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庄生公子
时间:2021-03-03 09:18:50

  李韶,只能折在她手上!
  天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反党似乎胜券在握,李映柔迅疾向晏棠示意山崖方向。
  不远处湍急的水声低沉冗长,晏棠知道她想干什么,踟蹰些许,肃然向她点头。眼下能破这个死局的,只有他们
  破釜沉舟的一刻,终于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韶身上,两人借此机会挣脱绳索,猛然推开压制之人,拼命朝山崖奔去!
  电光火石间,反党直接懵了。
  刘焘下身被李映柔猛击一拳,尽管厚重的甲胄抵消了五分力道,但毕竟是个花甲老人,倏尔就佝偻起身体。
  世子刘懋反应最为迅速,发狠似的夺过身边兵士的软弓,箭矢劈空朝两人射去。
  余光瞥到飞来的箭矢,晏棠拿身体挡住李映柔,肩胛骨顿时传来剧痛,他咬紧牙关,片刻都未停留。
  悬崖近在咫尺,浊浪咆哮如雷。两人腾空而起时,不约而同的朝对方伸出手,紧密相拥后,坠入高山深涧。
  风在耳畔呼号,李映柔屏气凝神,将头埋进晏棠胸口。山崖之上火铳齐发,震耳欲聋的声响很快淹没在沁凉的河水中。
  眼前一片暗黑,耳朵瞬间被河水灌满,胀的她脑子一懵。
  向河底坠了须臾,二人同时发力往上游,浮出水面的一刻,惊险才初露端倪。
  河流奔腾东下,巨浪滔滔拍打着两岸石脊,他们如同渺小的浮萍,时不时被水浪淹没裹挟。
  移山倒海间,李映柔呛了好几口水,好在晏棠拼尽全力拽着她的衣襟,两人才没有被水流冲开。
  两岸巨石林立,如此随波逐流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恍惚间前面崖壁上有颗盘虬卧龙的老松,枝桠斜生在水面上。
  晏棠瞅准时机,一把握住枝干,两人终于在湍急的水流中镇定下来,借着老松脱离河水,攀附着岸边大石,双双跌倒在开阔的山坳间。
  全身湿透的李映柔仰躺在布满鹅卵石的浅滩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对岸刀削一般的崖壁耸向天空,零星装点着几株矮树,衬着灰黑的天幕,压抑堆叠,摇摇欲坠。
  “殿下,你没事吧?”
  晏棠虚弱的声音传来,好半晌她才魂魄归位,手肘撑地,半折起上身,“我没事……”
  视线的尽头,晏棠手捂着肩后,湿漉漉的面皮泛着惨白。
  李映柔见他神色不对,踉跄起身,来到他身边察看,只见他修长的五指沾满血迹,触目惊心。
  她怔愣道:“晏棠,你受伤了?”
  “是箭伤。”晏棠本就身重一刀,箭矢又被河流冲掉,伤口嗷嗷往外流着血,如今只觉头晕目眩,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殿下,先帮臣止血。”
  李映柔如梦方醒,用嘴咬住自己的曳撒,柔软的妆花缎很容易就被扯成条状,将他的伤口捆地严严实实,“你还能走吗?”
  “没事。”
  晏棠定定心神,颤巍巍站起来,目光探查了一番周遭的景致,南边又是山套,进去怕是出不来了,“我们顺着河往下游走,陛下派人来的话,肯定要从下游往上搜。”
  留在这里也是坐以待毙,李映柔讷然点头,拉住他的手一同往下游走。
  不多时天幕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山坳瞬间被黑暗吞噬。夜风袭来,湿衣寒凉刺骨,李映柔心头恐惧滋生,手止不住的颤抖。
  “别怕。”晏棠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身前。
  男人宽厚的胸襟犹如避风塘,李映柔躲在其中,这才感觉好一些。可惜没走多久,晏棠再也坚持不住,轰然跪地。
  他眉心攒紧,耳畔全是蝉鸣之音。
  “晏棠!”李映柔跪在他身前,顺着轮廓扶住他,“你怎么样?”
  晏棠喉结微滚,“柔柔,我现在感觉不太好,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着。”
  “你……”李映柔脑子发懵,“你要交待后事吗?”
  “算是吧。”晏棠释然笑笑,颤声道:“柔柔,我知道你对毅德太子的死心怀怨念,想要将李韶推下皇位,这次我本想护你周全,没想到世事难料……”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若我这次醒不过来了,放下你的仇恨吧。你自己跟李韶对峙,可谓是以卵击石,你那些手下若没有我的牵绊,是聚不成线的。”
  远处有狼嚎更迭而起,李映柔置若未闻,男人虚弱的话音在她心里掀起千堆波涛,如山洪,似海啸,扑面而来让她呼吸发滞。
  她曾经设想过,晏棠对她了如指掌,只是当这一切得到证实时,她依旧怔然错愕,“你怎么会知道的?”
