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又盯着苏衍看了看,她手指微微颤抖,适才听到那人自称“朕”,莫不是…皇上?
沈月柔一只手勾住苏衍的臂弯缓缓站直身子,自顾自的往前走。想来江氏也不傻,看那惊异的眼神,便知是猜出了苏衍的身份,谅她再刁蛮无力,也断断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三人一路无语,苏衍柔情蜜意的搀扶着沈月柔,时不时还会揽着她的细腰,嗅一嗅她自带的香甜气息,江氏跟在身后,愈加嫉妒,想着自己与沈修成亲多年,沈修对她都是相敬如宾,即便是单独相处,都有意无意间保持着距离,纵然是同塌而眠也是公事公办,办完便侧身入睡,哪有半点亲昵之情?
现下看到皇上竟然如此宠爱沈月柔,她更是心中难受,嫉妒更甚。
苏衍此番来柴桑城,并不想劳师动众,想来不动声色间这穷乡僻壤也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行至府衙门口,沈月柔便对守卫说明身份,来意,守卫自然是不会为难刺史的妹妹,三人顺利通行。
沈修此刻正在偏厅里,处理公文,看到沈月柔进来,先是吃惊随后便暖暖的笑了笑,眼角都带着宠溺,但是当他看到沈月柔身后紧跟的苏衍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差点摔倒。
他赶紧跪下行礼,刚一张口便听到苏衍冷冽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必跪了,朕是密行,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修赶紧起身应着,将厅内主位谦让出来,拘礼请人上座。
又吩咐门外的小厮快些去倒茶来,来来回回间,看都没看江氏一眼。
“月柔,给皇上奉茶。”
沈修从小厮手里接过茶水,便吩咐下人走的远一点,无事不要来打扰自己,转身之际,随手将门紧紧关上。
“沈修,你心狠眼也盲?是觉得我太难看不配让你多看一眼吗?”
江氏被晾在一边,心里挠的慌,若不是知道皇上在,早就撒泼大骂了。
“和离书我写好送到你屋内了,你签了字我们便从此两不相干。”
沈修年长几岁,却仍是身姿挺拔,样貌端正,比之苏衍,眉眼间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一些书卷气。
好似从画集里走出来的温柔书生,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精怪迷了心智。
江氏盯着沈修那张好看的脸,心里有些刺痛,她也知自己样貌才学其实是配不上沈修的,可这般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以后就不是自己的了,想想心里就会难过。
“我错了行吗?你就…不要和离了,行吗?”
江氏垂下头,眼眶微红,眼里含着泪,手指轻轻拽了下沈修的衣袖。
沈修的眉梢动了动。
有那么一瞬,沈月柔几乎怀疑他要动摇了。
“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定,与你再无瓜葛,生死无关。”
沈修将衣袖甩开,疏离的说完这句话,便打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江氏不可置信,她满心以为自己认个错,沈修就会愿意和好,他们还能像从前那般生活。
一切都从头开始。
“从前我对你一忍再忍,不过是因为你是母亲生前便订下的亲,母亲走了,我念着你的母亲与她曾有过的那些闺阁之情,将你娶进沈府,虽不说荣华富贵,但也算是锦衣玉食,从无半点亏欠,可你却不知进退,不念旧情,整日里恶语相向,重伤我的家人,与外人嚼舌根,诋毁我沈府,诋毁我父亲,妹妹,我都一忍再忍,昨日,你竟然口出恶言,毁我妹妹清白,你可知她是宫中妃嫔,你的一句造谣,可能将她推进深渊里,万劫不复。如此恶毒的女人,又怎能做我沈府的当家主母?”
沈修手指抠在门上,声音并不大,却每个字都很清楚。
“我的妹妹,不容许任何人诋毁。”
江氏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闹,走出门口时,回头对着沈月柔说:“我等着。”
沈月柔转头去看,江氏已经走远。
“你对妹妹,倒是极好。”
苏衍眼眸深沉,如浩瀚星海般深不可测。
“母亲去世前,将妹妹托付于我,我便是豁出这条命来,也会护着她。”
沈修转身关门,脸上并无半点忧伤。
他倒不是无情,只是江氏与他确实是情谊寡淡,江氏好妒,成亲后他也没有纳妾,秦敬倒是送过他一个通房丫头,可沈修也只是当成普通丫鬟一般,从未有过半分他想。
关上门后,氛围好了许多,沈月柔当着哥哥的面,不好黏着苏衍,有意疏远,哪知苏衍一只大手便将人勾了过来,揽在自己身边。
果子刚刚摘过尝了,便知道其中滋味,酸涩甜软,吃了还想更多。
沈月柔脸上泛起红晕,她不好意思当着哥哥的面,与人太过亲密。
本以为沈修会不高兴,哪成想他脸上倒是偷出一丝骄傲。
皇上宠的是他的妹妹,是了,也只有天子能配的上妹妹。
苏衍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扣了扣桌面,看似无意的说道:“朕听到爱妃救了个人?什么人?人在哪里?”
