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了望殿门,勾勾手叫重樱过来,道:“这么多,我根本吃不了,你端几盘我不爱吃给了殿门口那两个嬷嬷吧。”
重樱盯着满桌菜食看了一圈道:“可奴婢看这全是您平日里爱吃的呢。”
“怎么可能……”沈月柔原本也只是略略扫过,这下重樱一说她才仔细每一道菜都看了看。
“御膳房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口味?”
她目光凝在身前这道杏香骨渣丸子上,以前沈家有个江南的厨子,跟着沈相多年,这道杏香骨渣丸子据他说便是江南楚地的特有做法,精髓便是浇在丸子上的杏脯酱,酸甜相宜、不咸不淡,闻着有杏花的清香,吃起来也不会觉得甜腻,反而酸还能冲淡肉的腥腻感。
这是沈月柔在家里时最爱的一道菜。
自从进宫后便再也没吃到过。她吞了口口水,盯着眼前的菜肴道:“是你告诉皇上的吗?”
重樱挽起袖口,拿起一旁的镶金瓷筷递到沈月柔手中,自己又拿起另一边的竹筷,轻轻夹起一块丸子,放到沈月柔身前的瓷碟里,笑着道:“是皇上身边的刘冉公公,白日里来的时候就问了奴婢,奴婢自然不敢不说。”
沈月柔执箸将身前瓷碟里的丸子肉送进朱唇里,咀嚼几下后眼睛一亮,嘴角上扬道:“嗯,好吃!”
她又连着吃了几口,才缓缓放下筷子道:“虽然不如家里的好吃,但……酸甜可口,不油不腻十分合我的胃口。”
重樱笑着又夹了一块墨月酥鱼,道:“皇上是真的宠着小主呢,几个娘娘来兴师问罪,他便当着大家的面拟了晋封您的诏书,这份宠爱可是别人求也不求不来的呢。”
沈月柔没接话儿,继续吃着碗里的餐食,重樱发现她好像突然失神了,也不知在想什么,愣在那里,手腕担在桌案上,手指也不动。
原来沈月柔的后宫群突然先是给了她个红包技能——精准打击,然后群内又有了消息,她忙着去看大家的消息。
卫子夫:“月柔,哀家发的红包你可收到了?今夜便用了技能,明日清晨便可见分晓。”
沈月柔:“卫姐姐这精准打击是个什么技能?”
卫子夫:“整个事件有一件证物和一个证人,证物便是那抹了药的茶盏,那上面必然是有问题的,但凡太医一验,便可知,哀家本也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将证物抹去。”
沈月柔:“卫姐姐不可,那样做不但无法洗清我的嫌疑,反而会被她们倒打一耙。我倒认为最重要的是,若是能在静妃寝殿找到媚药,那么她便也同样也有了嫌疑。”
刘娥:“月柔放心,卫姐姐做事必然是滴水不漏的。”
卫子夫:“月柔所言极是,于是哀家便让她们的房间里多了一些东西,丢不掉仍不走的东西,等着看吧!”
沈月柔:“卫姐姐说的证人便是沈铃儿了,也不知静妃许诺了她什么好处,竟然能让她陷害亲生姐姐,也不怕因此连累沈府。”
卫子夫:“她若有那脑子,倒是省事了呢!”
沈月柔:“可前世她也曾晋封为妃……”
武则天:“哼,你当她因为有了小皇上的宠爱才坐上去的?”
沈月柔:“不是吗?”
武则天:“这事改天寻了闲空再与你详说,定不是你想的那般。”
卫子夫:“明日清晨月柔你……”
……
“这东西怎么在这里?!”静妃拧着眉对地上颤颤巍巍发抖的小丫鬟厉声道。
静妃向往日那般沐浴更衣后,便躺在软榻之上,她忽然觉得颈间有什么东西沁着凉搁着她娇嫩的肌肤,便翻个身侧头去看,谁知这一看不得了,吓得她先是大叫一声,而后便将今日杂扫寝殿的小宫婢唤了过来。
她甚至都不用打开那净瓶,便也能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前几日在云梧宫,便是她将此物交给沈铃儿,如何摆放茶台位置,如何让沈月柔刚好就能恰巧看到,而皇上却无法发现,结束后她又亲手从沈铃儿手里拿回此物,因着此事兹事体大,她便自己将药瓶埋在云梧宫后殿的墙角处。
然而此刻这个瓶子却凭空出现在她的寝殿里,还光明正大的躺在她的床榻上??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的瓶子,忽然猛地一惊,将手里的瓶子扔了很远,喝道:“扔出去,本宫不想看到这个东西!”
宫婢得了命令,赶紧从地上捡起那个瓶子,颤颤的抖着握着瓶子向外走,忽然听到身后尖声道:“停!”
