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归去闲人
时间:2021-02-24 10:17:06

  案情的走向如她所料。
  谢峤办事稳妥,凭着陆元道扭转乾坤,将罪名尽数栽到了顾家头上。
  出乎曲贵妃意料的,是东宫虽常得左相和兴国公赞赏帮衬,暗地里并无任何结党营私的往来,以至于她借着红丸案查了许久,都没能寻出足够扳倒东宫的实据,便只能多吹些耳旁风,令皇帝猜忌疏远东宫母子。
  种种供词,悉与谢峤和管事的招供吻合。
  永明帝闻知内情,雷霆震怒,当即命人褫夺曲贵妃封号,押到御前由他亲自审问实情。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到了这种时候,曲贵妃还如何抵赖?
  种种罪行皆有人证,昔日宠冠后宫的贵妃沦为阶下囚,于深秋暴雨中被人拖往冷宫,遭受日日不断的刑罚。她的娘家亦随之获罪,赫赫门第轰然倾塌。倒是彭王江铭,虽与襄平侯府往来甚密,又得曲贵妃细心护持,却并未真的搅和到这桩案子里。永明帝纵有余怒,也只是罚他禁足,不至于因母妃之罪褫夺爵位。
  前朝后宫风波迭起,东宫和陈皇后忙着穷追猛打,翻出此事的江彻却暂时得了空暇。
  这日前晌与刑部尚书商议过裁定谢峤罪行的文书之后,因阮昭仪派了宫人传话,欲见他一面,便趁着午饭时候去了后宫。
  到得那里,就见佳肴满桌,阮昭仪笑眯眯坐着。
  开口的头一句,便出乎江彻所料——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我却听到了些旁的消息。彻儿,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第41章 夜宴   沈蔻鼻头微酸,仰头饮尽甜酒。……
  江彻着实没想到, 满京城为红丸案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的母妃竟还有闲心牵挂这等私事。
  他愣了一瞬,才道:“母妃都听到了些什么?”
  阮昭仪笑着为他夹菜, 声音温柔。
  “自然是说你虽瞧着冷硬, 却极正直,私下里费心查案, 为蒙冤的重臣平反, 揪出谢峤那等朝堂蛀虫,拨乱反正,不负皇上的栽培——想来是皇后卖个好, 说几句好听的给咱们。毕竟扳倒了曲贵妃, 她眼下还念着你的好。”
  “再次么, 有人说你这般用心, 是为着顾柔。她是娇养着长大的, 流放后吃了许多苦头, 你不忍坐视,才如此大费周章。还说, 等顾家脱罪回京, 空悬许久的穆王妃之位, 怕是就能有着落。”
  顾柔的名字落入耳中,江彻下意识皱眉。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传言, 他从前倒是听说过。只不过那时无关痛痒,便也未曾留意或是追究。
  如今却不同了。
  在他渐渐找回的记忆里,沈蔻被戚家婆媳当成顾柔的替身送到他跟前, 那些卑微荒唐的行径,想来都让人心疼。
  其实他们之间,关顾柔什么事呢?
  若他当真有意于顾柔, 绝不可能拿个替身来宽慰心怀,在红丸案裁定之时,定会竭力设法保全,决不放她去受苦。
  若是无意,瞧着影子反而别扭。
  其实以沈蔻那样的性子,身上没高门贵女们的骄矜习气,也无后宅养出的城府心机,就那么干干净净的站在他跟前,其实就已足够惹眼。
  就像如今的她,明丽而自然。
  容貌性情无可挑剔,在她为了戏本绞尽脑汁,抛却杂念专注于喜欢的事情,自食其力乐在其中时,更能令他刮目相看。
  江彻盯着盘中佳肴,有点出神。
  阮昭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别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都这么大了,总得要娶亲的。”
  “但也跟顾柔无关。”江彻淡声。
  阮昭仪抿唇轻笑,“我还听说,这回卷进红丸案的沈有望,他的女儿生得极美,跟顾柔也有几分相似。还有传言说,她如今就住在你的府上,可有此事?”