连环三问,沈月柔梗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我……”
还未说出口,沈修向前一步,行礼答道:“皇上,人是臣救的,在臣家里的书房,是臣来照料的,妹妹不知。”
苏衍狭长的眸子寒意透出,看了看沈修,另一只手在沈月柔腰上掐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便是最好,与爱妃无关,自然是最好的。廉美人可否住在沈爱卿府上?”
沈修顿了顿,脸上有些迟疑,又看了看沈月柔,回答道:“昨日廉美人回来告诉臣月柔遇到了皇上,可能晚归,一起来的还有臣的旧友秦统领,我便与秦统领对月小酌几杯,廉美人后来看到了,也要与我们同饮,后来她不胜酒力,有些醉,我便让美人回去休息了。”
沈月柔盯着沈修看了一会,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但又不好当着皇上的面去问。
“秦敬年岁与你一般大,也该娶了妻子,好好收收心思了。”
苏衍捏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眼光惯是高了些,家里给他安排的也不少,可却一个都入不了眼。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将这人心收了去。”
沈月柔怔了怔,她忽然想起秦敬看到廉雪时的眼神,嘴角微微动了动。
不会……?
正当她出神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何事?”
沈修倚着门对着门缝隙问道。
“刺史大人,不好了。东街田家走水了!”
屋外传来男子慌张的声音。
“火势如何?可有人员伤亡?”
沈修本也问的正常,这诺大的柴桑城,连走水都要刺史来过问,岂不是要把他忙死?
可他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将门打开:“东街田家?可是田文安家里?”
屋外的下属纪吏神色慌张,额角还渗出汗珠,唇瓣抖抖嗖嗖的。
沈修眉头紧锁将屋外小吏赶走,关门走近皇上桌前,沉声道:“皇上,田文安是田棠大人的独子……”
苏衍握在沈月柔腰间的手指突然一松,他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变了,眸子深邃无比,嘴角带着冷意道:“三公主的驸马?”
沈修点头。
沈月柔忽然回神问道:“哥哥说的可是三公主廷易?”
那个被自己救起来的,不正是三公主廷易吗?此刻应该还在沈修书房里修养。
“皇上,下面的人说,纵火的正是三公主。”
沈修顿了顿,说道。
沈月柔噗嗤一声笑了:“不可能,弄错了,廷易在你书房里,不可能去放火。”
沈修一愣,一字一句的回答:“如果妹妹所说之人是那个落水者的话,她今晨一早便不见了身影!”
第53章 第五十三个红包 一群恶鬼
“三公主现下在哪里?”
沈月柔指尖微颤, 刚拿在手中的茶盏抖了一下。
“刚才小吏来报,报案者称曾看到有一纤瘦男子从后门进了田府,而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田府内便翻出滚滚黑烟, 外面的人想进去救火,却发现前后门都被反锁。”
沈修将刚才小吏所报据实说出, 沈月柔听到纤瘦男子时, 心里一紧手上的茶盏滑落下来, 碎在地上。
“怎么会?她不是好好的在书房里吗?”
沈月柔杏眼含雾,眼尾吊上一抹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现下如何?廷易公主在哪?”
