越千山万水,又有何妨。”
  “只要执着于此,永不放弃,终有一天,你会达成你心目中的幸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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