  晏棠只是笑笑,眼中蕴着柔情万千,只可惜湮灭在寂黑的夜色中,“毅德太子回不来了,若他在天有灵,最想看到的是你喜乐平安。这次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去看世间山川,去寻花问柳,干什么都行。”
  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响,晏棠眼前白茫一片,往前探身,在女人薄唇上轻啄一下,眷恋道:“其实你一直都在我心上,只是我嘴懒,我以为……还会有很多时间……”
  李映柔惶然睁大眼,怔愣看他倒在自己肩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双手环住他,“晏棠?现在不是死的时候,你醒醒!听到了没有?!”
  回应她的只有山涧涛声,连绵不绝。
  夜色浸染浓墨,李映柔的体内似有冰凌迸碎,扎入肉中,携起噬骨锥心之痛。
  她眼眶湿润,颤着手试探晏棠的鼻息,气若游丝,若有似无。
  这一瞬间,她又感受到了前世死前的凄楚,被抛弃的绝望将她笼罩,扼住她的咽喉,掐住她的命脉。
  “别先死……”李映柔声音哽咽:“这里黑灯瞎火的,我害怕……”
  淅沥的雨点坠向大地,她失魂落魄的抱着晏棠,直到雨水滂沱才起身,使劲浑身解数将男人拖到一株参天老树下,可惜这荣茂的树冠依然遮不住雨帘。
  李映柔惊恐到麻木,背倚树干死死抱住晏棠,肆虐的雨水和泪混杂在一起,泥泞了她的面容。
  如果命运注定终结在此,那她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茫然自心尖一闪而过,留下深沉悸动。她不甘又有一丝欣慰,最起码这次不是她一个人下黄泉,晏棠这张乌鸦嘴,怕是真的说中了。
  李映柔阖上眼,嘲弄一笑,他们之间真是孽缘。
  大雨无情冲刷,她昏了醒,醒了又昏,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风销雨歇。
  李映柔如负释重似的喘着气,神志恍惚时,尽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橘黄火焰,由远及近,密密麻麻铺散一地,好像还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直到熊熊火焰映红她的双眸时,她听到有人兴奋大喊:“找到了!长公主他们在这里!”
  李映柔木讷的眨眼,怀中昏死之人很快就被锦衣卫架起来。
  不多时,李韶策马而来,甫一看见她,眼中冰雪消融。他翻身下马,踉跄着扑到她身前,将她抱进怀中,哽咽道:“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韶韶……”李映柔轻声呢喃,仿佛有泪滴落在她额前。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李韶难以自持,低头深吻她的发髻,声音温煦如春风拂面,“没事了,没事了,朕带你回家。”
  李映柔羽睫轻颤,身子被抱起时,扭头看向被人架着的晏棠,火把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容颜。
  她薄唇翕动,没说出话来,阖眼坠入无尽黑暗中。
  两日后,阴雨终于散去,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朔华殿内,太医院张院史替李映柔下完针灸便将银针收卷入盒,躬身道:“陛下,若无他事,老臣先退下了。”
  晋阳王谋反,锦衣卫指挥使下狱,虽然拖着还未处决,但朝堂的血雨腥风早已积淀成型,大臣们行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多说错说惹怒龙颜。
  “等等,你都施了两天针了,长公主怎么还是浑浑噩噩的睡?”李韶嗓音暗哑,负手站在他面前,翼善冠下的面容柔中带刺,质疑之意不加掩饰。
  张院史直言道:“陛下,长公主精力耗竭又受到惊吓,神思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实属正常。老臣也可以施针强行唤醒长公主,不过这百害无一利,眼下长公主刚褪了高烧,需要自修自复,陛下不能心急。”
  “朕怎能不急?”李韶双眉攒起,心觉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都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能受的了吗?”
