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沉香满不在乎,道:“我阿娘比我更美,此时她在别处,若不然你们眼珠子都要看掉下来。”
一提起他娘,木沉香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正经了一瞬,随后浪。荡起来,藏在衣服里的尾巴也在荡。
卢氏跟在他后面跨过门槛,不过大抵是头一次来此等风。月之所,从头到尾局促不安,眼神躲闪,不愿与旁的男人视线相交。
“你这样不行。”
“那要怎样?”
俞秋生咳了咳,指着旁人,小声道 :“来这儿的都是女人寻欢作乐,若是心里有烦恼,也可同这些小倌们说一说。美酒佳人,左拥右抱,岂不是快乐极了?”
卢氏:“这样不好,我夫君……”
“你夫君要你死,对你万般不好,你却字字离不开他,这是何道理?”木沉香堵住她的话,招手叫来一个姿容清媚的小倌,吩咐道,“这个姑娘今日有烦心事,你便好好陪陪她。”
他瞪了卢氏一眼,兰花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若是真的喜欢,你何必同我来这儿?可见你是有动摇的,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便是对他太好了,这才叫这狗男人有恃无恐地欺负你。”
俞秋生从未觉得他的话这般有道理,不过想起卢夫人的性子,到底叮嘱小倌一句。
“只准喝酒,不准过分。”
木沉香噗呲一声笑了,抛了个媚眼:“便是动手动脚,那有何妨?自古以来男人总喜欢流连青楼偎红倚翠,女人就不可以么?谁定的死理?”
俞秋生见他笑的花枝招展,说:“你要是女人,成亲后夫君出轨,照你的性子定是会出去绿了你夫君。”
木沉香悠悠道:“不但给他一顶绿帽子,怎么着也得送了他的性命。”
“杀夫?”
他抬了抬下颌,半晌把她头揉了揉。
“说这些太难受了,纵然杀了他,我心里这口气也出不来。”
“性情中人。”
“哪里是性情中人,你还太小了,感情上的事情,有些太过复杂。”木沉香诶了声,视线随着卢夫人的身影消失也收了回来,这时候流露出几许同情。
他垂头抱住俞秋生,胸前的起伏格外柔软,莫名使得她微微一怔,偷偷地摸了摸。
木沉香:“……”
奇怪。
两个人在雅间隔壁等候着,眼见月亮落山,忽听得隔壁有低低哭声,俞秋生睡意立马消散,等待不及一脚踹了过去。
嘭的一声,吓的小倌差点爆粗口。
卢夫人安然无恙,只是满脸泪痕,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如今被俞秋生看着,她捂着脸,问:“我夫君若是知道我说他的坏话,不知会不会生气。”
俞秋生:“他生气又如何?”
卢夫人叹了叹,似有些害怕,欲言又止。
她便拍拍卢夫人的后背,把人抱着,哄她:“没事情的,他也不在,况且他对你不闻不问,如何知道?夫妻多载,本就是他的失职,如何还不能骂了?”
卢夫人擦干净眼泪,扶着她慢慢站起来。
“夫君会打我的儿子,若是他知道了,我儿子必然没有好日子过。”她这时候苦笑着,声音又如当初那般,满是疲倦。
“我不敢跟他合离,不敢离开他,就怕他拿孩子出气。”
“好好的打什么儿子。”
木沉香不信,碍于俞秋生在,欲言又止。
他是个极通透的狐狸精,场合不对话也不说,下半夜将人带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俞秋生看着都想跟他讨教讨教,而卢氏心不在焉。长久的不与人交往,她竟不知自己竟然会说这么多话。
“多谢。”
俞秋生看卢氏沉静模样,心里酸酸的,摆手:“不必客气,今夜来回倒是折腾夫人了。”
她正待说点其他的,院墙里却飘出一阵琴音。
几个调子轮流弹,听的人心烦意乱。
第94章
那琴音委实谈不上好听, 顶多算是一种折磨。
卢氏对此熟悉的紧,一闭上眼立刻就能想起往日种种,才从风。月之地归来, 乍入冰窟。
“怎么不进来?”