静妃顾不得其他,光着脚跳下床榻,一把抢过那个瓶子:“给本宫更衣,本宫要自己去扔!”
宫婢自然是不敢耽搁,只得赶紧给静妃穿戴好衣鞋,然后随着静妃身后走出寝殿。
静妃像一只惊弓之鸟般惴惴不安,东张西望小心谨慎的走了几步出去,忽然看到身后的宫婢又瞪着圆眼,压着声音道:“滚!”
宫婢像一只从树上跌落的鹌鹑,抖抖搜搜垂着头一溜烟便跑回了廊下,她并不敢真的走远,只要静妃看不到她就可以。
静妃也确实是一只盯着她消失在视野里,才继续向远处的积雪里走,脚下踩着雪发出“叽叽”的声响。她四下打量了一块散落一旁的假石,顺势蹲下身子,先将土上覆盖的积雪扫开,又使劲用手指在冻僵的土里刨了一个小坑,细细将瓶子埋了进去,再努力用积雪将四周掩盖起来,抚平。
做完这一切,她谨慎的四下张望,遍查无恙后长呼了口气,心下稍微松了松,揪着斗篷前襟回到了寝殿内。
不远处雪松下,两个人影晃出。
苏衍拧着眉头看了看那快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假石,他冲着那里轻点下颌,刘冉便低声应了,张望一番,跑到那块石头下面,左右摸了摸,终于翻出了那个净瓶。
他一面回头将自己在雪里的脚印细细抹去,一面将瓶口打开闻了闻。
走到苏衍面前时,刘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启禀皇上,是……那种药。”
苏衍修长的手指捏住瓶口,瞪着满是寒冰的眸子冷哼一声,随即盖上瓶盖将净瓶稳稳的收在自己身前的荷包里。
他冲着静妃寝殿的方向看了看,唇角勾了勾道:“刘冉,朕听说你喜爱青莲?”
刘冉脸上一臊,将头伏得更低:“奴……确实喜爱青莲,可她并不喜爱奴,奴也不愿勉强青莲姑姑。”
苏衍眼眉轻挑,淡淡的说道:“明日,或许她就愿意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个红包 无限循环好可怕!……
翌日, 沈月柔早早的拾掇好自己,站在前殿门口看着天空洒下的晶莹雪花。
这场绵长的大雪,是时候也该结束了。
“爱妃看什么呢?”
已入深冬, 飞雪透进人的脸上, 那种寒凉便要往人的骨头里钻了。雪地里墨青色的人影,挺拔如山间青松, 脸上挂着冷淡的神色, 他那双如墨染般的眸子, 映在这纯白的世界里,显得更加好看了。
沈月柔从青色斗篷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慢慢的托着, 几片晶莹的雪花缓缓落在掌心间,那指尖透着淡淡的粉晶。
苏衍觉得这画面很美, 他甚至想马上找画师画下来。
她微微的侧着脸, 暖暖的笑了笑, 几片雪花斜着落在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她轻轻眨了眨,雪花化成水珠, 就那样挂在眼角。
“嫔妾只是觉得,这雪好美。”
是人好美。
苏衍负手而立侧着身子,站在庭阶之下, 望了望远处道:“我们去走走?”
沈月柔清亮的眸子弯了弯, 细雪刮在脸上,斗篷下的一张白嫩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给皇上请安, 嫔妾也很想出去,但……现下在禁足。”
苏衍一步跨上去,温暖的大手在她头顶摸了摸, 道:“罚与不罚,朕说了算。”
说完便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在她面前,指尖微微曲了曲。
这是要牵手吗?
沈月柔微微愣了一会,盯着面前那只大手,斗篷里的小手刚露出个红粉的指尖,便被人一把紧紧握住。
那掌心暖暖的,还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她的时候甚至有些用力。
“皇上,这不合规矩。”
她这样说着,还试着将攥在他手里的小手往回缩缩,谁知马上被攥得更紧了。
“朕就是规矩,柔儿且看看这宫里可有人敢说个不字?”
沈月柔感觉一阵温暖,这声柔儿唤的她的心里酥酥的,红嫣着脸道:“皇上说话当然没人敢不听,嫔妾更是不敢不听的。”
沈月柔悄悄扫了眼一旁守着的两个嬷嬷互相交换了眼神,谁也不敢多言,都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
苏衍看她笑着,如雪里的桃花那般好看,手下一用力,又将她拽进自己身旁道:“冷不冷,斗篷穿的这样薄,回去让内服务给你做件雪貂裘皮的大氅,暖和又好看。”
沈月柔侧头灿然笑着,小脸摇了摇道:“皇上,嫔妾不要雪貂裘皮。”
“那你要什么?”