  “陛下放心,臣在汤药里添加了不少滋补药材,能保证长公主安然无恙。”张院史胸有成竹,话锋一转:“陛下心口是否还有绞痛之感?今日一定要好生休息,长公主这边可交由下人照拂,切莫再熬了,当心龙体。”
  李韶只觉啰嗦,敷衍道:“服药后好多了,爱卿先下去吧。”
  “是。”
  眼见天子不愿多言,张院史提着药匣退出了寝宫。
  阳光斜斜照进窗棂,在地上洒落一道道棂格残影。李韶微拎袍角坐在圆凳上,紧紧握住那只柔软似绵的手。
  李映柔躺在床上,纤细的脖颈缠满白纱,不画而翠的双眉因为痛苦攒在一起,无论他怎么抚都没办法整平,好似做着噩梦。
  李韶凝着她,眼底隐浮着破碎般的痛楚。
  那天她跟晏棠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吓得他魂飞天际。他怒不可遏,除却晋阳王父子,所有反党当场毙命。
  顾不得排查余孽,他旋即率人下去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锦衣卫找到两人时,他的嗓子都喊哑了。
  那一天他才知道,情根身种、难以割舍是何种味道。他如同一尾失了水的鱼,靠着残破的信念支撑着僵躯。
  倘若她命丧黄泉,他也无法苟活,光是内心滞堵就能将他击垮。
  心口又开始刺痛,李韶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将她的手心贴在脸上,阖眼关住苍凉,感受着她的温度。
  时光飞逝又宛若停滞,李韶就这样一直守着她,片刻都未曾松懈。期间竹筠进来替换,依旧被他拒绝了,他害怕一个不经意人就会消失不见,唯有守着才心安理得。
  直到傍晚时分,李映柔眉心紧皱,嘤咛几声后倏尔睁开眼,混沌的眼眸盛满惊恐。
  李韶一怔,欣喜地放下为她拭汗的帕子,轻声道:“皇姐,你总算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清隽温和的男人,绯红圆领常服将他的面容映衬地有些苍白,轮廓有些许消瘦。李映柔木讷的看他许久,红润眼眶中蓄起雾气。
  “韶韶……”
  这声委屈的嗫嚅再度击碎了李韶的心。
  他眉目低垂,抬手去拭她眼角,泪珠滚烫而落,无情烧灼着他。
  “别哭,已经没事了,这里是霄山行宫,很安全。”李韶喉结微滚,声音沉哑发颤:“对不起,是朕没保护好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男人的掌心抚在她脸上,有些粗粝但却带来了心安。李映柔低啜一会,动动身子,瘪嘴道:“为什么我的腿这么疼?”
  “太医说可能是在河里撞到了石头,还好骨头没事,都是皮外伤,好生修养很快就会康复的。”李韶喉结微滚,似埋怨又似心疼的说:“皇姐,你为什么要往下跳?下面河谷凶险复杂,碰到腿还能捡回一条命,要是碰到……”
  他说不下去了,单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我不跳有什么办法?”李映柔虚弱叹气,“你是天子,若是落入刘焘手中,我李家的江山就要拱手与人了,那我岂不成了大魏的罪人?跳下去,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韶紧紧攥住她的手,沉声说:“朕当这个皇帝都是为了保护你,若没有你,朕也无心要这个江山了,朕愿意拿命去换你。”
  他眼神真挚,如画眉目中忧悒深染。
  目光绞缠时,李映柔一霎有些失神。类似的话前世听了不止一次,她从来都是当耳旁风,吹过就完事,万万没想到李韶真的会来换她。
  到底是有些感动在心里,悄然蔓延,竟让她生出浓郁的负罪感
  一心一意爱护的皇姐,却无时不刻的想要将他拉下皇位。若换成是她,也会气到一条白绫赐下。
  李映柔心下微凝,只觉得对方掌心滚烫,让她禁不住瑟缩。
  “你说的什么蠢话?”她佯作淡然,深瞳之中暗色轻掠,“以后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我只是姐姐,不值得你这么做。”
  “朕不是意气用事,”李韶俊秀的脸上似有些许急躁,“朕不能看你涉险,皇姐在朕心里是最不可——”
  话没说完,嘴就被女人伸手堵住。
  “好了,让我静会。”李映柔心里混乱如麻,不想再听他黏糊,脑海中忽然闪过身穿赤红飞鱼服的身影,神色随之一沉:“晏棠呢,他还活着吗?”
  李韶颔首道:“太医已经给晏棠治过伤了,朕将他安排在隔壁宫中修养,只不过他一直还在昏迷,尚未醒来。”
  想到那天他沾满血污的手,李映柔心有余悸,不知不觉眼眶酸胀。
  李韶瞧出她的担忧,安抚道:“他是男儿,皇姐不必过多担心。倒是你,身上有好多软伤,又着了寒凉,一定要好生修养,别落下病根儿,听见了吗?”
  “知道了。”李映柔囫囵点头,心思早就飞走了。
  后面李韶再说些什么,她分毫都没听进去,心里只念着晏棠被安置在隔壁宫中,她要找时间过去一趟,毕竟
  晏棠重伤昏迷,是个千载难逢的出手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映柔:该出手时就出手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呀……
  晏棠:动手?你有没有心?
  画外音:我们来猜一下柔柔舍不舍的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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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超过20的时候,尬……
 
 
第25章 、扶摇上
  翌日,趁着李韶出去召见大臣的空档,李映柔在竹筠的搀扶下来到隔壁延熹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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