  这话问出来,江彻陡然抬眉。
  阮昭仪一眼看出传言的真假,忍不住笑拍他手,“你也别多想,那么个大活人住在府上,你又没当秘密藏着,哪是轻易瞒得住的?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谢太夫人寿宴上的事我都听说了,倒是从没见你这样护着谁。”
  极温柔的声音,轻易勾动回忆。
  江彻想起沈蔻的眉眼,声音都不自觉温和了几分,“她虽生得与顾柔相似,性子却全然不同。原就是两个人,无需拿来比较,她自有她的所思所想,与旁人无尤。”
  “听起来,你对她倒挺上心。”
  能不上心么,江彻苦笑。
  最初被噩梦折磨得彻夜难眠时,她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连哄带诓,将她留在身边,是为了保住性命。然而时至今日,尘封的记忆陆续浮起,她以迥然不同的姿态站在他跟前,却愈见明丽娇艳,江彻很清楚的知道,他留她在身边,竭力照顾护持,早已不是为了保命。
  亦不止为记忆里的亏欠。
  他是真的想留她在身边,看她逗鸟浇花,翻书写戏,安稳欢喜的过她的小日子。若是能像记忆里那样,对他主动些自然更好,若不能够,他也愿意慢慢等,为她下厨,给她庇护,只等春暖花开,冰河解封的那日。
  向来冷硬的脸上不自觉浮起温柔。
  江彻轻摩茶杯,道:“我欠她很多。真要谈婚论嫁,不会找旁人。”
  “能让你说出亏欠这种话,这姑娘可不简单。听说她生得很美,出身虽不算太高,家里却是清正的。你形单影只这么些年,难得留个女孩子在身边,我是真想见见她。不如回头请她进宫里来,让我瞧瞧?”阮昭仪笑意愈浓。
  江彻勾了勾唇,“再等一阵吧。”
  ——免得操之过急,反令沈蔻心生抵触。
  *
  从宫里回来,江彻如常直奔客院。
  沈蔻这会儿正写戏本。
  红丸案彻底尘埃落定之前,沈有望作为要紧的证人,暂且还未平反脱罪。不过除了江彻通风报信,给她送来无数安心丸,钟氏也曾找蒋家打听,得知这事已有了定论,无需多虑,静候最终结果即可。
  最晚,半个月便可团聚。
  母女俩放了心,原想搬出王府去,又怕谢峤垂死挣扎,或是彭王困境里生出歪心思,平白生出枝节,只好厚着脸皮寄居王府,等沈有望出来后再做打算。
  秋尽冬来,天气渐渐转寒,母女俩却拨云见日,过得甚是畅意。
  沈蔻一旦欢快起来,那文思就跟冒泡儿似的往外涌,这会儿闲着无事,自管摆了笔墨纸砚,慢慢打磨戏文。
  花笺上松纹细密,蝇头小楷写得整齐。
  沈蔻俯首太久有些累了,搁笔舒活筋骨,这一抬头,就见江彻站在院里甬道上,身姿挺拔,披风低垂。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在沈蔻瞥过去时,静立如石雕一般,唯有那双眼睛隔窗瞧过来,像是静悄悄看了她很久,积成一汪深潭。以至于隔着中庭杂树,在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沈蔻便不小心陷了进去。
  似静水流深,波澜暗藏。
  冬日里枯淡的日光洒满庭院,两人就那么隔窗望着,片刻后,沈蔻才醒过神,垂眸挪开视线,理衣起身迎了出去。
  原本沉寂的心,亦跳得微微凌乱。
  自打住进穆王府,到如今快十月中旬了,时日倏忽即过,季节流转匆匆。最初的提防与生疏在日复一日的闲散中磨去,她和钟氏寄宿在客院里,照旧做着刺绣、写着戏本,江彻则越来越频繁地抽空踏足,或是送些饭食,或是说几句红丸案和沈有望的近况,或是借口途径此处,进来稍坐片刻。
  偶尔他也会问沈蔻新写的戏本,在她困于犄角时出点主意,若能腾出大块的时光,也会以尽地主之谊为名带母女俩逛逛园子。就连原本见他就要喊“臭男人”的红豆,如今都跟他惯熟了起来,每回江彻走近鸟笼,它都能叽叽喳喳扑腾个不停。
  这些变化日积月累,似溪水打磨石子,在不经意间悄然变化。
  以至于此刻沈蔻看到他,已再难像最初那样心如止水,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她迎至廊下,盈盈屈膝为礼,“王爷今日得空,怎么不进屋,在这儿干站着呢?”