男人的声音温缓极了,悠悠飘出来, 听得俞秋生毛骨悚然。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股平静, 她拉着卢氏的手, 身旁之人已经是肉眼可见地苍颓下去,先前的一丝丝生机瞬间枯萎。
光线晦暗,人影寥落,白墙上的藤蔓慢慢延展, 一大片的绿意沐浴过寒雨, 翡翠一般碧绿润泽。
在雾气一样的结界中俞秋生怔怔看着那个月洞门,半晌听见里面的响动,面色顿时变得很奇怪。
木沉香还支着耳朵, 啧啧几声,爪子扒着地, 道:“这般还能做夫妻之事, 想必感情上定是你我难以理解的。”
俞秋生不太懂。
……
长青院中的树下阴影里笼了个人,夜里一身丧服格外显眼。往先他不愿见她,如今到了地方, 对着昔日熟悉的眉眼姬姑子卿摔断了琴。
“不是寻死么?寻死寻到南风馆。”姬姑子卿抚摸着垂落面前的合欢枝叶,咳了咳, 了然一笑,“听说家里来了人,便迫不及待,趁我无暇顾你而出去找第二春。”
“卢氏, 你怎么敢?”
卢夫人被他一通问,向来的懦弱使得她解释的结结巴巴,拍了拍身上的脂粉味道。
“你怎么敢。”
他再重复一遍。
因她低头避开了视线,倒是惹怒了姬姑子卿,在外人面前的好涵养统统丢了个干净。
他对卢氏自以为并无多少感情,不过作为男人,名义上也受不得此等侮辱,今夜来此,姬姑子卿等的月落梢头才算听到她的声音。
天幕低垂,夜色浓重。
那瘦弱的妇人像是要被压垮,拽着袖子骨节发白。
南风馆里短暂的倾诉过后,心头微微一松,可迎面的又是一座大山,怎么也像是翻不过去。
“几百年间,夫君一旦有气无不朝妾身发泄。后来生了孩子,夫君取名姬孤,这孩子便一直命苦。”卢氏声音哽塞,“妾身原以为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抬眼后眼里噙着泪,断断续续接着道:“今日阿欢告诉妾身夫君有了新欢,妾身就来看看。本以为若是身子熬的下去,那便撑一会儿,迎她进门。今日一见,倒是很喜欢,便带着她出去逛了逛汝阳。”
卢氏欠了欠身,向他行礼赔罪。
“无论夫君喜欢什么,妾身都愿意帮夫君得到。”卢夫人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眼珠沾在浓密的羽睫上。
看到他这样子人就禁不住想起往事,道,“夫君也给了妾身一个孩子,从前那时候妾身高兴的不得了,但时日一久,见阿孤发病生不如死,又见夫君动则打骂,便想着若是妾身死了,夫君会不会对他好一点。”
姬姑子卿唇角带笑,他身子颀长,这般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她纤长的脖颈,黯淡的容貌,抚掌道:“不会装哑巴了?说这么多,也叫为夫高兴的不得了。”
“阿孤确实是你的孩子,在平坦寺的一夜没有旁人,夫君喝多了酒,迷迷糊糊中便成了事。你把妾身当晏儿。”卢氏这是不知多少次解释,以至于他都听厌了。
“那又如何?”
姬姑子卿捡起地上的断琴,声音轻若无闻。
“若我的孩子是个时而疯疯癫癫且身有不足之症的人,还不如当初没有生下来。”
卢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委屈过后是认命了,低头道:“若是夫君心有所属,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姬姑子卿笑出声,斜眼看她,慢慢道:“夫人一向是大方之人,不若你来挑?”
卢夫人不知他为何总是如此,抓着袖子,手握拢成拳,扯了个苦笑,一看就格外难受。
“届时夫君不喜欢,又要骂妾身。”
她何尝没做过这事情。
姬姑子卿靠近她,捏着卢夫人的下巴,她个子不及他,被迫垫着脚。
“不再寻死要活,看上了哪个男人?要给外人生孩子么?”他声音低沉,气息吹拂过来,眼里没有情爱,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卢氏生来是名门贵族,这些年的折辱过后人已经卑微到尘埃之中。
想起木沉香的话,卢夫人只觉得他混账极了,忍无可忍下一巴掌打过去,中途被抓住手腕。力道之大,惹得她痛哼了一声。
卢氏喘了几口气,手指蜷缩着 ,极力垫着脚,某一时刻当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你放开!”