沈修摇摇头。
一旁的苏衍猛地起身, 寒眸里添了一丝忧伤,沉声道:“朕与沈刺史一同前去查看, 月柔留在这里。”
廷易毕竟是苏衍的妹妹, 二人虽然交集不多, 廷易当年下嫁田家长子,苏衍是知道的。
田家先祖是开国老将,也曾北捣元池, 南降南诏,是大燕国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居高位掌军权, 也曾显赫一时, 但其后嗣子孙却只肯躺在功德簿上睡大觉,不肯努力, 生生将诺大的家业败了个干净。
先皇信佛,曾得大师指点,北疆一直不稳, 乃是先祖怨气,不曾善待老臣,先皇大惊,赶紧加封了几个老臣世家之子,其中便有秦家和田家,与田家不同,秦家子孙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肯吃苦,愿意为国效忠拼杀战场,于是,隐居没落几代的秦家重掌兵权,为国出战。然而同为开国老将的田家,却是后继无人,平淡无奇,先皇只好封了田棠文臣,又将自己的三公主嫁给田棠之子田文安。
“我要一起去,三公主与我有数面之缘,我想知道她没事。”
沈月柔几步走到门口,挡在门扉上,静静的说。
苏衍想想,便应下了,转身对沈修道:“沈刺史,朕不希望别人知晓朕的身份。另外需派人去紫竹客栈将秦统领寻来,他身手好,遇事也可有个照应。”
沈修垂首躬身应允。
……
田家在柴桑城的东巷,这里住的大多是城中的权贵人家,沈月柔他们到这里时,大火已经扑灭,远远看去残败的屋梁凌乱的横在废墟里,时而腾起的缭绕烟雾,让人看着便心生戚戚之意。
来来往往的几个小吏都赤膊满头是汗,有的衣衫染上灰烬,漆黑一片,沈修急急上前询问。
沈月柔手心紧紧握着,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刺的生疼。
她不知廷易究竟是为何一次又一次去寻死,上一次是自己跳河,这一次便是拉着田府一起共赴黄泉。
究竟这田府对她做了什么,竟然她那般柔弱之人,做出这般疯狂之事?
一只温暖的手掌贴了上来,将她握紧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攥着她的手指,细细摩挲。
苏衍凑上来,声线轻柔:“别担心,会好的。”
田府的火虽然熄灭了,但府内正厅损毁严重,房梁倒塌,人也进不去,只好先在偏室和后院查看。
“廷易一向温顺乖巧,当年父皇让她远嫁田家,朕至今仍记得她听到这个诏书时那淡然的表情,若是别的人肯定会向父皇哭闹一番,可廷易没有,她在皇宫里就像个影子,轻到所有人都忘记她的存在。”
沈月柔想到那张瘦弱的小脸,皙白干净却写满倔强,她真的是别人眼里看到的那般吗?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心间,沈月柔死过一次,自然之道死的痛苦,她想不出什么缘由能让人有勇气去死第二次。
田府里一片狼藉,小吏衙役进进出出,沈修也不得闲,站在门廊下仔细安排,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还没发现里面有人。
忽而,东巷的窄道上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扬起层层砂砾。马车到田家门口时,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四五十岁年纪,穿着绸缎绫罗,一看就是权贵之人。
那妇人一下车,便“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向着田府匆匆奔进去,男人倒是有几分沉稳,似乎对这样的事情早有预见。
沈修一把拦住扑进来的妇人,冷冰冰的道:“厅内危险,暂不可进入。”
那妇人大喊:“这是我的家啊,怎么成了这样?”
沈月柔盯着那二人,问道:“皇上,他们可是田棠大人夫妇?”
苏衍哼了一声道:“男的确是田棠,女的却不是田家夫人。”
沈月柔回头疑惑的看着,只见苏衍面露讥屑,道:“听闻田棠早年间便与一风尘女子勾着,生生气死了自己的发妻,想必这便是那个女子。”
“三公主怎会嫁了这样的人家?她毕竟是个公主,怎的也算是身份贵重之人,怎会……?”
沈月柔听闻此言,眼角又泛起泪光。
“廷易性子懦弱,父皇又过于迷信神鬼之说,廷易出生时便有人说她命相不好,克父克夫,所以才会草草嫁人。”
苏衍盯着那二人,欠着沈月柔的手向田府里走去。
跨过门栏,便听到那妇人蹲在地上抽泣,沈月柔懒得去看她,而是走到田棠身侧。
“田大人,三公主曾在数日前曾在城外的黑水河寻死,后被人救下,您可知她为何会寻死?”
田棠拧着两道眉,盯着沈月柔看了一会,顺着她的手才看到身边的苏衍,脸上一惊瞬间系出冷汗颤颤巍巍的跪下道:“给皇上请安,不知……”
苏衍细长的眸子透出寒意,好似剑锋冷萃一般,道:“不必,沈贵人再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即可。”
田棠赶紧转了转,对着沈月柔跪拜道:“回贵人的话,老臣并不知公主曾有过寻死之事,三公主嫁入田家,老臣一家蓬荜生辉,顿感荣光,好吃好穿伺候着,未曾亏待过公主啊。”
此时,沈月柔的后宫群蠢蠢欲动,有人敲她。
武则天:“这老贼一看就是满嘴谎话,月柔听朕的让小皇上把他送进大牢,严刑拷打。”
刘娥:“武皇息怒,哀家这有一良策,不如一试。”
沈月柔:“刘姐姐快些说,我还真有点担心三公主,不知她是生是死。”
万贞儿:“这你不必担心,本宫刚刚查探过附近,没有亡魂,这是个空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