  “看你写得认真,怕打扰你们。”
  江彻面上笑意温和,说话间瞥了眼屋里。
  沈蔻会意,莞尔道:“母亲也只是闲来做些绣品,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倒是我们在这儿白住了几个月,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听说家父的案子快有定论了吧?”
  “快了,不出月底,应该能团聚。”
  “当真么?就在这个月底?”沈蔻喜上眉梢,“听闻彭王受责禁足,襄平侯府的人几乎也抓了个干净,到时候,谢峤手底下那些虾兵蟹将也会被一网打尽了吧?”
  “嗯。”江彻颔首,笑意却微微收敛。
  她为何忽然问及谢峤,他当然清楚。
  当初将沈蔻母女俩留在王府的客院里,是因外头有谢峤虎视眈眈,恐对母女俩不利。彼时钟氏和沈蔻就已将话说得很明白了,寄人篱下是迫不得已,等沈有望安然回京,洗脱了罪名,或是外头没了威胁,便还是要搬出去住。到时候,他再想将沈蔻留在身边,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离这一天的到来,已没剩多少日子。
  沈蔻这般问,似有些迫不及待。
  而他……
  江彻眸色稍深,想着客院里有个钟氏,毕竟不甚方便,遂按捺住心底涌起的诸般情绪,稍肃神色道:“家人团聚是喜事,理当庆贺。谢峤的案子里牵扯出了军中将领,届时边境未必不会出岔子,我或许也会离京一阵。有些话得早些叮嘱你,今晚酉时,你随我去趟高云楼。”
  高云楼在王府的后院,建于凉台之上,可做宴饮之地。只不过穆王府后院空置,寻常与朝臣的私交甚少,故而极少动用。
  江彻有话叮嘱就是,平白无故设宴做什么?
  莫非还有外客?
  沈蔻微讶,瞧他说得认真,却也没推拒,颔首应了。待得傍晚时分,往身上罩了件保暖的披风,由仆妇引着往高云楼去。
  *
  初冬暮色,高云楼外槐树成荫。
  沈蔻过去的时候,周遭静悄悄的寂无人声,别说府外宾客了,就是连仆妇侍女的身影都没几个。她心中暗诧,随仆妇步入阁楼,里头暖烘烘的熏了淡香,跟外头的寒凉晚风迥异,不由问道:“这就烧上火盆了?”
  仆妇笑眯眯道:“王爷特地吩咐的,怕姑娘觉着冷,早早就笼上了。这是宫里新赏的炭,里头有股淡淡的香味儿,倒省了熏香。昨儿才送了几筐到府里,等客院里的炭用得差不多了,也要换成这种香炭。”
  她在客院伺候甚久,瞧江彻对沈蔻母女上心,沈蔻又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说话做事便格外亲和恭敬。
  沈蔻嘴里应着,心中愈发狐疑。
  穆王府并无女眷,江彻和侍卫们又都是沙场征伐的钢筋铁骨,大抵是身体强健、满腔热血,记忆里很少用到炭盆。便是寒冬腊月里,他那间书房也跟冰洞似的不笼火盆,至于府中的各色好炭更如摆设一般,多是存放一阵后给底下人用了。
  这回客院里早早笼了炭盆,她还以为是白司闺用心,却原来是出自江彻的吩咐?
