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执掌镇悬司的首尊为方家家主方骞,多年前家中的一个小妾发了疯,拐了其幼子跑了,方首尊寻了许多年,才将幼子找回,便是方家少主方衍,皇上也对其也颇为重视,因其父未从镇悬司退位,刚巧禁军统领一职 * 暂缺,便由这方衍顶上了。
不可不谓是圣眷正浓。
丽贵妃吓得不行,心道定是这方衍腻烦了顾炎宁,想着顾炎宁在晋国无依无靠,便要杀了顾炎宁灭口,永绝后患。
顾炎宁死了,她也是那桩事的目睹之人,下一个不会就轮到她了吧?
那男人那般心狠,那日的宫女太监,她再未见过。
男人也只留给她一句‘管好嘴巴,才能活着’。
方家父子手眼通天,丽贵妃嘴唇发白,立刻用银针试了这几日送来的吃食。
丽贵妃谨慎地过了几日,日日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不能让顾炎宁就这么被害死。
她晓得方家父子是忌惮自己父亲的权力,这才留了她一命,可若顾炎宁死了,知晓顾炎宁同方衍有私情的便只有她了。
还是让顾炎宁活着好些。
她头脑一贯简单,顾炎宁活着,她就觉得自己安全些。
该做的她都做了,能提的她也都提了,但愿顾炎宁脑瓜清楚,早日想明白这其中的门道,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鬼魅。
只要从此以后处处小心,步步提防,别出宫,总归能活得久一些。
谁知道她根本不清楚和自己好上的男人是谁。
这女人真是太猛了。
丽贵妃看向她的眼神又充满了些敬佩。
顾炎宁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立刻道:“你歇着吧,我走了。”
丽贵妃:“就……就走了?”
也没同她讲讲两人是怎么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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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宁问了几个人才打听到了方府,在门房处说自己要见方衍时,才觉得这名儿听着很是耳熟。
一时也没想起自己是在哪儿听过。
堂堂方家少主为什么口口声声喊她公主,且自称是她的属下,还当过她的贴身护卫?!
苏嬷嬷说,方侍卫是被自己从人牙子手中救下的。
她命这么好,随手一救,还救了个少主?
她把腰牌递过去,门房很快去通报,过了不久便又将腰牌递了回来:“小主子今儿不在。”
顾炎宁拿着腰牌看了看,哦吼,这么厉害的,殿前司指挥使都不见?
顾炎宁想到李逢舟还躺在床上,心中烦躁起来:“他必须在,你去同他说,顾炎宁要见他。”
门房不晓得顾炎宁是谁,只得又去通报了一次。
方衍正在练武场习剑,门房为难地说道:“小主子,门口那人不男不女,穿着殿前司指挥使的衣裳,却梳着女人的发髻,还说自己叫什么炎宁,别是个疯子吧?”
不待门房反应过来,方衍便将他推开,运起轻功,往门口去了。
门房:“……”
然后门房就瞅见他家小主子恭谨地将那不男不女的人请了进来,进了书房,还煞有介事的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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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宁看见来迎她的人时,便知晓自己猜得不错。
许她失去记忆前,便已经打定主意,要主持这次的亲蚕礼,她串通了这个方侍卫,让他在自己主持亲蚕礼时射出毒箭,然后假死,且还要背着李逢舟 * ,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
可她确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假死。
为了离开晋国,回徐国去?
方衍瞧见她时,是很震惊的。
这一切计划了很久,为怕牵连方家,他特派了一个死士前往,再三交代过,往皇后娘娘的肩膀处射了箭,立刻走,万万不能多留片刻。
只要箭射了出去,公主便会主动迎上,殿前司的高手甚多,只有撤得快,才能全身而退。
是以刚刚死士过来回禀,说事已办妥,他本以为这时候公主逝世的消息应当快要传出,按照晋国先例,皇后的棺椁会先行密封,停留七日后入地宫,他只消在那七日间,将公主带出来,喂公主服下解药便是。
顾炎宁打量着眼前这人,喊了句:“方衍。”
方衍知晓这事没办成,但也不知究竟哪里出了纰漏,倏地半跪下去:“属下办事不利,惹公主生气了。”
“???”
顾炎宁:“你快起来,我没生气。”
“若公主没生气,为何不唤属下阿衍。”
“……”
顾炎宁心中有很多疑问,但狗皇帝还等着她救命,只好扯着嘴角强装笑了笑,开门见山道:“那箭射中了皇上,解药拿来。”
方衍没有多问,只是将嘴角往下拉了拉:“射中便射中,是他多此一举,坏了公主的事。现在正是好时机,趁他昏迷,我带公主回徐国便是,也省得公主受这遭罪了,解药我会在七日内派人送去,保他一命。”
“他是晋国的皇帝,你不管他的死活?”
方衍面容淡淡:“他是谁与我无关,我只听公主的话,当初我愿意留在方家,也只是不放心公主一人在晋国而已。若不是公主说我若敢入宫做太监,便当不认得我,我早入宫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顾炎宁:“……!!!”
顾炎宁本来只是试探着问解药一事,现下终于确定,这一切确然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只是狗皇帝中间横插了出来。
她到底为什么非要回徐国,就因为这狗皇帝不行?
她当真变成了丽贵妃说的那种——不甘寂寞的女人么?