姬姑子卿却抱着她的腰,捏住腰窝附近的肉,将她压的身子都弯了,骤然贴到湿润的树干上,后脑勺也撞到了上面,她懵了一瞬。
面前的男人是她相处几百年的男人,好像没有对她温柔过。
今夜尤为狠。
眼里的光暗沉沉的,尤带着一丝怒意,不过被他藏的极好,乍一看,深情的能够溺死情窦初开的少女。
“你要打妾身?”卢氏眨了几下眼睛,眼泪含不住,索性闭眼,同他道,“阿孤也长大了,夫君不要骂他打他。少小他就过的坎坷,连带着妾身也没有好脸色。”
“只可恨他从妾身的肚子里出来。”
后面的话是她自己的埋怨,也不知这两日说了多少,似把一辈子的不幸都说的一干二净。
落在脸上的影子微微晃了晃,穿着丧服的男人低下头,像极了模糊而混乱的那一夜,卢夫人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大惊失色,越被禁锢在他怀里,身后被那棵树所拦住,天地之间,无处可躲。
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无比难堪。
本就没有爱,也没有姣好的容貌,像一具行尸走肉。
男人咬住她的颈。肉,舔舐后扯开了她的腰带,疯了一般在她身上留下印子。瘦弱的肩头暴露在微寒的空气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痛的低低哀咽,坟起的绵软被抓的没有轻重,如同受着酷刑。眼里黑暗沉沉压过来,她看到姬姑子卿那双剪水眸,发泄一般。
那人一身雪白丧服,却撬开她的唇,粗暴而无法拒绝。
雨夜里本就水汽氤氲,潮湿寂静,她听到轻吻、吮吸的声音。
肌肤相触,温热的身躯牢牢压住她,水珠从树上纷纷坠落。.
最后被他进入,脸贴着粗糙的树皮,卢夫人闭了闭眼,发丝凌乱,却未曾想眯眼的时候看到了枝叶掩映间露出的一段白色绣着暗纹的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考,压力太大了,今天就只能写这么多,谢谢一路支持。
第95章
姬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母亲了。
从他记事起, 父亲似乎就极为不喜他。姬姑子卿身边的忠仆初年时而会同他说道一些母亲的事情。
在初年口中,她是个性子懦弱,温婉胆怯的女人, 温柔而又美丽。生他的时候受了极大苦楚,这些年一直在小院里窝着, 很少出门。
若是他想, 初年有时也会偷偷带着站在假山上越过高高的墙头, 窥一窥里面的卢氏。
卢氏喜爱杏色衣衫,院里面种了好几棵石榴树,石榴多籽,她作为姬氏本家主母, 本不该只有他一个孩子的, 可偏生就是如此。
幼年的事情姬孤几乎都记不住了,不过大概是他十岁左右,父亲就把他丢到了前院。作为嫡长子, 姬姑子卿对他的态度可有可无,并非十分重视。
也只有从卢氏那儿出来后他才会带着怒气前来教训自己。
姬孤不知道为何父子之间会是这样的相处。每每被打疼了就只好一个人去药庐里熬药, 昏黄孤寂的夜晚他一个人抹眼泪, 卢氏若是来看他了,一旦父亲知晓,两个人都会被关禁闭。
再长大一点, 姬姑子卿脾性更是难以摸准,时而醉酒, 醉后吐露出些许的陈年往事。
姬孤依稀可知,他怀疑自己的血脉。
“我对她十分不好,她怎么心甘情愿为我生子呢?”
“她分明就是个小娼。妇,我们之间没有半点情爱, 若非是她执意嫁入姬氏,怎会有如今之荒唐?”
姬孤听了心里已是天翻地覆,几乎不假思索,脱口道:“您一定是弄错了!我娘不是这样的人!”
姬姑子卿似笑非笑问:“她是怎样的人?”
“我娘贤淑温婉,恪守妇道,平日里只一个人在院里待着,待谁都是客客气气,怎会背叛您?”
姬姑子卿踹翻了他,盯着地上瞪他的小崽子,一字一句道:“我认识她有几百年,她若是恪守妇道,当初怎会勾引我?若是贤淑温婉,又怎会加害于晏儿?错了,你错了。”
姬姑被踹的头撞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他已经要到父亲胸口的位置了,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袍,上面满是药味儿。
“不管您怎么说,她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姬姑的眼睛同卢氏像极了,这样看着他,叫姬姑子卿想起了卢氏哭骂的样子,兴致寡淡,便道:“若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怎会背着我与我的仆人眉来眼去呢?”
他口里的仆人正是初年。
姬孤愣了一下,想起往日种种,立马摇头:“初年只是耐不住我的请求,才带着我过去看她。”
“是么?”
“你怎么能如此笃定?”
姬姑子卿揪着他的领子,将人带到卢氏的院落外。
那一晚上无风无月,一路上无数黑影如魑魅魍魉仿佛在周围不断闪现,纵然时日已久,可姬孤自己回忆起来还是有三分颜色。
初年造访卢氏的院落有时就会帮她捎带一点东西。小时候他就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自己怀里再抱着母亲要的东西。
不过无一例外,在院门口初年便止步,一双眼低头看着影子,听他踢踢嗒嗒的脚步声静候在外。
他的样子姬孤格外熟悉,以至于夜里见到后瞳孔一缩。
姬姑子卿扣着他,两人于暗处偷窥,父亲在他耳畔悄声道:“看到了么?”