  他何时变得这样细心了?
  沈蔻心中捉摸不定,提着裙角上了二层,还未绕过那扇松鹤延年的锦屏,便有饭菜的香味淡淡送入鼻端。她闻着这味儿熟悉,快步绕过屏风,就见临窗的长案上摆了十余盘佳肴,皆是蔡九叔的拿手菜,外加两坛热酒,几碟子糕点,和两副碗盏筷箸。
  长案旁边放着低矮的蒲团。
  江彻盘腿坐在长案一侧,自斟自饮。
  比起寻常的威冷打扮,他已换了身家常闲居的装束,茶色锦衣绣有山水暗纹,玉冠衬得眉目英挺,窄袖之下,修长的手指把玩玉杯。见沈蔻进门时,他的眼底浮起笑意,抬手招了招,“过来坐。”
  “就……我们吗?”沈蔻不甚确信。
  江彻颔首,屈指扣了下桌案,“都是你喜欢的菜色,尝尝吧。”
  说罢,又斟了杯酒,徐徐饮下。
  沈蔻迟疑着走了过去。
  满桌菜色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色香味俱全,很是诱人。她自打窥破江彻威仪外表下藏着的身份后,就再没敢乱支使他下厨烧菜,每尝江彻问她想吃什么时,也多挑着说些做起来简单的,免得像拿到臭鳜鱼般烫嘴。
  原以为最初约定的那几顿饭兑现后,他便会将先前的约定翻篇,即便一时技痒也会如前世般到外头的酒楼去做菜结缘。谁知江彻竟似忘了旧约,即便沈蔻绝口不提,他仍要隔三差五地拎几道菜过来,美其名曰蔡九叔高徒得空,送了几样菜给她。且菜色多变,每回做的都不一样,似颇为用心。
  沈蔻瞧他装模作样,便配合着没戳破。
  毕竟么,堂堂王爷下厨做菜,说出去有几人能信?他在酒楼结缘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分明也是不欲被人知晓身份,她若贸贸然捅破那层窗户纸,惹得江彻翻脸,实在得不偿失。
  遂只做不知,享受佳肴。
  到后来,还暗戳戳的生了期待,每隔几日便嘴馋等他露面。
  然而佳肴虽美味,心底里的疑惑却愈积愈浓,及至此刻,瞧见那满桌丰盛菜色,再瞧瞧江彻那张仿若无事的脸,心中愈发狐疑——十多道菜做起来并非易事,江彻原就是极忙碌的人,若要亲自张罗这些,这个后晌应该是片刻未歇的。算算时辰,他在客院露面之后,或许就扑进了厨房。
  如此煞费苦心,却只给她品尝?
  心底窜起的异样迅速被压下,她盈盈屈膝后坐入蒲团,自管斟了杯酒,抬眸道:“还以为王爷是有客人要招待,却原来没外人。这桌菜怕是费了……蔡九叔高徒不少心思吧?”
  “折腾了半个后晌。”
  “那王爷可真有闲心。”沈蔻轻笑着,抿唇尝酒。
  江彻眉头微动,只觉她这话说得古怪,觑她神色时,却只有尝到甜酒时的清浅笑意——那酒是他特地让杨固去寻的,专为闺中女子酿的果酒,据说喝起来清冽甘甜。看她那模样,显然对着酒很是满意。遂勾了勾唇,道:“留你住了不短的时日,却还没一道用过饭,尝尝吧,都是热乎的。”
  酒甜汤浓,佳肴诱人,沈蔻没客气,举箸去挑喜欢的栗子吃。
  相处了两辈子,她不是头回跟江彻一道用饭。
  但今日,显然十分不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