可听得方衍这么说,顾炎宁提了一整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便连嘴角都扬了扬。
她就说,她还这般年轻,怎么就做小寡妇了呢。
顾炎宁接着伸手:“不是说只听我的话么,解药拿来。”
顾炎宁催了句:“给我,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方衍嘴角依旧向下撇着,默了几息,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
仿似心中大石终能放下,顾炎宁捏紧瓷瓶,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方衍垂着眸,仍然十分不情愿:“公主这就要走么?他一直阻止公主回徐国,公主无奈之下,才想到这个办法,如此好的时机,公主还管他做甚?”
顾炎宁点了点头。
她觉得这个方衍对她好得十分不正常。
不仅有求必应,还随着她胡闹,假死这种事都搞得出来。
顾炎宁顺着方衍的话, * 越想越觉得,丽贵妃说得,极有可能对了一半。
方衍应当还十分爱慕她,狗皇帝也十分爱慕她,但她嫌弃狗皇帝不行,便找上了自己曾经救过的方衍,让他帮自己回徐国,狗皇帝心里不舍得她,自然百般阻挠。
顾炎宁很是震惊,她这几年,不仅不懂事,还有些疯呢。
方衍见顾炎宁发愣,又道:“公主非要救他做什么?”
她如今和狗皇帝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了,顾炎宁看着他,坚定道:“因——他是我的夫君。”
方衍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顾炎宁出了府门,他的眉眼中有很直白的不悦,顾炎宁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故作随意般开口:“咱们两个——到哪步了?”
“???”
方衍疑惑地看她几眼。
“是这样啊,”顾炎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之前可能脑子出了些小问题,太冲动了……”
顾炎宁觉得单说说不清楚,便又拿手指隐晦的比划着:“如果咱俩之间的步数超了些……你懂吧,就可能得麻烦你往回走走。”
方衍:“???”
24. 第 24 章 顾炎彻吹了吹手,宛如只……
李逢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那年的丰域关, 绵延不尽的沙丘,还有挂在丰域关城墙上的那轮圆月,平沙万里, 月光皎洁, 月色流转,仿似将沙面铺上了一层白皑皑的霜雪。
他的轻功很好, 再一次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了那个营帐。
小丫头仿佛知道他会来一般, 从床上拥着被子坐起, 娇俏的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怕解药的量不够,再来给我送一次?”
听这语气, 像是身子好多了。
李逢舟摸了摸鼻子,站得离她远远的, 不自然的丢过去一个布包。
“不是嫌苦么?”
“饴糖!”
顾炎宁精准地接过, 打开看了看,眼睛亮起,“是桂花糖!荣城有饴糖卖?”
饴糖稀有, 往前也都只往宫里和达官贵人家里送,如今战火联天, 别说荣城,便连荣城旁较荣成繁华的江城都不一定有。
这是他快马加鞭让人去宫内取得。
那是一个小将领,听李逢舟说他心里苦, 想吃饴糖时,还颇嫌弃了他一番,说他矫情。
被李逢舟一脚踹走了。
李逢舟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开:“给你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顾炎宁果真不问了, 喜滋滋地拿起一颗,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也不怕硌到牙。
营帐内昏黄的灯火下,李逢舟看着她朦胧的侧脸,和嘴角毫不掩饰上扬起的弧度,也微微笑了笑,随手指了指:“还疼么?”
“嗯?”
顾炎宁想了想,才摸向胸口,“唔,好多了。”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顾炎宁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光芒,“五哥说你叫李逢舟,是他的死对头,是吗?”
李逢舟倒是笑了:“不知道孤……我叫什么,就敢去坑我?”
顾炎宁摊摊手:“是你的线人太笨了,可怨不到我,左 * 右你是我五哥的死对头,就是我的死对头。”
好男不跟女斗,李逢舟说不过她,只好道:“我走了。”
顾炎宁却突然喊住他:“今夜有月亮吗,他们都说,月光下的丰域关像下了雪一样好看,丰域关阴了好久,刚刚放晴,可五哥不准我出去了。”
“一般吧,”李逢舟也难得露出了些少年气,仿佛攀比般,“荣城的夜色倒是比丰域关好看些。”
“切,荣城破破烂烂,怎能比得上丰域关。”
李逢舟不服软:“哪里破烂了?荣城还有处行宫,丰域关漫天沙子,只有营帐,不然你怎么会连饴糖都吃不上?”
“哼,”顾炎宁重重哼着,“打一架吧,李逢舟!”
李逢舟自然不会和她打架,两个爱国的人幼稚地又攀比了一番。
顾炎宁斜了他一眼,将糖塞进了角落里藏好,三两下爬下床,枕头和床边的衣裳一股脑丢进被子里堆叠好,弄成人躺好睡觉的样子,贼兮兮地问他:“外头的人是不是都被你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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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很好,圆圆的高悬在空旷的大漠上,远处有篝火燃着,两人坐在一处沙丘。
黄色的沙海在月色笼罩下,变成了一处处银白色的小山包,层层起伏着。
顾炎宁垂头捞起一捧细沙,对李逢舟笑起:“真好看,像银河一样,你说天上的银河是不是就是长这个样子?”
小丫头还未长开,连笑也带了些稚气,李逢舟恍了神,嗓音也带了些沙哑:“嗯,好看。”
“我就说丰域关的月色比荣城好看吧”顾炎宁玩着沙子,“等我伤好了,我们打一架,你定然打不过我。”
李逢舟没回嘴,难得让了步:“嗯。”
“不过我和你打不成架了,”顾炎宁又仰头看了看月亮,叹口气,“外公说他最喜欢边关的月亮,果真是好看,可我才见一次,就要走了。”
“走?”
“是呀,我是公主,总要回宫去的。”
“嗯。”
李逢舟应了声,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非要打仗呢?”
顾炎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