苏衍把他的另一只小手也紧紧攥进大手里,颇为认真的问道。
“嫔妾要皇上那件黑色的斗篷,领子上有墨色狐毛的那件。”
“那件斗篷穿的久了,制件新的不好吗?”苏衍俯看着身旁的小人人,削瘦的腰肢在宽大的衣裳下摆来摆去,道:“再说,柔儿这么瘦小,那件斗篷你穿不下的。”
说完睨着眸子薄唇浅浅笑笑。
“莫不是皇上舍不得送与嫔妾?”沈月柔停下步子,小小的脸蛋仰着问道。
苏衍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继续说道:“皇上握着嫔妾的两只手,嫔妾没办法走路了。”
“那便不走了。”话音未落,苏衍便蹲下身子将沈月柔小腿上一托,另一只手托住脖颈,稍一用力便将她横抱在自己怀里。
她憋红的小脸缩进苏衍的斗篷里,小手蜷在他宽厚的胸膛前,低语道:“皇上,这白天里这样实在不合规矩。”
“抱紧朕。”
苏衍在她额间呼了口暖气,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的眉心,轻柔的说:“你怎得像礼部那些老头般不停的在朕耳边说着规矩、规矩。”
他怀里的这个小人人什么都好,就是处处据着规矩,行的端端方方。
沈月柔紧闭着眸子贴在苏衍的胸前,隔着衣裳依旧能感受到他那炙热的肌肤,她指尖试着慢慢环住苏衍的腰。
原来他这么瘦。
“这宫里的规矩,是朕订的,朕说要抱着你便要抱着你,若有人敢言语半句,朕定会挖了她的舌头!”
自然没人敢言语。
刘冉看到皇上拉住沈月柔的手一起走着时,便屏退了四下左右之人,又叫来侍卫吩咐道:“都眼尖着点,让前面那些喘着气的都转过头去,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
侍卫领了命令,迅速从一侧消失了。
刘冉从苏衍是太子时,便在他身边侍候,见多了美人投怀送抱,皇上有时也会敷衍几句,但真说上了心儿上的,沈婕妤绝对是头一个。
苏衍就这样抱着沈月柔走了一会,感觉到她像猫一般挠着自己,直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突然停下来。
感觉到怀里的小猫用爪子尖抓了他一下,然后问道:“皇上怎么停下了?莫不是嫔妾太沉了?”
沈月柔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像真的是多了一点点肉。
“别乱动!”
苏衍突然弯下身子,沈月柔滑了一下只好将肚肚上的小手环住他的脖颈,从斗篷里露出一双清眸,眨了眨。
这人变脸真快,前一刻还春意盎然,现下又突然覆上寒霜。
苏衍抿抿薄唇,将脸别到一侧,看起来身子十分僵硬。
沈月柔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不太对劲,她为了能感觉得真切些,又贴着苏衍的腰间蹭了蹭。
苏衍“嘶”的轻呼一声,腰不自觉的向后弯了一下。
可真是个磨人的小猫。
他深深吸了口气,硬是把那点旖旎心思压了下去。
这还是白日里,若是夜晚掌灯时…万万不敢想的。
他将沈月柔放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青丝,似笑非笑的说道:“两个柔儿,朕也抱得起。”
沈月柔乖巧的理了理衣衫,眉目含情的向旁边望了望,笑道:“皇上要带嫔妾去哪里?”
不用苏衍回答,便有人从后侧寝殿偏门推开了门扉,先是露出个脑袋左右环顾,然后又赶紧将门环用力拉开,搀着里面的女人走了出来。
沈月柔被苏衍紧紧一拽,拉进自己怀里,转个身子躲进了廊柱后面,将整个身子隐在阴影里。
殿内出来之人是静妃。
只是她眉宇间皆是淡淡忧郁,就连眼底也藏着深深地墨青色,嘴角压低,似是整个人都拢在愁云里。
只才半天未见,竟然觉得她老了十年。
静妃缓缓走了几步,看到一处假石,一瞬间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扭曲、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手指软软的冲着地上某处指了指,宫婢就蹲下手指翻开那块假石,静妃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快,从不敢相信到快要崩溃了。
她捂着自己的眼睛惊叫一声,躲在斗篷里的手掌猛地一张开,有个东西“咚”的闷响一声,掉到了雪地上,陷下去一个深深地轮廓。
静妃也不记得这到底是多少次了,她将那个盛着媚药的瓶子刚埋进庭院里,砖头回来,那个东西就会又出现在她的软枕上。
通体幽白、内含乾坤的净瓷瓶。
一夜,她刚刚埋好转头那东西就又会出现,如此反复、没有尽头。
“砸碎!你!把它砸碎了!”
静妃惊恐的坐到了雪地上,手指颤抖着指着瓷瓶,声音又尖又细,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后蹭着退。
宫婢低头瞧着静妃,赶紧伸手要拉她,哪知她却惊叫着:“不用管本宫!先去解决它!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